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做不到的啦!”
一声哀叹,在佳阳太守府邸里,再次挫败无比地响起。
这怎么可能嘛?凤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地踱步,“什么好好相处?和那个恐怖家家伙好好相处,除非天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大海干枯,喜马拉雅山垮掉,联合国倒台。”
“又在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了。”
“容恬!”
凤鸣猛然转身,眼睛大亮,朝刚刚跨进房的容恬跑过去,没站稳就问了一连串,“怎么样?和城守大人谈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进展?有没有商量出什么办法?那个什么阳魂能不能用什么方法赶出去?他一定要到我的梦里面来吗?
容恬摇摇头。
凤鸣叹道:”哎,我早就说了,让我一起参与讨论,干嘛中途硬说我需要休息,把我赶出来一个人干着急?如果我加上我这个现代化的脑袋,说不定就商量出办法了。
容恬微笑着听他的抱怨,不置一词。
之所以中途把凤鸣赶开,是因为他和别人商量帮助凤鸣的办法之前,不得不说出凤鸣梦中即将遇见的阳魂来自何人,和凤鸣现在现实中曾经有过怎样的接触,为何导致凤鸣把他视为最可怕的恶梦。既然凤鸣对若言入梦如此介意不安,这些有关若言的事,自然不应当着凤鸣的面提起。
“凤鸣,”容恬搂着他的腰,把他带到塌上,柔声问:“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容恬沉吟道:“这件事,我本来想等你主动和我说的,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急迫,根据孔业心的估计,今晚在你入睡后,对方的阳魂就会和你真正接触了。我必须知道,你上一次做梦,究竟梦到了谁?”
凤鸣猛地一怔,脸色苍白,低下头。
容恬低声道:“是若言吗?”
凤鸣听容恬问出这个名字,明白容恬也许早就看出问题来了,心里反而暮的一松,偷偷抬眼,窥探容恬,确定他脸上没有太糟糕的气色,才塌着肩膀,犯错小孩似的点点头,蚊子一样小声地问:“能不能不要问我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也不想说。”
容恬心脏猛地一下抽痛,很有风度地淡淡笑道:“那当然。”
伸出手,把凤鸣头上散落的碎发一丝丝掠好。
“凤鸣,下一次睡着,你可能就会碰见若言了。”
“……”
“此事如果真的发生,你打算怎样应对?”凤鸣抬起头。
期待答案的眼神,说明他对容恬的依赖之心有多重。
容恬看着他水润水润的黑眸,既心疼又不舍,“凤鸣,这一次考验,你必须亲自应对。”
凤鸣一震,失声道:“你不帮我想办法吗?”
天啊!
在恶梦中见到潜意识中的若言幻象,已经够糟了,现在还要见到代表若言本人的阳魂,那和见到若言本人有什么差别?
只靠他自己一个赤手空拳,岂不是立即完蛋大吉?
那个可怕的男人,估计在梦里也会拥有强大力量和恐怖的气势
“我当然会帮你”容恬在凤鸣不会隐藏心事的脸上,完全看出他此刻所思所想,强挤出一个英俊的笑容,“只是需用另一种办法。”
“原来还是有办法的?”听见容恬没有打算对自己置之不理,凤鸣稍微松了一口气,赶紧问:“什么方法?”
“我会竭尽全力地帮你”容恬沉着的脸上,激烈针扎的痕迹一线即逝,压抑着自己浑身的难受,平淡地开口:“解开对若言的心防。”
“什么?”
凤鸣差点从容恬怀里跳起来,极度不解地瞪大眼睛,“你说解开对谁的心防?”
容恬长叹一声。
心里充满愤怒的无奈。
如果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机,他怎么可能接受孔叶心的建议?
