大雪来的第二天,电话那头孙参谋长也带来了好消息,总队领导破天荒地同意了!
明年的4月初,盘锦支队的大比武将会多了一个参赛队伍,候鸟消防队,他们参与竞争,参与排名,得到名次的依然可以获奖,甚至立功。
紧接着赵玉峰又打来电话,照例一阵官宣,末了还要强调下,从现在开始都老实训练执勤,千万别再出差错,不然的话,李队长肯定要找个理由把你们这个队重新拉下来。
除了李霄然,一群人欢呼着跑到雪地里去狂欢。
他们像个小孩子一样堆起了近两米高的雪人,按上黑炭的眼睛,胡萝卜的鼻子,还给它穿上了芦苇编织的围裙,王富贵说,“这个就是他们候鸟消防队的哨兵,整个冬天都要给他们站岗执勤。”
那只天鹅又嘎嘎嘎地跑了出来,似乎想要参与战士们的狂欢,王富贵怕它冻坏了,一个劲地想把它赶回去,但这鹅现在只听阿达的话,不怎么听王富贵,一追它就跑,围着院子追了两圈。
袁兵发现了问题,“阿达呢?上午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王富贵支支吾吾,“不是去买菜了吗?”
冉兴刚说,“他昨天晚上说,今天下雪,张老爷子不出门的,不是不买菜吗?”
袁兵瞪了一眼王富贵,“你两天天腻一起,他去哪了?”
王富贵神色更慌张,“别这样看我,好像我是嫌疑犯一样,我真不知道。说不定他去张老爷子家里帮忙了呢,你知道他现在就像老爷子的亲孙子似得。”
说完,他赶紧赶着鹅就往厨房里走。
袁兵支了下冉兴刚说,“你跑一趟,去张老爷子家看看,在不在那里。”
冉兴刚一溜烟跑了出去,半个小时后,冉兴刚一脸红扑扑地跑了回来,一脸挟带着兴奋劲说,“班长,你猜对了,阿达根本没在老爷子家里,张爷爷说了,今天阿达根本就没去他家,哼哼。”
袁兵眉头已经拧了起来了,他大吼了一声,“王富贵,你给我滚出来!说实话,他是不是又跑去巡塘了?”
王富贵一副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班长,你都知道了,就别问我了,不然我这还得背一个不守信用的罪名。”
袁兵吼了一声,“还不守信用?我看你是脑瓜子被驴踢了,他这样偷偷出去多少次了?”
王富贵说,“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吧。”
袁兵彻底生气了,“你怎么不跟我汇报呢?你知不知道他这样做很危险?”
王富贵一脸为难道,“我劝过他啊!但你知道他这个人,平时啥话都好说,就这事说不通啊!”
袁兵气得鼻孔里只往外喷气,王富贵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又解释道,“这事还得怪苇场管理处,上次不还专门给我们送了一面锦旗嘛,说我们护塘有功,这家伙宣传的,阿达觉得可光荣可高兴了,觉得自己做的事可有意义了,就他那认死理的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袁兵眉头一锁,当机立断道,“别说了,赶快去找阿达,要他赶快给我滚回来!”
王富贵说,“班长,不至于吧,他也就是到处瞎溜达,这大冬天,也没什么东西,能出啥事?”
袁兵骂道,“你懂个屁!全部给我出去找人,必须把孟达给我揪回来,老子要重刑惩罚他!把李霄然也给我喊出去,不找到孟达都别回来!”
一群人分头出去找孟达,这芦苇草虽说没有什么崇山峻岭,但是茫茫雪地加上芦苇、塘子,辽阔无边,想找一个人还真不容易。一群人散了出去,四处叫喊着,越走越远。
一个小时后,大家回来了,都没看到孟达的影子。
袁兵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让孟达一个人去巡塘理由很简单,太不安全了!尤其是入了冬,很多塘子的冰结得还不厚实,表面上又盖着雪,根本看不出来,以孟达这体重到处乱走,一不小心说不定就陷冰窟窿里了。
这只是一方面,比自然环境更危险的是人心。袁兵很清楚这苇场里的暗流涌动,那些管理处的人为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是因为偷猎这事实在不好管,那个年代制度法律又不健全,社会的灰色地带是客观存在的,这是让所有基层执法者都非常头痛的问题。
巡塘打击偷猎行动,消防队不是不可以管,可是这毕竟不是主业,而且那些数量庞大的苇客以及附近的乡民从事偷猎行动由来已久,这里面利益交织、人性掺杂,情况复杂的不得了,哪里是他们几个人能扭转的了的。
说白了,偶尔的巡塘也不过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举动,真要真刀真枪地解决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也很危险。
孟达一个人天天去巡塘,说直白点,就是天天跟那些偷猎的人为敌,时间久了,那些人怎么会不恨孟达?
