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的失踪者
周五,省公安厅培训课程提前结束,侯大利回到江州。
刑警老楼和平常一样安静。大李此刻已经与专案组成员熟悉,侯大利进门时,大李用头蹭了蹭侯大利的腿。大李是有尊严的功勋犬,年龄大,体力弱,用头蹭侯大利的腿已经是它能做到的极限。只有面对朱林之时,它才会伸腿搭在朱林肩膀上。
田甜听到汽车声和大李的叫声,来到走道,俯身看到侯大利正在和大李说话。她也不打招呼,双手撑在走道栏杆上,打量分开了一个星期的搭档兼爱人。今天侯大利要回来,她特意化了淡妆,让自己面部线条看起来柔和一些。
上了楼,侯大利道:“现在七点,我们看一会儿投影,再回高森。”
田甜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男友,男友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急吼吼地要看投影,于是给了他一个白眼,道:“你应该弄一套投影仪到阳州,装在国龙宾馆,随时查看。”
“安装一套投影倒是很简单,只是你不陪着我看,没有什么意思。而且不能把卷宗随处带。”侯大利发现田甜化了淡妆,心中一动,道,“他们都下班了吗?”
田甜道:“朱支、樊傻儿和葛朗台都抽到黄卫专案组,这几天经常是我一个人在老楼。看来我是受到你的牵连,不被信任。”
侯大利握住田甜的手,道:“凭我的感觉,案子到了突破点了。”
“案子还在侦办,他们没有说,我也没问,”田甜将手抽回,道,“看来多数人都知道我们在谈恋爱,我们两人的保密行为就像鸵鸟,以为把头埋进沙子里,别人就看不见我们在谈恋爱。”
投影仪如黑洞,牢牢吸住了侯大利的注意力。田甜深知此点,于是从对面丁晨光所开的餐馆订了晚餐。看完视频,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两人下楼,走到楼道拐角的监控盲区。侯大利见田甜脸色有些不快,明白自己只关注投影仪的内容确实有些不妥,便趁黑抱住田甜,准备亲吻。
田甜用手封住侯大利的嘴巴,道:“有监控。”
侯大利道:“这是监控盲区。”
田甜道:“回家再亲,在老楼里怪怪的。”
侯大利倚着墙,将女友抱在怀中,道:“刚才我不对啊,光顾着看卷宗,冷落了你。”
田甜有点小怨气,道:“你终于反应过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男朋友,卷宗比女朋友的吸引力还要大。”
两人倚墙亲吻,渐渐进入忘我境界。突然间,巴掌声响起,声控灯光从天而降,朱林出现在走道上。
灯光亮起,侯大利和田甜赶紧分开,傻傻地望着正在往上走的朱林。田甜一贯是冷美人形象,今天与侯大利亲热被朱林撞见,顿时羞红了脸。
侯大利反应极快,道:“朱支,这么晚过来,今天有新发现?”
朱林神情严峻,道:“你们到三楼来。”
朱林背着手走在前面,侯大利和田甜紧跟其后。虽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是与侯大利在刑警老楼走道上亲热被老刑警支队长撞见,田甜感到很是羞涩。她整理衣衫后,趁着朱林在前面不注意,悄悄掐了侯大利一把。
“泡杯茶。”朱林吩咐一声,靠在椅上,有些失神。
来到房间,侯大利才发现朱林双眼充满血丝,透着一股疲惫。他赶紧泡了茶,端到朱林桌前。在灯光下,朱林的花白胡须和全白头发特别刺眼。
喝了几口茶,朱林这才开口道:“十点,抓捕组在抓捕杀害黄卫的凶手时,双方发生枪战,凶手被击毙。这一次专案组葛朗台和樊傻儿都立了功。凶手进入黄卫所在小区时,只是破坏了三个摄像头,但是他不可能破坏所有摄像头。视频大队从内到外调取了大量视频,逐步排除,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侯大利和田甜在不久前为了杜文丽查调了很多视频,知道视频追踪的难度。朱林说得很简单,但是简单背后则是侦查人员调取天量视频时的艰难努力。
“这个人只有模糊身影,五官看不清楚。葛朗台确实学了本事,拿着视频画出图像,出于稳妥考虑,又去找省公安厅良老师,得到了对方的认可。重案大队根据画图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在其家里搜出了嫌疑人作案时所穿的裤子,验出了没有完全洗干净的血迹,正是黄卫的血。”
朱林喝了口水,道:“追捕组在湖西省找到了凶手行迹,组织抓捕。由于在凶手家里发现了一粒子弹,所以抓捕方案谨慎周密,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很遗憾的是,抓捕行动被一个蠢货坏了大事。埋伏地点是江州公园,如今江州公园是开放式公园,一组队员躲在一个木屋里面,另一组队员在另一处密林设伏,准备扑倒必将从此经过的凶手。那个木屋曾经是公园办公室,如今废弃,没人使用。谁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凶手出现在众人视线的时候,有一个妇女恰好抄近路经过木屋,见到里面躲着几个人,便大声嚷嚷,让几个人出来。队员拿出警官证比画,妇女不仅没有停止,继续大声嚷嚷,说有警官证也不能乱占房子。”
说到这里,朱林懊恼地拍了桌子。
侯大利道:“没有提前和公园打招呼?”
朱林道:“人算不如天算,当地警方跟公园打过招呼,公园管理人员安放了维修牌子,还将入口处封了起来,免得有人进来。”
田甜道:“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朱林道:“以前做过清洁工,为人拎不清,早就解除合同了,今天莫名其妙窜到公园,还大叫大嚷。凶手听到叫声,转身就跑。两组队员被迫提前从埋伏点出来。凶手果然有枪,跑了两步就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开了三枪。追捕组在与凶手对射的同时,樊傻儿和大强从另一边绕过去,樊傻儿和大强同时开枪,当场击毙凶手。”
侯大利和田甜几乎同时问道:“我们的人没有受伤吧?”
朱林道:“追捕组战术运用得很成功,无人受伤。当初樊傻儿和大强被派去控制凶手,凭着两人能力,突然袭击,抓捕凶手的把握很大,可惜被那个妇女一顿乱吼,只能强攻。这个妇女熟悉地形,从小道进来,只是想抄近路。专案组判定杀人凶手背后应该还有操纵者,可惜凶手被击毙,没有办法深挖后面的指使人。”
侯大利长舒了一口气,黄卫之死带来的压力顿消,道:“我的嫌疑就真能洗清了。朱支,能不能换人到省厅学习?我想接着走访杜文丽另一条线的朋友。”
朱林道:“这次培训对你以后工作很有用,时间很短,你安心学习,我们这边会调配人手调查走访。”
侯大利和朱林聊天时,田甜内心一直在打鼓。今天两人在走道上亲热,恰好被朱林看见。两人无法否认正在谈恋爱,有一人极有可能会被调离专案组。和侯大利一起调查案件是让人很愉快的事,她发自内心不愿意和侯大利分开。
朱林上楼休息时,一直没有提及田甜担心的事,仿佛没有看见两人亲密拥抱一般。他上了四楼,进入宿舍。他没有开灯,站在窗边,俯视着小院。
侯大利和田甜下楼,没有再敢牵手。
“朱支看见我们抱在一起没有?”
