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里,皎洁的月光不再清澈,而是沾染上了惆怅的阴影。
一切罪恶来源于黑暗,而最黑暗的世俗莫过于人心的贪欲。
昭云城北,纪家偏宅内。
森严的书房内响彻起阴狠霸虐而又带有颤抖的声音:“向临,一切准备好了?”
“是,二爷,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这次机会千载难逢,若是成功,二爷一定心想事成。”和先前的声音相比,这个声音显然要镇定的多,但也带有一丝压抑和兴奋。
“恩,行了,你下去吧,好好干,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是,属下告退。”
纪南风的书房内只剩他一人,昏暗的灯光下,扭曲的面孔带有一丝残虐的笑意:“哼,纪南庭,这次我要让你一败涂地,乖乖的把纪家拱手相让。当初若不是父亲偏心于你,我也不必在你之下屈居二十多年,受尽白眼,让我母亲郁郁而终。夺家之恨,凌辱之仇,我必当十倍、百倍相报。”
房内的灯光慢慢沉寂下去,盘旋在屋内的低语渐渐消散,徒留一室愤恨。
向临缓缓的走在纪家偏宅的小径上,脸上一片淡然和平静,早已没有了在房内面对纪南风时的卑屈和谄媚,儒雅而又和善的面容往往会让人忽视他眼底的狡猾和阴狠。
区区一个纪南风,要掌控他实在是太容易了,常年被欲望和仇恨支配的人根本就不堪一击,但利用起来,却是一颗上好的棋子。等到这件事情成功,纪家就完全在我们支配之下了,至于纪南风,傀儡而已。是舍是用,一念之间。
向临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急不慢的向纪家偏宅外走去。
灯火辉煌的街头,这个灰暗的城市下一切罪恶都开始苏醒。
华灯深处,好戏正式上演。
就让纪家的内斗成为我们复仇的第一幕。
段奕之,伟大的王者,我们将踏着鲜血和仇恨向你走来。
你,能预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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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晚朝百无聊奈的坐在家族聚餐的晚宴上,大家相互寒暄,貌合心离。这一切并不陌生,甚至是相当熟悉。可前世的她从来不必刻意去参加这种场合,就算是参加了,以她的身份更是不用去刻意逢迎别人,所以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她从未向现在一样,被人像观赏的物品一般不停的打量过。
毕竟是君晚朝养病后的第一次露面,杜婷蕊为了表现贤良,还是很为这次家宴准备了一番的。就连旁枝的亲戚都被请来了不少,美其名曰:为纪家二小姐病愈庆贺。
灯光筹措的大厅让君晚朝有一丝不适的违和感,这种情景总是会让她不经意的回想过去,那是属于上一世的纠缠和惋惜。
大厅内纪琪韵一身火红的琉璃长裙,光彩熠熠,贵气大方,平日的刁蛮收敛不少,跟在母亲身后不停交谈应酬,俨然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而纪家的长子纪延志则站在大厅中央,不停的接受众人的称赞和羡慕。良好的家世,俊秀的身姿更是让不少大家小姐对其趋之若鹜。
良好的修养也使他一直含笑而对,只是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不满和厌烦。
这种场合,易珊珊和林烟是不能出席的。纪延宇太小,也留在了内宅。
作为今天名义上的主角,君晚朝不可避免的要被林烟好好打扮一番,虽然总是希望将她保护得很好,可每一个母亲都希望女儿的光彩和美丽能被世人知道,更何况这样的场合,也能让君晚朝涨涨人气,为将来挑个好夫婿做好铺垫,所以,这次的晚宴,林烟对女儿的装扮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指导。
君晚朝怎会不知道林烟的一点小心思,既然无伤大雅,她倒也乐于被林烟折腾,但不得不说,林烟的眼光确实不错,一袭浅绿的束腰长裙,搭配剔透乳白的珍珠项链,手上的祖母绿宝石手镯更是与一身搭配相得益彰。这样的打扮即可突显君晚朝的清新温婉,又不失世家大族的端庄大气。连君晚朝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番妆扮下来,只是个清秀小碧玉的她也变得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了。
打扮得不俗的君晚朝今晚本就承袭了不少目光,再加上沁入她骨子里的高傲和慵懒,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就招惹了不少热切的殷羡。
对纪南庭和杜婷蕊打过招呼后,君晚朝看着熙熙攘攘的大厅舞池里一对对翩然起舞的男女,顿生厌烦之感,在又拒绝了别人的盛情邀舞后,独自一人走到了厅外的阳台处。
君晚朝长吸了一口气,满脸的不甘愿显露无遗。
揉揉疲惫的额角,一口浊气还来不及吐出,耳边就响起了一个轻佻的声音:“表妹养病至今,今日得见,风采照人,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君晚朝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有资格叫她表妹的现在整个昭云城只有一个人:杜家族长的次子,杜婷蕊的亲侄子,杜方羽。
