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霁神色间并无突兀之色,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而谢濯看着我,却有几分惊讶似的微微睁着眼睛。
我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觉身体里流动的血液,跳动的心跳瞬间离我远去。
微风一来,我浑身上下被吹了个透心凉的熟悉感觉再次袭来。
我,又变成了一个灵魄……
我愣愣的飘在空中。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回神,往下方看去。
下方地上,少女已经昏迷了过去,将她团团围住的军士们却显得更加紧张了。
那负责登记的先生则是握着笔,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口中念念有词着:“我就看出这女子不对劲,她果然不对劲,她可千万别跳起来咬我一口呀……”
主神霁站在军士包围的圈里,沉着眉眼,细细打量地上的少女。
而谢濯则站在军士包围的圈外。
我见他在圈外站了一会儿,竟也不走,反而穿过军士的包围,走了进来。
“这位公子……”
军士们想要拦他,主神霁却轻声道:“无妨,让谢濯公子进来。”
谢濯便站到了少女身边,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少女,又望了一眼面前的镜子。
“这是什么镜子?”谢濯问。
“能照出……”主神霁看了眼四周,见民众已经被军士隔开了很远,他方才轻轻说完了口中言语,“能照出邪祟之气的镜子。”
谢濯闻言,微微皱眉,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镜子,又看着地上的少女:“她不是邪祟。”
“邪祟与公子此前在外面斩杀的伥鬼不同,他们极善隐藏。公子或许未看出来。”
谢濯沉思片刻,复而又摇头:“我知道,我见过邪祟,邪祟与伥鬼的区别,我也清楚。但……”他言辞坚定,“她不是邪祟。”
主神霁闻言,倒颇有些意外的看向谢濯:“难道公子能一眼看出何人身中有邪祟之气?”
“我看不出,也时常被邪祟迷惑,这一路来,已经被暗算过不少次了。”
“那公子何故如此笃定?”
谢濯默了许久,他望着主神霁,肃容道:“她的眼睛,像狗一样。”
此言一出……
主神霁沉默了下来。
空中的我,也沉默了下来。
我的眼睛,像狗一样……
怎么了?狗是不会被邪祟之气感染吗?
还是眼睛像狗的人,能辟邪吗?
谢濯你这个回答,真是让我开心不起来……
许是主神霁沉默得太久了,谢濯便又解释了一句:“她不会是。”
却给不出任何凭证和理由。
主神霁微微叹了一口气:“我鹊山石镜,确实不能完全鉴别邪祟,它只能鉴出面前之人,气息是否有悖天道,虽不是万全之法,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以此物镇守鹊山之门,希望能将邪祟据在鹊山之外。并非我不相信公子,只是……”
“邪祟,已经入了鹊山了。”
谢濯打断了主神霁的话。
主神霁一愣。
谢濯直言:“我说了,我要办的事,是杀邪神,我来鹊山,是因为他在鹊山。”
主神霁先前或已经猜到了一二,但听谢濯如此直白的说出此事,他还是有些头疼的微微捏住了眉心。
“谢濯公子,可愿与我回鹊山仙宫,再细言此事?”
谢濯眉头微皱:“我得去里面寻他,里面人很多,不能耽误时间。”
“公子,与我讲清事情因果,断然不是在耽误时间。邪神,我也要杀。”
谢濯闻言,思索片刻,随即点头。
他复而看了地上的少女一眼:“这伏阿枸……”
主神霁招手唤来一名军士:“城外的临时营地,搭好了吗?”
“已经建好了。”
“将这姑娘带去营地中吧。醒了之后,细细审问。若无异常,再带她来过一次石镜。”
“是……”
地上的少女被军士带走了,而谢濯却跟着主神霁在往鹊山里面走。
我左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跟着这个少女走。
虽然我现在被这石镜给弄出来了,但好歹是契合过一次的身体。我要再试一次,应该会比瞎撞别的身体要容易很多吧?
