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帝看了宜安公主一眼。
在太后与皇帝面前,宜安公主可没有回威武侯府时的骄矜,立刻乖巧道:“皇祖母,我回房换身衣裳,您和父皇慢慢聊。”
等宜安公主退出去,太后笑问:“皇上这是有事儿?”
泰安帝面上浮现为难之色。
太后坐直了身子,示意替她轻轻锤打双腿的宫婢退下:“有什么事皇上不能对哀家说?”
泰安帝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说了怕母后打我。”
太后斜他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在哀家面前耍贫。”
“那您保证别生气,儿子就说。”
“说吧。”太后面上笑着,心却沉了下来。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这个说话方式,要说的事很大可能妨碍到她,但对朝廷没多少影响。
泰安帝做好铺垫,开了口:“这事和宜安有关。”
太后挑眉:“和宜安有关系?”
“母后听说玉琉公主在馥香园受伤的事了吧?”
“这个哀家听说了。怎么,玉琉公主要找宜安的麻烦?”
“倒不是找宜安的麻烦。玉琉公主失忆后性情有些变化,那日机缘巧合与杨喆有了接触……”
听泰安帝讲完,太后好一会儿没说话。
泰安帝小心翼翼打量太后反应:“母后,您是不是生儿子气了?”
太后眼皮颤了颤,声音听起来苍老许多:“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哀家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这种事皇上为何不先说一声,毕竟是宜安一辈子的大事。”
泰安帝露出苦恼的神色:“玉琉公主当着儿子的面就撞了柱子,实在禁不住她闹腾了,万一真的闹出事,玉琉定会投向大齐,或借机狮子大开口让我们承担更大损失。”
太后冷笑:“她还真能寻死不成?”
泰安帝眼神闪了闪。
母后为了宜安,真的动怒了。
“就算是假的,她这样闹腾不休,两国公主争夫婿的事会越传越广,会成为百姓一直热议的话题,这对宜安来说也有伤害。母后您说呢?”
太后绷着嘴角,从鼻孔出了一道冷气。
“母后放心,儿子定会给宜安找个比杨喆还出色的夫君。”泰安帝拿起放在琉璃果盘中的荔枝剥了皮,喂到太后嘴边。
太后微微把脸别开,淡淡道:“哀家年纪大了,吃不了太甜的,皇上吃吧。”
泰安帝举着晶莹饱满的荔枝肉一瞬,讪讪塞进嘴里。
“母后不喜欢吃太甜的,回头儿子让人送些菱角莲子来。”
太后嗯了一声,算是没再扫儿子面子。
“那您先歇着,儿子回去处理点事。”泰安帝离开慈宁宫,明媚的阳光疏疏落在他脸上,却驱不散眼底深处的冷意。
母后对他的芥蒂终究是埋下了。
他早有所料,却不得不这么做。
想一想案头堆积的一道道关于北齐的折子,泰安帝轻叹口气,加快了脚步。
慈宁宫中,太后面无表情,许久没有动作。
一旁老嬷嬷劝道:“太后千万别往心里去,皇上最孝顺不过了。”
太后看向跟了她大半辈子的心腹嬷嬷:“你也觉得刚刚哀家不该扫皇上面子?”
“遇到这种事,皇上也是为难——”老嬷嬷温声细语劝着。
“是啊,哀家知道他为难。”太后伸手,捏住一颗红彤彤的荔枝,有些粗糙的荔枝壳摩擦着她哪怕上了年纪依然柔软的掌心,“可他再为难,总该先和哀家说一声。”
今日若丝毫不快都不流露,以后对皇上来说,她就只是一个仅供他展现孝道的老母亲。
仅此而已。
“去把宜安叫来吧。”
老嬷嬷应了,走到门口低声交代宫婢。
不多时,宜安公主脚步轻快走了进来,未语先笑:“皇祖母找我。”
太后招招手:“来哀家身边坐。”
宜安公主走过去坐下,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宜安,哀家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呀?”
看着宜安公主的笑脸,太后心里更闷了,张了好几次嘴才把灵雀公主与杨喆的事说出口。
宜安公主如遭雷噬:“皇祖母您说什么?杨喆成了灵雀公主的驸马?”
“宜安,皇上也是不得不如此,你要明白皇上的难处——”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宜安公主摇着头步步后退,一扭身向外跑去。
“宜安!”
太后站了起来,可宜安公主早跑没了影子,只好吩咐宫人去传信,拦着宜安公主别出宫门。
宜安公主一口气跑回房,哭着踢打桌椅床榻,发泄着要爆炸的情绪。
在天家有意压制下,状元郎从大周公主驸马变成玉琉公主驸马的事没怎么传开,百官勋贵的圈子却很快尽人皆知。
韩宝成拉着杨喆几人去喝酒,喝到最后眼泪汪汪抓着杨喆的手道歉:“杨兄,都是我的错,那日若不是我把你喊来,你就不会落到异国妖女手里了。”
温峰轻咳一声提醒:“韩兄,你喝多了。”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韩宝成把灵雀公主叫妖女,不是扎杨喆的心么。
“我是真的难受,这两天觉都睡不着。”
杨喆一笑:“韩兄不必如此,即便没有那日,也会有其他遇到的时候。该发生的,躲不掉。”
“你真的不难受?”韩宝成睁大眼看着云淡风轻的好友。
杨喆垂眸,修长手指搭在白瓷酒杯上,语气淡得像被风吹散的轻烟:“倒也没那么难受。”
“杨兄——”
温峰抬手搭在韩宝成肩头:“韩兄,喝酒吧。”
林好听说这件事时正在花园中溜达。开香露铺的事已经提上日程,除了世面上常见的蔷薇露、桂花露,她还要看看什么花适合做香露。
她听后愣了半天,环顾四周,抬脚向围墙处走去。
这变化太大了,她必须找祁烁讨论一下。
“姑娘您要找姑爷吗?”宝珠跟在后面问。
“嗯。”林好在衣裙上蹭蹭手,纵身一跃。
先看看祁烁在不在。
双手扒住墙头,她探了探头。
墙的那一边,穿着素青色长袍的青年扬唇,眼里藏着惊喜。
“这么巧,我就是看看。”林好干笑。
祁烁伸出手来:“下来时小心。”
林好利利落落向他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