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蔓延……
非欢低头,无奈地苦笑。
“许掠涛计算失误。这个笨蛋!”非欢喃喃骂了两句,咬咬牙齿,霍然抬头望向佩拉得,话里带了铿锵之音——
“你动手吧!”
冷静的话听在佩拉得耳中宛如晴天霹雳。
佩拉得瞳孔瞬间收缩,他颤动著嘴唇哀求:“跟我一起走,非欢。只要你点个头,忘记许掠涛。”
非欢不为所动,闭起眼睛,仰起俊美的脸,轻道:“你动手吧。”
佩拉得脸如死灰,绝望地瞪著眼睛,死死盯著非欢宁静的面孔,终於咬著牙,打开抽屉……………。
一切,终於结束。
漫长又胜负不定的一场争斗,以同盛的胜利而告终。
佩拉德的世界,在受到储势以久的骤然攻击中崩溃。许家兄弟在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中展开布置多时的计划,控制了佩拉德的地盘、物品流通渠道,同时也破坏了佩拉德庞大的关系网。
迈入属於洛弗司集团总部的帝挺大厦时,许掠涛的脸色并不好看。跟随在他後的许录擎也是紧绷著脸。
谈锋平静地抿著嘴。
後面大群的下属,虽然因为这场非同寻常的胜利而兴奋,却不敢在两位脸色不好的老大面前表露出来。
落地玻璃前,站著的身影落寞而焦虑。
“到这个时候,非欢还没有消息。”
谈锋在一旁用叙述的口气说:“一个月来,佩拉德都在遥控集团的事项,根本没有亲自出现。根据情报,佩拉德一直在地中海,行踪不定。由於他的船有先进的电子系统,反追踪能力非常强,所以我们很难直接靠近。”
许录擎说:“他似乎根本没有用非欢做筹码的打算,我们失了预算。”
失了预算……
轻轻一句话,代表的模糊结果却很残忍。
简直不敢想象非欢在失去帝国的佩拉德手中的遭遇,眼前辉煌的胜利象一个巨大的嘲讽。
而佩拉德,想必也在某个落魄的角落里嘲讽著许掠涛。
“地中海?”许掠涛幽幽转头:“非欢现在会和佩拉德在一起?佩拉德会带著非欢一起逃亡?”
“希望如此。”谈锋严谨地点点头。更糟的假设,他暂时还不想说出口。许录擎在凌麟中毒当日露出的狂态他还清楚地记得,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再在许掠涛身上再来一次。
仿佛被针尖不断穿刺的感觉,在许掠涛的血管里流动。他的痛苦,虽然不表达於外,却无形中传递给弟弟和谈锋。
使偌大的房间——这刚刚光明正大地占领,并且昭告洛弗司集团彻底失败的战利品,笼罩了沈重的气氛。
“谈锋,全力追查佩拉德的下落。”许掠涛轻声下著命令,声音从他的唇边缓缓逸出,象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却轻而缓。
谈锋立即行动:“是,我现在去重新审核所有送上来的资料。”
许录擎看著谈锋关上门,把脸转向许掠涛:“大哥,我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提议把佩拉德逼出来的。”许录擎说:“现在不但佩拉德没有出现,而且把局势推向了可能会很糟糕的局面。”
“我从来没有想过,佩拉德会肯为了非欢而放弃重新取得优势的机会。”许掠涛沈著嗓子说:“没想到他宁愿失去一切也不肯把非欢还给我。”
“佩拉德是个傻子。”
“也许吧。”许掠涛苦笑:“现在,我开始怀疑………….我真的有资格拥有非欢吗?一个和非欢相处短短数月的人,都知道非欢的价值,而我………”