但是。
如孔叶心坦白指出的那样,加入凤鸣一件若言就惊慌失措,挣扎躲藏,唯一可以遇见的后果,就是强烈刺激到若言,使若言的野心和侵犯愈大为膨胀。
这是所有强大的男人在见到弱小又企图逃离自己掌心的猎物时,自然而然会生出的,恃强凌弱的占有心态。
不管容恬怎么抗拒这种想法,但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后,扪心自问,容恬也不得不承认,换做他是若言,见到思慕已久,却一直拒绝逃避自己的凤鸣,也很可能会做出暴戾残忍的事来。
别无胎发。
即使再去多么难受和嫉妒,他也必须打开凤鸣对若言的心防。
梦中的阳魂相遇,是精神上生死存亡的较量。
只有凤鸣对若言一直以来存在的恐惧和厌恶收敛起来表现出强大的信心和从来的态度,才能避免凤鸣在梦中被若言的阳魂进一步伤害。
想不到,竟要开导自己最心爱的人对自己最憎恨的敌人和颜悦色。
容恬心情值复杂沉重,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但目前凤鸣所陷身的状况,已经不容他有一丝逃避的余地。
“来,听我慢慢说。”容恬将身上以优雅潇洒的姿态倚在塌上,示意凤鸣靠在自己胸前。一边让凤鸣听着自己强壮的心跳,一边缓慢地开口,“还记得我吗第一次见面吗?在西雷王宫,太子殿的浴池里。”
“嗯。”
“那个时候,你身上有很多伤痕。其实,那都是我在你这个身体的前任主人,真正的安荷身上,亲手弄出来的。凤鸣,你知道吗?容恬曾经也是一个你所讨厌的暴戾残忍的男人……”“不!不许你这么说!”
“我说的只是实话。只要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初期的相处,就可以发现在我身上,有许多和若言相同的地方。我和他一样,出生在富贵的王族,天生就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别人的生死何痛苦,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们要得到的东西,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弄到手。”
“不要说了!你和若言根本就不同,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凤鸣痛苦地捂住耳朵。
不想听。
容恬怎么可以这样。
将自己和若言那样残暴可恶的你那人相比?
容恬其实比凤鸣更痛苦,却只能继续他目前所想到的,超乎常人想象,匪夷所思的办法,拿开凤鸣捂住耳朵的两双洁白的玉手,在秀场美丽的直接上轻轻吻着。
“是不改变了我,凤鸣。在遇见你之后,你令人好感的自信,活泼的性格,种种出人意表的言行,完全改变了我。对着相貌一模一样的安荷,我是轻视而肆意妄为的,我利用他满足我一时的欲望表现出队伍绝对的权威。欺凌弱小无力的人,你最看不起这样的男人,对吗?”
凤鸣毫不犹豫地摇头。
开什么玩笑?容恬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自己怎么可能看不起他?
虽然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上一大堆奇怪的伤痕时,是比较惊讶,而且刚刚相处时,容恬还曾经把他弄得晕过去,还害他差点咬舌自尽……
不要!
不许想容恬的处境!
“可是,和对着安荷时完全不同对着你,我却会每天都生出奇妙的感觉,因为每一次和你相处,我都会听见我从未听过的花,发现你小脑袋里取之不尽的新鲜电子。你对天下统一的看法,对百姓生计的关注,对人的生命和价值的尊重,让我欢喜不已,让我一点点地改变。”容恬深情地凝视着他的双眸,沉声说:“凤鸣,你是我的无价之宝。”
听见情人这么由心的赞美,凤鸣眼眶微热,赧然地低声道:“容恬,你也是我的无价之宝啦。”
如果这只是两人间窃窃私语的情话,那又多好。
可惜实情并非如此。
该说的,还是要说。
容恬快发狂的嫉妒在每一根序贯里侵蚀流窜,在心底发出一声长叹,不得不说出让自己心如刀割的话,“凤鸣,把若言当成过去的我,好吗?”
“可是……”凤鸣脸现迟疑。
“我并不是在要求你爱上他,今生今世,我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要求。我只想要求你,在梦中见到他的时候,重现你当初见到我时令人震惊的骄傲与自信,用你所绘的一切去左右若言的行为,压制住他心里的暴戾之气,让他对你充满好奇。
只有挑起若言更强烈的好奇心,才能让若言暂时放下强行侵占的冲动更耐心地去挖掘在于凤鸣身上的所有答案。”
这是争取更多缓和时间的唯一办法。
凤鸣对容恬所说的似懂非懂,不可思议地道:“左右若言的行为?天啊,我怎么可能做到?他可是极度自大、自负、喜欢暴力的家伙。后来不也是被你轻松摆平了吗?”
