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宣怀风那不好对人说的地方才略好些,可以勉强在床上坐起。白雪岚非要再喂他吃早餐,宣怀风扭不过,只好随他,少不了让白雪岚假公济私地占便宜。
两人又喂又吻,甜蜜地胡闹了有大半个钟头,管家过来禀报,说白总理有电话过来,要白雪岚到他那里去一趟。
白雪岚叹道,「昨天堂兄算是放我一天假了,今天再耽搁,他要骂人了。这政府的官真不自由。」
宣怀风笑道,「怎么?你现在一心想当神仙,凡尘俗物都不入你的眼了?」
「知白雪岚者,宣怀风也。如今这屋子里只要有你,就是天庭仙境,我恨不得一辈子如此。」
「这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戏码,老土极了,我不爱看。要说你是那种有了自己的小日子,就沉迷到忘乎所以,只求苟安一隅的人,我也不信。」
白雪岚欣慰道,「我在你心中,总算有点不错的形象了。你究竟是把我看成救国救民的热血君子呢,还是打击毒贩不遗余力的正义军阀?说来听听。」
宣怀风回嘴,「总长大人,您老人家的形象,那可是不言而喻了。倒不如把这话题暂且搁置,给你留个面子。」
「好哇,你连我也敢调侃了。」白雪岚抓着宣怀风,趁机狠狠索了一个吻。又叹,「我一走,只怕你舍不得。」
宣怀风把他肩膀一推,朗笑着说,「哪来的舍不得,请您只管去!别忘了总理还等着,俏皮话说个没完,看他修理你。」
白雪岚也笑得极欢畅,在宣怀风唇上啄了两下,才去屏风后换了一身漂亮笔挺的西服,潇潇洒洒地走了。
不多时,孙副官找上门来。
宣怀风正下床找了一件宽松的居家衣服穿,见了他,就说,「你来迟一步,总长见总理去了。」
孙副官原是有一份公文要找白雪岚签名,见宣怀风春风满面,少不了打趣他说,「谁找总长?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宣怀风信以为真,「找我什么事?」
孙副官一本正经,「一顿喜酒,你只请白总理吃,不觉得太小气了?不行,你定要再摆上一桌上等八珍席面,把我和一干朋友都请一请。大家伙也好风风光光地给你道喜。」
宣怀风忙说,「八珍席面好说,我一定请你。不过,说到再请一干朋友,这惊世骇俗的事,我们自己知道幸福就行了,犯不着公开宣扬。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以私事引发议论。」
孙副官忍不住笑了,「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放心,总长也说了这事自己人知道就好,不要外传。至于八珍席面,你还是欠着我了。」
「这是自然。」
这时有一个听差极机灵懂奉承,见孙副官过来和宣怀风说了几句还没有告辞的意思,不等吩咐,就主动送上两杯上好的香片。
孙副官于是坐下,和宣怀风边喝茶,问道,「那位英国大使先生死了,宣副官知道吗?」
「是查特斯的姐夫?怎么就死了?」
「他被汉克斯爵士抓到罪证,在押送回英国受审的路上自尽了。他还留下一封绝命书,说是与其忍受回到祖国受审的屈辱,不如以性命洗刷带给家族的耻辱。」
宣怀风对此人并无好感,但听闻他自尽,也不禁叹一口气,把头摇了一摇。再喝一口茶,问孙副官,「那查特斯呢?」
「他是跟着英国大使一起被押回去,也是要受到审判的。只是和英国大使比起来,他算是个小角色,估计不会有性命之忧,也许就判个几年的牢狱吧。」
宣怀风叹道,「可见作孽是有报的。他那样轻浮享受惯了的人,要坐牢服苦役,那也够受了。」
孙副官好奇地问,「英国也有苦役?」
宣怀风不禁笑了,「当然有,你以为洋人天天嘴上宣扬平等友爱,他们的牢房就真象饭店一样舒服了吗?不管东方西方,天底下都一样,阳光照得到的地方总是光彩迷人,照不到的地方总是黑暗阴森。」
正说着话,管家在院子里经过,见宣怀风正喝着茶与孙副官谈笑风生,便走进来说,「宣副官,您怎么就起来了?总长临走时还吩咐今天让您多歇歇。要知道您已经下了床,刚才有您一个电话,我就不该挂了,应过来请您去听。」
宣怀风问,「哪里的电话?」
