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只留下了唐梦生几名太乙观弟子。
秀山站起身来打量着唐梦生说道:“唐师弟,说起来只有你一个人没有被拦住,有这个资格去见姬瑶花了。”
秀云和秀烟,也得益于他的提醒指点才能够与伏日升三人相抗衡。
秀叶和秀涛看着唐梦生时的眼神,隐隐然透着竭力掩饰的不满。
唐梦生淡淡道:“无论如何,我为的都是太乙观,不是吗?”
秀山冷冷“哼”了一声:“我们大家,其实都是因为不明敌情才会落入这样被动的处境。倒是唐师弟你,看起来似乎对巫山弟子很是了解,才知道攻其所短啊。”
唐梦生一笑:“秀山师兄,你可别忘了,在东京城中我曾经大大地开罪过姬瑶花,因此不敢不早做准备,多多了解巫山门,以免她找我算账时措手不及。”
秀山默然片刻,说道:“早做准备——唐师弟,你的准备,的确派上了用场啊。”
秀叶在一旁冷笑道:“是啊,唐师弟,恭喜你很快便可以如愿以偿了!”
唐梦生目光一转,看向秀叶和秀涛:“两位师兄一定还在怪罪我方才的选择了?唉,两位师兄倒底是从小出家清修之人,所以才不懂得如何与商贩讨价还价。要想对方按你的出价成交,你就不能表现得对那样东西太过热衷,最好是批得一无是处,要让对方觉得,你肯买他的东西,真是莫大恩赐才行。”
秀云和秀烟忍不住偷笑。秀叶和秀涛则被噎得脸色青紫。
唐梦生却又说道:“更何况我断定姬瑶花还不至于笨得要加害于各位师兄弟、与太乙观以至于整个道门结下血仇。”
秀山冷冷道:“所以你就打算将秀叶和秀涛丢给巫山门?”
唐梦生叹了口气:“秀山师兄,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知道,我们这些师弟,一大半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于我们,明为师兄弟,实则情同手足。关心则乱,也不怪你看不破。但是,不动如山,无情若水,师父为你们起这两个法号时,便已寄予了这样的期望。秀山师兄你又为什么不能明白师父他的用意?”
秀山心神一震,定了一定才道:“这么说来,你比我们大家都更明白师父他老人家的用意了?”
唐梦生仰望虚空,喃喃答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谁又真正明白谁的用意呢?”
他回过头来说道:“秀山师兄,我不想和你争执。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尽快赶到巫山县,看看姬瑶花究竟想要什么,也好尽早解决掉这件事情。”
日暮时分,秀山一行踏入了巫山县城。
城门处立刻有两名仆人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各位道长,我家小姐已经在凤仪客栈订好了房间,请各位道长勿嫌简陋,先到客栈中休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家小姐自会登门拜访。”
依秀山的本意,是绝不受这不明不白的好意的。但是转念一想,就去看看姬瑶花究竟在凤仪客栈里弄了什么玄虚也好。
在凤仪客栈中等着他们的,居然还有秀风和秀松!他们两人最早到巫山县城,也最早被拦住,已经在客栈中住了两天了,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与诸位师兄会合,大是振奋,嚷嚷着要联手去向姬瑶花算账。
秀山冷然瞪了他们一眼,将这两位小师弟瞪得不敢再吭声。
姬瑶花为他们订的客房,都是两人一间。秀山将唐梦生叫到自己房中,倒将一向形影不离的秀水给单独隔了出去。
他得将唐梦生好好看住了,免得闹出什么事故来。
第二天来见他们的,却不是姬瑶花,而是明春水。
明春水瞧着面前的唐梦生和这一群道士,眼珠转了一转,笑道:“各位道长可曾商量好了,究竟派谁去见我家姬姐姐?”
秀山答道:“我们会一起登门拜访。”
明春水“哎呀”一声:“这可不巧了,姬姐姐说过只见你们中的一个,各位道长要是一起去,姬姐姐一不高兴,躲起来了,可是连我也找不着她!”
秀山一挥衣袖,秀水诸人四散开来,已将明春水围在正中。秀山说道:“明姑娘,如此说来,就不要怪贫道得罪了。我们要请你暂留此地,直到姬姑娘来见我们为止。”
明春水一笑:“瑶光早料到你们会这样做了,他告诉我,你们要留下我,我就乖乖儿留下;你们若是伤我一分一毫,他一定替我十倍讨还。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就留在这儿又有何妨?”
说完这话,她往椅上一坐,双眼一闭,合掌膝上,竟是安安稳稳地留了下来。
秀山脸色铁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能不能带着师弟们直接找上姬氏老宅去?
但是唐梦生已经对他说得很清楚,姬氏老宅中,姬瑶光身边,有巫女祠的两名女侍。
他不会忘记那些蛇虫的可怖。
再加上石头和孙小香,以及方攀龙设制的机关——
一旦进入姬氏老宅,他们的处境只怕更为不利。
明春水安安稳稳的样子,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他们却耗不起这个时间了。
秀山觉得头痛万分,暗自里咬牙寻思,却是无论如何也厚不起这个脸皮说自己单独去见姬瑶花。
他被擒的狼狈样子,除了秀风和秀松,其他几人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终于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道:“唐师弟,你随明姑娘去吧。”
他送给唐梦生的,究竟是绝大的机会,还是绝大的凶险呢?
唐梦生躬身答道:“是。谨遵师兄训示。”
秀山只觉得他那恭恭敬敬的态度背后,暗含着诡计得逞的洋洋得意。
秀叶秀涛的神情之间,隐隐然也带着同样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