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崔城去料理坟场,找了土地庙的庙祝一起商议,庙祝说道:“这是一件大功德啊,我定会鼎立协助大善人,把坟场和路都修好,再给你们立一个生祠。”
这个庙祝还是值得信任的,若不是昨晚庙祝发现黑衣人蒙面人,以为进了偷香油钱的贼,打翻了杯盘示警,魏崔城他们也不会反应的那么快,跑进了坟场迷宫躲避刺杀。
魏崔城说道:“生祠就不用了,我们不在意这些虚的,把实际的事情做好。这件事交给庙祝去做,我们会不时来窦家村看进展如何,倘若耽误工期——”
庙祝忙道:“不敢不敢,土地爷和坟场的孤鬼野鬼都看着呢。那敢做这些亏心事。”
后来,坟场收拾得果然仅仅有条,一条笔直的大路直通窦家村,村民得利,有了剩余的收成或者山货,就挑出去,拿到集市上卖,比以前方便许多,窦家村就不那么穷困了。
再后来,土地庙破败了,村民们一起出资,重修土地庙,年老的庙祝还记得陆善柔与魏崔城的容貌,就照着他们两人的相貌,重塑了土地爷和土地奶奶的塑像,永享窦家村的香火。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书归正传,十四年前的押解京官被杀旧案和坟场刺杀案两案并查,都归锦衣卫管,陶朱被护送回宫,陆善柔和魏崔城夫妻双双把家还。
魏崔城好得快,伤口几天就结痂了,但是陆善柔的左右两条腿都中了毒,拔毒之后,伤口愈合的很慢,一片青黑之色,害怕毒气扩散,不敢下床走动,一直卧床。
文虚仙姑闻讯来陪她,温嬷嬷不敢告诉寒江独钓,怕影响他的春闱,直到春闱结束,温嬷嬷赶着驴车去贡院接人。
寒江独钓双眼青黑、胡子拉碴、提着考篮,排队走出贡院。
不像刚考完,倒像是刚刚刑满释放似的。
不过,几乎所有考生都是这幅模样。
温嬷嬷站在车辕子上,做狮子吼,“韩冬!我在这里!”
寒江独钓爬到车上,差点一脚踏空,摔到地上!
温嬷嬷连忙扶稳了他,“这一回怎么累成这样?前三次也是我接你,活蹦乱跳的。”
寒江独钓瘫在马车里,“怎么能一样呢?这一回我是全力以赴,使出毕生所学,若再不中,我就放弃科考,老老实实去吏部选官吧,去外地当个推官也不错,就是……就是再也见不到赵四钱了。”
这男人不努力,就连给白富美当情人的资格都没有。
温嬷嬷赶车,寒江独钓看着外头街景,“不对啊,这不是回蒜市口的路。咱们去那里?”
温嬷嬷说道:“乾鱼胡同。”
寒江独钓说道:“乾鱼胡同要办喜事,但您看我这个样子,三天没洗澡,胡子拉碴的,衣服都馊了,我先回蒜市口洗澡换衣服,再去乾鱼胡同帮忙张罗。”
温嬷嬷叹道:“陆善柔她……查十四年前的一桩旧案,遇到了……不过没事,她命大。”
寒江独钓立刻弹起来,“什么案子?她现在怎么样了?怎么现在才说?”
温嬷嬷说道:“是她不让我说的,二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比驴还犟。”
寒江独钓催道:“快快快,快点,慢吞吞的,拉磨呢。”
温嬷嬷说道:“我是驴车,不是千里马。”
乾鱼胡同,陆宅。
今天是二月十八,还有十天这里的主人就要办喜事了。
陆宅四处张灯结彩,此时树叶刚刚长出新叶,等不到花开,凤姐在树枝上绑了绢花,看起来花团锦簇。
凤姐给陆善柔换药、擦身体,双腿的青黑还没有消散。
陆善柔说道:“就是坐轮椅,我也要如期把婚给结了。仪式就一切从简吧。”
如玉雕般的腿弄成这样,凤姐疼惜不已,“好,我把那些繁文缛节都删掉,二小姐就坐在轮椅上拜堂就好了,双腿是一辈子的事,得好好养着。”
陆善柔说道:“还有,魏崔城的伴郎以前是陶朱,他……家里有急事,来不了了,把伴郎的部分省了吧,什么念却扇诗之类的,一概不用办,直接拜堂入洞房。”
凤姐换了药,擦了身,说道:“今天天气好,没有风,我推二小姐在梧桐下晒一晒太阳。”
陆善柔点头道:“把书案也搬出去,我写点东西。”
凤姐扶着陆善柔上了轮椅。
李捕头牵着猎犬来了,说道:“顺天府提刑所妻管严要见二小姐。”
妻管严就是苟史韵苟推官。
虽然他赴任不到半年,但是妻管严之名已经名扬京城了。
“让他进来吧。”陆善柔说道。
苟史韵拿着一堆补品进来了。
陆善柔请他在梧桐树下坐下,“来都来了,还那么破费。”
苟史韵说道:“这些都是我夫人要我送给二小姐的,你若不收,我回去要跪搓衣板,二小姐行行好,收下吧。”
苟夫人要苟史韵和陆善柔搞好关系,礼物都准备好了。
夫人下了内旨,苟史韵就是要见阎王,也必须先把这事给办了。
陆善柔收了礼,问苟史韵:“你来不会只是送礼的吧,那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苟史韵连连摇头,“牟大人又把我叫到锦衣卫衙门骂了一顿,要我不准插手十四年前的旧案。”
陆善柔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案子,这个案子水深着呢,你一个推官再查下去会被淹死的,得锦衣卫出马。我说的是另一个案子,就是那个胸口中了一刀的采花大盗。”
苟推官心道:这个案子牟大人没说不能告诉陆善柔。
不过……苟推官环顾四周。
把陆善柔逗笑了,“没事,这里都是我的人。”
苟推官说道:“那把镶嵌红蓝宝石的剑……我夫人娘家有宝石买卖,通过宝石的雕刻工艺,找到了主人。”
苟夫人娘家财大气粗,是商业巨头,见的世面多。
陆善柔忙问:“是谁?”
