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一阵关于画廊的事,庄之蝶看看天色*不早,催赵京五去白玉珠家去了,自己就走回来。牛月清和柳月却已经在家洗起澡了。见庄之蝶进门,都急忙穿了衣服从浴室出来。庄之蝶问:下午答辩怎么这样快的?牛月清说:才开庭一个小时,钟主编就病了,法庭只好休庭,说大致情况也弄清了,下来他们再做各方面的取证调查,如有必要第二次开庭答辩,随时等候传讯。庄之蝶就问:钟主编病了?什么病?怎么早不病迟不病,病倒在法庭上,别人还以为答辩不过对方而吓病了!牛月清说:事情不会引起审判员做那种猜想。因为钟主编站起来答辩,他是写了十三页详细的答辩书,他只是对着答辩书在念,有条有理,滴水不漏的。景雪荫坐在那儿,满头满脸都是汗水。那审判员也不停地点头哩。也就在这时候,突然扑通一声,我抬头看时,钟主编不见了,他是倒在地上的。大家都惊叫起来,过去扶他,他就一脸青灰色*,眼睛紧闭,人已昏迷过去了。司马审判员赶忙着人往医院送,辩论也就休了庭。我们全赶到医院去,他人是醒过来了,医生现在正在为他作检查,还不知发病的原因呢!庄之蝶先以为是一般性*的头疼或肚子疼,没想到病突发得那么厉害,心里也着急起来。牛月清说:看那病情,醒过来后的问题还不大。周敏就说,今日早上神主编来法院前情绪就极不好。和文化厅的领导还在办公室吵了一架。好像就是为职称的事。去法院路上,周敏说他还在安慰老头,老头只是唉声叹气。说什么都不顺心,职称该评的没评上,人腿不该断的却断了。我问周敏,钟主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敏说谁断了腿他也不知道了。庄之蝶知道断腿的话是什么意思?想把原委说知牛月清,开了口却又没有说。只破口骂省职评办,骂文化厅领导。牛月清就说:你也给我好好安静下来。今日你没去,我一肚子气,待钟主编这一病气也消了。没去出庭也好,若是去了,面对了景雪荫少不得要受刺激的。钟主编病倒的那样子也让我看得害怕了。我现在只盼着咱这一方都不要生气,气能伤了身子,真要再病倒几个,甭说姓景的高兴,外界人知道了也要捂了嘴巴拿屁眼来笑了!
吃晚饭时,赵京五来了,进门拿了一件好大的布狗玩具。柳月一开门,他就把布狗架在柳月的脖子上,喜得柳月抱了那玩物滚在沙发上搂呀亲呀的。庄之蝶看了,说:给柳月这么大个礼品,六七十元钱吧?赵京五不好意思了,说:我一高兴就把它买了!庄之蝶说:你甭高兴,不给我买东西,你也是白高兴!赵京五说:就看你高兴不高兴?!司马审判员说了,听了今天的辩论,景雪荫没多少道理的。现在的问题只有一条,这方说文章中的女性*形象是集中、概括、归纳了诸多女性*的经历而成的;那方说纪实作品是不能这么来写的,这纯乎一种狡辩。到底纪实性*作品能不能集中概括和归纳,他们是门外汉,懂得不多,还要向一些文化界专家学者了解。庄之蝶说:事情担心的也就在这里。严格讲,纪实性*文章是不能当小说来写,集中概括和归纳是小说的作法。赵京五说:那这怎么办?肉都夹到口边了又掉了?!庄之蝶冷笑了一下,半天不再吭声。牛月清就使眼色*给赵京五,赵京五就跟他走到厨房了。牛月清说赵京五,你说这些干啥?他心里正烦的。你让他又发熬煎了?!庄之蝶却叫道。京五你过来。赵京五过来说:今天不谈这事了,一无到黑让这事搞得我头也痛了,改日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柳月,你给这狗子起个名儿。柳月说:叫个狗小五。庄之蝶说:戏闹什么?你没瞧着有正经事吗?就对赵京五说,咱们现在要走到法庭前边。可以先找省市在西京的那些作家、批评家和大学中文系的教授写出论证意见交给法庭,直接影响审判员。这几天你和洪江什么也不要干,去找李洪文、苟大海,你们分头找找作家、学者、教授,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打我的旗号,让他们写出纪实性*作品允许概括、归纳的意见来。我开一个名单,这里边有的人按咱的意见写没问题;有的不好硬缠人家,只要能写个大概意思的话也可;如果死不愿写的,只求他们也不要给景雪荫那一方写什么论证就行了。当下开了一份名单,赵京五拿着去了。庄之蝶也让柳月去送了赵京五,自个对牛月清说:这个官司要没有我,这一方就是上百人的阵势也屁不顶的!牛月清说:你行你行,在家里这么英雄,出了门却不敢上法庭哩!不说啦,都歇着,我也是浑身没有四两力气了!