“肯定看见了。”
“会不会把我们调开?”
“只要我们不公开,暂时不会调动。朱支多半会在窗口望着我,别回头。”
田甜进入副驾驶位置,飞快朝楼上看了一眼,四楼漆黑一团,朱林房间没有亮灯。若是开灯,则说明朱林并没有观察两人,此时没有开灯,就如侯大利所言,朱林在窗后观察。越野车离开老院子时,朱林房间的窗口没有亮起来。
回到高森别墅,两人一夜缠绵。
周六上午十点,在江州大饭店弹钢琴的朱朱打来电话,说是约了一个与杜文丽经常在一起演出的模特蒋明莉,蒋明莉与杜文丽关系不错,应该知道一些杜文丽的生活细节。
侯大利和田甜赶紧前往江州大饭店,在茶室见到了艺名叫莉莉的年轻模特。这时茶室没有客人,侯大利没有单独开房间,在茶室角落与蒋明莉见面。
朱朱坐在钢琴前,弹起轻柔舒缓的钢琴曲。
“我和杜文丽前一段时间经常在一起演出,没有想到,她会出这事。”蒋明莉身材高挑,妆容精致,提起杜文丽便唏嘘不已。
“杜文丽在遇害前有没有异常行为,比如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有害怕的表现?”田甜很冷静,直接打断蒋明莉的唏嘘,问关键环节。
蒋明莉望了侯大利一眼,道:“侯警官能不能回避一下,有件事情谈起来羞人。”
“警官和医生一样,治病救人,不用回避。另外也不能回避,我们办案要求是两人同组,”田甜鼓励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如果再发生类似杜文丽的事,大家都受不了。”
“去年10月2日,我和杜文丽到KTV喝酒,唱歌。我们两人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同音,为了这个原因碰了三杯酒,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杜文丽挺正常的,没有异常。这次喝酒以后,我就没有见过她。”
侯大利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一个时间点:10月2日。记下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道:“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间,不要急于回答,仔细想一想,这很重要。”
蒋明莉道:“我敢肯定,10月那次喝酒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杜文丽,至少没有喝过酒,也没有一起演过节目。后来我们有一场演出,我帮助主办方约模特,给杜文丽打电话,电话关机,无人接听。”
侯大利经常浏览杜文丽的QQ空间,清楚地记得,杜文丽QQ空间的更新停留在9月30日,她发了一组新拍摄的人物照,时尚又漂亮。
杜文丽和蒋明莉最后一次见面是10月2日。
从社交网站和蒋明莉提供的线索来看,杜文丽很可能在10月初便失踪。而杜文丽被抛尸的时间是11月中旬,10月初到11月中旬的这一段时间她在哪里?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侯大利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大问号。
这一个月时间差意味着什么?田甜熟悉杜文丽案,倒吸一口凉气。
侯大利突然间身体有些发冷,喝了口水缓解突然到来的不适感。他与田甜对视一眼之后,强压着内心震惊,合上笔记本电脑。
田甜道:“蒋明莉,你说说你的事情。不要害羞,一定要说出来。”
蒋明莉神情略有迟疑,咬了咬牙,道:“后来发生一件事情,我怕丢丑,一直不敢说。得知杜文丽出了事,我吓得睡不着觉,几天几夜都睡不着。去年10月6日,在罗马夜总会,我遇到一个男子,当时我喝得挺多,现在记不起他长什么样子,反正就是和一个男的碰了啤酒,然后就在包厢里睡着了。醒来以后,我身上的钱、手机、耳环、戒指都被搜走了。”
田甜道:“被性侵没有?”
蒋明莉满脸通红,道:“那个人是⋯⋯是变态,把我的内裤和胸罩都偷走了。我喝得太醉,记不得是否被侵犯。但⋯⋯多半被侵犯了。”
田甜道:“记得清那人的模样吗?”
蒋明莉道:“已经很模糊了。与他见面前喝了不少,和他碰了一杯后,醉得不省人事,断片儿了,醒来以后难受了好几天。”
侯大利突然想起在金传统别墅里陈梅弄的“爱草液”和“知心爱人”。“爱草液”和“知心爱人”曾经让他短暂失去冷静,从蒋明莉醉得不省人事来看,与那个人碰的酒绝对有问题,不是一般的酒。
朱朱安静地在弹钢琴,琴声在空旷大堂内游走。值班经理所处位置与钢琴不远,拿着笔,听得很是专注。
田甜问道:“你没有报警?”
蒋明莉道:“这种丑事,谁都想遮住。报警以后,满城风雨,就没脸在江州工作了。之所以来谈这事,我是被杜文丽的事吓住了,希望能给警方提供帮助,早点把凶手抓住,我们这些姐妹不再担惊受怕。”
侯大利道:“有其他朋友遇到类似的事情吗?”
“这种事情谁会说啊。我是得知杜文丽出事,才鼓起勇气说的。”蒋明莉神情有些犹豫,又道,“我之前没有报警,是那天醒来后发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我被拍了高清裸照,如果报警,就把裸照上传到网上。”
“字条在哪里?”
“扔了。”
“是手写还是打印?是多大的纸张?裁得是否整齐?”
“打印的,只有两根手指宽,裁得很整齐。”
“你受侵害那天的衣服还在不在?是否洗过?”
“那天我觉得非常屈辱,为了彻底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我把当时所有东西都扔进垃圾桶了。”
侯大利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调出李武林、王忠诚、陈雷、王永强和蒋小勇的相片,包括头像相片和全身像,请蒋明莉辨认。
蒋明莉认真看了一会儿,道:“虽然我对那一段过程的记忆很模糊,可对那人还是有点基本印象。那人个子高,和你的个子差不多,身体强壮,应该经常健身。”
这一次与蒋明莉见面得到了以前没有的特殊线索。
发现污水井女尸以后,刑警支队做出了师范后围墙是抛尸现场的结论,根据尸检、现场勘查又得出了女尸大体死亡时间,随即又通过模拟画像找到了受害者。但是,不管是刘战刚、宫建民、陈阳,还是朱林、侯大利等人,都没有想到受害者杜文丽是失踪近一个月以后才被抛尸到污水井。
“你确定杜文丽失踪了一个月?”朱林得到这个信息,意识到案件比原先预料的更复杂。
侯大利道:“QQ空间记录、蒋明莉回忆、杜文丽父母记忆,以及杜文丽手机的通话记录,都指向杜文丽是在10月2日就失踪了。”
朱林道:“如果真是先失踪再遇害,侦破方向得有变化。专案组先碰个头,然后要立刻把这个重要线索报告市局。”
十分钟后,专案组五名成员聚到小会议室。
葛向东作为画像师,根据头骨成功地画出了杜文丽画像,画像公布以后,顺利查出了女尸的真实身份。由于他对女尸头骨有深入研究,投入了大量精力,在研究过程中与杜文丽产生了某种特殊联系。当他听到杜文丽极有可能是被囚禁再杀害的推论以后,倒吸一口冷气,道:“若真是有囚禁行为,杜文丽就太惨了。若是她父母得知这个细节,五脏六腑都会疼的。抓到凶手,我恨不得千刀万剐。”
朱林平时很少抽烟,这次却要了一根,慢慢点燃,深吸一口,道:“蒋明莉被性侵,这事与杜文丽有没有关联?”
