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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 第10部 飞流激湍 第三章

所属书籍: 凤于九天

    凤鸣直接痛快的表态支持,当然是最让容恬满意的反应。

    送上门的美食,容恬从来没有拒绝的矜持,难得凤鸣主动,容恬立即老实不客气,一把反搂了爱人,把舌头直探进去,里里外外调戏个饱,听见身后僵硬般的空气中渐渐传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知道大后和瞳剑悯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两三成,只好把被他吻得晕乎乎的凤鸣依依不舍放回床上,转身潇洒地摊开双手,露出一副无可奈何但是极俊逸的表情,“太后息怒。太后的苦心,我怎么会不明白,但均恩令并不是儿子一时冲动而拟定的。这一道王令,早在我末登基之前就已酝酿,这几年,我一边在朝政中琢磨,一边不断派出心腹,到西雷以至其它国家的各个城镇中暗中观察,才做出了这个决定。这一项国策,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动摇我的心意。”

    太后坐在椅中,犹如泥塑一般,也不知道是否打击太大,容恬的话,她听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瞳剑悯脸色变得极度难看,死灰一片,“这样说来,大王是执意要抛弃先王的基业了?”

    “瞳将军大错。”凤鸣揉着太阳从床上坐直了,刚才被容恬反击的吻弄得晕乎乎的脑袋还隐隐充斥着兴奋。容恬毅然回绝撤销均恩令的态度实在帅到无以伦比,连带着也激起他的雄心,当然义不容辞地来帮容恬反驳瞳剑悯,“均恩令是一道伟大的王令,它会使西雷在很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十一国中无人能及的大国,连离国也——尘莫及,只有容恬这样有气度的大王才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凡是认为均恩令会毁灭西雷的人,都是目光短浅之辈。”

    容恬一口拒绝撤销均恩令,瞳剑悯心灰意冷。他笃定这个“自杀国策”绝对是凤鸣弄出来的花样,对凤鸣的态度更是立即下降到历史新低,鄙夷地哼了一声,“原来我这个为将几十年的西雷大将,只是目光短浅之辈。鸣王你被人处处追杀缉捕,三番几次要西雷动用大军营救,倒是目光卓越了?”

    这话老辣,一句就刺中凤鸣要害。

    如果说当今十一国,被人逮得最多的权贵,他凤鸣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凤鸣嫩脸通红,又开始习惯性地挠头,挠了一会,才想起身上肩负着扞卫容恬国策的重任,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目光卓越的并不是我,而是容恬。”

    “哼,这等口舌之争……”

    “瞳剑悯。”一直不作声的太后忽然开口,威严地道:[让鸣王说完不迟。“

    瞳剑悯现在已经明白太后是站他这边的了,当然对太后俯首贴耳,于是真的闭上了嘴。

    容恬见凤鸣挺身而出,为他分辩,大觉有趣,用手撑着下巴,继续观看他怎么发挥。

    凤鸣继续道:“容恬目光卓越之处,在于他拟定这道均恩令的出发点。”

    “请鸣王说仔细些。”太后发言了。

    “因为容恬的出发点,并不仅仅是从西雷王的观点看问题,而是从十一国之主的观点,来考察人才的问题。”

    此语一出,太后似乎想到什么,略为动容。

    “妙!”容恬蓦然爆出一声大笑,以手击床,赞道:“这一句真是精华。从十一国之主的观点,来考察人才问题,哈哈,凤鸣,凤鸣,只有你才能说出这样精彩的话来。我一直都想用一句明白的话概括均恩令的主旨,可不是用词太过艰涩难懂,就是过于冗长。难得你竟能想出来这么一句妙语。”注视凤鸣,又爱又叹。

    凤鸣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嘿嘿讪笑,“我也是随口就说了出来,没经过什么思考的。我们继续说下去。”收了笑容,又摆出一副认真的脸,“人才是国家的重要资源,治理国事需要人才,改进耕牧需要人才,打仗用兵需要人才,有能力的人……”

    “咳咳……”太后干咳两声,静静道:“鸣王只需要说一句有能力的人对于国家很重要就可以了。”