杜方羽,杜家的二世祖,杜家嫡妻所生,和杜家现在的继承人一母同胞,只可惜两兄弟的性格和能力天差地别,长子杜方文聪明干练,在商场上的驾驭能力犹胜其父,以二十五的年纪就完全掌握了杜家庞大的商业帝国,只可惜这个杜方羽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更是八大世家花名在外的公子哥。
杜家族长和夫人伉俪情深,一生只取一妻,故只有两个儿子,全家上下都对这个次子爱若珍宝。这次杜方羽到昭云城也是来游玩的,正巧遇上君晚朝养病,两人至今未曾见过面,今天晚上,倒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表哥你也一样,今日一见到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君晚朝回过头,看着端着一杯红酒故作风骚的杜方羽,想起刚刚在大厅里仿若花蝴蝶一般的他,不免反唇相讥。
但君晚朝不得不承认,这个杜方羽确实有副好皮相。
明媚又深邃的五官,惹人的凤眼微微向上吊着,英挺的鼻梁,含笑的唇角让人极易亲近。齐肩的长发被一根丝带懒散的束缚在耳后,却不显半点女气,俨然一副翩翩大家公子。
杜方羽的抬起头,些微感到诧异。从姑妈和别人嘴里知道,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妹只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家碧玉,性子更是懦弱,看着面前眼角微微敛起,不怒自威的的纪家三房表妹,他不得不怀疑外界传言的真实性。
可姑妈的话总不会出错吧,看来这个表妹不简单啊。
“表妹哪里的话,表哥可当不得表妹盛赞,表哥蒲柳之姿怎及得上表妹气质天成,晚宴后有时间我们细聊如何?”杜方羽直接过渡了君晚朝刚才嘲讽的话语,仍是不遗余力的邀请。
那张轻佻的脸上细长的凤眼微微挑起,水润的望着君晚朝,让君晚朝浩瀚的中文词汇里只能想到贫瘠的两个字:骚包。
在君晚朝过去二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未见识过将不要脸发挥到如此及至的男人,这让她有点无所适从,可在君晚朝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低头和退后。
既然不能在言语上让对方退后,那就让敌人在威势下服软。
这是君家一贯的准则。
君家的人从来都是一往无前,气势滔天。
我们伟大的君晚朝阁下拿出了看家本领,疲软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微微敛起的眼角不复刚才的慵懒和温和,直射向杜方羽,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更是缓缓向他逼来。
杜方羽从出生至今,从未向此刻一样狼狈过,他发誓,就是在一向威严的父亲面前,也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的压力。出身优越的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眼前之人的威压绝对不普通,尽管没有怒气,但那宛若实质的霸气却更让人颤栗。
在这股气势下,他甚至有臣服的冲动。
“表哥,天色已晚,表妹就先回去了,你慢慢欣赏月色吧。”
杜方羽甚至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好”字,眼前的女子就已骤然离开。
在同一瞬间,威压消失。
杜方羽复杂的看着君晚朝消失的背影,轻喘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
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看来昭云城之行没有白来。
杜方羽邪肆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便又恢复吊儿郎当的姿态向大厅走去。
君晚朝走在回梨园的走廊上,想到刚刚在她威压下目光不自觉的变得坚毅沉稳的杜方羽,轻叹一口气,能在她的威势下撑那么久而不退缩,看来,这个杜方羽并不像外界说得那么不堪,甚至是相当不错。
果然,世家的孩子不简单。
君晚朝不禁有些许的沧桑感。
只不过,用当初对付那些老头子的气势来为难刚才的小孩,还真是有辱君家之威啊!
要在世家中生存,藏拙果然不适合我。
君晚朝头疼的想到。
有些人,天性如此,即为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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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华城的段家庄园内。
“先生,属下失察,纪家出事了。”一身青衣的段家情报管理者段城跪在地上,平板的陈述自己的失职,僵硬的身体无一不显现此刻紧绷的神经。
“哦,是吗,交给薛放,让他仔细查查。至于你,自己去肃察堂领罚。”平淡无波的声音传到段城耳里不由使他长舒了一口气。
“是。”段城谨慎的起身,恭敬的点头。
“出去吧,记住,我不希望有下次。”
段城身体一顿,随即更加恭敬的低头行礼后向外走去。
晨微初起。
天空微茫。
君晚朝还没有从酣睡中清醒过来,就被身边服侍的丫头彬雨惊慌的叫起。
纪家,晴天霹雳。
族长纪南庭和长子纪延志遇袭身受重伤,陷入昏迷。
与此同时,纪家幼子纪延宇不慎掉入家中池塘,抢救不及。
八岁,殇。
至此,纪家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