容恬的双唇在凤鸣头上轻轻印了一下,温柔地凝望他,“想当初我们的第一次,三番二次地被你叫疼中断,我可是生平第一次为了对方而苦苦压抑自己的需求,几经周折,最后才心满意足地和你攻读鱼水之欢。可见你的魅力之大,足以令任何男人在心疼煎熬的同时又强行自制,努力不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只要你使用同样的手段,我保证若言在你梦境中变得像我当初一样乖。
凤鸣无辜地从鼻子里哼哼一声,“什么使用同样的手段?你这个说法,好像我对你用了奇怪的手段似的。”
容恬忍不住溢出一丝微笑,宠溺地道:“哪里,是我太禁不起诱惑。你还什么手段都没有用,我就已经被你迷得昏头转向,把身体和这颗心双手奉上了。
“容恬,我看是你在队伍用手段吧?”凤鸣满是委屈地瞥他一眼,“每次都说不同的甜言蜜语,让我糊里糊涂就任你摆布。现在,你又想用甜言蜜语去哄我和若言好好相处……”
危险当前,一向在容恬勉强笨笨的凤鸣,也变得机灵了。
容恬唇边的笑意,真是苦涩道极点。
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甘心去哄自己的心上人和情敌好好相处呢?
容恬露出正容,无比认真地盯着凤鸣的眼睛,“凤鸣,答应我,再勇敢一点,用尽你一切可以想到的方法去应对若言,好吗?”
“只是……”凤鸣咬着下唇,“这个办法,真的有用吗?”
“一定会有用。”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见到他要怎么办?我见到他就背脊凉凉的,一被他靠近就浑身寒毛直竖。深知只要见到他那张脸,就会……”凤鸣猛然紧闭嘴巴。
就会…想起当初被他囚禁时,每次被他抱在怀里,整夜整夜连手指头都不敢乱动一下的恐惧和僵硬。
凤鸣眉心几乎纠正一处,低声道:“难道我真的要像你说的那样,把若言想象成你吗?”
容恬的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戳了一剑似的,却不得不如实回答:“是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这样窝囊酸涩的滋味。
这简直是逼他不得不把雪白诱人的小雪鹿送进装有猛兽的牢笼里。
虽然容恬脸上努力保持从容淡定,但凤鸣怎么会不明白他心中的痛苦。
凤鸣闭上眼睛,努力地配合着想象了片刻,最后睁开眼睛,语带挫败地叹气,“容恬,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可是……他和你……他和你……真的一点都不像。”
要他对着若言,想象自己正对着容恬。
就好像对着一根味道明明很糟糕的罗卜,却要把它想象成一根美味无比,万中无一的千年人参一样。
这难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肯定搞不定的呀……
凤鸣脸上的难色,毫不隐藏地袒露无疑,可怜兮兮的求救眼神投向容恬。
容恬心底,再次发出一声长叹,
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感受,柔声道:“先不要焦急。让你突然接受这样的事,确实很不容易,不如未免想一些办法使你慢慢适应吧。”
“嗯?什么办法?”
“你不妨试着……”容恬犹豫片刻,才毅然把话说出口,“……在相处的时候,把我当成若言,也就是唤我为若言。”
“什么!?”凤鸣不可思议地失声叫出来,“你是说真的吗?”
“本文不会那这种事开玩笑。”容恬眸色深沉。
狠狠的,咬紧牙关。
身上每一处都叫嚣着快把人逼疯的嫉妒。
那个对凤鸣下毒的名叫余浪的恶徒,如果他在眼前,容恬一定会亲手把他撕成碎片!
“可是我……”
“不要再犹豫了,既然这是唯一的办法,未免就必须果断去做。”容恬以壮士断腕般的沉重语气,要凤鸣打消疑惑。
“嗯。”
“凤鸣!”
凤鸣鲜少见容恬这样严肃威严地叫自己的名字,也知道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咬咬牙,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容恬此刻的新签,真不知该说是欣慰,还是更加的难受。
把凤鸣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
房中,好一阵沉默。
“凤鸣,你现在……试一下吧。”
“呃,把你当做若言吗?”
“是的。”
天知道,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让容恬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两个字来。
凤鸣偷偷打量容恬的脸色,忐忑不安地说:“那……我真的开始练习了?”
