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夏拉她,“别睡呀,回头我有好事念着你,你有好事念着我,咱俩都跳出来!”
庄洁又转过来看她,“三十五岁之前咱俩要在公司混不出个啥名堂,那就是混不出了,果断出来创业!长江后浪推前浪,新人太猛,咱俩早晚被拍死。”王
西夏有了危机感,“老张能力远比咱俩强,但一直因为学历升不上去。”
“睡了睡了。”
“别睡呀,我问你,你规划啥时候要小孩?”王西夏问。
庄洁要笑死了,婚他妈都还没结,推她,“你不要大半夜讨论,我要睡觉!”“
不行,你得说。”
“三十八岁之前不生,我就不生了。”庄洁打着哈欠说:“反正我怀孕和哺乳期要休息,没这个条件我就不生。我觉得生完小孩就上班,然后避开众人去卫生间挤奶,这个让我很没尊严。”
“哺乳期就是我应有的休息期,孩子至少要喂到六个月才断奶吧?断奶之前我是不会上班。”“
你想多了。”王西夏撇嘴,“三十八岁都快没奶水了,还妄想哺乳……”
“去你的,你才没奶水。”“
那你得保养身体了,别学宋小花……”
“滚蛋去,我一直都保养。”
“可以呀姐儿,怪有远见。”王西夏贱贱地戳她。
“你到底睡不睡?”庄洁准备翻脸。
“睡睡睡!”
隔天一早被邻居家的热闹吵醒,庄洁拄着拐去窗边,镇政府的人拎了三兜麻将,又拎了一串熬夜搓麻将的牌友,站在门口批评亮相。
庄洁迅速穿好假肢,拍醒王西夏,“快点快点,去看热闹。”说着裹上长羽绒服,慌慌张张地下楼。
她就站在自家门口看,退休的老书记骂他们鳖孙,说都啥时候了,说都不看新闻,还敢聚众赌博,还给国家添麻烦。说着让这十八个牌友排排站,依次拍照上传到镇群里,让大家引以为戒。接着就过来一个背消毒液的人,挨个往他们身上喷。
街坊邻居都戴着口罩站在自家门前,一个个觑着眼看笑话。这十几个人歪歪扭扭,嘻嘻哈哈地站着,完全不觉得丢人。
老书记骂他们脸皮厚,不以耻反为荣。
有人玩笑地朝他们身上丢白菜梆子,这些人笑骂:都滚蛋去。
庄洁正看的津津有味,寥涛骑着电瓶车回来,“蓬头垢面的出来亮相,赶紧回屋吧。“寥涛取着手套回屋说
:“这是被人举报了。有个人输钱太多,临走前打电话给镇里,12个搓麻将6个钓鱼的一窝端。”
庄洁大笑,什么人都有,真是服了。
寥涛让他小声点,陈麦冬在庄研房间休息。俩人三点出去买菜,七点才回来睡下,说着就回厨房煮饭。
“你骑着电瓶车去哪了?”庄洁问。
“你一个本家婶儿,要两箱纯奶喝,我去厂里给她拿了。”寥涛说:“这几天七七八八过来买着自己喝的也不少,纯奶卖完了,橘子罐头剩最多。”
“卖不完我给他返回去。”庄洁说。
“能返?”
“应该能。”
“那也怪难为情,尽量卖吧,短时间又放不坏。”寥涛说。
庄洁上楼开庄研的门,被反锁了,她折回自己卧室,朝王西夏说:“我跟你说个笑话,有个人搓了一夜麻将输不起,回头把他牌友都举报了。”说完大笑。
王西夏骂她神经病,随后蒙着头睡。
庄洁又转去何袅袅房间,准备躺下去,看她流枕头上的口水,嫌弃地转身就走。索性她也不睡了,边坐马桶盖上刷牙,边看群信息。
有人说镇上没一例,各个村把控也严,完全没有外来人员,大家是可以小聚怡情的。
管理员说咱镇根本不严,至少还能出门转,你们只要出门戴口罩,不聚众扎堆,其他方面可以适当宽松。有些省份同样是乡镇,但村民门都不能出。
有人反驳说那是因为紧邻湖北。
群主不管,总之上头有文件,求求大家了,都安生待着吧!
有人问啥时候是个头。
群主说快了快了,咱们镇只要齐心协力保持零病例,马上就能解放。但如果出现一例,全部不准出门。
有人附和,说孩子他姥爷家紧挨湖北,现在确诊了四例,全村封闭,不允许任何人出门。日常供应由镇上送到村口,等人走后,村里的人再去拿。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中国第一鬼村——封门村。大家说这个村被称为鬼村,全是败在名字不吉利,封门,封门,寓意就不好。
有人附和,说有道理,就像我们镇上的狗村。
狗村、狗村、因为全村人都狗!
这时狗村嫁过来的媳妇跳出来,骂他才狗,接着群里乱成一锅粥。
群主见势头不对,@所有人,大家都别闲扯淡!别闲扯淡!不利于团结,不利于和谐的话少说!以后群里有事说事,没事不准扯淡!
有人出来说:群主,我有事。
群主回:斟酌一下,看是不是务必要说。
这人不管,只顾说:我养的母鸡前天丢了,刚刚在镇南头的沟里看见我家母鸡的毛,你帮我问问,看是哪个挨大炮的偷吃了!
庄洁笑疯了,每天看群信息就是她的快乐源泉。
洗漱好下楼,先过去厨房卷了个饼,随后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寥涛看见烦死了,踢了个垃圾桶过去,“你看汁滴了一地。”
庄洁准备抽纸擦,寥涛扔个地巾过来,用脚踩着蹭了蹭,“我没熬粥,晚会都煮点汤圆。”
“我不喝汤圆。”
“元宵节不喝汤圆喝啥?”