    “哦,是的,是的。”凤鸣连忙答应了,把岔开的话题又绕了回来,“将选举官吏将领的范围,扩展到平民和奴隶中,这使国家有机会吸收更多的人才……”

    “这就是均恩令的荒谬之处。”瞳剑悯对于均恩令真是非常反感,虽然有太后的吩咐在前,还是忍不住反驳道:“人才均在贵族之中,那些平民奴隶,都是下等贱民,哪有什么才能?这就好象从猴子中寻找一个将军一样,简直就是妄想。”

    话音未落,原本一直倚在床边的容恬眉头一挑,站了起来。他人高腿长,两步已经到了瞳剑悯眼前,像泰山屹立在前一般,压得瞳剑悯差点透不过气来。

    容恬手往腰间一摸,锵!拔剑出鞘,寒光闪闪。

    太后凤鸣以为容恬动了杀心,都是大惊,同时从椅上床上猛然挣起大呼。

    “容恬!”

    “大王不可!”

    惊惶呼声中,容恬已经把手中宝剑递了出去,递到中途,方向忽转,瞳剑悯还未明白过来,容恬的宝剑已潇洒地在伞空中虚晃半圈,塞到了瞳剑悯手上。

    容恬看着愕然的瞳剑悯,薄唇微微上扬,蓦然提声喝问,“子岩在外面吗?”

    “子岩在!”帐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应答声。

    容恬也不叫他进来,隔着帘子喝问,“子岩,你自学了十年的剑法,敢不敢和瞳剑悯比一场?他可是西雷老将中有名的剑术高手。”

    “有何不敢?”子岩的回答毫不犹豫地传了进来。

    容恬早猜到他会迎战,眸子对瞳剑悯冷冷一瞥,“你要是赢了,本王立即放你回去。”

    瞳剑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生机,心中大振。

    瞳家在西雷世代为臣,门风骁勇刚毅,出过不少著名将领。瞳剑悯可以说是从出生就被当成将领来抚养的,从小除了父亲长辈等悉心教导,还延请各地剑术名师指点。对于剑术,他有相当的自信。

    子岩是容恬留在身边危急时才用的死士将领,瞳剑悯从没有在西雷王宫中见过。不过隔着帘子听他的声音,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练剑的年月远远北不上瞳剑悯。

    年轻剑手的优势,是年轻力壮,斗剑越到后面,越能显出体力,对于老将来说,拖越久就越吃亏。但比剑不是拔河,并非力气大就可以赢,更多的是要看经年累月积累的技术和经验,这才是决胜的关键。只要可以倚靠老辣的剑术,尽快刺伤对方持剑的手,就可以大获全胜。

    想到这里,瞳剑悯脑里已经打定主意,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缓缓站起来,沉声道:“将来你要是被我生擒了,我也给你这样一个机会。”扫视帐内一眼,沉着地走了出去。

    凤鸣这才松了一口气,软软靠回床上,后臀一碰床垫,立即惨叫起来,“啊……好疼……”

    容恬赶紧过来,帮他小心安置,心疼地怪他:“要你好好躺着,你跳起来干什么?”

    凤鸣刚才以为容恬要杀瞳剑悯,大惊之下哪里还想得起来自己这个经历过容恬强烈“疼爱”的身体不可以随便挪动,此刻正不得不承受“纵欲”的恶果,疼得龇牙咧嘴,听见容恬这么说,立即用充满控诉的目光瞪视容恬,“要不是你,我用得着这样躺着吗?”因为太后还在一旁,声音只能压低。

    锵!

    一声短促的兵器交击声,忽然从透过厚重的帘门传入帐内。

    两人知道外面空旷沙地上的决斗已经开始,都停止了低语,聆听外面的动静。凤鸣学剑的资历远远比下上容恬,也不如瞳剑悯这样的老将,隔帘丰眯着眼睛听了半天,只偶尔听见一两下金属碰击声,时大时小,实在听不出个什么来。他眼角转动,朝一直静坐在旁的太后瞅了一眼,又看看身边正仔细听着外面的决斗动静的容恬。

    容恬虽然也是隔帘听音,却时而点头微笑,时而叹息,隔了一会,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可惜,子岩毕竟年轻,有点心浮气躁,不然这招已经足以让瞳剑悯弃剑。”

    凤鸣非常惊讶,又羡慕又佩服,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光听声音就可以猜到他们的招数?”