侯大利道:“虽然线索不够多,但是我认为没有直接关系,蒋明莉案有抢劫和性侵的行为,图财为主,性侵应该是顺便而为,谋财没有害命。杜文丽案则不同,绑架、囚禁、杀人、寄明信片,凶狠毒辣,狡猾如狐,从手法上来说,与蒋案没有相同之处。”
105专案组会议结束,朱林匆匆赶到市局。
朱林来到小会议室,正好遇到宫建民和陈阳。刑侦支队前一段时间主要精力集中于黄卫案,经过合成作战,成功揪住凶手尾巴,找到视频证据、血衣和凶器。虽然击毙凶手以后,其杀人动机以及可能存在的幕后指使人无法找到,但是终究击毙凶手,大大减轻了刑警支队压力。也正是因为全力以赴侦办黄卫案,宫建民几乎没有过问杜文丽案,全由105专案组侦办。他与朱林握了手,道:“有突破?”
朱林道:“侯大利和田甜挖到一条新线索,与杜文丽有关。线索人又涉及一起抢劫案,基本可以确定是麻醉抢劫案。”
宫建民倒吸一口凉气,道:“老天,费尽千辛万苦,顶着巨大压力,刑警支队破了长青县灭门案和黄卫遇害案,大家还没有喘过气,又来一起麻醉抢劫案。神经绷得这样紧,我迟早要出问题。”
朱林道:“这是支队长必须承受的压力。熬吧,熬几年就习惯了。”
宫建民由衷地道:“我以前是副职,凡事都有你顶着,我只管办案就行了,没有感受到太大压力。如今我当了支队长,方方面面要兼顾,现在才明白支队长不好当。”
进了会议室,几人略作寒暄,迅速进入主题。
朱林汇报以后,刘战刚道:“蒋明莉这条线挖得很好,要继续深挖,就算与杜文丽无关,打掉抢劫案,也算一个大战果。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失踪时间和抛尸时间对不上,杜文丽这一个月到哪里去了?这是本案关键点。重案大队成功侦办了长青县灭门案和黄卫案,可以集中兵力侦办杜文丽案。还是按照石秋阳案惯例,105专案组协助重案大队办理杜文丽案。陈阳要虚心点,请朱支详细讲一讲杜文丽案。”
在分管副局长刘战刚眼里,杜文丽案的分量远比蒋明莉被抢案重要,此时重案大队侦破了黄卫案,便决定将杜文丽案交由重案大队主侦办,105专案组配侦。
朱林早就料到刘战刚会如此安排,没有提出异议。
刘战刚又道:“蒋明莉案与杜文丽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暂时不交给其他单位,由105专案组顺着这条线索细查。我等会儿给治安老陈打电话,让他们派人配合调查。105专案组若是觉得人手不够,随时可以从刑侦支队抽调人员。”
105专案组是市公安局专案组,以前的组长是朱林,后来根据省厅老朴建议,由分管副局长刘战刚任组长,朱林和宫建民皆是副组长,如此设置大大增强了105专案组的力量。
侯大利正在省厅参加培训,原本只是利用周末办案,没有料到挖到一条重要线索,若是周一到省厅参加培训,会影响案件侦破工作。省厅培训班要求很严,请假不容易,侯大利散会以后立刻联系老朴,请他帮忙通融。
老朴声音又高又辣,道:“难道江州公安无人了,非得让你回去办案?没有这个道理嘛。”
侯大利道:“这是我和田甜发现的新线索,极有可能与杜文丽案件有关,我想亲自追查。”
老朴道:“你准备请几天假。”
侯大利道:“一周。”
老朴道:“我的面子不够大,最多帮你请三天假。”
侯大利道:“三天就三天。”
老朴撂了一句狠话:“这个抢劫案破绽太多,就是个小破案子,给你两天时间就够了。三天破不了案,我会对你的能力产生怀疑。”
放下电话,侯大利向田甜复述了老朴的话,自嘲道:“老朴真把我当成神探了。”
田甜也笑道:“支队很多人私下都调侃你为神探。”
侯大利道:“哪有这么多神探,我有自知之明。石秋阳案确实有偶然性。我们深入研究了蒋昌盛案和王涛案,恰巧朱建伟案就是石秋阳做的,瞎猫碰上死老鼠。”
案情如火,相关人员迅速行动起来。
治安支队派一大队副大队长王华陪同105专案组调查。
此事是105专案组需要治安方面配合,侯大利和田甜态度很积极,驾驶越野车到市局与王华会合。王华接到电话,爽快地道:“你们到车库,我坐电梯下来。”
在车库等了一会儿,治安一大队副大队长王华从电梯里出来。王华是大胖子,形如笑面菩萨,先与田甜打过招呼,又对侯大利道:“你就是全局闻名的侯大利?我姓王,大家都叫我王胖子。”
侯大利道:“王大队好。”
王胖子指着侯大利,道:“你别跟我客气,我和李大嘴曾经在一起干过,关系挺不错。李大嘴牺牲前和我吃过好几顿饭,一直在夸你。我见过胡秀,她也说你经常到家里去。你是富二代,送点钱是毛毛雨,关键是有这个心,最难得。”
“李大嘴是我师父,这些都是应该的。”
“谁说是应该的。全局师徒关系多了,很多人都是白眼狼。”
上车以后,王胖子巨大胸腔产生了强大共鸣,越野车狭窄空间里充满了王胖子的声音。田甜立刻明白李超与王胖子关系好的原因——两人都是话痨。
话痨归话痨,王胖子是治安方面老资格,对酒吧或者夜总会情况了如指掌。当夜三人走了四家夜总会,令他们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四家夜总会有三家遇到过在包厢长醉不起的年轻女子,其中有两人身上钱财被盗,另一人是否有财物被盗并不清楚。
嫌疑人显露行踪
一天时间摸到三起类似抢劫案,意味着极有可能还有其他抢劫案。江州市公安局局长办公会研究决定:此案由刑侦支队二大队负责侦办,105专案组协助。
市公安局之所以让105专案组在杜文丽案和系列麻醉抢劫案分别协助一大队和二大队,主要原因并不是105专案组比一大队、二大队更能破案,而是希望让105专案组能及时跟进了解杜文丽案和系列抢劫案的细节,以便与丁丽案、章红案和杨帆案这三个积案进行比对。如果能搂草打兔子,那就太划算了。
二大队大队长叶大鹏接手此案后,特意将侯大利和田甜叫到办公室。叶大鹏坐在皮椅上,微微左右转动,反复打量侯大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侯大利,你可是二大队编制,如今荒了自己的土,肥了别人的田。二大队也有疑难杂案,什么时候回归本大队?你别着急,让你回来不是当资料员,直接上一线,怎么样?”
