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嫣晚上上晚班,为了夜里有精力应对各种急诊,她需要提前养足精神,于是一吃过午饭,就到卧室睡午觉。
上床后,她发现手机不在身边,想了一下,应该是落在了餐厅,可是她一来怕会突然打进来电话,二来也怕刷手机分心,也就懒得再出去拿,自顾自酝酿睡意,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睡着就开始做梦。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能梦到从前的事。可惜梦境并不完整,全是支离破碎的片段。
仿佛回到了七中图书馆门前,阳光和暖的日子,十八岁的她坐在邓蔓的旁边。
邓蔓在吃零食,她和唐洁则在一旁说话。
忽然不知道说起了什么,邓蔓有所触动的样子,抬起头往前方看了一眼。
这场景她早已梦到过无数回,一到这时候,她便会立刻转头看向邓蔓。
也就是一秒的功夫,邓蔓又低下了头,可是因为她一直在留意邓蔓,仍然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目光里复杂难辨的情绪。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突然就站起了身朝前看去,目光所及之处,跟记忆中一样,还是好几栋建筑物挨在一起。
邓蔓到底在看什么?
不,不是篮球馆,虽然她曾经以为是。
那么剩下的就是音乐馆和第三教学楼。
眼前的画面有一层黄沙似的,模模糊糊,无法辨清真相。
虽然身处梦中,她心里却越发空旷,总感觉好不容易碰到的一点真相,又要从眼前溜走了。
又惊又急之下,她回过头去摇撼邓蔓。
可是邓蔓似乎在出神,任她摇撼了很久也毫无所觉。
焦急的情绪堵在她胸口,仿佛受到某种启示似的,她脑中闪过一道光,愣了几秒,她缓缓闭上了眼,对,闭上眼,除了眼睛,她还有耳朵,看不见的东西,用听来捕捉。
她闭目听着,任凭风轻轻拂过脸庞。
慢慢的,耳边那原本难以辨别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那几栋看不透的建筑物里有音乐在响。
不对,不是乐器,是合唱团在唱歌。
想起来了,有段时间,每天中午校合唱团都在音乐馆排练。
领唱的那个人声音特别高亢圆润,她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了:是丁婧。
刚才邓蔓的那一眼中包含了好几种情绪:期盼、爱慕,更多的是惶惑和恨意。
而由于恨意太深太浓,目光得以实质化,如一根锐利的箭,笔直地从邓蔓的眼中射出去。
她大喘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目瞪口呆地看着邓蔓。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目光中?
当时的合唱团除了丁婧,还有谁在那。
她茫茫然地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不知是哪一年,她曾经去学校查过合唱团的名单,可是那一次不知什么缘故,那一届的名单她没能找到。
耳边的歌声渐渐变得微弱,最后彻底寂然下来。
一切又回归原点。
她再回头去找邓蔓,身边却空空如也,而且这一回,连唐洁也不见了。四处张望了一会,她心里突然陷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直逼而来的虚空感让她不知所措,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即使在梦中,大脑依然能感应到主人的哀恸,为了避免负面反应在体内无休无止地蔓延,自我防御机制开始启动,几秒以后,陆嫣脑海里灰暗的画面逐渐退散,代之以金色的记忆。
她啜泣了一会,慢慢停止哭泣,哀戚的面容重新变得恬静。
很空荡,好像在教室,她眼前站着一个人,长得很好看,汗水亮晶晶地缀在他额上,脸上有伤,鼻梁和嘴角破了,殷红的颜色,直触人心。大玻璃窗外面,一轮绯红似火的夕阳静止在群楼之上,光线透过窗户,清清楚楚照亮眼前的画面。
那是他们第一次离得那么近,她有一点点难为情,可是她不想让他看出她的紧张,慢吞吞地从书包里翻出棉球和创口贴,然后回过头,踮起脚帮他处理伤口。
毕竟破了皮,酒精碰到伤口,其实是很痛的,可是他却垂眸看着她,任由她摆弄。
她的心跳得很快,先帮他处理好太阳穴,然后是鼻梁。还要帮他擦拭嘴角时,猝不及防的,唇上拂过一道热热的呼吸,他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心先是停顿了一秒,紧接着便开始剧烈跳动,他的气息很好闻,有股青柠檬汽水的味道,他的呼吸很灼热,动作并不比她熟练多少,可是他每含她一下,她的身体便会变得更软一分,到后面,她整个人都如同陷进棉花堆里一样,变得软绵绵的。
然后身体蓦的一轻,他将她抱坐到身后的课桌上,越吻越深。
她脊背一麻,脑子变得更加晕晕乎乎的,心里却像喝了一大杯蜜水,又甜又满足,她应该是早就喜欢上他了,非但一点也不排斥这种亲热,还很快就沉溺其中,原来两情相悦的滋味这样美好,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沦。而且她天生好像不知道什么叫退缩,吻着吻着,便开始环住他的脖子,像他吻她那样回应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渐渐开始发烫,不再满足于仅是接吻,想要的越来越多,她搂紧他的脖颈,用力贴近他的身体,恨不得跟他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江成屹……”
她低喃出声,吻他的嘴角,吻他的脸,醺醺然的将手探到他的领口,解他的衣服。
解着解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梦里他穿着的是t恤,可是手底下的衣服却有扣子,还有他的腰和肩膀,都与从前有点不同。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想停下来,缠着他一个劲的又吮又咬,像只野猫一样。
可是不知不觉间,周围的现实感越来越强烈,光线明亮,鼻端还可以清楚闻到他身上青草味的沐浴露味道,还有耳边越来越清晰的床受到重压的声音,这些都太具体又现实,让她无法再继续沉浸其中。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光线射入眼中的一刹那,刺痛了她的眼。
她努力眨眨眼睛,辨认眼前的人。
果然是江成屹,只不过他脸上完好无损,没有打架时留下的轻伤,身上穿的也不是那件白T恤,而是一件衬衫,还有,他们根本不在七中三班的教室里,一直在她的床上。
她的胳膊还攀着他的肩膀,他的领口却早已解开,脖子上落着一些疑似吻痕的红点,分外刺目,还有他的眸色,迷离得像黑色夜幕一般,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始终维持着镇定。
陆嫣头皮一炸,连忙推开他,连滚带爬坐了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法平静下来,不是,这什么情况,她不是在午睡吗,江成屹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间里。
江成屹慢吞吞地站起身,声音很沙哑,语气却平静:“案子有了些新变化,我担心凶手其中一个目标是你,就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怕你出事,才到你房间找你。”
陆嫣的脑筋完全冻住,暂时无法思考:“凶手?目标?”
不不不,她现在只关心她怎么突然就抱着他啃了起来。
该死的是,她清楚地记得,刚才她缠着江成屹的时候,他虽然不主动,好像也没有拒绝啊。
***
上车的时候,她已经勉强平静下来,脸部不再随时涌现可疑的潮红,也可以若无其事地系安全带了,可是一瞥见他脖子上的吻痕,她还是羞愧得恨不得啃手指甲才好。
刚才那几分钟的功夫,江成屹洗了澡还换了衣服,神清气爽的模样,送她到附一院门口,对她说了句:“我就在附近,晚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哦了一声,假装镇定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