    容恬忍俊不禁,“就算师傅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我只是哄你玩的。”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笑后又一本正经道:“不过我猜子岩会让瞳剑悯弃剑,却是很有把握的,要打赌吗?”

    凤鸣看见他一脸诡异的微笑,连忙摇头,“打死我也不赌。和你打赌,不管输赢都是我倒霉。”

    两人低语这片刻,外面逐渐激烈的兵刀交击声已经骤然停止。容恬视线转向一旁,淡淡道:“进来吧。”

    帘门应声而揭,子岩首先大步跨了进来,恶战后呼吸还有点急促,宽厚的胸膛一起一伏,剑已经回鞘,就插在腰间,入了帐篷见到容恬,对着容恬微微一躬。

    “赢了?”凤鸣从容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问。

    子岩朝着他轻轻笑笑,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算是回答了。

    跟在子岩身后进来的,是脚步沉重的瞳剑悯。刚才容恬递给他的宝剑已经不在他手上,他空着双手,有点失魂落魄,灰败的脸色让他看起来似乎老了很多。

    进帐后,瞳剑悯首先将目光投向脸色一样难看的太后,许久,才缓缓转向容恬,“我输了。”

    容恬问,“你知道你输给了谁?”

    “知道。”瞳剑悯道:“一个平民。”

    “也就是你嘴里所说的不可能从中挑选出将军的猴子。”

    “猴子再有本事,也是猴子。不管一只猴子多有本事,但用一只猴子当一军的主帅,始终只能惹人耻笑。”瞳剑悯冷冷抬起头,眼中射出桀骛不屈的骄傲目光,“尊卑有度,贵族对王族世代的忠诚,才是一个国家可以屹立的根基。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要我改变我的想法,万万不能。但我不想死在低三下四的人手里,请太后赐剑,让我自尽吧。”

    不料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态度竟然还如此强硬。

    凤鸣微觉愕然,又转过视线去看子岩,“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子岩摇摇头。

    他这样安然,倒让凤鸣更加奇怪。

    “他这样侮辱你,你一点也不生气?”

    子岩垂下眼,想了想才答道:“他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过我,现在可怜得只能动动嘴皮子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没想到这家伙一脸正经,一开口居然这么损,瞳剑悯立即对他怒目瞪视,老脸涨成酱紫色。

    “哈哈哈哈……”容恬听得有趣,仰头大笑了好一会,才停下随意地摆摆手,吩咐道:“瞳剑悯回去吧,你是迂腐了点,可还算是个忠臣。不过,瞳儿不同,他胆敢和若言勾结,已经背叛了西雷,本王绝不会饶过他的。你回去之后,把本王这个口讯带给他。子岩,你给瞳剑悯备一匹好马,再给他一把剑,一包粮食,把他带到二十里外放了。”

    他身为大王,话一出口就是王令。

    凤鸣等都没猜到他会忽然开口释放瞳剑悯,非常愕然,连劝告一下都来不及。只有端坐一旁的太后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她亲眼看着子岩把瞳剑悯带出帐篷,缓缓起身,终于开口道:“哀家累了,要去休息一下。”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大王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容恬恭恭敬敬道:“原定是明天启程的,好赶去西琴和太后会合。现在当然是要和太后商量好了再决定启程的日子。”

    太后叹着苦笑,“不必了。所有的要紧事,大王不是都习惯自己一人做主吗?”摇头连叹息了几声,才重新挪动脚步。烈儿赶紧掀开帘子,躬送太后。

    凤鸣看着太后沉重的背影消失在帘门后,才有些担忧地说:“你那个均恩令,好象让太后很不高兴。你要不要去和她谈谈心?解释一下?”