“叶大队,这事由不得我,我是支队一块砖,搬到哪里都行。”侯大利在105专案组已经望到了杀害杨帆凶手的模糊身影,虽然望到与抓到之间还隔着宽阔的大江大河,可是一步一步努力,终归会越来越靠近真相。若是回归二大队,那就很难跨过那条大江。面对直接领导,侯大利玩起太极拳。
叶大鹏知道很难将侯大利要回本队,刚才的说法更多的是表达对年轻侦查员的认同。他又深深望了一眼田甜,不再寒暄,开始询问案情。
侯大利讲完第一天调查结果后,道:“全市大大小小的酒吧、夜总会至少有百家,如果深挖,估计还有受害者。”
叶大鹏咬着一根烟杆,道:“这案子不难破,雁过会留痕。作案人长期混夜场,必然有很多人见过他。下一步就是大规模的现场调查,105专案组可以不参加调查走访,直接参加案情分析会就行了。”他取下烟杆,又把目光朝向田甜,道:“田甜,你喜欢做法医和当侦查员?”
田甜道:“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叶大鹏道:“你是好法医,又是干侦查员的料,法医缺,女侦查员更缺。”
田甜心中一动,道:“我听从组织安排。”
谈话结束,侯大利和田甜走出叶大鹏办公室。两人虽然都调到了105专案组,但是在刑警支队都还有各自的办公室。田甜提醒道:“你不到资料室坐一坐?二大队才是你真正的单位。”
侯大利摇头道:“二大队资料室分来一个小姑娘,警院才毕业的,如今坐的是我的办公桌,我回去,她就得让位。我直接回刑警老楼。”
“我还是回一趟技术室。”田甜在父亲出事以后,心情变得格外糟糕,对技术室同事和来办事的同事没有什么好脸色。她与侯大利谈恋爱以来,心情渐渐平复,觉得以前对同事态度过于生硬,有意改善。
侯大利独自开车回到刑警老楼,隔了老远就见到黄小军站在老楼门口。车行至门口,侯大利停车,道:“黄小军,你找谁?”
“我找你。”
“找我做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
“进来吧。”
“那条狗太凶了,刚才还在门口看我一眼。”
“那不是狗,是警犬,有功勋的。”
黄小军坐上副驾驶座,和侯大利一起进入刑警老楼院子。大李慢悠悠地过来,黄小军吓得脸色发白,不敢走出越野车。等到侯大利将大李带走以后,他才下车,快速上楼。
到了三楼资料室,黄小军接过热水杯,双手紧握,身体明显僵硬。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黄小军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父亲遇害,母亲车祸。从母亲出车祸以来,他发现自己神经出现异常,只要听到巨大响声,脑海中就会自动出现母亲车祸时的“砰”的一声巨响,响声过后,世界变成了血红色。
“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执着地认为你是杀人凶手?”黄小军紧紧抱着热水杯。
“黄所殉职以后,有没有人找过你妈妈。”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有,我妈受伤,暂时没有办法查证了。”黄小军放开热水杯,紧紧抱住头,似倾述,又似喃喃自语,“我真傻,当初如果不跑过公路,我妈就不会出车祸。她现在昏睡不醒,也不知能不能醒来。我真后悔跑过马路。”
这句话如子弹一样击中侯大利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杨帆出事以来,他一直在自责:若是当年不去接待省城来的朋友,而是送杨帆回家,那么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这是无人能够帮助分担的自责,只能由本人艰难承受,这么多年过去,侯大利的自责始终如毒蛇盘踞在内心深处,时不时就要出来撕咬内脏。他能感受到黄小军内心深处也有一条毒蛇,随时在撕咬其心脏。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知道你为什么当警察,我也想走这条路。”黄小军抬起头,目光充满坚毅。
侯大利盯着黄小军。黄小军没有回避他的眼光,昂起下巴。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我家很有钱,有退路。”
“当警察就是我的退路。我要考山南政法刑侦系。我今年高二,成绩还不错,只要好好努力,应该能达到刑侦系的分数线。”
侯大利叹息一声,拍了拍黄小军肩膀,道:“跟我来。”
越野车启动,很快就来到江州公墓山脚。进入公墓下方盘山道时,侯大利感觉心脏血管被堵住一般,沉闷到极点。杨帆落水之后,他的人生瞬间分为两段,两段虽然是连续的,却完全不同。他能够理解黄小军此刻的心情,也明白黄小军的人生因为父亲和母亲在一个月内分别出事而被分割成两段,特别是母亲为救他被车撞击,这种愧疚感将永远伴随他一生。
杨帆离世多年,其坟墓在下葬时处于当时墓地的边缘位置,八年时间过去,杨帆坟墓已经处于整个墓地的中间位置,黄卫墓地位于新开发的山坡上。黄小军握着鲜花,提着香、蜡烛、纸,来到父亲墓前。他原本想让自己坚强,可是当与父亲目光对视之时,眼泪夺眶而出,根本无法抑制。短短一个月,原本幸福的家庭便分崩离析,分崩离析不是暂时,而是永远。他想到永远都见不到父亲,不管自己幸福还是痛苦,不管自己以后成功还是失败,都不能告诉父亲,更加泣不成声。除了父亲以外,母亲出车祸后成为植物人,仍然躺在床上。黄小军想起母亲或许永远如此,更是悲从心来。
侯大利蹲下身,为黄卫点燃了香烛。他与黄卫是交集不算多的同事,没有深厚感情。由于黄卫遇害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侯大利,手里握着侯大利的手套,因此,侯大利和黄卫有了某种特殊联系,犹如葛向东通过颅骨复原与杜文丽建立起的特殊联系。
上香之后,侯大利道:“既然来了,我们为另一个牺牲的警察上炷香。”
两人正准备前往李超墓地,一个男子出现在眼前。
“秦叔叔。”黄小军认出来人,招呼道。
秦力手提塑料袋,望着黄小军,欲言又止,叹息一声,道:“我来给你爸爸上香。没有想到,他走得这么早。”
秦力朝侯大利微微点头,径直朝墓地走去。黄小军陪着秦力,再给父亲上香。秦力神情庄重,点燃三炷香,双手捧着,鞠躬三次。礼仪结束后,他点了一支烟,插在墓前,道:“老伙计,我知道嫂子不准你抽烟,今天破个例,我们哥儿俩抽一支。”
来人上香之时,侯大利来到李超墓前。墓碑上,李超咧着嘴巴,笑得十分开心。侯大利想对师父说点什么,满腹话到了嘴边,无从说起。他给李超上香以后,来到杨帆墓地。杨帆墓地非常干净,墓地两侧时常都有鲜花。杨帆的岁月停在了花一般的年龄,不再衰老,也不再有悲伤。侯大利俯身,用纸巾擦去相片上的灰尘。
黄小军走了过来,站在侯大利身边,默默地注视着墓碑。最初听到侯大利的故事时,他还有几分怀疑,看到杨帆相片后,所有的怀疑一扫而空。
“那人是谁?”侯大利问黄小军。
“我爸警校同学秦叔叔,以前也在刑警支队,后来辞职做生意。”
越野车盘旋而下,两个心事重重的人不再说话。分手时,黄小军道:“大利哥,我要向你学习,杀害我爸的凶手虽然死了,但是肯定有幕后指使者,我要当刑警,亲自把幕后指使者找出来。”