「是个叫尼尔.怀特的。」
宣怀风哎呀一声,说,「真不该挂,这事很要紧。我马上给他打回去。」
正要站起来。
管家说,「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那位在电话里说,他今天出院,怕您去医院看他,白跑一趟,所以才打电话告诉您一声。」
「还有没有别的话?」
「还有一句。他说一些朋友要庆祝他出院,今晚办一个舞会,想邀您也去。这是他叫我记下来交给您的。」
管家递来一张纸,宣怀风接了看,上面写着地址和时间,应该就是和舞会有关了。
「知道了,你去吧。」
管家刚转身,宣怀风又叫住他,吩咐说,「以后但凡我在家,不管我起没起来,有我的电话,都来告诉我一声。别理会总长那些话。」
管家笑着虚应一声,就离开了。
孙副官凑过来,往宣怀风手上的纸条一瞥,问,「真要去吗?我看还是先问问总长的意思?」
「你真是天底下最尽职的副官,不但为他办公务,还帮他看管犯人。」
孙副官笑道,「哪里。」
「我明白你的好意,可你这次却是多心了。我这位同学,与你总长的公务很有关系,对于我和他打交道,总长是一百二十个支持的。美国的大军火商欧玛集团,你可听说过?」
孙副官听白雪岚提过两句兵工厂的事,一听这名头,便明白大半,点头道,「果然是件正经大事,既如此,我再不敢妨碍你了。那头还有些公务要我去办,先告辞。」
宣怀风等他走后,把他带来那份公务看过,如常写了节略,放在一旁等白雪岚回来签字,又打了一个电话回戒毒院,问有没有特别的事情。
磨到下午,两腿间才不觉得那么别扭,便痛快洗了一个热水澡,挑一件簇新的西装穿上,漂亮爽利地出门了。
轿车开到纸条上留的地址,原来是一个极气派的洋公馆,门前几个印度听差穿着漂亮的黑色听差服,戴着白手套,很精神地站着。
宣怀风从前留学时,并不见怀特这样场面,想是读书时不想显露身份,所以低调些。现在既是到异国做生意,自然要摆出美国大集团的排场来。
于是也不以为异,上前递了名帖。
印度听差拿了名帖进去,不一会,就见怀特快步走出来,握着宣怀风的说,「你肯来,真是太好了。请进,请进。」
宣怀风跟着他一道进去,很快就听见熟悉的西洋舞曲,远远看向正厅,舞会已经开始,银灯璀璨,气派辉煌。
怀特却并不先领他去正厅,反而绕过去,将他带到一个安静的房间里。
怀特请他坐下,并不问,径直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宣怀风端着咖啡问,「你今天是舞会的主角,这是要逃席吗?」
怀特不懂逃席为何意,不过也猜到和逃跑差不多,点头说,「你猜对了,我有点想逃跑。」
「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谁把消息传出去,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是欧玛集团的继承人。你们中国人是不是有一个什么宴会,专门形容复杂又危险的赴宴?」
「鸿门宴。」
「对,就是那个。本来今晚,只是招待几个朋友的私人误会,但中国人不懂礼仪……对不住,我并不是说所有中国人,我指的是某些中国人。他们不请自来,而且在试探我的意思。」
宣怀风问,「试探什么?兵工厂吗?」
怀特拿出他的标准美国姿势,把两手一摊,肩膀一耸,说,「军火集团的继承人,也只有军火或兵工厂可谈了,不是吗?现在我的房间里,还有两个年轻的中国美人,是某个势力送的。对了,你们中国现在还有奴隶吗?人可以连同文书一起赠送?」
宣怀风听说有了竞争对手,不由紧张起来,也不关注什么中国美人,只问怀特,「我们说好的事,不会有变动吧?」
怀特把手有力地往半空一挥,「怀风,美国是有契约精神的国度,我们会按契约办事。但到目前,我们还没有正式签订契约。」
宣怀风自有了这档子事,早把能找到的资料都找来看过,又和白雪岚谈过几次,此时心中也有一点底子,从容地说,「契约的事,既然你我都坐在这,不妨现在就谈一谈。对于欧玛集团,我们所想要的是两样,枪械设计图,有经验的制造师。当然,如果能提供我们一部分制造用的机器,那是再好不过,我们也愿意出钱购买。至于人手……」