    容恬摇摇头,沉声道:“太后就算不满,我这次也不得不违背她老人家的心意了。这片大地上光是独立的国家就有十一个,还有无数风俗各异,彪悍尚武的部落,要统.一天下,安定人心,就不能不颁布均恩令。这件事很不容易,要看看谁够毅力,能够挺到最后。倒是你……”他语气一转,变得轻松起来,英俊的脸上带了笑容,“你刚刚对着瞳剑悯说的那些话,实在厉害极了,我要想个什么法子奖赏你才行。”

    凤鸣大为得意,晃着头道:“奖赏就不必了,只要你知道以后好好尊重我,那就不错了。其实这方面我倒真的有很高的天赋,考大学的时候我就想过要不要报考外交专业,不过那个对于英语的要求真是太高了,所以我……”

    “那么从现在开始,本王就将安抚太后的事情交给你了。”

    “什么?”凤鸣蓦然停下滔滔不绝的自我赞美,发出一声怪叫。

    “我说,”容恬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坏笑,“从现在开始,由你开动脑筋,想想怎么让太后接受均恩令。你不是很有天赋吗?”

    “我……我……”

    “何况太后向来都很喜欢你。你不是常说太后和蔼可亲,好象你的母亲一样吗?”

    “可是太后凶起来的时候也很可怕啊。”

    “嗯,我也觉得挺可怕的。”

    “那你还叫我去?”

    容恬和凤鸣大眼瞪小眼,目光交锋了好一会,最后,容恬才让步似的举手投降,“好吧,我不勉强你。”

    凤鸣大喜,“你决定自己去了?对啊,毕竟是亲母子嘛,有话可以好好说,我在帐篷外支持你。”

    “我觉得,我们两个暂时都避开一下太后比较好。”

    凤鸣惊讶地看着容恬,啧啧摇头,“你居然在逃避?我以为你谁都不怕呢。”

    容恬尴尬地说:“哪个儿子不怕生气的娘?”

    两人同时叹了一声,又同时把头摇了两摇,互相看着,觉得前所未有的古怪有趣,忽然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凤鸣笑得抱着肚子蜷在被窝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算……算了,我怕了你。太后的事情我去想法子安抚,救命……肠子好疼……”

    容恬也笑倒在床上,手脚打开仰躺着喘气,“那我负责把瞳儿从西雷王位上抓下来,打他的屁股。”

    次日清晨,拔营启程。

    凤鸣因为狂欢的后遗症,只能暂时享受和秋蓝等侍女同样的待遇,坐在垂下帘子的马车里跟随军队前进。幸亏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失陷在温柔堆中的男性,伤势好了大半的容虎也因为容恬的命令,伤势全好前不许骑马,被迫挤在马车里。

    一辆长方形大马车里面,挤了秋蓝、秋月、秋星,外加虽然身体不便但是调皮毛躁依旧的凤鸣,还有一个恨不得立即跳下车爬上马背的容虎,热闹得不得了。一路上,烈儿也偶尔跑来捣乱,更是一车轰动。容恬独自骑着马,听见身后凤鸣所在的马车下时传来阵阵搞怪叫声,常常露出会心的微笑。

    子岩带一队人在前方侦查路上是否有埋伏,走在最前端;永逸领着自己的人马跟在大队后面,在大队之中,最后的那个位置挺方便的,可以在行进过程中随时缀后一点,脱离众人视线而不引人注意。一旦遇上迷人的风景,他就领着烈儿两人卿卿我我一下,再一起策马跟上大队。

    太后从昨天开始,态度就变得十分冷淡,见到谁都笑容不多,不过也没有发火。她有自己的护卫人马;永逸非常殷勤地尽地主之谊,特地为这位西雷至高无上的女性准备了一辆颇华丽的马车。所以太后就坐着这辆马车,被自己几名心腹高手保卫着,行进在大队的中部,和凤鸣他们的马车隔了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凤鸣虽然答应了容恬负责安抚太后,但是想到太后不苟言笑的脸,心里又怕怕的,果然是平常不生气的人一旦生气更吓人。中午休息的时候,凤鸣终于鼓起勇气,去到太后马车前,犹豫了半天,才挨着帘门低声道:“太后,我可以进来和你聊聊吗?”