侯大利道:“想好了?不要冲动,这个决定会改变你的人生。”
黄小军道:“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杨帆逝去以后,侯大利做出考山南政法大学的决定。父亲和母亲轮流劝说,却压根儿不能动摇其决心。当黄小军说出其决定后,侯大利特别理解,提醒一句以后没有再多说。
黄小军下车后,一步一步走向曾经温暖如今却冷冰冰的家。
侯大利看着黄小军走进小区,这才开车离开。他没有回刑警老楼,直接到了世安桥。前天大雨,江州河涨大水,由安静鲤鱼变成了迅猛蛟龙,气势汹汹朝下游冲去。
侯大利站在世安桥上盯着河水,很快眩晕起来。他压制住想吐的冲动,顽强地睁大了眼睛。石秋阳的口供此刻已经完全在他脑中形象化:河水汹涌,杨帆拼命挣扎,却还是被无情带走,永远消失在黑暗中。
如果没有石秋阳供述,侯大利只知道杨帆落水;抓住石秋阳,证实了杨帆是遇害,所有细节演化成硫酸,灼烧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星期一晚上,刑警支队二大队,叶大鹏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105专案组全体参加本次会议。
经过一天摸排,各个酒吧以及夜总会总共发生了八起类似的麻醉抢劫案。目前已经摸排出来的十二起麻醉抢劫案有相近特点:受害人皆是在酒吧或夜总会消费的年轻女子,喝了一个年轻男子递来的啤酒或是饮料后人事不省,钱物被席卷一空;所有受害者的胸罩都被取掉,有部分受害者的内裤被脱走;受害者衣服口袋里往往留有一张字条,威胁说如果报案将在网上公布裸照。由于受害者人事不省,大多无法确定是否被性侵。
摸排到十二起麻醉抢劫案件,数量如此之众,震动了江州市委市政府。市委赵书记将政法委书记杜军和公安局长关鹏叫到办公室,专门询问此案,要求尽快破案,以防更加恶性的案件发生。
周二,一个可疑人物浮出水面。侦查员拼接了不同场所服务人员和受害者的回忆片段,勾勒出作案人基本特征:身高一米八左右,短发,瘦脸,阳州口音,身材健壮匀称。
二大队调取了发生麻醉抢劫案件的夜总会和酒吧的全部监控视频,抽调三名侦查员专门通过视频找人。仅仅依靠服务人员和受害者的回忆勾勒出的犯罪嫌疑人特征,从海量视频中查找犯罪嫌疑人很难,三名侦查员查看一天,没有结果。
周二晚上照例是案情分析会,局长关鹏、副局长刘战刚、支队长宫建民、重案大队大队长陈阳、二大队大队长叶大鹏、105专案组组长朱林等重量级人物参会,会议由副局长刘战刚主持。
各组汇报情况以后,一个年轻警察拿起打印好的素描画像,发给所有参会人员。
关鹏拿起画像,说道:“葛向东,你现在是画像师了,画得很不错呀。”
葛向东苦着脸,道:“关局,学艺未精,害怕画得不像,误导大家。”
关鹏道:“你是采取什么方式画像的?”
葛向东道:“我是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凡是见过犯罪嫌疑人的受害者和服务人员分别到刑警老楼,由他们分别描述犯罪嫌疑人相貌,然后我针对性提问。画完以后,再让证人来提意见。他们一般都会说眉毛粗了或细了,长了或短了,会说眼睛距离近了一些,或者远了一些。我根据证人的反馈再修改。从今天上午开始,我一直在画,最后定了这张素描。”
关鹏道:“受害人和服务员觉得像不像?”
葛向东道:“犯罪嫌疑人很狡猾,总是找那些喝得半醉的女子下手,而且这些受害者醒来以后,都有一段记忆空白期,很多事记不起来了。而服务员每天接触到的人太多,记忆会有偏差,所以,我尽量抓住大家指出的一致点,画了这幅画像。”
宫建民插话道:“我市出现了一种新型迷幻剂,吃了这种药以后,很快就人事不省,然后出现记忆空白,所以这种药有一个绰号叫‘任我行’。这种迷幻剂有一个特点,二十四小时就会在体内完全分解,我们事后很难查到,即使查到也不太好固定证据。”
“我们不仅要侦破这一系列麻醉抢劫案,更要深挖新型迷幻剂的源头,彻底挖除这一颗毒瘤。”关鹏说到这里,捶了一下桌子又道,“杜文丽案和麻醉抢劫案有没有联系,老朱是什么看法?”
朱林道:“污水井不是第一作案现场,而只是抛尸现场。我们现场还无法判定是仇杀、情杀还是财杀。但是,系列麻醉案明显是奔着酒吧、夜总会等公共场所的年轻女性而去,目的明确,一是抢钱,二是劫色,但是不杀人。我认为系列抢劫案犯罪嫌疑人和杜文丽案的犯罪嫌疑人不是同一个人。”
宫建民道:“我同意朱支判断。”
侯大利坐在后排,脑中又不断浮现起杜文丽和蒋明莉的形象。蒋明莉是被人在夜总会麻醉,抢去了钱财和内衣裤。杜文丽的结局比蒋明莉凄惨得太多,其过程想必不仅是麻醉那么简单,从失踪到被抛尸有一个月。想到这一点,他不寒而栗。
“侯大利,系列麻醉案线索是你摸到的,你又一直在参加杜文丽案件的侦破工作,有什么新想法?”原本在这种会议上,轮不到侯大利来发言,只是侯大利在代小峰和石秋阳案中表现得非常出色,主持会议的刘战刚见侯大利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便点了他的名。
“系列麻醉抢劫案和杜文丽案明显不一样,应该另案侦查,这样可以突出工作重点,避免交叉。刚才听了各组摸排的情况,我有一个新想法,调查走访要增加一个内容,不仅是调查被麻醉的人,还要调查经常来往于酒吧歌厅夜总会的女子是否有同伴莫名其妙失踪。”
在侦破石秋阳系列杀人案时,侯大利深入研究了蒋昌盛案和王涛案,再以这两案为基础来分析朱建伟案。由于这三人确实是石秋阳所杀,所以其判断基本准确。有了这一次成功经验,侯大利在思考杜文丽案时,不知不觉使用了在石秋阳案中得来的成功经验。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思路,在场所有侦查员都愣住了。全场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讨论案情时,侯大利经常有天马行空的想法,朱林见怪不怪,没有急于表态。
二大队本身就有组织、指导全市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解救受害妇女儿童工作任务,叶大鹏对这方面情况掌握得比较全面,道:“如果真有妇女失踪案,应该反映出来了。”
侯大利道:“系列麻醉案有十二起,如果不查,肯定反映不出来。”
侯大利所言是事实,叶大鹏被顶得说不出话。
侯大利编制在二大队,有众多领导在场的情况下与二大队大队长叶大鹏一个钉子一个眼,在一般人眼里有些傻气,不会为人处世。田甜知道男友在办案上的执拗性格,虽然坐在身边,却没有提醒。原因很简单,此刻提醒没有用。
关鹏作为一把手局长,位置更高,胸襟更宽,道:“侯大利,继续往深里说。”
侯大利道:“从杜文丽失踪时间和被杀害的时间来分析,凶手将杜文丽绑架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然后杀害,抛尸。这说明凶手非常残忍,心理还变态,胸中有大恶。凶手不应是初犯,也不会在杜文丽案后就停手,所以建议调查是否还有失踪女子。”
关鹏眉头紧锁,道:“你的意思是江州市有一个连环杀手?”
