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真是惨,脑门被刀砍,小腿被马踩,胸脯被棍槌。
现在排除了刀杀和踩杀,锁定了耍棍子的,接下来,就需要锦衣卫把寿宁侯府和长宁伯府的家丁打手们叫过来,询问那天用过的兵刃是何物。
陆善柔把要求告诉了牟斌,“……通过目前的线索,只能推演到这一步,剩下的就看他们给不给锦衣卫面子,如实招认各自兵刃了。”
这是激将计,牟斌听了,冷哼一声,“我锦衣卫直达圣听,还需外戚给我面子?我今天就命人把这百来号人全部叫来锦衣卫衙门,谁要敢说谎不配合,我就……我就要他们好看!”
“好!”陆善柔鼓掌,“牟大人好气魄!为民做主,不惧权贵,佩服佩服!”
牟斌的目光落在陶朱身上,“听说金荣昨天被你——”
牟斌以手为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最后是东厂善后,但是锦衣卫在芳草院也有眼线,当晚就报给牟斌知晓了。
陶朱立刻出卖了队友,指着麦穗,“是他做的。”
“麦穗做的没错,履行他的职责罢了,金荣那小子居然敢对你挥鞭子……倒是你……”牟斌说道,“金太夫人今天病了。”
这病的太“巧”了。
陶朱后退一步,摆手道:“别要我回宫,我又不是大夫,我治不了病。”
回去肯定要被母后罚的!
不是跪祖宗,就是抄《孝经》、《金刚经》,我都不想干!
牟斌说道:“皇上若要你回宫,你现在还能站在那里?你呀你……你先别回宫,等这阵子过了再说。”
牟斌只忠于弘治帝,什么外戚,无论姓张,姓金,还是姓周,跟他都没有关系。
最近外戚们已经狂到性格宽厚仁慈的弘治帝都觉得过分了。
寿宁侯张鹤龄和长宁伯周彧的家丁为争夺田产在闹市械斗,无辜路人虎哥伤亡,经过西四牌楼多出来的头颅鸣冤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昨晚金荣殴打青楼女人,还对太子动了手!虽然金荣那时候不知道蒙面的陶朱是太子,但毕竟动了手啊!
而金太夫人又偏偏“病”了,这病的是什么意思?是对太子杀了她的侄儿不满?要太子低头道歉吗?
太子是君啊!金荣意图弑君,难道还要太子去给金太夫人赔不是不成?
金太夫人被张皇后接到宫里供养多年,还真把自己当太后了不成?
就是庙里的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弘治帝还是九五之尊。
所以,金太夫人这时候不该病,就是真病了,也要装着“没病”,否则,就表示对太子有意见嘛。
但现在,明显是没病也要“病”,弘治帝不可能再惯着这个岳母了。
弘治帝对岳母再亲厚,也亲不过自己的独生子,况且陶朱是太子,是储君,有些地方是万万不能让步的。
牟斌的话,就是皇帝的意思,先别回宫,避一避再说,冷着点金太夫人,得让老太太醒悟过来,她这一生的富贵、还有金家的权势到底是谁给的!
陶朱是何等聪明的人?
当下就明白了牟斌含含糊糊的话是什么意思,说道:“你就跟父皇说,我挺好的,在外头长长见识就回去。”
不用罚跪抄经,太好了!
这时外头手下进来急报,因事关机密,就附耳对牟斌说道:“裕陵那边出事了……”
牟斌脸色微变,看来事情还不小,最近各种糟心事一桩接着一桩,西四牌楼人头案刚刚有了眉目,又来一桩大事,真的烦死了。
牟斌说道:“我已经吩咐他们去寿宁侯府和长宁伯府拿人去了,审问的事情你们来做,不用给他们留面子,反正他们自己都不要脸了。”
陆善柔连忙问道:“是不是只要不要死人就行?”