    不知道是太后不肯回答,还是凤鸣声音太小,马车内竟然没有丝毫回应。

    凤鸣等了良久,更加尴尬,不得不又硬着头皮,把声音稍微提高一点,“太后,那个……我……”

    “鸣王如果是要说均恩令之事,就请回去吧。”

    太后的声音,隔着马车的垂帘听起来,更显得没有起伏。

    凤鸣碰了一个大钉子,只能灰溜溜跑回自己的马车,苦思冥想解决的方法。秋蓝等人都知道他答应了容恬要安抚太后,见他回来之后就愁眉苦脸,知道事情一定不顺利,纷纷柔声劝他放宽心。

    “鸣王不要担心,太后一定会明白大王心意的。”

    “太后虽然脸上有点不满,但是她已经开口答应让大王自己决断大事了呀。”

    “再说,哪里有母亲会一直和儿子生气的?”

    有这三个宝贝在一起叽叽喳喳,再天大的烦恼也会被吵得不翼而飞。凤鸣虽然还没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过很快情绪就平复过来,恰好烈儿又找空钻进车来找他大哥胡闹,顿时整个马车都喧闹起来。

    下午大队继续赶路,走了一段路程后,不知道是否被马车上的欢声笑语吸引,连容恬也忍不住策马靠了过来。秋蓝一直在窗边看着,赶紧对凤鸣报信,“大王过来了。”

    凤鸣把头探出马车,做个鬼脸,“我可是信守承诺的,中午已经去见过太后了,可是她不愿意见我。别担心,事情要慢慢来,我正想办法呢。”

    “谁问你那个?”容恬朝他挤眼,诱惑道:“要不要出来和我一块骑马?”

    话音未落,在马车里待闷了的凤鸣早就欢呼起来,“要!要!”

    “别乱动,小心摔到。”

    他们默契早就十足,容恬伸手过来,凤鸣早就准备好了,好像轻轻荡了个秋千一样,在空中抛个半弧形,舒舒服服落在容恬怀里。

    容虎羡慕得不得了,抓紧机会请求,“大王,我现在也可以骑马了吧?”

    容恬对他可没有那么好的“恩赐”,斩钉截铁道:“师傅刺的剑伤岂是说笑的?你给我好好留在马车上养伤,秋月秋星,你们把容虎给看牢了。”

    秋月秋星大声应道:“是!奴婢一定好好看牢!”看着一向镇定从容的容虎一脸几乎要哀叫起来的表情,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秋蓝见他可怜,靠过去一点,低声道:“大王也是为了你好。摇曳夫人临走前交待过,萧圣师剑法厉害,伤口位置非常刁钻,万一没有全好,不小心进开伤口就会流血不止。你这个伤不好上十成,是不可以乱动的。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吗?”

    她语气这般温柔,害容虎耳朵后面红了一大片,放低了声音道:“我当然愿意和你在—起。”

    两人低声细语中,容恬早抱着凤鸣骑马走远了。

    前面有子岩开道,容恬不用担心前方会有伏兵,一路策马奔了半里,直追上开道的子岩。

    子岩听见后面马蹄声,回头去看,发现是容恬和凤鸣同骑而来,指着前面禀报道:“大王,前面就是码头。”

    凤鸣雀跃地问,“我们要坐船吗?”

    “对,顺水而下,稳妥又节省马匹的力气,大家也可以好好休息,养好精神。”

    凤鸣高兴得直扯容恬衣袖,叫道:“快跑快跑,我要第一个到达大船!容恬你真聪明,一时半刻你从哪里弄来的船?”

    容恬叹气,“你好象忘记了自己是天下最有实力的航运老板?”

