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儿姐,她可跟上来了?”
陆幼筠抓着西瓜子,偶尔在指缝中漏出几个。
“若是没跟上,可要我再多丢些?”
宋挽摇头:“秦娆不曾受过他人羞辱,尤其我们这些她眼中低下卑贱之物的鄙薄轻视。她受不得这等气,定会中计。”
说完,宋挽又道:“南璋姐那边如何了?”
又露出三五个西瓜子,陆幼筠也收敛了声音:“炭盆已经烧好,那烙铁也准备得当,修假山的木架子昨日便搭建完成。”
“只差南庆公主这阵东风了。”
想了想,陆幼筠有些担心:“挽儿姐,待会儿你到那木架下,定要寻好位置,记得将南璋姐的位置让出,莫让她误伤了你。”
“前些日子我同宝桢试验过,那东西落在肉皮上便是垫着粗布也会被灼伤,你待会儿定要小心。”
宋挽点头,拉着陆幼筠的手轻拍着安慰。
她不怕,甚至连沈千聿提出要万宵帮忙,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宋挽知晓东宫几人为卿铃讨回公道的心,有多么坚决。
她们是为卿铃,亦是为了自己。
“挽儿姐,那炭盆子放在木架上,你可莫要同那南庆公主走得太近,以免炭盆子掉落殃及池鱼。”
陆幼筠一路小声嘟囔,宋挽瞧出她心中害怕却强作镇定,心中不由一暖。
几人当中,唯有陆幼筠胆小又怕疼,如今她却是强迫自己做伤人之事,可见卿铃对她多么重要。
宋挽抿唇浅笑,拉着对方肉嫩嫩的手无声安慰。
“挽儿姐,那药粉子可备好了?”
“备好了,秦娆进宫时,万督主以怕她再携伤人物件为由,搜了几个宫女的身,那药粉已经换了过来。”
“这便好。”
陆幼筠想了想又道:“南璋姐也已备好,她会确保让那东西准确掉落在南庆公主身上。”
二人一路往御花园而去,一路压低声盘算那些个细微末节,她二人先前走得快,如今陆幼筠却是渐渐放缓了脚步,只等秦娆跟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宋挽同陆幼筠对视一眼,忽然加快了动作往搭建好了的木架处而去。
哪晓得二人刚转过垂花门,便愣在当场。
她们搭建好的木架正被几个太监拆除,而那烧红的炭盆子也已被熄灭,唯有上头的烙铁还透着几分红。
江曼站在御花园中,眉目冷漠地看着宋挽。
宋挽双拳一紧,垂眸不语。
目光扫视过一旁的炭盆子,江曼轻声嗤笑,一个瞬间便猜到这几人要做什么。
可她今日无心管这些,只瞪了二人一眼便转过头沉默看着御花园土壤中新栽的一朵美人菊。
栽种美人菊的土壤颜色较深,一见便是有人刚动手栽上去的,宋挽看着身穿佛青色绣银团福褙子,满头素钗的江曼,忽然想到今儿既是乞巧节也是沈千沭的生辰。
往日在侯府,乞巧这日侯府都会给沈千沭多送一份生辰礼。
宋挽抓着帕子心有不甘。
“见过江妃娘娘。”
向江妃福身行礼后,她看着陆幼筠微微摇头。便是再不愿,她也不能让江曼这变数出现在秦娆面前。
示意陆幼筠给江曼行礼后,二人正准备离开,却被刚刚跟上的秦娆出声拦住。
“站住。”
她大呵一声,制止二人。秦娆穿着一身红衣身姿曼妙,她摇曳着走至宋挽面前,行动间皙白肌肤若隐若现,引得江曼眯了眸子。
“滚出这里,本宫不想看着你们。”
她呵斥出声,却惹得秦娆转头挑眉怒视:“你敢这般同本公主说话?”
被一群南宁贱贼处处戏耍欺辱,如今一个没什么名号的嫔妃也敢跟她说一个滚字?
秦娆视线扫过江曼面前孤零零的美人菊,嬉笑道:“你死了孩儿?”
见她神色阴沉,秦娆捂着唇笑弯了腰:“无福的崽子早死方是他的福气。”
说完秦娆踮起脚尖,用力踏上那支美人菊。
花瓣凋零,被秦娆踩在脚下碾入泥土中,再不见一丝颜色。宋挽和陆幼筠死死皱眉,二人正犹豫该不该上前时,便见江曼抬起手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在秦娆面上。
秦娆被这一巴掌抽得踉跄几步,退后时将土带出正露出土中埋着的物件。
美人菊下,浅浅埋着一艘木雕船。
“沭儿!”
江曼眼眶血红,蹲下身去拾那木船。
“你找死。”
便是南庆国君也从未对秦娆说过一句重话,更遑论有人敢打她的脸?秦娆站定身子,刚稳住便上前一脚踢在江曼胸口,江曼被踢开后,她上前捡起那木船,猛地向地上一砸。
木船应声碎裂,细微处木屑迸断,零落得到处都是。
江曼目眦欲裂,见手边放着个炭火盆子,抬手抄起当中的烙铁便扑向秦娆。
陆幼筠见状猛地上前一步,将秦娆的退路死死堵住。
秦娆身后的宫女正要上前,却是被暗中扑出来的赵南璋和宋挽阻挡下来。
宋挽只见秦娆退后未果,被气急败坏的江曼抄着已看不出是否还有温度的方形烙铁,死死按压在面上。
江曼心狠手狠,下手时从未犹豫过半分,宋挽看不见秦娆面上状况,可她却是闻见一阵皮肉焦灼之味。
“娘娘……娘娘三思啊……”
衍庆宫宫女急忙上前,江曼被人拉开,手中烙铁掉落在地,衍庆宫宫女看着一脸烧伤的秦娆惊得面如土色。
便是江曼亦狠狠蹙眉,眼中带着几分惊骇。
宋挽闻着那焦灼味,出声道:“为公主敷药。”
赵南璋松开先前死死拉着南庆宫女衣衫的手,也跟着附和:“公主受了伤,还不给公主……”
她话还未说完,众人就见秦娆转过身来,瞬时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喘息。
陆幼筠结结巴巴:“药……药粉。”
那南庆宫女颤抖着从怀中拿出止血粉,帮秦娆一点点撒在面上。
药粉落在伤口上,秦娆微微侧头,只觉今日的药粉格外刺目。她蹙眉接过放在鼻下一闻,这方重新丢出去。
“本公主的脸怎么了?受伤可重?”
方才场面乱成一团,她只知江曼不知用什么打了她,如今见众人这般反应,方觉得不妙。
“说话!”
跟随秦娆而来的南庆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都哭着低下了头。她们根本不敢开口,开口必然会没了活路。
秦娆的面上,被人清清楚楚烙上了东宁战马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