怀特插了一句进来问,「等等,我必须先问清楚,你不是国民政府的代表吧?」
宣怀风一怔,马上就做了取舍,摇头说,「我不是国民政府的代表。我以老同学的友谊向你保证,我们的合作,是私人性质的。」
「很好。我在来中国前,我父亲就说过,中国的局势太复杂,目前这种状况,还是以生意的眼光去看比较好。」怀特顿了一顿,又低声加了一句,「再说,贵国政府高层频繁变换,往往一个高官离开,他所承诺的就会完全作废,信用真的不太好。」
这倒是大实话,宣怀风实在无可反驳,只好讪讪一笑,接着问,「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先要了解的问题吗?」
怀特想了想,「兵工厂需要足够的兵力进行全面保护,你有这个力量吗?」
「有。」
「在首都这里?」
「首都恐怕有些危险,我打算设厂的地方,是在其他省份。」
怀特笑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广东。你父亲是控制着广东的大军事家,读书时听你说过。广东很好,那里沿海,运输来说非常便利。」
宣怀风心里想着的是山东,不料怀特说出这一句,如果再纠正,只怕夜长梦多。
宣怀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坦诚地说,「我的父亲已经去世,广东不再是我能控制的范围。但是,在山东,我有势力强大的朋友,如果我在那里设置工厂,他可以保证工厂的安全。」
怀特惊讶地说,「你父亲去世了?」
「是的。」
宣怀风话一出口,微微有些后悔,只怕怀特知道了,要改变主意。
那样可真的不妙。
白雪岚对兵工厂的兴奋,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这事谈不成,白雪岚无疑会极为失望。
一想到会令白雪岚失望,心里就忐忑不安。
然而,怀特得了这答复,却显得更为友善,拍着他的肩说,「抱歉,我说了一个令你伤心的话题。怀风,你还是那样诚实。要知道,我后来也见过几个同学,许多人离开校园,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为了长期的合作,我更愿意选择诚实的伙伴。」
宣怀风一愣,沉默片刻,问他,「我父亲去世的事,你原就知道了吧?」
怀特过意不去地笑了笑,诚恳地说,「抱歉,如我刚才所说,进入了充满谎言的世界,许多人很难再像过去一样单纯了。但你还是老样子,让我很高兴。」
他对宣怀风打个手势,「刚才你说到人手,请继续往下说。」
宣怀风心想,这要入到要紧处了,可不能有一点差错,先把话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才往下说,「人手,厂地,自然是我们的责任。厂房的建设……」
侃侃而言,说了有一刻钟,倒是条理分明,丝毫不乱。
怀特一直认真地听着,露出思索的表情。
宣怀风说完了,见他不言语,就问,「还有别的顾虑?」
怀特说,「你所承诺的资源里,漏了最重要的一项。」
「你指的是什么?」
「当然指的是你。」
「我?」宣怀风不解。
「兵工厂是所有人都想争取的合作,看看那边舞会上人们贪婪的面孔就知道了。怀风,我为什么不选择其他人,而是选择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怀特唇角往上一掀,露出胜算在握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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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算错了章节,如果修改,就要把后面的章节全部都修改,呜呜呜,我就弄个三十九章之二吧,可以省点功夫……
呜呜呜,真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