你一群人的时候别人不敢惹你,可是老是一个人出去,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袁兵说,“找!继续找!冉兴刚,你跟屯子里的人说下,叫他们也帮忙找找。”
很快,屯子里的就有一些人响应了,张老爷子,造纸厂的林叔一家子,刘大伯两口子,但是人还是太少了,这大雪天的,大多数的人都懒得去理这件事。
让他们意外的是,吴大妈站了出来。
她挨家挨户地去敲门了,一户一户地游说,别看这老太太平日里舞舞咋咋的,很有些惹人讨厌,但是该晓之以理的时候,很能摆事实讲道理,很快就有二十几号乡民跟着出去找人了。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吴大妈说,“大家看到雪包都翻一翻,说不定这人都被雪盖住了。”
大伙都在找,可是真没看见孟达,不知道这小子跑得有多远出去,或者是不是一脚踩空,摔冰窟窿里。
袁兵怕得要死,这人要出了事,自己可怎么交差?他看一眼王富贵,这家伙现在吓得就跟一只被猫盯上的耗子,低着头浑身瑟瑟发抖,袁兵也不想骂他,只是说,“别想其他的,先把人找到再说。”
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样子,天色开始有些黑了,北方的冬天黑的很快,尤其是下雪天,往往三四点钟就一片漆黑了。袁兵越来越着急了,孟达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他早该回来了。这要是天黑了还找不到,再过一夜,就算活生生的人也得冻死在外面。
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张老爷子一步三喘地跑了过来,大叫道,“有人在一处塘铺里发现了血迹,但是门被锁了,你们快带点工具去破门看看,说不定,小胖子就搁里头呢。”
一群人急忙带着破拆工具就往那个塘铺跑过去,那是位于西北角的一处塘铺,距离消防站应该有个六七公里,这处塘铺之前是河北的苇客在住,不过半个月前这伙苇客就走完了,所以一直是关闭无人使用状态,大雪一下就更没人往这边走了。
一伙人到了现场一看,果然门口有一串冻干了的血迹,很不显眼,若不是有人眼尖,根本看不出来。
大门上了锁,袁兵三下五除二破了锁,踹门而入,一个人歪歪扭扭地躺在了木板床上,肚子上一团血红!
“阿达!”一群人叫了起来。
王富贵更是哇地一下就吓哭了。
这孟达明显是跟人搏斗过,浑身都是伤,一张脸更是紫一块青一块,嘴角都是血,肚子上的血更是触目惊心,要不是这天冷,血冻住了,这人只怕早就失血过多了。
袁兵拍了拍阿达的脸,这人还有意识,只是喃喃说道,“狗日的,他们又在抓狐狸,被我看到了,我就……班长,我……”
“你现在先别说话,安静点。”袁兵红着眼眶,咬着牙,朝后面大叫道,“都愣着干嘛,快!叫个救护车,先送医院!”
手忙脚乱,打电话给苇场的管理处,又打电话给120,但是雪已经下大了,两边都说路不好走,过来至少要一个小时,根本来不及。张老爷子说,“要不我用骡车拉他去医院,先去镇上的医院包扎下。要路上能遇到赶过来的救护车,那就更好。”
张老爷子赶着车,袁兵和王富贵陪着他,其他人留守在消防站。
一路风雪很大,袁兵抱着孟达,两个人不停地给他搓手搓脸,王富贵一直哭,他先是被吓到了,现在是内疚,他哭得鼻涕眼泪冻了一脸,一个劲地说,“班长,我错了,是我不对,我不该纵容他去巡塘。”
孟达说,“班长,不要……不要怪富贵,是我……自己要去的……”
袁兵一直没有说话,他只咬着牙,紧紧地抱着阿达,手指头捏得咯咯作响,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就像要杀人一样。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阿达,你告诉我,是谁捅了你?”
孟达迷迷糊糊说,“是那个长脸的,他们好几个人,一起打我……”
袁兵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