“那个…”
“不要犹豫,也不要吞吞吐吐。”
“我有在努力啊,至少给我一点酝酿的时间好不好?”凤鸣吧眼睛闭上,培养情绪,努力需找这种明显属于自我欺骗的感觉。
不要紧。说到底,这不过就是演戏。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从前看过这么多电影和连续剧,正式该利用和学习的时候。
奥斯卡影帝要骗过所有观众,而他,唉,他只要骗过若言一个就好。
何况,还有容恬这么自我牺牲,肯帮他磨练演技……
狠狠地做了一番自我安慰,又挨在容恬结实有力的胸膛里,凤鸣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接受这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抿紧的双唇,好不容易张开。
“呃……若……若言大王,你好。呵呵……”凤鸣蹙脚地傻笑两声,在容恬鼓励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继续,“这么久不见,你……你帅了好多啊,越来越像……我家容恬了……”
容恬其实也瞬间挣扎了一下,才以无比的坚毅让自己进入角色,“多谢鸣王的夸奖。”不过……后面那一句像容恬之类的话,依我看,鸣王还是免了吧。”
“哦……”
“继续吧。”
“嗯,容恬啊……”凤鸣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忽然之间,想到一个好像还不错的主意,也许可以让我早点习惯,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容恬温柔地凝视她,“只要对你有好处,任何事我都会肯的。是什么好主意?
“那……我可以画个面具让你戴上吗?因为看着你的脸,我真的很难联想到若言。”
“……”
“还有就是,”凤鸣瞟瞟容恬的表情,小小声地问:“我想在面具的额头上写个大大的“若言”的两个字,就和提词机的原理差不多吧,随时提醒我面对的是若言。呃,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
具有高难度挑战性,不可思议的练习,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时间的车轮,总是不管世间变还,不疾不徐地转动着的。
日落西山。
暮霭遮住城墙上的楼阁,落单的乌儿在失去光亮的空中盘旋哀鸣。
转眼,最后一丝余辉散尽,就是夜幕降临的时候。
此时是身在离国王宫的若言,对文兰沉玉这种气势来自拓照族的毒性并无深知,他所期待的,只是安神石能换来凤鸣刀自己的身边罢了。
想到余郎已经承诺在期限内交出安神石,到时候藉此要写容恬,得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若言心情舒畅。
像往常一样把臣子们送上来的奏折全部批阅好叫侍卫们分头派出等待执行的王令,若言在侍女们伺候下舒舒服服地沐浴一番,召来思蔷侍寝。
即将得到凤鸣的想发,让他心灵和身体都极为兴奋,把这些兴奋发泄在闭上眼睛后河凤鸣神似的思蔷身上,知道思蔷被弄得浑身发软,连娇喘的力气都不剩了,若言才满足地放开怀里软绵绵的X细身躯,翻身在御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沉睡中的若言睁开双眼。
御床上除他以外,没有别的人,昨晚侍寝的思蔷,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早已在勉强恢复可以走动的力气后,识趣地悄悄退下了。
上方,是熟悉的寝宫屋顶的图案,飘入鼻尖的,也是熟悉的立国王族喜爱的焚香味道。可为什么,会有这种突如齐来的,心弦仿佛被撩动的微妙刚绝?
他骤然翻身坐起,毫不迟疑地取出藏在枕头下的锋利短剑,如机警的野豹,迅速而灵敏地掀开遮挡他亲线的帘帐。
双足稳稳地踏上冰冷的地板,抬眼一扫。
强壮高大的身体,骤然巨震。
“若言大王你好。别来无恙吧?”
那个让若言时时刻刻惦念不已,不惜动用所有力量强夺到手的人,此刻离若言仅十步之遥。
他正倚在若言平时很喜爱的一个高软枕上,略有一些放任,却悠闲自得的高雅姿态,优美而令人不敢轻易破坏亵渎。
他的眼睛,比若言记忆中的还要闪亮。
甚至,比从前更俊美的脸庞上,还带着若言从没见过的灿烂笑容。
如此灿烂的笑容,令人炫目。
若言可以感觉到,眼前的人是真实地在笑着的。
确实如此。
在经过白天非常努力的尝试和锻炼后,凤鸣的小脑袋里,已经深深刻下了容恬头戴着“若言”二字的面具搞笑模样。
以至于猛一见若言,就忍不住想象若言头上也……
奇怪,原来把自己害怕的人想象得很滑稽,果然就不会那么惧怕了。
虽然也不是一点也不惧怕,只是,还是会忍不住地想笑。
“鸣王!?”
从若言脸上窥到一丝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凤鸣信心大增,赶紧照着容恬所教导过的台词,双唇轻启,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和善友好的态度,对若言发出“好好相处”的第一稿信号——“若言,我想请若言大王坐下来,陪我聊聊天。不知道……若言大王是否会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