我如是想着,只得恋恋不舍的望了谢濯一眼,随后跟着抬少女的军士去了。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有点短!但那是因为这两天有点忙!
等忙完了,我会来补上的!!
第68章?第68章
值得
鹊山在城外搭建了简单的营地,里面呆着的,都是一些在城门通过石镜时,略带异常,但又并没有邪祟之气显现的人。
昏迷的「阿枸姑娘」被军士们带到了营地里,找了个角落简单安置了下来。
军士们在营地外守着,营地中的人皆可自由活动。
我不是特别喜欢他们这个安排。
在石镜面前状态有异的人,有的或许已经被邪祟之气入体,而有的或许只如「阿枸」一样,是「误诊」,但若将他们都安排在一块,邪祟之气便很容易在众人之间传递。
可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置这些有异的人了。
总不能……让来的人在石镜前面过一遭,有点不对就当场宰了吧……那也太可怕了,虽然……
之后北荒的不死城……已经在事实上,变成了那般模样。
我守在「阿枸」身边,先是将周围的人都打量了一圈,他们皆是一幅萎靡不振的模样。
家园被毁,亲友流离,根本没有人能开心得起来。
我在外表上看不出谁身上有无邪祟之气,便暂时收起了心,专注研究怎么才能重新与这少女的身体契合。
可我这一研究就是一整天,任由我怎么在这昏迷的少女身体里穿来穿去,她就是没有醒过来。
我有些发愁。
打算在这儿等到少女醒了,再试试。
这一等,就到了夜里。
营地里升起了篝火,这些时日的经历似乎让大多数人也睡不着觉,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围着篝火,有人失神发呆,有人战战兢兢,有人则开始与旁边的人轻声交谈了起来。
我本是没心思听他们的言语的,但其中一人口中吐出的「雪狼族」三个字,却成功让我的注意力从少女身上,转了过去。
“在咱们北荒最内里的那个妖族部落,雪狼族,我听说,这场灾难,就是由他们那边引起的!”
我看见,是篝火边的一个壮汉正在对身边的人说话,言之凿凿,宛如他亲眼所见。
“好像是说,那最后一个雪狼妖,为了练什么妖术,杀至亲,屠全族!”
我如今,灵魄之体,我是没有身体,没有血液的,但我听闻这话,却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因为愤怒。
“我逃来鹊山的路上听说的!有人路过了雪狼族的那个地方,里面什么都没了,所有人都不见了!那最后一个雪狼妖,夺取了全族的力量,跑了出来,引起了天怒,这才招致了这场灾难!”
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被我听见,都更加激起我的愤怒。
这些流言,我从理性来分析,极有可能是被邪神自己放出来的,将谢濯说成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可以让谢濯不仅被邪祟伥鬼攻击,还要与普通人作战。
我不应该为这些言辞感到愤怒,我应该去想想要怎么遏制这个流言。
但理智,始终是理智。
我几乎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想到了那日「灭族」之时,谢濯脸上的神色……
那样的空茫。
他已经背负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背负莫须有的骂名?污蔑?
我难以遏制灵魄里的愤怒,那壮汉还在不停的渲染自己的言语。
我左右探看,随即愤怒的在营地之中穿梭,我先是再次撞入少女的身体,无果之后,我便从每个人的身体里面撞进去。
没有人的身体能契合我现在的灵魄,直到!
我撞入了一个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中年妇人的身体。
她似乎被自己一路以来的事情吓破了胆,在营地中的时候,就一直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念念有词的发抖。
这样的人,营地之中有好些个,白日里也根本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此时我往她身体里一撞,却觉她极度惊惧的情绪与我现在出离愤怒的情绪,竟然有契合的缝隙。
我当即抓住这个缝隙,往她身体里一钻!
然后我就站了起来。
我契合了妇人的身体,我扯掉了她一直盖在头上的布巾,迈大步走向还在絮絮叨叨的那个壮汉。
“哎,你。”
我一巴掌拍在坐在地上背对着我的壮汉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