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被黑云掩盖,所以他一双眼瞳中,没有透露丝毫光彩,晦暗犹如深渊:“伏九夏。”他声音凉凉的,“晚了……”
他这个反应,也不是很出乎意料。
毕竟当年我们成亲的事是我提的,和离的事也是我提的,是我先说喜欢他,又是我先说不喜欢他。
所以在感情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说,我对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心带亏欠。
和离这件事,谢濯的怨气一直比我大,我也是理解的。
我按捺住情绪,想想我对当年的他的感情,心平气和的再次开口:
“我知道,我们和离了,红线也剪了,但我们为什么在这儿?我们为什么要回到五百年前搞出这么一摊子麻烦事?”
“因为做错了事,就要改。”谢濯难得积极地回答我的问题。
但他的回答和我想要的回答简直南辕北辙……
于是我否定了他的回答:“不!不是的!是因为我们还心不甘气不平!”
谢濯又冷笑了。
我没理他,我继续说:“改变过去不是解决这些情绪的唯一办法!谢濯,我们根本不需要回到五百年前,我们不需要斩断过去的姻缘,我们要做的是要和彼此还有内心的自己和解!”
我真诚的看着他,“谢濯,我们开诚布公的聊一次,聊清楚,让我们更明白彼此到底在想什么,让我们少一些……”
我「怨怼」这两个字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濯再次打断我:
“伏九夏,剪了红线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我愣住了,愣了很久,我道:“红线是我剪的,但我们的姻缘无法延续,本质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本质是你剪了红线。”
我一咬牙,嘴一抽,闭着眼,忍住情绪:“剪红线只是个动作。本质是我们过不下去了。”
“是你过不下去了。”
“我是过不下去了!”我心态有点崩了,“这日子你过得下去吗!”
“过得下去。”
“你今天非得跟我抬这杠是吧!”
“我没有抬杠,伏九夏。”他盯着我,与我较真的强调,“是你做错事了。”
你妈的……
“你这是怪我咯?全都怪我咯?”
谢濯在挑动我情绪这项技能上,他他妈的!真的是满分!
我全然没了在山洞时,与谢玄青相处的那种平静、心疼、怜惜的感觉,我整个情绪直接炸掉了。
“我做错什么了?我当年喜欢你是错吗?和你成亲是错吗?这是情不自禁是自然而然这算什么错!如果这美好不算错,那美好的破碎又算什么错!?”
谢濯抿着唇,绷着情绪,他和我一样都在生气,但他和我不一样,他向来话少,在这个时候,也少。
我继续骂他:“好,我退一百步,就算我错,那你就没错?这些年你但凡信任我一点,话多说一点,不要那么闷一点,我们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谢濯气得转身就走。
我冲上前拦住他:“你又来!你每次都这样!什么都不说!这五百年从头到尾你瞒了我多少事?正常人谁受得了!你说话会疼是吗!?”
“是!”
谢濯终于大声的说出了这个字。
这次,在竹林的凉风里,是我沉默了。
我看着谢濯,像在看一个傻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得很认真:“我说话,会疼。”
我气得拳头都捏起来了:“你……你很好,为了逃避,你都还会说这种话了。”
我点头,“行,可以,不聊了,就这样。明天该干啥干啥。”
我看了谢濯一眼,扭头离开,心想,我爱的,可能始终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不是现在这个相看两相怨的谢濯。
他说我和离是错,剪红线是错,但吵完这一架后,我打从心眼里觉得。
这婚他妈就!该!离!
老子没错!