“杜文丽案可能不是孤案,”侯大利略微停顿,又道,“除了调查是否有失踪人员以外,在系列麻醉案中,建议细查指纹。犯罪嫌疑人用麻醉方式抢劫了十二人,大部分有猥亵行为。从受害者的叙述来看,犯罪嫌疑人没有戴手套,那么极有可能在衣服上留下潜在指纹。收集十一名受害者的衣物,说不定能弄到指纹。有了指纹,证据链条上就多了一个定海神针。”
关鹏问道:“为什么是十一人?”
侯大利道:“我与蒋明莉见过面,她被猥亵以后,回家反复洗澡,将当天穿过的衣服扔掉了,所以只能从另外十一名受害者那里寻找有可能存在的证物。”
关鹏问宫建民:“衣服上的指纹能提取到吗?”
宫建民道:“一般来说,只有光滑的无孔表面才适合指纹提取。如果衣服是那种粗糙多孔的材质,提取指纹比较困难,就算能检测,质量也不见得好。”
侯大利道:“目前指纹提取技术水平发展得很快,有能力提取衣服上的指纹。”
今天来参会的侦查员主要是二大队侦查员,重案大队只有几个领导参会。二大队侦查员早就听说过侯大利在讨论案情上是一个“变态”,经常弄得领导很没面子。以前只是听说,今天终于见识到这个从二大队出去的“变态”,尽管只是短短几句对话,其“变态”风采表现得淋漓尽致。
散会以后,二大队侦查员老汪回到家,特意上楼,敲开重案大队侦查员邵勇的家门,用嘲讽语气谈了侯大利这个“变态”在会上开的“黄腔”,总结道:“麻醉案没有破,居然无中生有提出找失踪人口。没有人报失踪,找个屁的失踪人口。”
邵勇抽着烟,心平气和地听老同学发牢骚,道:“侯大利虽然是二大队的人,可是你们与他接触得少,不太了解。这一年我和他接触得比较多,总结出一条经验,侯大利在案情分析会上说过的话,一定要认真对待,他的奇谈怪论往往会成为现实。侯大利这个富二代愿意当刑警,本身就是怪人。他是刑侦系毕业生,天天埋在卷宗里,很有几把刷子,绝对不可小视。”
“奇了个怪,刘局和你是一个想法,居然郑重其事安排全队调查有没有失踪人员,还要求去提取受害者衣物。”老汪回想起侯大利在会上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道,“就算侯大利是神探,我还是不喜欢他。他是我们二大队的人,在会上完全不给叶大队面子,让人觉得烦。”
邵勇道:“黄大队被调出重案大队以后,我们都讨厌他,而且都没有给他好脸色。后来发现侯大利对事不对人,没有啥坏心,也就能接受了。”
第二天早上,刑警支队二大队召开全体侦查员会议。根据昨天案情分析会议要求,刑警支队二大队分成五个调查组,准备重新展开调查。
会议即将结束之时,叶大鹏道:“我们已经抽调三个人进行视频追踪,截至目前并没有任何进展。昨天开会,侯大利代表105专案组开口要视频资料,关局同意了,我们调取的视频要完整复制一份给专案组。侯大利这人是真有本事,多次让重案大队下不了台,大家当时都不服,而事后证明侯大利确实是对的。他虽然是我们二大队的人,但是实际上代表的是105专案组。若是我们没有从视频中查出线索,而侯大利从视频中查出些重要线索,那我们二大队就太没有面子了。除了参加调查组的人以外,顾华领头组成一个视频组,再调三个人到视频组,专心研究视频。二大队绝对不能重蹈重案大队覆辙,让专案组给比下去。”
二大队新调来的副大队长丁浩听到叶大鹏如此安排,暗自撇嘴:侯大利以前在二中队实习时,还挺正常,与大家关系都不错。谁知分配到刑警支队就变成奇葩,在石秋阳案中踩得重案大队没有脾气。为了一个视频,居然弄得二大队如临大敌。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侯大利业务能力还真是杠杠的,神探之名虽然有些夸张,却也并非没有依据。
“丁大,侯大利以前在二中队实习过,这人怎么样?”副大队长顾华受命领导视频组,对接触不多的下属侯大利颇为好奇。
丁浩道:“侯大利那小子以前在二中队实习过,工作还算勤快。他就是一个才参加工作的菜鸟刑警,没有吹的那么神。”
叶大鹏道:“战略上可以轻视,战术上我们要高度重视。关局、刘局几乎全盘照搬了他的建议,从这点来说,我们二大队的这个资料员真有本事。”
侯大利的“变态”之名早就响彻了整个刑警支队,如今见叶大鹏大队长面对侯大利时如临大敌,二大队侦查员禁不住都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周五,调查结果陆续汇总,查到的两条线索镇住了二大队侦查员。
第一条线索:第三小组调查到有人失踪,失踪者是在夜总会唱歌的歌手李晓英,失踪时间至少一个月。之所以经过调查才判定失踪,原因很简单,夜总会流动性很强,李晓英没有到夜总会唱歌并没有引起大家注意。
第三小组调查到李晓英很久没有在夜总会出现的信息以后,最初没有太过重视。侦查员通过李晓英一个老乡找到李家电话,与李晓英父亲通了电话。李晓英离家多年,与家人联系并不频繁,一个月未与女儿联系,家人并未觉得异常。李家父母与江州警方通话后,又与亲朋好友联系,仍然没有找到女儿,这才着急起来,赶到江州,找到了二大队的侦查员。
侦查员再查李晓英的QQ空间,最近一次更新在37天前。
侦查员从电信部门调出李晓英电话记录,最后一次通话也是37天前,然后再没有通话记录。
综合以上信息,李晓英失踪的概率猛然间上升。
第二条线索:调查组走访了除蒋明莉之外的十一名麻醉抢劫案受害者,有四名受害者保留了当时穿过的衣物,没有洗涤,也没有经过处置,脱下来扔在角落。
两名受害者衣物是棉织品和牛仔服,纤维粗大,找到了指印痕迹,但是看不清具体纹路。
一个受害者的皮带上检测出了两枚非受害者潜在指纹。
另一个受害者保留了一件丝绸内衣,丝绸内衣下摆处有指纹。
人的手掌或手指与承载客体接触以后,其中汗液和油脂便遗留在客体上,潜在手印的物质成分主要由皮肤分泌物以及手掌面接触环境中的其他物质混合而成。在渗透性客体吸收手印物质的过程中,水分随之蒸发,手印遗留物包括氨基酸、尿素以及氯离子等均渗透到客体内部,形成了潜在手印。
市局技术室小林采用平时很少用到的真空金属沉积法,在丝绸内衣下侧一共提取到十七枚指纹,其中九枚看得出指印痕迹,但是看不清具体纹路;四枚可以大致看清纹路,尚不能用于身份鉴定;另外还有四枚质量较好的指纹,这四枚指纹清楚地显现出指纹类型、纹线流向等特征,可用于身份鉴定。其中两枚是受害者本人指纹,还有两枚是非受害者指纹。
这两枚非受害者指纹与另一个受害者皮带上提取到的非受害者指纹一致。
疑似系列麻醉抢劫案犯罪嫌疑人的指纹被警方掌握。
叶大鹏所讲“二大队绝对不能重蹈重案大队覆辙,让专案组给比下去”这一段话很快传到朱林耳中。朱林如今不考虑仕途,也不考虑队伍建设,只关注三个积案,听到传言,一笑了之。
刑警老楼三楼,侯大利埋头看视频,桌边放着眼药水。
朱林进屋,转述了叶大鹏所言,又道:“二大队要和你竞争,你有没有把握?”