许录擎紧紧握住许掠涛的手,认真的说:“不要怀疑自己。大哥,我也曾经跟自己说我没有拥有凌麟的权利,可是爱情不是那麽回事。只要你不怀疑自己,老天会给你机会。”
“还有机会吗?”许掠涛急迫地问:“真的还有机会?当佩拉德到了绝地又不肯放弃非欢的时候,他会有什麽举动?难道你猜不出吗?”他忽然安静下来,牢牢盯著许录擎,眼里流露哀伤的光芒:“你知道吗?我和非欢,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死亡…………
带著不肯放弃的执念而同归於尽的死亡………
疯狂,和摇摆在疯狂间的一点希望,支撑著许掠涛。
非欢,只希望你平安。
人是不是最不懂得珍惜的生物,才会发生这麽多的惨事。在失去的时候才会痛苦。
在拥抱著你的时候,连一起留个回忆的心思都懒於付出,因为觉得无聊而拒绝合影。
当你不在面前的时候,连曾被你呼吸的空气都是珍贵的。
追寻,终於有了结果。
谈锋将消息呈报上来时,并没有显出预期中的兴奋,反而在宁静的面容下藏了些许不安:“我们已经查到佩拉德的行踪,他确实没有逃亡,在他自己的游艇上。”低头沈思一下,到底觉得不妥,他皱著眉头加了一句:“很奇怪,是他的游艇自动取消了反追踪,才被我们找到的。否则,至少要再过两天才可以把他逮到。而且以佩拉德的实力,应该还有逃走的机会。”
不祥的预感向乌云一样忽然笼罩在头上。
许掠涛的脸色忽然变黑。
许录擎小心地找著词语稳定他的情绪,故意意气风发地说:“即使可以逃走,佩拉德也没有翻身的时候了。以他的个性,一辈子躲躲藏藏,还不如死得壮烈一点。”
许久,许掠涛终於开头:“行动吧。我要和佩拉德,正式见面。”
先进的交通设备并没有减缓许掠涛的焦虑。
他眼里的紧张随著与游艇的接近而不断增长,脸色到了吓人的地步。连一向平静的谈锋都有点担心他的状况。
但当直升飞机渐渐平稳得停定在甲板上时,许掠涛的脸色也渐渐回复过来。
同盛的兄弟,早早占领了这艘游艇,等待这老大的到来。
佩拉得已经解散了身边众人,独自一人留在游艇上。
帝国已经崩溃,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事情。
他悠然看著同盛的人登上游艇,将他包围起来。
身边的这些,不过是小卒子而已,无论外表如何狰狞可怕,手里拿著武器,都不入他佩拉得的眼。
他等待的,是同盛的老大,非欢深爱的男人────许掠涛。
在敌人四面环绕下,佩拉得默默喝著杯中剩下的白兰地。
许掠涛从飞机上下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佩拉得的沈著,让许掠涛心猛地一沈。他走上去,挥退紧张地看守著佩拉得的众人。
“佩拉得?”在照片上仔细观察了无数次地人,现在就在面前。
……就是他,夺走了非欢。
佩拉得也审视著许掠涛───就是他,夺走了非欢的爱。
“许掠涛?”佩拉得微笑著举杯:“神交已久。喝一杯如何?”
许掠涛低头,看见小圆桌上放著另一只酒杯。
佩拉得注意著他的目光落在杯上,说:“你可以用那个杯。非欢用过的………”
下一秒,领口已经被许掠涛拽了起来。
“他在哪?非欢在哪?”两人过近的距离,使许掠涛的脸狰狞得可怕。象瞬间被燃起怒火的巨人。许掠涛磨牙问:“非欢呢?”
“非欢?”佩拉得轻叹:“非欢……多美的名字,对不对?非欢………”
许掠涛咬牙切齿,恶狠狠得低吼:“我问你非欢到哪里去了?”
仿佛这个时候才听见许掠涛急切得问话,佩拉得微笑著对上许掠涛的眼睛:“你认为我会把他放在哪?许掠涛。”
许录擎的命令从後面传来:“给我搜!”
