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郁自从上回披着小号跟在徒弟身边,结果被徒弟看上投怀送抱,吓到摔下床底后,就再也不敢跟着徒弟瞎晃。
没能从自己师父灵照仙人处得到解决办法,申屠郁觉得此事万分棘手,需要好好考虑怎么处理,因此在事情解决之前,只好让人身远离徒弟。
只不过,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她一人在外遇上危险,他离开之前给熊猫叮当增了一道护身屏障,若是有能直接威胁到徒儿性命的攻击,而徒儿无法抵抗,熊猫叮当就会主动弹开屏障,为她挡下一击,同时他这里也会感受到灵力波动,知晓徒弟遇上了不能解决的麻烦。
这一道屏障不过是顺手而为,为以防万一,申屠郁跟在徒儿身后看了那么久,也见到了她的处事方法,她胆大心细,常有出人预料之举,在申屠郁看来远超诸多师侄,对她比刚出蜀陵时放心多了。
只是他终究没能放心到底。
感受到自己留下的那阵灵力波动时,申屠郁在蜀陵幽篁山的原身与一片不知名深山的人身,同时睁开了眼睛,露出一模一样微微颦眉的表情。
徒儿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了?
感受片刻灵力波动传来的方向,距离更近的人身从高高的树枝上站起,瞬间消失在原地。
申屠郁的人身虽然比不得原型,但修为也是绝佳,只是少了原型作为食铁灵兽妖族的天生优势,修为比原型低上两层。他这个修为,多年来已经足够用了,因此他第一反应就是让人身前去处理。
可是当他追着气息与灵力波动找到一片山脉,探寻到此处除了徒弟留下的气息,还有他颇为熟悉的妖气时,哪怕是在蜀陵的原身也坐不住了。
那是妖洞窟蛟妖王留下的法力残余,他的妖气残暴可怕,就如同他本身一般。申屠郁很清楚蛟妖王的行事,落进他手,徒弟便是不死,也要重伤。
申屠郁挥开倒伏的断树,看见了自己给徒弟做的飞行法器,被她称作飞天摩托的,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残骸,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最开始,他给徒弟炼制的这个,不过是个满足徒弟喜好的小玩意而已,更像是个逗小孩的玩具。
可她那时候收到这玩具,表现得那么开心,日日骑着飞来飞去,常常是清晨从幽篁山离开,傍晚从外面回来落进幽篁山的竹林里,就像是一只小小的鸟,日日归巢,而他时常坐在林树枝上,望着徒弟飞来飞去。
如今,她最爱的飞行法器被毁了。
申屠郁看向天空,那里有一道寻常人看不见,在他眼却异常显眼的红色妖气,仿佛是嚣张地告诉她,想要回徒儿就来寻。
“红蛟,你猖狂至此。”
他冷哼一声飞上云间,顺着踪迹往前。红蛟若是把人带走,只可能是回去了妖洞窟。
蜀陵幽篁山,申屠郁从熊猫原型变成了人,一头银白的长发拂过山间竹叶,带起点点四溢妖气,有着黑色指甲的修长双手在空挥动,黑白双色的妖力雾气一般弥漫到山间,不过片刻,整座幽篁山就喧闹起来。
猿啸声声,鹿鸣呦呦,獾猪嚎叫,鸟雀叽喳,各种各样的声响一齐应和,是幽篁山从未有过的热闹,沸腾得有些不像是往日清静悠然的幽篁山。
等到申屠郁走出竹林,那些金色毛发的猿猴早已等在那,它们如今的模样已经不是辛秀从前见过的样子,而是变得三米高,模样狰狞,蹲坐着像是一座又一座高大的金色雕像。
巨猿朝他们的主人伸出长长的手臂,申屠郁便踩着他们的手臂走上巨猿肩膀,坐在领头巨猿肩上。
“走,去妖洞窟。”申屠郁语气如冰如刀。
巨猿们长啸,脚下踏着云雾流霞,身后跟着花鹿、豺狼、獾猪、孔雀以及一些小型的动物鸟雀,仿佛出征的大军,从幽篁山拉出一条长长云河,没入天边。
当他们离开幽篁山时,身上都发生了变化,一个个陆续幻化成人形,千姿百态落在肩负申屠郁的巨猿身边。
所有蜀陵弟子要离开蜀陵,都必须经过云间道场,今日恰好采星与几位师兄师姐在这里交流占卜,一抬头就见到这一队人气势汹汹经过,不由受惊。
“这……这是哪位师伯出山,怎么这么大阵仗?”采星眯眯眼微睁,眺望着速度飞快,眨眼就划开一道云河的队伍尾巴。
“看那头白发,好像是申屠师伯?”
“申屠师伯怎么身后跟了那么多妖?那是妖吧,妖气冲天了都。”
“不愧是我们神秘的申屠师伯,竟然收服了这么多的妖,不过他是什么时候收服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入蜀陵才百多年的弟子们大多不知晓申屠郁是妖,此时都面面相觑,唯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听过些传闻,还能考虑到其他问题,“申屠师伯不是很多年都没出过山了吗,我师父还说申屠师伯恐怕再过几百年也不一定能挪窝,他老人家现在这急匆匆的是怎么了?”