侯大利将视线从视频中转移出来,道:“叶大队小心眼了,我调视频实际上是想查看有没有我预想的人在里面,针对的是杜文丽案,根本不想和二大队比试。”
朱林笑道:“你不想比,我倒想和二大队比一比。”
半个小时后,在外面调查走访的葛向东、樊勇回到刑警老楼,到小会议室开会。
朱林道:“侯大利在案情分析会上提出查找是否有失踪的年轻女子,不幸被他言中。二大队在调查走访中确实查到了有一个失踪者,名叫李晓英,驻唱歌手。二大队调集六个侦查员查看视频,注意力放在查找系列麻醉抢劫案嫌犯上面。我们也要集中精力查视频,但是要把注意力放在李晓英身上。杜文丽和李晓英已经并案侦查,查杜文丽案和李晓英案才是我们的重点。你们两个暂时放下手中的事,一起来看视频,具体由侯大利来指挥。”
侯大利当仁不让接过指挥权,道:“如果调查李晓英案,那么二大队提供的视频还不够,我们要调取酒吧、夜总会等场所的停车场视频。如果有所突破,估计就在这里。”
樊勇拍了下额头,道:“这是天量啊,我们读完视频,肯定要变成熊猫。侯大利已经是熊猫了,双目充血,眼圈发黑。”
朱林道:“废话少说,一切行动听侯大利安排。”
樊勇最怕长期坐着不动紧盯视频,主动请缨道:“我和葛朗台调取停车场视频。”得到同意后,他故意调侃道:“神探,还有什么要交代?”
侯大利没有客气,道:“这个犯罪嫌疑人作的是大案,肯定有防范意识,他必然会避开最明显的监控。街面上有多个层级监控系统,你们要注意发现特意隐蔽的那一种。如果我是犯罪嫌疑人,要将李晓英带走,肯定会提前踩点,破坏停车场探头。如果发现有被破坏的探头,那就要仔细在四周寻找其他探头,说不定有意外发现。”
樊勇明白侯大利说得有理,故意抬杠,道:“停车场有探头被破坏都能推测得到,那大利就真是神探了。如果这一次又被你说中,我就向你献出膝盖。”
葛向东道:“大利就是变态神探,否则叶大队也不会以一个大队来挑战105专案组。记住,每到一处停车场,我们就先问探头近期是否能够正常使用,凡是遇到近期被破坏的,那就绝对是重点。”
田甜向葛向东竖起大拇指。
樊勇斜眼看葛向东,道:“葛朗台,你变了。你以前吊儿郎当,现在居然变得一本正经了,我很不适应。”
葛向东道:“别鬼扯,出发。”
下了楼,葛向东开车,樊勇来到大李房前。大李平时一副除了朱林谁都不理的神情,现在面对樊勇时也变得和蔼可亲,从小房间走出来,如老朋友一样站在樊勇身边。葛向东催促了两次,樊勇这才与大李依依惜别。
警车刚刚启动,樊勇接到二大队相熟民警打来的电话,询问105专案组视频读取进展。樊勇故意恐吓道:“我们专案组全部都在读视频,还从视频大队借了两个兄弟。朱支给我们开了会,就要和二大队掰一掰手腕。兄弟们,你们要加把劲。”他语言夸张,却没有说实话,比如他们调取停车场视频这种关键信息就隐瞒了“对手”。
得到“准确”消息后,二大队打探消息的民警立刻给视频读取组通报:“105专案组全部在读视频,还争取了视频大队的外援,一门心思要和我们掰手腕。”
顾华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道:“我们抽调了六个人读视频,105专案组是四人读视频,还加两名专业外援,人数一样,鹿死谁手,还真很难说。我们得加人,再上两人,这样才能在人数上压倒105专案组。”
二大队视频组憋了一口气,盯紧视频,不放过任何疑点。
读视频第一天,二大队视频组和105专案组都没有突破性进展。二大队视频组圈出来四个疑似犯罪嫌疑人,105专案组暂时没有进展。
第二天,葛向东和樊勇将停车场视频拷入硬盘,带回刑警老楼。
停车场视频是105专案组的真正重点,再辅之以酒吧和夜总会视频,极有可能发现从娱乐场所被带走的李晓英。
“我们暂时放弃寻找系列麻醉抢劫案犯罪嫌疑人,全神贯注找李晓英。我这里有李晓英的生活照和视频,大家要熟悉她的身材。”侯大利将李晓英的相片发给大家,又在投影仪上反复播放李晓英视频。
樊勇抬杠道:“神探,你凭什么认定李晓英是从娱乐场所被带走?完全有可能是在另外的场所被带走,甚至李晓英根本没有失踪,只不过是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消失在旅游区。”
田甜道:“李晓英肯定是失踪,现在的年轻人可以离开父母和亲朋,享受另外一种新生活,但是他们绝对离不开手机和社交网站。”
樊勇继续抬杠道:“就算失踪,也不一定在酒吧和夜总会被人带走,存在多种可能性。”
田甜道:“我们通过查看视频,至少可以排除或者肯定李晓英被人从酒吧和夜总会带走。就算查不到李晓英,葛朗台对犯罪嫌疑人身形和相貌最熟悉,我们先锁定犯罪嫌疑人的可能性也很大。”
分管副局长刘战刚得知二大队视频组和105专案组较上劲,特意抽时间分别来到两个单位,给两个单位打气,鼓励他们尽快取得突破。晚上十一点,他正准备睡觉,接到朱林电话。
刘战刚打了好几个哈欠,道:“师父,有突破了?”
