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画作让张海盐记忆犹新,画眉鸟的边上,有一条虎视眈眈的巨蛇。似乎要将其吞入腹中。
干娘阅人无数,这么说必然是有道理的,他的记忆中尚未有干娘看错的人性,但是干娘从不说明,往往只是说出一种意象,据说是因为和人说道理,永远没用。
但那图中隐含的意义,在他人生的各个阶段,都不停的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最深刻的一次,就是他发现张海侠站不起的时候。
画眉鸟是张海侠么,他时常在想,干娘是否早就看到了那一天,他的性格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即使那个人声如名伶,展翅能飞。稍有一丝疏忽,就会死在他的手里。
张海盐如果平日里和张海侠少一些打屁,多一些走心,也许就不会如此焦灼,张海侠毕竟比他通晓
隐喻桑槐之理,他可以告诉张海盐,人经历的事情会在心中埋下东西,在张海盐的童年那些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演变成如今诡谲的行事逻辑,以及他见到的那些人间地狱,除了痛苦之外,还伴生了各种欲望,正在内心中引诱他。
张海盐很久之后才会明白,终有一天要面对自己心中的那条蛇。他也很久之后才会明白,何剪西躺在他身边,如同躺在蛇窟里的那种胆寒。
这一觉对于张海盐和何剪西来说,都至关重要,何剪西醒过来之后,觉得浑身瘫软酸痛,连呼吸都觉得肺部充斥着血味。好在他性情刚毅,定神之后,三魂七魄也就归位了。
张海盐早就起来了,正在窗边看报纸,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外面是海上的日出,阳光照进来,正照到昨晚他撞晕的鬼佬。他还没有清醒,看上去像死了一样。
何剪西心里放松了下来,这一次醒来,他似乎没有看到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努力回忆了一下经过。
私酒生意被合法化,他失去了工作,拿了遣散费,准备去三藩找自己的表弟,买了船票上了包恩号,然后摔一跤想去厕所洗洗。
嗯,之后就完全无法回忆了,自己真的不应该去上那个厕所。
张海盐听到何剪西的鼻息声放轻,知道他醒了,放下报纸,看向他,何剪西愣了一下。
他发现张海盐转过来的脸,不是张海盐的脸,而是一张鬼佬的脸。
他又看了看鬼佬斯蒂文,斯蒂文就被绑在这里。
何剪西愣了一下,仔细盘了盘,两边的脸都看了一下,就确定了:张海盐不见了,房间里有两个鬼佬。长的一模一样。
何剪西一时间也分不清楚醒来和两个裸男泡在浴缸里,和醒来房间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鬼佬,两件事情哪件更离谱一点。但他确定了一件事情,不能闭眼,闭眼再睁眼,世界观就会崩溃一次。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在沙发中看报纸的鬼佬,用流利的中文问他,声音就是之前那个瘟神的声音。
啊,大逻辑没有崩坏,这还是那个瘟神搞的鬼。何剪西松口气。
这个瘟神能够随意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么?这倒也行,比鬼佬双胞胎要容易接受。
“我叫何剪西,何当共剪西窗烛的意思。”何剪西再次证明自己是个刚毅的人,他坐了起来,决定接受一切,以便能够回到正轨去。
看到何剪西看自己的脸,张海盐解释了一下:“这是魔术,别担心。我的名字叫做张海楼,你可以叫我张海盐,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海盐是大马人叫我的发音。”张海盐站了起来:“相识一场,相信你已经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带你到这里来,绝非我的本意,但我确实没有选择,现在,如果你想平安下船转去旧金山的话,我需要你的协助。”
何剪西默默的看着张海盐,没有回答。他猜测张海盐根本不在乎他是否会答应,他就是说的开心,如果自己不答应就会被丢到海里去。
果然,张海盐直接就开始发布任务:“首先,我需要你做的,就是看好这个人。这里有一把刀,如果他试图逃跑,你就从这个位置插死他,记得,一定是从这个地方直接插进去,而且要插到这个深度,我给你做了标记,这有这个深度才能插破心脏,他才会立即就死。”
斯蒂文的眼皮抖动了一下。
何剪西目瞪口呆,张海盐看着何剪西:“你要记住一件事,如果你不杀他,他恢复了自由,一定会杀了你。我得去船上四处走走,你还记得昨晚的海盗么,我们要为民除害,记得么?”说着,张海盐一刀划过斯蒂文的小腿,斯蒂文立即疼的睁开眼睛,挣扎了一下。张海盐也不理他,继续对何剪西道:“还有,他早就醒了,一直在装睡,你记得一定要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