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由冷转热,胡桂扬暗叫一声“麻烦”,试着运劲,果不其然,原本微弱的内力有了明显增长。
“呵呵,你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异常啊。”胡桂扬小声自语,叹了口气,真想将神玉扔在茅厕里,可茅厕总会有人收拾,无法保密。
胡桂扬心里又叫一声“麻烦”,无奈地往回去,决定控制自己的酒量,以免遭到怀疑。
刚刚还非常热闹的客厅,这时变成十分安静,胡桂扬站在门口,逡巡不进,高声道:“邓长老!邓海升!”
有人开门走出来,却不是邓海升。
“闻不语?你们不是去江南了吗?”胡桂扬笑道。
“刚回来。”
胡桂扬抬头看天,确信子夜已过,闻家人除非会飞,否则的话进不了城。
闻不语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补充道:“进城之后先去别的地方,刚到南坛。”
胡桂扬还有醉意,身子微微摇晃,笑道:“既然来了,还不拜见教主?”
“教主?”
“对啊,教主就是我,我就是教主,当时你也在场,记得吗?”
“嗯。”闻不语的回应有些敷衍。
胡桂扬挥下手,“由我当教主,本教不讲虚礼……你在江南找到人了?”
“嗯。”闻不语还在敷衍,但这起码是个肯定的回答。
胡桂扬吃惊地说:“何三尘?你们找到何三尘了?”
“我们找到她弟弟何五凤。”
“何五疯子从来不会离他姐姐太远。”
“何五凤让我们先回京城,说何三尘很快也回赶来与我们见面。”
胡桂扬脸上慢慢浮现他那不合时宜的笑容,“然后你们就回来了?”
“嗯。”
“几个人动手?”
闻不语脸色微变。
胡桂扬笑道:“你们闻家人没那么好说话,若非被何五疯子击败,绝不会乖乖回京。真是奇怪,何五疯子既非异人,应该也没有多少金丹,修炼火神诀的时间肯定没有你们长久,凭什么打败诸多高手的?”
“何三尘找到法门了。”另一个声音道。
胡桂扬扭头看去,身后不知何时多出几名闻家人,隐成包围之势,说话者是名侏儒。
“吸取神力的法门?”胡桂扬问。
闻不语点头,“没错,何五凤先行修炼,功力倍增。”
“这么厉害,还没用到神玉呢,功力就已增长?”
闻不语又点点头,对何五凤的身手印象颇深。
胡桂扬原地转了一圈,发现身边的闻家人越来越多,个个神情冷漠,“你们究竟在怀疑我什么?直接说出来吧,不必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咱们现在算是一家人。邓海升他们呢?”
“他们很好,你不必担心。”闻不语慢步上前,“何氏姐弟进京,只会有一个原因,来拿神玉。你已经拿到了吧?”
胡桂扬拍拍小腹,“拿到了,就在这里。”
闻不语微微眯起双眼,“听说你在外面游**一个月,也是刚刚回来。”
“对,怎么了?”
“那你完全有机会与何三尘见面,从她那里学会法门,然后回京拿玉。”
“我又有法门、又有神玉,从此拥有半神之体,天下无敌,何氏姐弟进京干嘛?来跪拜我吗?”
“法门全掌握在何三尘手里,她自有办法让你先领略一些好处,但是无法吸取神力,至少不是全部神力。”闻不语慢慢挽起右边袖子,“你的功力最近有增长吗?”
“叫我一声教主很难吗?”胡桂扬笑道,也慢慢挽袖,“我的功力何止增长,简直是在翻倍,你最好小心些,再找几名帮手吧,我以一敌多,方显教主之能。”
闻不语冷笑,独自走近。
战斗一触即发,客厅突然门户大开,从里面跑出十余人,手里全端着火铳,当先一人正是邓海升。
“闻不语,不准对教主无礼!”邓海升大声道。
闻不语慢慢转身,笑了一声,“想不到……”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邓海升满面怒容,“你们曾在五神面前立誓,既入本教,就要遵守本教的规矩。无论如何,胡桂扬已是教主,哪怕只担任一天,也不容你们挑衅。”
“有道理,我喜欢这条规矩。”胡桂扬稍松口气,他既不想显示功力,也不认为凭自己现在的功力能打败闻家人。
“十来杆鸟铳,想对付我们二十几名闻家人?”闻不语毫无惧意。
邓海升也不怕,“没错,你们人多,可是你们见过神铳的威力,我们已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为保护教主,能杀几个是几个,闻家人想试试谁倒霉、谁运气好吗?”