“我想喝豆浆。”
“就你事愁。”寥涛回厨房打豆浆。
庄洁上楼准备挨个喊起床,听见卫生间动静,过去看,陈麦冬正在洗脸。
她倚在门口,“嗨,早上好。”话落庄研拿着牙刷挤过来。
陈麦冬拆着牙刷看她一眼。
“让开让开,我要尿尿。”何袅袅夹着腿过来赶他们。
……
“你就不能文雅点?”庄洁说她,随后领陈麦冬去自己卧室卫生间。
刚进去,王西夏从被窝坐起来,打着哈欠问:“老陈怎么在?”
“他过来洗漱。”
“等等——”王西夏说:“我先用一下。”
“事愁。”庄洁说了句。
那边何袅袅半天没出来,庄洁敲门,“干什么呢?”
“拉粑粑。”
……
庄洁指挥庄研,“你去咱妈卫生间吧。”
庄研问:“冬子哥呢?”
“甭管,让他脏着。”
……
庄研下楼洗漱,寥涛楼梯口喊吃饭。庄洁去敲王西夏的卫生间门,王西夏让她滚蛋。
……
庄洁看他,“等会吧。”
陈麦冬说:“我又不急。“
庄洁上下扫扫他,“一早在我家看见你还怪奇妙。”
陈麦冬脸上乏意未退,“我也是。”
“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陈麦冬看手表,“我等会还有事儿。”
庄洁点头,随后用膝盖微顶了一下他腿,“昨晚几点睡的?”
“十二点。”
“哄奶奶睡觉了?”
“不是。”
“那怎么睡那么晚?”
“想你。”
“去你的。”
“姐,姐我求你们了,你们离卫生间远点吧,我拉不出来。”何袅袅憋红着脸喊。
王西夏冲了马桶,从卫生间出来,瞥他们一眼,“真是够够的。”
陈麦冬吃完早饭就离开了,殡仪馆有事。庄研收着碗筷准备洗,寥涛接过道:“你去玩会,我来洗。”“
妈你手都冻裂了,我来洗吧。”庄研端着去了厨房。
这话让寥涛很暖心,她手上确实冻裂了两道口。她过去戳戳何袅袅的头,养你有啥用。
王西夏给庄洁涂额头的伤,夸道:“庄研好贴心呀。”
“好话谁不会说?表面功夫。”何袅袅撇嘴。
“寒假作业写完了?”庄洁问。
“我晚会就写。”
“你就往后推吧。”庄洁说。
“我怎么听说美国也严重了。”寥涛挑着几块细长的红薯,往火炉里放。
“是严重了,好几个国家都严重了。”王西夏接话。
“我总感觉特朗普像个神棍,整天说话也没个谱,东戳一句,西戳一句。”寥涛说:“说解雇这个说换掉那个,啥事儿戏似的,没一个总统的大样。”
王西夏大笑。
“管它呢,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吃着草民的饭操不了领导的心。”寥涛唠家常,“你们培姐在药厂三班倒赶口罩,说有五倍工资。”
“五倍不高,节假日还三倍呢。”王西夏说。
“两倍都有人干,一个个在家都憋疯了。”寥涛说:“前一阵说建火神山医院,一天工资一千五,镇上那几户都抢着去。”“别说
一千五,五百都抢着干。对穷人来说,什么都不如钱来得实在。解决了温饱再谈其他的。”
“他们最后去成了么?”庄洁问。
“去啥呀去,都是只闻信儿,找不到去的渠道。”寥涛问:“咱们中午吃啥?”“
随便吧。”
“吃啥也是头疼事。”寥涛问:“西夏你爱吃虾仁水饺吗?”
“爱吃!”
“我看能不能买来韭菜,冰箱里还冻了几盒虾仁。”
“廖姨别买了,我去我堂哥菜园里割……”
说起这事寥涛看她,“你二娘还在群里说,说你堂哥菜园里的菜全被偷没了。”
庄洁听见大笑,打开群让她看图片,“你二娘发的,光秃秃一片,说菠菜,生菜,韭菜全没了!”
下午几个人去麦田里放风筝,王西夏穷极无聊提议唱歌,她把她堂哥的音响拉来。商量了半天,俩人觉得在麦田里唱最好。
家里扯不开嗓子,而且太吵,空旷的麦田最适合。但这事不能白天干,太招眼。
庄洁交待陈麦冬晚上裹得厚厚的,一块去麦田K歌。庄洁领着那俩兄妹,都裹得不能再厚了,笨里笨去地去麦田。
陈麦冬顺着声音找过来,拨开乌漆麻黑的夜,看见裹得笨狗熊似的俩人,跺着脚对唱撕吼:“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说尽这些年你的委屈和沧桑变化!兄弟抱一下!有泪你就留吧!流尽这些年的心酸和苦辣!”
陈麦冬看着喇叭对着不远处的坟堆,简直要晕倒。
俩人唱完切了歌,又开了魔嗓:“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
“姐——大队里来人了!!!”
“姐——大队里来人抓你了!!!”
何袅袅大喊。
回头看,田头有几盏手电筒光源照过来,对方拿着大喇叭喊,也听不见喊啥。
等几个戴袖章的过来,人早已作鸟兽散,只剩陈麦冬留在原地。
寥涛打庄洁电话,把她骂了一顿,群里有人发黑咚咚的视频,举报有人聚坟堆鬼哭狼嚎得扰祖宗,她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她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