    凤鸣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继承了他那个古怪老爹的所有大航船,还有据说珍贵万分的航海图。容恬说他是天下最有实力的航运老板,那倒不是顺口胡吹的。

    嘿嘿,看来有家产也不错嘛。

    “不用叹气,我的就是你的。”他拍拍容恬的肩膀安慰道:“大不了我送你两艘好了。”

    容恬哭笑不得,搂住他的腰道:“坐稳了,我带你去看你的船。”朝马臀上轻轻挥了一鞭,胯下久经训练的骏马箭一样飞出去。

    不过一会,已经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水的味道。

    容恬想着讨凤鸣欢心,放缓了速度,刻意沿着江边过去,以便让凤鸣享受江边缓驰的乐趣。

    凤鸣问起均恩令的事。

    容恬道:“我已经派出十几个侍卫去各个城镇张贴均恩令。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就算我们不宣传,瞳儿也会帮我们宣传。他正唯恐各地的贵族们不知道这件事呢。”

    凤鸣皱皱小鼻子,“可是太后那边……她连见都不肯见我,还说和均恩令有关的事情,都不和我谈。”

    容恬帮他揉揉脸上的愁痕,宠溺地问,“为什么一脸担心?就算太后现在不赞同,日后总会想通,何必烦恼?”

    “我总要有机会发挥一下鸣王的作用吧?”

    容恬听他说得有几分严肃,不像随口胡说,仔细打量了怀里的宝贝一番,“放心,会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唇边带出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凤鸣懒洋洋挨在容恬怀里,目光随意往对岸景色浏览,正要说下去,忽然大眼睛一睁,叫道:“看!有浮尸!”顿时坐直起来。

    容恬朝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江面有一个人面朝上半沉半浮着。

    他吆喝一声,后面的子岩带着几个人过来,脱了外衣跳入江中把那人拉过来,七手八脚扯上岸。不一会,过来禀报容恬,“大王,那不是浮尸,人还活着,吐了两口水就醒了。这人在江里浸过,竟然还满身酒气,一定喝了不少,看来是个酒鬼,失足掉下江的。”

    “救醒了就让他走吧,和他说,下次喝醉了离江边远一点。”

    子岩领命去了。

    容恬又低头对凤鸣道:“你救了一个酒鬼。”

    凤鸣哼道:“酒鬼也是人,救人一命可以造七级浮屠,可是一件大好事。”还装模作样学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容恬溺爱地笑道:“我也没有说不是好事,浮屠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难住了凤鸣,他看电视的时候经常听到这句,顺口说来用用,哪里知道考究这么多?

    他挠了两下头,支吾道:“大概是宝塔一类的玩意,反正是好东西就对了。”

    容恬明白他也是一知半解,并不追问,依旧抱着他缓缓策马而行。不料刚动,马蹄声又响了起来,子岩从后面赶上来,脸色异常古怪,“大王,那个人,我们刚刚救活了他,要他走,结果他……”

    “他怎么?”

    “他又跳江了。”

    “什么?”凤鸣惊叫,“他不是喝醉了掉下水吗?原来是要自尽啊?他为什么要自尽?”

    容恬淡淡道:“看来你的那个什么浮屠造不成了。连活着都没有勇气的人,何必再在他身上花时间?我们走吧。”又要策马。

    凤鸣一个后肘打在容恬肋上,回头瞪他一眼,“有人自尽啊,而且是我刚刚救上来的人。”

    子岩道:“鸣王不要着急,他又跳下江,我们又把他给捞上来了,不过他还是要跳江,正在那里吵闹。”

    “走,去看看。”

    几人策马过去,果然听见吵闹声。

    被救上来的男人看来还想寻死,却被子岩的下属们制止了,竟然正在嚎啕不已,“呜呜呜呜,你赔!你赔!呜,你赔……”

    子岩的下属都是一干勇士,向来流血不流泪,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会哭的男人,奇道:“赔什么?”

    “呜呜……人家要自尽,死一次就够了……呜呜呜呜……你们偏偏……偏偏捣乱……现在我要再跳一次,呜呜呜,你赔……”

    “救你也错了?”