这个很关键,这些外戚趾高气扬的,得折一折他们的傲气才行——就像芳草院里审问金荣一样,不见血就不说真话。
牟斌现在忙得焦头烂额,说道:“行。”
很好,牟斌交代了底线,其他的就好办了。
锦衣卫们去拿人的时候,李铺头来了,昨天陆善柔曾经交代他向货郎们打听虎哥不明收入的事情。
李捕头第一次来锦衣卫衙门,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青衣皂靴,外罩一件大红半臂,头戴黑纱帽,帽子的左边还插戴着三根闪闪发光的孔雀翎。
快手也好,捕头也罢,无论他们赚多少钱,衙门的衙役们都是贱籍,和娼妓、优伶、仵作行一样,都是祖祖辈辈操着贱业、地位最低等的贱民。
因地位低,李捕头在外头就特别好面子,除了精心打扮自己,来锦衣卫衙门还带了礼物,两大食盒刚刚蒸熟的大螃蟹,一坛子黄酒,请锦衣卫衙门的人尝尝积水潭刚捞上来的美味。
陶朱和麦穗在外头和一群锦衣卫吃螃蟹,李捕头在里间拿出一张纸,对陆善柔等人说道:“我今天上午问了十一个货郎,这是他们每人每年大概的收入,基本上在五十两银子左右吧。京城什么都卖的贵,收入自然高一些,勤快一点,再找到便宜的进货地点,这个收入算是正常。反正懒汉是干不了这个活计的,赚的都是辛苦钱。”
又道:“如果是在乡下地方走街串巷,一年十两、二十两撑死了。”
李捕头说道:“虎哥是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当货郎,今年二十岁整,虚岁二十一,就算他当了六年货郎,按照最高五十两计算,六年就是三百两银子。”
“按照这么计算,除去吃喝,虎哥有一张两百两银子的银票算是正常,但是——”李铺头把纸收起来,说道:
“虎父就是个一个趴在儿子身上吸血的水蛭,每一次在虎哥挑着货担子回家后,虎父都会把钱匣子拿在手里,只留给本钱,其余都拿去买酒大吃大喝,虎哥再怎么抠,这六年能抠出五十两银子顶天了!货郎们大多说最多不少过二十两。”
李捕头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宁人信服。
陆善柔拿出那张二百两银票,“这么说,虎哥的钱财来历不明,很可疑了。”
寒江独钓说道:“除非有什么奇遇,毕竟在京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如我,一心来京城赶考的,结果当了你父亲的刑名师爷,还写起了话本小说。”
魏崔城说道:“虎哥整天挑着货担走街串巷,有奇遇也未可知。”
“说的也是。”陆善柔盯着银票,“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杀害虎哥的凶器,这个银票的来历已经不重要了,可查可不查,看我就是……想不通。”
查案人的通病,希望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符合案情,完美收场。
李铺头说道:“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陆善柔闻着外头飘进来的螃蟹香气,想起了村里的寡妇西施,“那个西施把店铺交给你做了?”
“对啊。”李捕头说道:“我老丈人他家在铺子里卖螃蟹,每年就卖两个月,等积水潭冰封了就没货了。不瞒二小姐,两个月就能赚这个数——”
李捕头指着陆善柔手中的二百两银票,说道,“我不白用她的铺子,裤带街所有商铺都是私搭乱建的,什么房契地契一概没有,谁占了就是谁的,她一个寡妇,占也占不住,是我给她撑腰,她才能一直在裤带街卖冰碗。”
这是一片灰色地带,弱肉强食。
陆善柔说道:“她一个寡妇不容易,你平日多关照她一些。”
“明白。”李捕头说道:“今天开业第一笼螃蟹,就送到她家里了。她还说虎哥的案子若有什么眉目,要我捎个信给她,毕竟认识虎哥多年,她想知道谁害了虎哥。我应下了。”
送走了李捕头,锦衣卫们陆陆续续的把从寿宁侯府和长宁伯府抓来的嫌犯押到锦衣卫衙门。
陆善柔暗中观察,这些家丁打手们一个个脸上都写着“不服气”。
简单的说,就是一百多个金荣吧!
陆善柔把狱卒叫了去,说道:“你这样关押,别让他们太舒服了,两个人关进一个平日只容纳一人的牢笼里,这样他们只能站着,坐不下去。”
“还要记得配对,一对寿宁侯府的人,一对长宁伯府的人,千万不要混淆,要他们自己人挤着自己人。”
陶朱和麦穗好奇,两人一起走进牢笼里,关上门,果然只能站着,根本无法坐下,一个人稍微撅一撅屁股,就会把另一个人顶在牢笼栏杆上,硌得难受。
两人站了不到半盏茶就受不了,开门出笼,陶朱说道:“太难受了!亏你想得出!再这样待一会,恐怕麦穗就要以下犯上,把我打一顿!”
陆善柔说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要他们开口,很难,但是互相检举对方,就很容易了。”
寒江独钓赞道:“高,实在是高,当年陆青天都没你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此时应该有魏崔城的赞美之声,但是他现在有些出神了,痴痴的看着狭窄的牢笼,心想我若被陆善柔关进去,定是心甘情愿的,在那个逼仄的地方,转个身都难……
作者有话说:
别人看小牢笼:难受,想打人。
魏三看小牢笼:我的快乐屋。
我看周末都有那些读者小天使一大早起床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