苟推官低声道:“是寿宁侯,寿宁侯在去年八月份的时候,定做了一对短刀。我拿着短刀,去找寿宁侯问了,寿宁侯说,这是他用来给一个外室下聘用的聘礼。”
“那个姑娘叫做张隐娘,是寿宁侯在猎场里遇到的,身手了得,能徒手打野猪。寿宁侯一下子就看上了,投其所爱,定做了一对价值一千两银子的短刀,刀柄上每一颗宝石比宫廷的还大、还美。”
“但是张隐娘桀骜不驯,不听父母的话,出嫁那天,遇到冰雹,花轿在城隍庙躲避,她就跑了,从此杳无音讯。”
陆善柔瞬间回想起成城隍庙里的那个躲在城隍爷雕像后面的落跑新娘!
居然是她!
陆善柔强忍住激动,问道:“这一对短刀都在张隐娘手里?”
苟史韵说道:“一开始不是,是她父母收着。我去了张隐娘家里,问了她的父母,父母说张隐娘逃婚之夜,就悄悄潜进家里,把贵重的东西席卷一空,跑了,其中就包括那对价值连城的短刀。”
“所以,我怀疑张隐娘杀了采花大盗,时间恰好对的上嘛,张隐娘九月失踪,手上一对短刀。采花大盗差不多死在那个时候,河水刚刚结冰。”
陆善柔沉吟道:“可是,一个昌平县的军户之女,一个在山东河北一代作案的采花大盗,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恩怨呢?张隐娘为何会杀了采花大盗?卷宗上,采花大盗明明没有在京城犯过案子,难道有京城有受害者没有报案?”
苟史韵说道:“我也好奇啊,很想知道答案。可是我夫人不要我再查下去了,夫人说,张隐娘怪可怜的,好好一个姑娘,被父母出卖给权贵当玩物,好容易逃走了,又遇到采花大盗,她把采花大盗杀了,是为民除害。再查下去,查到张隐娘头上,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夫人下了内旨,要我别管了,我就没管,这个案子,就这么着了吧。”
“行,不查了。”陆善柔说道:“短刀的事情已经明了,但是他脚底板那个寿字头烙印……我有时候会琢磨此事。查多了案子就是这样,有时候身不由己,总想搞个明白。”
苟史韵拿出一个寿字头金簪,递给陆善柔,“就是这个,你拿去吧,我不是能查了,再查下去,我就——”
陆善柔接话道:“要跪搓衣板的嘛,我知道,不会让你为难的,此事到此为止。”
苟史韵见她还坐着轮椅,晓得还没恢复身体,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陆善柔目送苟史韵离开,心想苟氏夫妻还挺有趣的,从对落跑新娘张隐娘的态度来看,是有良心、有底线的人,若不是魏崔城恐惧走人情,我倒是想送喜帖给他们。
算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就这样寻常来往也好。
苟史韵刚走,温嬷嬷就驾车带着寒江独钓来了。
看门的李捕头见是自己人,直接放行。自从陆善柔遭遇刺杀,这些故人们都很关心她的安危。
寒江独钓直奔陆善柔而去,看到她坐在轮椅上,很是痛心,“十四年前的那个案子,我是记得的,那时候我和周千户还讨论着这个案子应该归都察院管,后来你们家就……”
想到往事,寒江独钓用力捶打着梧桐树,“那时候一心想着找到灭门凶手,根本没有往这个案子上想过,方才我在路上琢磨了一遍,觉得有蹊跷。”
“周千户破了你家的灭门案,凶手们都是曾经陆青天判的死囚或者刺配的罪犯,没有一个是当官的。”
“可是你重翻旧案才几天,就被刺客们追杀,这不是亡命之徒们能够做到的,这分明是朝中大员才能有的嗅觉耳目啊。我觉得周千户当年抓住的可能只是明面上的凶手,小鱼小虾而已。幕后黑手,还得是当官的,而且是当大官的。”
陆善柔听了,心道:韩师爷不愧是跟着父亲混了那么久的刑名师爷,一下子就琢磨出了联系。
作者有话说:
几条线索开始有了交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