“莫非是外面出了什么大事?连申屠师伯都能惊动,我们没道理不知道啊。快占卜一下,看能不能占卜出来什么!”有师姐招呼他们。
采星忽然一拍手星盘:“不会是秀儿师妹在外面被欺负了,申屠师伯赶着去给她撑腰吧?”
诸位师兄师姐都看他,随即嗤之以鼻,纷纷开口:“怎么可能。”
“弟子们出山是为历练,我们哪位师兄师姐没在外面受过欺负,想当年我遇上危险都要死了,向师父求救,结果她隔了一个月才姗姗来迟,说是路上看热闹耽搁了时间,那时候我都自己解决问题了。”
“师弟,你这个还算好的,你师父好歹去了,已经算是给你面子,我当初遇上危险被困,向师父求救,他可是压根没理我。”
“咱们蜀陵可没有那种为了徒弟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兴师动众的师父。”
“没错没错,说到师父,我都几十年没见到他了,有点忘记他长什么样……”
众人讨论半晌,一致否决了采星的猜测。
采星:“行吧。”但他莫名就是有种直觉。
申屠郁没管这一路吓到的师侄们,他一声令下,整个队伍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妖洞窟。蜀陵离妖洞窟太遥远了,好在他还有个人身,已经控制着人身先行前去确定徒弟安全。
若是徒弟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今日他亲身过去,就是去剥了红蛟那厮的皮,抽了他的筋。
被他担心生命安危的辛秀,如今正待在妖洞窟的一个监牢里……和人打麻将。
话说那时她被红蛟妖王堵在路上,当场发生了飞车祸,机毁人伤,红蛟妖王本来追了下来想揍她,多亏她及时认输才没被打个半死,只是一条胳膊被红蛟妖王扯断了,如今只能用布条吊着挂在胸前,暂时当个独臂大侠。
作为一个人质和诱饵,她的待遇当然好不了,直接就被扔进了监牢,还给配了三个看守人员——白姥姥、黄姑姑和胡姐姐。
这外貌横跨老青三个年龄段的女妖,原型分别是白蛇、黄鼠狼和狐狸。都是辛秀曾听过的民间神话故事里耳熟能详的经典妖怪,因此还有些亲切。而她与她们之间的故事,从她主动的一句“反正关在这里也是无聊,不如我们来打麻将?”开始。
白姥姥她们先前从未听说过麻将,但一接触就爱上了这游戏,连最开始很是嫌弃的黄姑姑都越打越起劲,麻将的噼啪哗啦声回荡在整间囚室里。
辛秀随身携带的麻将纸牌等玩意儿,是以前在蜀陵的时候做的,那时候主要用来和师兄师姐们打牌,毕竟她每天出门也不全都是去学技能的,偶尔也要放松放松。
几圈麻将打下来,三位看守人员对她的态度明显要好上不少。游戏交友,长盛不衰。
辛秀一只手码牌抓牌,丝毫不比另外三人的双手慢,熟练而迅速。另外三人初学打麻将,难免要询问一些技巧,辛秀也不藏私,认真教导。她人又爱笑,态度和善好像自己根本就不是被抓来当人质,而是来做客的,白姥姥三人不知不觉就和她聊了起来。
边打麻将边聊,很是愉快。
“所以我师父以前住在妖洞窟的鹿蹊啊,我被带来的时候都没仔细看,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块,有机会真想去师父故居看看。”
黄姑姑瞧着自己的牌,纠结着要打哪一张,头也不抬:“鹿蹊是我们这里唯一有竹林的地方,一看就知道了。其实那边也没什么好看的,当初深涂妖王在的时候,也只是有个楼住着,后来他走了就被红蛟妖王给砸了。你不知道,当年深涂妖王在我们这,脾气可大了,我们寻常都不敢去打扰他。”
辛秀笑:“哈哈哈是吗?我是真想不到师父脾气差是个什么样子,我做他徒弟的时候,他的性格就已经很好了,从不生气的,应该是多年修身养性的结果。”
胡姐姐啪地打出去一张牌,“嗨,要说脾气差,深涂妖王哪比得上蛟妖王还有以前的虎妖王啊,那两位才是真的脾气差,动不动要打打杀杀的,尤其是虎妖王,他还爱吃人,那张血盆大口真叫我看着就怕!他从前要我陪他睡,你们是不知道他身上那味道多重,真为难死我了。”
辛秀:当妖怪也有职场骚扰的吗,这可太真了吧。
几人聊起虎妖王,辛秀这才知道,红蛟妖王找师父报的哪门子仇,原来是给好朋友虎妖王报仇的,她师父离开妖洞窟的时候把老虎皮剥了。
说到他们,就不得不谈剩下的妖王,雉鸡妖王爱享受人又懒散,向来不关心这些争斗,只喜欢跳舞,这次要对付深涂妖王,他就没表态。还有个龟妖王,年纪最大,也不爱管事,每日在湖那边修炼睡觉。
“还有豹妖王,以前和虎妖王关系不好,听说深涂妖王没来之前他们就总是打架,后来深涂妖王来了,与豹妖王时常在一棵树上休息,按理说豹妖王也不会为了虎妖王和深涂妖王决裂啊,这次怎么就赞同蛟妖王了?”
“还不是因为豹妖王不服输,从前输给了深涂妖王,他咽不下这口气。”
女妖怪八卦起来,完全不输于人类,辛秀听了满肚子的妖洞窟恩怨情仇,外面吵闹起来时,她还听得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