    “我这样不幸,还不如死了。你们为什么拉着我啊?让我死了干净,呜呜呜……”

    凤鸣本来想下马走近点,晃了两下,容恬的手臂箍在腰上好象铁打似的,根本动不了。他转过头,看见容恬一脸不赞成,只好坐在马上道:“喂喂,有话好好说,万事有商量,用不着寻死嘛。”

    那男人哭道:“我不幸啊……”

    “你有什么不幸啊?”

    “我……”

    容恬居高临下,冷冷道:“先报上名字,籍贯,来历。”

    凤鸣皱眉,低声道:“人家正伤心地要寻死呢,你不要这么凶恶。”

    那男人却很合作,一边哽咽,一边回答道:“我叫烈中流,是永殷人,是个画画的,有时候也帮人写点书信什么的。”

    凤鸣问,“那你为什么要寻死呢?”

    “因为没有人找我画画,呜呜呜,人不能干活,还不如死了……呜呜呜……我从小,父亲就和我说……呜……做人要努力……不能什么都不做……呜呜呜呜呜呜……父亲啊……我让你蒙羞啊……呜呜……”

    他边说边哭,一句话里夹了十几个“呜呜”,缠绕不清,听得众人头大如斗。

    容恬冷喝道:“停,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没有活干就努力地去找,这样死去不一样让你父亲蒙羞吗?”

    他天生威严,这声冷喝的效果倒真的不错。这个叫烈中流的居然真的停了哭声,用湿漉漉的衣袖擦了一把脸,答道:“你以为找活这么容易吗?有的活就算给我干,我也是不干的。常言道:猎犬不会和母猪配一对,只有懂得我本事的人才配找我画画,其它的笨蛋蠢材,根本没有资格雇我。唉,可惜天下的聪明人越来越少,能够给我活干的人,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大家见他刚刚还寻死觅活,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现在居然一转眼就如此嚣张起来,都大觉有趣。

    众人在这里停了一阵,后面的大队已经跟上来,秋蓝的马车也已经到达,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秋月听烈中流大吹牛皮,噗哧一笑,掀开垂帘跳下马车,“我可不信你那么厉害。猎犬画师,你帮我画一张图,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说大话。”

    烈中流抬头看见秋月,眼睛一亮,居然冒出一个谄媚的笑脸,“你要画当然可以,我帮美人儿画画,向来都不收钱的。”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鄙夷。

    秋星和秋蓝等都已经下了马车,站在秋月身后。秋星吐吐舌头,低声道:“原来这家伙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色鬼。”

    刚巧烈儿在旁,顺口加了一句,“还是一个很没眼光的色鬼……啊!秋星你又踩我的脚!”

    秋蓝问,“你帮漂亮的人画画,难道从不收酬劳吗?”

    烈中流眼珠转到秋蓝脸上,也是眼睛一亮,好象饥饿的人看见美味的食物一样,笑嘻嘻道:“酬劳当然是要收的,不过不是钱,只要让我摸摸小手,亲亲脸蛋就好了。我这个人有本事,长得又帅,被我亲亲摸摸也没什么不好,对不对?”

    最后一声“对不对”,居然同时朝秋星抛了一个媚眼。

    秋星翻个白眼,恶狠狠瞪他。

    到了此刻,连凤鸣这个最有同情心的人都对烈中流觉得无力了。他转过头,对容恬无奈地道:“看来真的朽木不可雕,不要管他了,我们是在浪费时间,还是快点去码头上船吧。”

    容恬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烈中流,听凤鸣这样说,点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即勒马转头。他夹了一下马肚,策马走到烈中流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电光火石间,骤然飞起一脚。

    烈中流哪里猜到他会招呼也不打就动脚,毫无防备,当即被踢中,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掉进江里。

    凤鸣愣住片刻,大急道:“容恬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他朽木不可雕吗?”

    “我要你不要管他,没要你踢他下水啊!”

    容恬盯着在水中挣扎的烈中流片刻,脸上逸出一丝笃定的笑容,“这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凤鸣奇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会游泳。”容恬把目光从江面上正挣扎不休的烈中流身上收回,重新勒转马头,“子岩,把他捞上来,带他和我们一起上船。”夹紧马肚。

    江边的黄尘,又漫天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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