闻不语沉默,他离得最近,对面诸人若是放铳,他肯定会被击中。这些鸟铳都是邓海升在铳药局新造出来的,威力强大,闻家人都曾亲眼目睹,而且帮着加以改进。
邓海升继续道:“两种选择:我们放铳,你们杀人,从此叛出五行教,化友为敌;或者你们退下,我们收铳,明天坐下来再谈,留教还是出教,随你们选择,但大家不是敌人。”
后面的一面侏儒道:“我不想离开五行教,咱们有天机术,他们有工匠,乃是天作之合。”
许多闻家人嗯嗯赞同,他们与五行教工匠一块合作造出不少优质机匣,彼此都有帮助。
闻不语见大势已去,只得轻叹一声,“你们都被胡桂扬给骗了。”
“教主就是教主,用不着事事都向教众解释清楚,就算有所隐瞒,也称不上骗。”邓海升道。
闻不语转身,向胡桂扬道:“明天我会去府上拜访,不动手,只交谈。”
“在家恭候。”胡桂扬拱手,加上一句,“不是每个教主都像我这么好说话。”
“嘿。”闻不语与同伴汇合,离开南坛。
等闻家人都走之后,邓海升等人才放下鸟铳,陆续掐灭火绳。
胡桂扬笑道:“南坛竟然藏着这些好东西——铳药局允许你带回来?”
邓海升神情严峻,“请教主进来说话。”
胡桂扬进厅,其他人仍守在门口,只有邓海升跟过来,“铳药局早已名存实亡,厂公汪直离京之后,西厂不再拨给银两,这是我们造出的最后一批神铳,上头不愿接收,我报了一个销毁,偷偷带回南坛。”
“你胆子不小。”
“只有铳,没有药和弹子,我只是舍不得销毁。”
“原来是虚张声势,你的胆子更大了,佩服佩服。”胡桂扬拱手致敬。
邓海升笑道:“也是没办法,闻家人个个狂傲,不服管束,当初收他们入教的时候,我和许多人就不太同意,必须吓一吓,才能让他们退下。”
“你……真当我是教主啊?我若是一直找不到神玉呢?”胡桂扬问。
邓海升将鸟铳放在桌上,“种火老母几年前就认定你是‘火神之子’,真火令牌偏偏落入你手,如今你又成为本教教主——我相信这一切都有原因。所以无论教主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
胡桂扬真想告诉邓海升,这一切都是种火老母的策划,而非出自“神意”,最后他只是一笑,“我记住你的话了。我能看看?”
“当然。”
胡桂扬拿起鸟铳,掂了几下,“挺沉。”
“嗯,一般神铳五六斤,这个要重上两斤多点,所以朝廷不喜,以为工艺复杂、花费太多,又不利携带。”
“威力如何?”
“若配以新药,能射穿二百步以外的木靶,就是准头差些,能不能射中是个问题。”
“总共造了多少?”
“一百多杆,加上这里私藏的十多杆,总数一百三十多吧。”
胡桂扬想了一会,“咱们也别喝酒了,你将这些神铳弄坏,尽快送回铳药局。”
“嗯?教主当心闻家人告密吗?”
“闻家人败给何五疯子,眼看自己不是何家姐弟的对手,十有八九会投靠东厂,以求能在最后分得一杯羹。你看他们的架势,已经找好靠山,早晚会叛出五行教。至少防备一下,以免被安上罪名。”
私藏火器的罪名不小,邓海升但凡还有办法,也不会拿出来,听胡桂扬一说,更觉得冒险,“好,待会我就送到铳药局去,那里的看门人与我很熟。”
“我跟你一块去,路上遇到巡夜官兵,能替你们开脱。”胡桂扬是锦衣校尉,至少能唬一下官兵。
酒席半途结束,大家醉意尽去,先将鸟铳砸坏,然后用布包好,用一匹骡子驮运,其他人留在南坛,只由胡桂扬和邓海升两人护送。
路上真遇到了官兵,看到锦衣校尉的腰牌之后立刻放行,没有多问。
铳药局位于京城西南,与南坛相距不算太远,两人很快赶到,邓海升敲门,许久之后有人开小门,惊讶地说:“老邓,你怎么来了?”
邓海升年纪不大,却被叫作“老邓”,拱手道:“这里就要被封闭,我夜里突然想起还有一批废铳没有上交,所以……”
“进来吧,这里快要空了,你随便找间屋子放置。”
邓海升与胡桂扬将十余杆鸟铳抬进去,邓海升道:“只要没在南坛搜出神铳,事情总能应付过去,只是可惜这些宝贝,在此蒙尘,怕是永远不能再见天日,更上不得战场一展雄风。”
“别急,我再想想办法,没准能将铳药局救活过来。”
“唉,教主不必费心,见识过天机船的威力,谁还在乎能让神铳射得更远一些?人力毕竟是人力,难与天斗。”
“都是器械,为什么不能斗?”胡桂扬来铳药局,本意是想找个地方埋藏神玉,地方没找到,心里却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对啊,为什么不能斗?”
邓海升吃了一惊,“教主……”
“你还是叫我胡校尉吧,每次听到‘教主’两字,我都觉得自己像是骗子。”
“胡校尉要用神铳对抗天机船?如果郧阳那边的场景有一成是真的,神铳也不是对手啊。”
“现在的神铳不行,继续造啊,让它射得更远、威力更大,日积月累,早晚能与天机船一战。”胡桂扬兴奋起来。
“这可不是积累的事,神铳射到二百步,差不多已是极限……”
胡桂扬拍拍邓海升的肩膀,笑道:“你说得没错,几年前的事情都有深意,我当初创建此局本是为了对付闻家高手,一直没赶上,现在一想,其实神铳有更大用途。”
邓海升还是摇头,胡桂扬却大笑道:“都说天机船要回来,就让它来吧,看它这回还当不当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