作者有话说:这章都不说写了几个小时了_(:з」∠)_,我写了两天_(:з」∠)_
第18章?第18章
我正巧值三个
我对谢玄青的恻隐之心彻底被谢濯毁掉了。
一想到有朝一日那个少年会变成与我吵架的这个眼前人,我恨不得以石灰水洗眼三百遍,干脆弄瞎我这双狗眼了事。
我晚上怀着愤恨将明天要干的事琢磨了一遍,然后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我没有跟谢濯打招呼直接出了门。
我也没有去找谢玄青,而是回了这五百年前的,我自己的仙府。
现在夏夏被谢濯伤透了心,正是伤心得闭门不出的时候,我冒大风险来这儿,只因为我今天要对谢玄青做的事情,别的不需要,但灵石可是要花不少的。
本着偷自己不算偷的理念,我熟门熟路的摸到自己仙府里藏钱的地方。
西王母在昆仑一直倡导自然节俭的修行之道,不管是小仙还是大仙,贫穷还是富有,大家仙府里都极力精简侍从人员,像蒙蒙府里就一个仙侍也没有。
而我当年贪嘴,仙府中就养了一个做厨子的小猪妖,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后来谢濯进府之后,不喜外人,便将小猪妖也遣散了。
我一路摸进来,顺利得不寻常,甚至连靠近夏夏后,那身体的疼痛也没怎么出现。
我没琢磨太多,在自己的小金库里将灵石全拿了。
不是我对自己狠,而是因为我知道我很快就要飞升上仙了。等晋升了仙位,昆仑可有一堆人要给我送礼物呢。
穷个三五天的,也死不了人。
揣着一兜的灵石,我也没急着去找谢玄青,而是直奔昆仑东市,找到了一个不正经的营业地点——翠湖台。
我很熟悉的一个地方。
昆仑是仙家之地,主神西王母,下分二十四上仙之位,到如今,昆仑立山八千年,算上我,二十四上仙共有十九位,还有五席空缺,二十四上仙分管昆仑不同职务,尚空缺的席位交由其他上仙轮流管辖。
我在飞升前,是昆仑守备军的将领之一,飞升后,昆仑守备的职责便由各上仙轮值,变成了由我统一管理。
看似是个要职,其实却是个闲差。
毕竟……
都是修了仙的人,除了我和谢濯这样的另类,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仙人都是非常心平气和的。
投枪盗窃是几乎没有的,打架斗殴偶尔有几起,但人家也能点到为止不至于闹出人命。
防御外界的妖邪入侵有盘古斧的结界,我们只需要每日巡逻守卫好结界就可以了,而这个工作,昆仑的守备军已经干了几千年,早就有了自己成熟的运转体系,轮不到我来改变和提意见。
所以,在我上任之后,我来的最多的,就是昆仑内部的这个东市。
昆仑东市是整个昆仑里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相比于都是常驻在昆仑内的人开的西市,东市里,不仅有外面来的仙人,还有外面来的妖怪与各种奇人异士。
昆仑从来不禁止外面的仙妖人怪进入交易,但未免妖邪伥鬼等身带邪气者混入,每个月守备军都会着人来东市例行检查。
我还没飞升的时候是要亲自巡查的,而当我当了守备军主将之后,这些事自然就交给了下层的将领们。
当年,我们来这里查的最严的一个地方,就是翠湖台,因为这里是一个……美其名曰客栈的地方。
里面全是貌美的狐妖们在营业,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全部都有,他们的口号是包君满意。
因为里面的营业者太过敬业,以至于他们的名声都传到昆仑外面去了,不少外面的仙妖精怪奇人异士慕名而来。
但也正因为是这样的地方,所以人们的杂念丛生,最易让妖邪伥鬼藏匿其中。
所以我们守备军每次来查,都要让他们歇业一整天,探个彻底,这一来二去,倒是还与里面管事的掌柜熟悉了起来……
我一走到门口,便有迎宾的男狐妖看见了我,他打扮风流,胸膛半敞,一声「仙长」还没喊出口,看见我的脸。
他愣了愣,不自觉的站直了歪靠在栏杆上的身体,将自己的衣服整了整。
“伏将军。”他笑得有点僵硬,“今天是抽查吗?”
是的,我之前来这儿从来都是做检查的,但今天……
我绷着脸,撑住场子,拍了拍腰间鼓鼓的灵石;
男狐妖又愣了愣,然后面露难色,想来是害怕来伺候我。
我也不为难他,开口问:“老秦呢?”
老秦是他们大管家,管钱也管人,每次来检查,都是老秦陪着我们。
男狐妖弱弱应了声:“秦管家也在接客呢。”
瞧瞧,多敬业。管事的还亲自上的呢!难怪名扬天下。
“让他来见我。”
我为了检查实在来过太多次,以至于回到这五百年前,脑中的路都还记得清楚,我轻车熟路的找到老秦的房间,自己坐下来倒了杯茶,等他来。
在喝茶的这片刻时间里,我忽然觉得这感觉陌生又熟悉。
五百年前我常常与军士们饮酒切磋,偶尔相约友人去昆仑高山上赏雪煮茶,还有例行公事检查完了之后也会与这些老板伙计们闲聊八卦……
在和谢濯成亲……或者说不是成亲,而是在认识之后,我这样独来独往的时间一下就少了很多。
一开始遇见谢濯后,是我爱缠着他,没时间搭理其他的事情,后来则是成亲了,他爱跟着我。
在别人眼里,我们出双入对,如胶似漆,但我却失去了很多独处的时间。
但这也本是成亲前该做好的心理准备,夫妻之间哪还能跟自己一个人时那样。
我拿出了我的时间,谢濯也拿出了他的时间,我们成亲了,过得就不再是一个人的生活,而是两个人的日子。
我虽然与谢濯成亲成得突然,但我心里却想的很清楚的,所以在婚后我并没有什么落差,很快就适应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