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因为他们几次交战都是在戎狄地盘上,大燕的悍将往往不如被戎狄的将军对地形那么了解。”董长澜说。
白卿言点了点头,心头还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熟悉感。
既然是和大燕交过手,想来去问萧容衍,应当比问舅舅得到的消息更多。
“那位萧先生怎么会卷入其中,你可问过?”董清岳问董长澜。
董长澜颔首:“那位萧先生说,北戎生意了结……原本是想应儿子邀请来登州,看看互市之事能否帮上忙,他也好分一份利,结果遇到了南戎截杀大燕送亲队伍,他原是想救出大燕和亲公主,往后在北戎生意上方便些,谁知道差点儿身死其中。”
白卿言端起茶杯,垂眸不语。
董长澜话说完,手指摩挲道:“可儿子觉得这话里有漏洞,他是商人……商人最易分辨利害关系,既然看到南戎鬼面将军带大军截杀,他身边的护卫哪里能敌得过三千兵甲,逃都来不及……还赶着去救人?逐蝇头小利而危自身性命,这不是大谬吗?”
董清岳虽然欣赏萧容衍,可这种关乎家国之事上,他可不会含糊,考虑到萧容衍曾于白家有恩,董清岳道:“就先……让萧先生住在府上,回头再细细盘问!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儿子也是这个意思!”董长澜道。
“既如此,这里的事情就照实报上朝廷,等皇帝定夺!”董清岳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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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容衍坐卧不宁,不知明诚公主情况如何,却也不好冒然打听。
月拾等人定然是被扣住了,约莫等到审问清楚,便能送回自己身边……
萧容衍从怀里拿出沾了明诚公主鲜血的并蒂莲荷包,他知道这是明诚公主托付他给谢荀的。
以前,萧容衍从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之事,自从遇到了白卿言,方知情为何物。
他也懂,家国当前,好儿女皆需为国舍情。
可原本他是有办法解决的,何须大燕和亲,可他知道……兄长知道,明诚公主不知道,这才有了明诚公主大殿之上自请和亲之事。
说到底,还是因为燕国太弱,弱到……明诚公主不相信燕国自保,否则何以舍己为国啊。
萧容衍凝视摇曳烛火,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忙将香囊藏入袖中,拿起案几前摆放的竹简,装作细细阅览。
不多时,有仆从上前敲门,低声道:“萧先生,我家表小姐求见。”
白卿言?
萧容衍忙搁下竹简起身,亲自去开了门。
白卿言已换了一身霜色祥云绣银的广袖罗衫衣裙,负手而立,身旁婢女春桃相伴,立于皎皎夜色之下,五官晶莹如玉,美得惊心动魄。
萧容衍对白卿言露出笑意,跨出门槛,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衍……见过白大姑娘,许久不见,不曾想今日一见便蒙白大姑娘相救,衍铭感于心。”
萧容衍脸上的伤是小伤,涂了药并未包扎,倒是为他轮廓鲜明的五官更添几分阳刚之气。
白卿言神色淡然,道:“白卿言前来是有要事闻讯先生,还望先生如实相告。”
“白大姑娘救命之恩,衍没齿难忘,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容衍说完侧身做了一个请的自是,“大姑娘请!”
白卿言随萧容衍进屋,门敞开着,春桃守在外间,好让白卿言同萧容衍放心说话。
萧容衍与白卿言相对而坐,仆从上了茶,便又退下……
屋内栩栩如生的铜雀灯,火光摇曳。
白卿言坐于灯下,沉静如水的眸子望着萧容衍,问道:“为何大燕舍近道,偏要从南戎绕行,萧先生可否实言?”
“明诚公主和驻扎在北戎的燕国悍将谢荀,乃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萧容衍直视白卿言,“若是从北戎驻军所管辖之地过去,难免会出什么乱子!”
白卿言唇角勾起低笑一声:“萧先生莫不是想用儿情长来搪塞于我?因怕悍将生乱……便让和亲公主冒险沿敌国边境而行,引敌国来截杀,言……百思不得其解,这又是何等策略?”
萧容衍知道瞒不过白卿言,他道:“此举……是为了沿途记录详细山脉地形,找出从大燕通往南戎最快捷径。”
萧容衍没有告诉白卿言,那位送亲的中军司马彭大人,是个绘制舆图的高手。
遣使入晋,以送嫁之名,明目张胆勘察晋国地形,绘制详尽舆图,果然是好手段……
白卿言抬眼看向目光沉着的萧容衍,又问:“萧先生又为何出现在南戎晋国交界?”
“此乃巧合,衍本意是来登州,不巧前方探路的探子回禀,看到了燕国送嫁队伍,便去看了眼,不曾想竟然遇到南戎设伏。”
萧容衍此乃实话。
说道南戎,白卿言又想起那个鬼面将军来,她皱着眉抬头看向萧容衍:“大燕与南戎交战数次,可对南戎那位带着鬼面具的将军有什么了解吗?”
萧容衍没想到白卿言会问这个,他今日算是头一次和这位鬼面将军打交道,但谢荀的确是已经有过数次交战,几次三番在这位鬼面将军的手中吃了亏。
按理说,南戎兵力不如北戎,却将北戎打得四处求援,大燕派谢荀率主力前往戎狄之后,几次同这位鬼面将军交手,多是吃亏,即便是赢了……也是惨胜,付出代价极大,鬼面将军即便是败……也败的得利而归,这让谢荀好一阵恼火,誓要同这位鬼面将军一较高下。
“这位是戎狄的鬼面将军,听说是南戎王打猎时遇到的,并非戎狄显贵出身,此人极擅长行军打仗,多与戎狄拼勇斗狠之战法不同,颇具谋略,攻守极为有章法,又变化多端换,如今南戎朝廷极为倚重!”
萧容衍说完传闻之后,想了想又道:“今日我有幸一见那位鬼面将军,只觉这位将军倒像是学过燕国和晋国的兵法,且西凉和戎狄人多用弯刀,而这位鬼面将军……在衍看来,用剑当属一绝,在燕国和晋国都难有人能望其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