朱林用平静的声音道:“在视频中找到李晓英,她被人从夜总会带出来。”
刘战刚睡意全消,赶紧起床,开车前往刑警老楼,刚进入刑警老楼就闻到诱人火锅香味。朱林见到刘战刚,举起茶杯,道:“找到关键视频,刘局,我们以茶代酒,碰一杯。”
刘战刚进屋,道:“等会儿碰杯,先看视频。”
一段较为模糊的视频已经被传至投影仪:停车场,出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女子全身无力,几乎是被拖着在走;男人戴了一顶帽子,帽子下面形成阴影,完全遮住了头部。
整个画面只有几秒钟,有一个镜头恰好是女子的正面。正面模糊不清,经过处理以后,基本能看清女子的相貌,与李晓英非常相似。几秒钟之后,两个人消失,随后有车灯亮起,一辆女式车离开了现场。
侯大利指着视频中的画面,道:“停车场有两个视频点,有一个视频探头在当夜被破坏,无法使用。另一个探头主要控制前面街道,也能拍到停车场部分画面。那个男人应该没有发现另一个探头,我们侥幸得到这个珍贵画面。”
田甜轻声对樊勇道:“樊傻儿,你说过要献上膝盖。”
樊勇装傻,道:“谁说过,没证据呀。”
支队长宫建民和重案大队长陈阳先后来到刑警老楼。
有了这段视频,李晓英失踪案便是板上钉钉,和杜文丽案一样被列入江州刑警支队的重要案件。由于杜文丽已经死亡,而李晓英生死未卜,找到李晓英成为刑警支队当前最紧急任务。
凌晨一点,刘战刚诸人离开,侯大利仍然坐在资料室,研究模糊不清的图像。自从杨帆遇害以后,他最见不得有女人被侵害,想到李晓英有可能还被囚禁,心里很是发慌。
葛向东打了个哈欠,道:“那个男子经过伪装,脸部完全看不清,身材也模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真的画不出视频中人的画像。大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只有这个处理水平,明天找高手来试一试。”
侯大利只能作罢,拜托葛向东找高手处理图像。
回高森别墅途中,侯大利坐在副驾驶,思绪全部被带着阴影的模糊画面占满。他在脑中形成一幅立体图像:一个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的中等身材男子扶着李晓英前往停车场,男子的脸先后换成李武林、王永强和陈雷,都完全适合。
田甜最了解侯大利,见其坐在副驾驶神游天外,道:“你是不是将心中几个嫌疑人代入到阴影中?王忠诚如今是胖子,蒋小勇一直在外省工作,两人个子高,不应该是站在阴影处的男子,那就只有李武林、王永强和陈雷。”
侯大利道:“陈雷是社会大哥,到了夜总会很打眼,不会是他。”
田甜道:“我们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李武林和王永强,谁最有作案的可能性?你收集的视频中出现了李武林,说明李武林在当初至少接近过师范后街围墙,而且李武林和金传统关系密切,所以李武林作案可能性最高。”
昏暗灯光下,一个面部阴沉的灰衣男人站在蹲坐于地的女人面前。女人仰面看着男子,身体如筛糠一般。
灰衣男子调侃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抽泣着道:“我叫李晓英。”
灰衣男子很有征服感和掌控欲,道:“过来舔我的脚。”
灰衣男子坐在椅子上,抬起了脚掌。李晓英平时在当驻唱歌手时,总是容光焕发,青春靓丽,被关在暗室里面不见天日已经有一个多月,再无飞扬神采。
她最初被关在黑屋还拼命反抗,不听从灰衣男子的指令。灰衣男子没有采用暴力行为,而是转身离开,只是扔了一个大瓶矿泉水。两天后,灰衣男子再下来时,带了一份喷香的红烧排骨。他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啃排骨,满屋都是香味。李晓英很想拒绝灰衣男子,可是当灰衣男子将一块排骨放在嘴边时,她无法忍受扑鼻的香味,毫无尊严地猛啃排骨。灰衣男子用饥饿打碎猎物的自尊心以后,便成了猎物的主宰,无论提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他此时坐在椅子上,俯视着曾经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人,道:“舔脚。”
李晓英得到这个指令以后,内心还是有所迟疑。但很快,求生欲望战胜屈辱感,让她扶着墙站起身,来到男人面前,又蹲下,捧起了那双臭脚。
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畅快感,甚至超过了真正的性爱。半个小时后,李晓英累得差点吐了出来,瘫软在地。男子心满意足地站起身,道:“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准备给你奖励。”
男子的奖励是一个大箱子,里面有一台旧电脑。他将电脑拿出来以后,道:“会不会安装?”
李晓莉看了看这台老式的台式电脑,温顺地道:“我会安装。”
男子道:“你若是听话,以后就将绳子给你再放长一米,你平时可以在屋子里活动。这台电脑不能上网,我在里面下了些电影和电视剧,你平时无事的时候可以看电视剧。”
李晓英脖子上有一个钢制的套狗绳,将其与地面铁环连在一起。最初被关进小屋时,套狗绳收得很紧,如今已经有三米的活动范围,若是再放长一米,那基本上就可在小屋范围内自由活动,再加上电脑可以看电影,被囚禁的日子就要相对好过一些。
“谢谢,老爷。”李晓英发自内心地对眼前男子表示了感谢。
男子突然来了兴致,用手指挑起了李晓英的下巴,道:“你为什么要谢我。”
李晓英乖巧地道:“感谢老爷让我看电影。”
如花似玉的女人匍匐在自己脚下,用尽所有心力来讨好自己,这让男子得到极大满足。他俯视了一会儿眼前女人,突然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道:“昨天你为什么没有洗澡?不要以为我不在这里,你就能为所欲为。”
这个耳光很重,李晓英眼冒金星,嘴角流血。她不敢哭泣,擦掉嘴角鲜血后,道:“老爷,我下次不敢了。”
一个小时以后,男子这才离开。李晓英抬起脸看着男子走上梯子,离开房间,这才双手捂紧嘴巴,痛哭起来。被关在屋里已经有一个月,李晓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恐惧再次袭来,她坐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抱住头。
突然,李晓英想起了男子的话,用尽力量站起来,来到纸箱子旁。男子没有食言,在离开时又打开一把锁,让其活动范围延长一米,刚好能坐到桌前。
纸箱子里装着老款台式电脑,里面有键盘和插座。
李晓英发现延长绳子以后就能够得着插座,在这一瞬间,她产生了触电的念头。念头在心里转了一会儿,求生欲望再次在心中升起,她脑中又响起那句话:“把我服侍好,再玩一个月,我放你出去。”
男子露出了本来面目,不可能放李晓英出去,这句话就是一个谎言。可是李晓英根本回避此点,强迫自己相信男子说的是真话,以此来麻痹自己,维持活下去的希望。
自从被关进密室,李晓英渐渐失去了白天和黑夜的分界,过得稀里糊涂,后来发现一个规律,每天有一列火车长鸣经过以后,男子便会进来,引来几只狗叫,带来一天的食物。李晓英苦苦思索,火车开过去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此时电脑到来以后,虽然不能上网,但是电脑带有时间,不管时间是否正确,她能给自己规划一个白天和黑夜。
男子每天来到密室以后,李晓英就在墙壁隐秘处画上一横,目前已经有三十七横。她跪在地上安装电脑时,看到墙壁角落的横道,抽泣着想道:“如果横道画到一百,我就去触电。”
安装好电脑,李晓英赶紧先看时间和日期,令她失望的是电脑日期是2099年,时间是21点。她由此判断男子白天要忙工作,晚上开车到这个密室。这个密室接近铁轨,应该是郊区,甚至更远的地方。
李晓英对着电脑做了一些判断,又反复上网,无果后,打开D盘。D盘果然存着不少电影和连续剧。打开电影便如打开了走出密室来到外部世界的大门,她一边看电影一边哭泣,接连看了两部电影,日子比起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