有人小声得回答:“我们已经搜过了,没有发现。”
许掠涛抓住佩拉得的手,猛然一震。
许录擎冷冷道:“再搜一次,搜仔细一点!这是佩拉得的游艇,一定有很多特殊的暗格。”
“许掠涛,”佩拉得宁静的脸带著最後时刻的悲壮,轻轻说:“非欢很爱你,你知道吗?”
“他在哪?告诉我,佩拉得。”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真令人惊叹。美得让我绝望。”
“只要你告诉我非欢的下落,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他一向都很倔强,暴躁得象只坏脾气的豹子,连睡觉的时候,都皱著眉头,象对我很不满意。可是当我的枪对准他的头时……”
当枪对准非欢的头……
心脏被重重一撞。
许掠涛的瞳孔骤缩,屏住呼吸。
佩拉得满意许掠涛的反应,悠然继续下去:“…他却平静得不象话。是他要我开枪的,许掠涛。”佩拉得昂著头苦笑:“我用枪指著他的脑袋,要他再考虑一下。他对我说,你开枪吧。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拳头,霍然轰上佩拉得的脸。
快而狠辣,凝聚了许掠涛所有要发泄的怒气和恐惧。
佩拉得倒在地板上,又被许掠涛狠狠提了起来。
“你杀了他?”打人者的脸比被打者的脸更加苍白,神色也更加痛苦。许掠涛颤抖著问:“你杀了非欢?你杀了非欢?”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不不,那怎麽可能?
非欢不会死的。那个骄傲火爆的小警察,敢把许掠涛踢下床,但被许掠涛一碰就全身发红的非欢………
佩拉得吐出口里的血,摇头:“我没有开枪。他那麽美,我实在不忍心把子弹打到他身上。”
许掠涛大大松了口气,将佩拉得的领口松开,几乎要颓然坐倒。
“非欢到底在哪里?不要再拖延时间。”许录擎站了过来,冷冽地问著佩拉得。
佩拉得冷笑。
许掠涛深深望著佩拉得,认真的问:“非欢在哪?告诉我。我知道你也爱上他,你不会伤害他。”
“在那里。”
“哪里?”
佩拉得转头,望向蔚蓝的海水,唇边泛起淡淡的微笑:“那里。”
许掠涛猛然站起来,仰著脖子远眺。
汪洋一片。
海水。
还是海水。
谈锋惊讶的声音忽然响起:“佩拉得!”
许掠涛连忙回头,看见佩拉得已经歪在甲板上。嘴角,有鲜血逸出。
“是服毒。”许录擎沈声说。
谈锋迅速检查周围的东西:“杯里有毒。”
许掠涛把佩拉得扶起来,疯狂地摇晃著:“你说,非欢在哪?快说!”
佩拉得的眼神开始涣散,他动动嘴唇。许掠涛立即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非欢没死…….在……”
“在哪?”
“在………”
最後的话,咽在佩拉得的喉中。
他带著最後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不要死!你说啊!你说,非欢在哪里?”许掠涛的镇定在佩拉得停止呼吸的瞬间崩溃:“他在哪?你说!”
许录擎和谈锋制止他的激烈举动。
“大哥,佩拉得已经死了。”
“不,他不能死。”许掠涛茫然地说:“他还没有说出非欢的下落。他不能死。”
“大少爷,他已经死了。”
“那非欢呢?非欢在哪?”放下佩拉得的尸体,许掠涛猛然抓住谈锋的领口。
许录擎急忙将谈锋从许掠涛手中解救出来:“大哥,你冷静一点。”
“大少爷,我已经吩咐下面全力寻找非欢。这麽大的资源出动,又没了佩拉得方面的阻碍,一定很快会有消息。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冷静不了………”许掠涛松手,无力地左右四望,痛苦的抱著头:“找不到非欢,我找不到他。”
眼前,只有汪洋一片。
非欢,你到底在哪?
不要离开我。
我们的相处那麽短暂。
我们,甚至连一张可以回忆的合照都没有。
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