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啼啼的妙光苦苦哀求无用,被铁石心肠的若言打发走。
接下来就轮到最后一个——余浪了。
「安神石,你曾经告诉我,已经失落在阿曼江了?」若言第一个问题,就直挑要害。
欺骗大王,这已是死罪。
余浪不慌不忙地站起离席,回答道,「禀大王,安神石确实在阿曼江失落。因为大王严令追查心毒典籍和解毒方法,微臣找来找去,还是只能找到安神石一法,所以派人不断在安神石掉落的江底一带打捞。最后……」
「捞到了吗?」
「算是捞到了。」
「什么叫算是捞到?捞到就捞到,没捞到就没捞到,你到外头去几年,连话都不会说了。」若言目光霍地一闪,几乎刺穿余浪,声音却平和冷静,「本王不久前才问过你安神石的事,既然捞回来了,当时为什么不禀报?」
还是欺君。
又是死罪!
「禀大王,安神石虽然捞了回来,但出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怪事。从江底捞上来后,对着太阳晒干了,原本看着没有异状。不料微臣的属下随手把它拿起来,一捏就全散了,好像它是面粉做的,通通化成了粉末。」余浪恭顺地低头敛眉,字斟句酌地说,「那石头质地之怪,竟是前所未有。微臣拿到了粉末,左思右想,想不出个缘故,也不知这些粉末究竟是否还保持原来的戒毒药效。这都需要微臣再尽力去找到答案。是以,大王询问,微臣不敢冒昧回答说,找到解毒之法了。」
顿了一下。
余浪附上一句,「没想到一时不查,粉末竟然被小人偷了去,还藏入大王枕中。说到不谨慎,丢失此物,这是微臣之罪。」
若言瞅着他,忽然竟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世界上,敢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恐怕就只有余浪了。
余浪声称失落安神石的那段江面,急湍甚箭,猛浪若奔,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丢进去,早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了,纵使余浪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从翻遍整条阿曼江下流的底部,找回安神石。
至于浸了江水,再晒太阳就化成粉末云云,更是胡说八道。
「原来如此,本王明白了。」若言把视线从余浪弯得低低的脊背上移开,「你先退下吧。」
嗯?
若言没有当场发作,连余浪也心底微诧,旋即不动声色地施礼,「微臣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言目光冷沉。
王宫中的事,往往不需言语,彼此意会即可。
宫内结党密谋,在御枕上动手脚,听起来动魄惊心,但仔细去想,究竟是自己这个做大王的,太疏忽了。
早有预兆啊……
妙光和媚姬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没想到思蔷区区一个朝不保夕的娈童,也胆边生毛,敢掺和到这种事里。
而余浪,在回宫这段时间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甚至是明示过,他迫切地希望凤鸣死得干干净净,而不是作为俘虏,来到离王身边。
用凤鸣死来狠狠打击容恬,是余浪坚定的想法。
但是,导致若言和凤鸣神奇梦会的毒药,却是在余浪的一力主导显效。
这一切,真是连天神都无法解释的玄妙因果。
若言很笃定,安神石既然出现在御枕,此事不管余浪怎么狡辩,余浪都脱不了关系。
余浪,是何等人物。
妙光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爱耍小把戏的小孩子,媚姬思蔷更不会入他的眼。以余浪的谨慎,千辛万苦弄来的安神石,藏在自己下榻处,怎么可能轻易被这些人偷到手。
一向知道余浪胆大包天,可他居然胆大至此。
你真要逼本王,杀了你吗?风流倜傥的背影越去越远,消失在宫墙深处,若言双眸微微眯起,透出令人心悸的危险。
他当然会惩罚这胆大妄为的家伙。
就算余浪掌握了离国庞大的情报网,对国家忠心耿耿,是自己的得力臂膀,为离国立过无数功勋,是和自己有着血缘之亲的堂弟,但他说到底,是臣子。
强硬如离王,怎能允许自己的权威被如何挑衅?
不能饶。
只是,到底要把余浪惩罚到什么程度,还要再看一看。
看——枕中粉末造成的后果有多严重。
如果,害本王在梦中再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若言转身,走入殿内的龙床边,扫一眼,「都换过了?」
「禀大王,所有枕头、床单、帐幔、锦被……已经换上全新的。寝宫内外彻底打扫了三遍,小的亲自检查了的,绝不会有任何粉末残留。」
和凤鸣失去联系,应该是因为枕中被放进了安神石粉末。
那么,在不再接触安神石粉末之后呢?
大部分的解药都要服入体内才会起效,也许接触安神石粉末,只会一时阻碍梦中相会的毒性,也许把寝宫的安神石粉末全部清理后,心毒的效果会再次出现。
也许……这一次入梦,可以重新见到他。
不知道凤鸣现在怎么样了。
上次离开的时候,他憔悴不堪,被那该死的乳环折磨得非常虚弱。
他被孤零零地留在梦中,无人照顾,缺少饮食……
若言竭力不让担忧浮现在脸上。
「都给本王出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许骚扰本王。」
内侍通通退下。
若言大手掀开帘幔,缓缓躺上龙床。
闭目,不觉伸手抚摸身旁空空的床褥。
安神石粉末已经不在了。
凤鸣,请与本王,再梦中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