柳月送赵京五到大院门口,赵京五说:柳月,前边那个巷口有卖辣子涮羊血块的,我请你客去。柳月说:大热天的吃那一身汗。赵京五说:那去吃冰淇淋。柳月说;你今日怎么啦,这么大方的?我不吃的,为了谢你这句话,我送你到大门外去。两人就出了院门。赵京五却不走,站在灯影暗处说:柳月,你过来。柳月说:到那黑影地里干啥,怪害怕的。却也走了过去。赵京五却悄悄说:你瞧那边。柳月随手看去,才看见十米之遥的墙根暗处,有两个人搂抱得紧紧的,就低了头来吃吃地笑。赵京五说:爱情是不怕黑不怕鬼的。咱靠近去听他们说些什么?柳月就拿手来戳赵京五的脸,骂道:你也学坏了,有本事你也去街上拉一个去,偷听人家算什么,下流坯子!没想赵京五哎哟一声捂了脸。柳月说:戳哪儿了?戳到眼里了吗?近来掰了手指往脸上瞅;赵京五忽地就搂了柳月,在那嫩脸上咬了一口,撒脚就跑。恰好一辆出租车从街那边开过来,灯光正打照了柳月;柳月惊得四肢分开贴在墙上,等车灯闪过。清醒过来了,已不见了赵京五踪影,心里倒觉得好笑:这小白脸赵京五只说是个风流鬼,原来傻冒.亲了一口就兔子一般跑了!觉得腮帮上还疼疼的,一边用手揉一边走过来,却见那车竟在院门口停了,车上跳下来的是周敏,对着她说:柳月,你在那儿干什么?刚才车灯一照.我就看见你了!柳月登时吓住了,说:你看见我了?我干什么了?!周敏说:你一个人在墙根发呆,我还以为和师母又吵架了在那儿哭哩!没事吧?柳月就笑了:她再和我吵.我就到你们家再不回来了!我哪儿能哭、像你一个大男人家在法庭上哭鼻子抹眼泪的!你是从医院来的吗?钟老头怎么样?周敏说:到家说吧,庄老师在吗?
两人进了家,庄之蝶和牛月清已经睡下了。柳月就敲卧室门,说周敏来了,牛月清穿了睡衣出来周敏却直接到卧室去给庄之蝶说话。一句末了,庄之蝶从床上爬下来,衣服还未穿好.哭声就起来了。原来医院为钟唯贤查病,竟认为是患了肝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庄之蝶捏了双拳叫道:这都是把老头气成的!气成的!就要去文化厅找领导谈。牛月清和柳月拉住他,说这么晚了,文化厅的人早回了家,你找谁去?庄之蝶吼道:钟老头病成那样,他都能出庭,他是昏迷在法庭上的,他要是当下死在那里,就是想给他争取什么也没法争取的!下班了,我找到厅长家里去。他们就这样作践一个老知识分子?一个职称重要,还是一个人重要?!牛月清就丢了手,让他去了。周敏却担心晚期肝癌存活是很短的,针唯贤恐怕奈何不到第二次开庭了;如果他不在,杂志社那边的力量就算完了。牛月清听他这么说,就生了气,说:千万不要把这话说出来!现在你还指盼钟主编第二次出庭吗?就是官司全输了,只要老头的诊断有误,是一场虚惊就好!周敏也自知失言,连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正打官司,钟主编却又恰病成这样牛月清也怕自己的责备分了周敏的心,也说:赵京五刚才从审判员那里回来,官司问题是不大的。就如此这般把庄之蝶安排的补救措施叙说了一遍。周敏情绪也缓过来,倒主动提出他现在还要到医院去问候钟主编的。牛月清就说她也要去.叮咛柳月在家,若庄之蝶回来,一定做一碗拌汤什么的让他吃下,就和周敏匆匆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