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万分清楚,若想建功立业,必要任人唯贤,他自是十足惜才的,否则太史慈早已脑袋搬家,哪里还能在这里骂骂咧咧。可当他听见太史慈出言攀扯大乔之时,孙策还是忍不住有些不痛快:“我说,你吃是不吃?你若不吃,我就把这肉给阿蒙了。”
吕蒙现下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晚饭吃得再多,过不了多久便又饿了。听了孙策这话,他兴奋非常,上前就要把牛肉端走。
太史慈见状,一把按住吕蒙的手,夺回瓷盘:“就算要死,我太史慈也不想做个饿鬼!”语罢,他端起菜碟,三下五除二就将牛肉全部扫入口了中,又如牛饮般,将一坛酒喝了个底朝天,他狠命一抹嘴,只觉酒气已上了头:“一盘肉怎够?再来三盘!”
看太史慈吃个饭也是一副视死如归之态,孙策不由笑了起来,冲黄盖点了点头。黄盖拱手领命,转身走出,片刻又折返,捧着几盘子牛肉悉数递给了太史慈。吕蒙看着太史慈又将几个菜盘中的牛肉一扫而光,心中别提多痛,却又不得发作,只能眼巴巴望着,垂涎三尺。
少顷,太史慈酒足饭饱,瘫坐在地,捧腹道:“吃饱喝足,别无遗憾。行了,送我上路罢。”
孙策看不得太史慈这般无赖样,语带讥诮道:“若我真想要你死,何苦浪费我的粮食!那日在白马峰下,我孙伯符见你谈吐不凡,不似普通山匪,有意相交,今日更是以礼相待,不想你竟如此废物,一心求死!罢了,你若愿意死,本将军就赐你自我了断,待入了阎罗地府,莫忘了告诉旁人,你行伍二十余年,从未带过一兵一卒!”
孙策这话,无疑戳中了太史慈的痛处,他酒醒了大半,双唇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孙策见他这般,少不得缓了几分情绪,上前坐在他身侧,安抚道:“子义兄,我孙伯符不才,仰仗着先父基业,得诸多良将相助,才有今日。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我年少无德,不愿与我为伍。可这天下人,谁不是打年少起一路走来的?你若愿意来我帐下,我必委以重任,绝不辜负你这天赐的将兵之才,如何?”
太史慈瞪大铜铃般的双眼盯着孙策,良响,喟然道:“我太史慈戎马多年,心中唯念为天下苍生而战。打从你孙氏起兵,我便知晓你的带兵之法,眼见你这一路,确实从未苛待百姓。你年少,我年长,可我并非因此,才不愿效力于你军下。若是我此番未有一兵一卒,就投靠于你,这几位将军,可愿意与我同席?”
“那你是什么意思,到底愿不愿意来?”吕蒙本就有气,听了太史慈这车轱辘话更是觉得头疼,不由嚷嚷了起来。
“若是你信我,不妨放我出去,我太史慈定能招来刘繇旧部,届时,再为你效力!”
蒋钦周泰等人面面相觑,连老成持重的黄盖都忍不住出言道:“我看你是糊弄傻子吧?若你能招来刘繇旧部,不打我们就不错了,怎可能投在我们帐下?”
孙策却笑道:“来人,给他找匹马,准备些干粮,他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许看着他,也不必管他。来日等他回来,只管大开营门相迎!”
语罢,孙策起身走出了军帐,黄盖等人虽疑虑,到底也按照孙策吩咐,交代过营房外的守卫后未再逗留。
太史慈没想到孙策竟真的答允了自己的要求,愣怔片刻后,他踉跄起身,挑开帐帘,望着十里连营的点点灯火,心头顿起了万千思绪。
物转星移间,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转眼已至十一月初冬。孙策部已在丹阳与吴郡稳稳扎根,为了不拖累孙策行军,吴夫人带着孙权与尚香待在吴郡未动,孙策亦明白母亲心思,只想着等到恰当时机,发兵往会稽攻打王朗,好扫除肘腋之患,一统江东。
这几个月众将士募兵辛苦,太史慈又遵循所言,带来八千余刘繇残部,及至十一月末,孙策帐下已有三万余人。
不消说,攻打王朗的时机已经成熟,可孙策迟迟未动,众人皆明白,他是在等着徐州处袁术的消息。
是日,长木修来向袁术问安。打从孙策渡江后,袁术自认孙策所得底盘皆属于自己,听他捷报频传,乐得终日合不拢嘴,此时见到长木修,亲切张罗道:“来来来,张修,你快与孤说一说,孙伯符今日去打王朗了没有?”
长木修拱手道:“前两日孙少将军来信,方问过主公的意思,想来那信件传回丹阳去不会这么快。主公稍安勿躁,少将军自有主张。”
这大半年来,曹操与吕布鏖战正酣,袁术则坐山观虎斗,乐得清闲,更是靠着长木修的计策诓来了孙坚留下的传国玉玺,现下他已然知晓了孙策私纳大乔之事,却佯装不知,将乔蕤牢牢握在手上为人质。想来孙策重情重义,定不会枉顾他老岳父的死活。如此,袁术简直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尽得江东之地了。
袁术背手在房中踱步,神情无比餍足:“你比你伯父强多了,可算是孤帐下第一才人。不过,光传信可不够,你还是要去丹阳一趟,当面讲孤的旨意告诉孙伯符。”
长木修谦恭礼道:“承蒙主公谬赞,修愧不敢当,自当为主公肝脑涂地。”
袁术贼笑几声,觑眼望着长木修:“小子,你如此尽心,孤总想着赏你些什么。可你年纪尚轻,也不宜为你求高官,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孤,孤定会为你做主。”
“为主公做事,不图其他,修不敢领受。”
“好罢”,袁术故意拖长了语调,“本来孤听闻你喜欢乔蕤家的小丫头,想助你玉成此事,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罢了吧……”
听了袁术这话,长木修那一向冷静的俊颜上却闪过一丝狂喜,旋即俯身拜道:“多谢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