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李氏钱庄
李掌柜抹把汗请沈渡就坐,那边泡好的新茶奉上,沈渡轻弹衣服下摆,看也未看:
“景林。”
“是,”景林上前,掏出那方一半已经模糊的票证摊开在李掌柜面前,“这是李氏钱庄的执凭文贴吗?”
李掌柜抖着手指凑近看了眼,点头:“没错。”一面去柜台处掏出其他票证递给景林,景林则托着手帕展示给沈渡。
“不错,李掌柜看看,这张票证何人所有?现在何处?”
李掌柜经得同意,拿起票证移步光下眯眼仔细看,随即返回柜台后,翻找了一圈,低声吩咐伙计去后院,没多久抱出来几个木箱,表面泛着桐油的光泽,看起来保存很好。
“时间有点久远,还请大阁领稍等片刻。”
“无妨!”
景林守在门口,也没人敢进来办事,李掌柜叫来所有伙计一起帮忙翻找。
沈渡手指不经意敲打桌面,扫了眼入内室的方向,一抹不耐一闪而逝。
等朱颜换好衣服,擦干墨发,吃了茶,推诿了李夫人过分热情地招待走出内室,便听到李掌柜激动大喊:
“找到了,找到了。”
朱颜心中一喜,比沈渡抢先一步过去,沈渡站其身后,低头看她换好的新衣。
鹅黄抹胸糯裙,衬得肌肤甚雪,身形曼妙,李夫人手巧,还替她新挽了双燕髻,露出白皙粉颈,若有若无的淡香沁入鼻端。
十六岁的少女,仿若就该是这般美好。
沈渡敛眸,看向朱颜手裏的薄册,皱眉。
“这位客人名叫刘福,住在丰乐坊螺口巷,五年前在这儿存了一笔银子,还托我在碧江金坊定了一批金饰,可后来便没出现,那批金饰是交了定金的,也不知他拿回去没有。”
沈渡和朱颜早就看到了薄册上记载的信息,飞圣九年八月初七,刘福来存了六千两白银。
现在是圣历二年,存下那笔钱后刘福失蹤,至今五年。
按照仵作推算,死亡时间能对得上。
“这个刘福以前经常在你这儿存钱?”
李掌柜摇头,不敢擡头直视沈渡:
“这个刘福祖上有些基业,可他惯是个用钱不出力的主儿,那点基业早就败光了,隔三岔五就来这裏借钱,没得还就拿一些玉器桌椅什麽的抵,故而我有印象,我也不知道他怎得突然财神进门,得了这许多钱。”
朱颜自怀中掏出本巴掌大小的册子,借来只雀头笔,将关于刘福的信息尽数摘录下来。
沈渡不由偏头去看,见她这册子以牛皮为封,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已经用了大半。
记完最后一句,朱颜擡头问李掌柜:“不知掌柜可知道,这刘福素日与何人有往来,尤其是女子?”
李掌柜一怔,皱眉细细思索起来,半晌无奈地摇头:“沈夫人这话倒是问倒在下了,咱们钱庄素来只往来黄白之物,客人的往来交际却是一概不知。何况咱们钱庄位处京城,阔绰的富绅官眷不知几何,对一个小小的刘福,自然没有那般上心。”
“不过,他既在碧江金坊定做了金饰,许是送人之用。大阁领和夫人何不到那裏,一探究竟?”
朱颜闻言与沈渡对视一眼,她将牛皮册塞回怀裏:“夫君,时辰尚早,不如咱们这会走一趟吧?”
她对这“夫君”二字叫得极为顺口,唇边笑意清浅,小鹿般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仿佛真只是个温良无害的小娘子。
沈渡仿佛也已习惯了,轻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走去。
“小的恭送沈大阁领,恭送沈夫人!”
终于送走这两尊大佛,李掌柜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看了一眼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稀罕道:“真是怪事,原以为像沈大人这般冷血无情的人怕是要孤独终老,没想到和这朱六娘子竟如此夫妻和睦。”
李夫人见两人并未走远,吓得掩住李掌柜的口,向他使了个眼色:“你不要命了,敢妄议大阁领。要是被他听见,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掌柜只是一时口快,此时也有些后怕,见沈渡和朱颜已走到门口,嘀咕道:“该是没有听到吧……”
出了钱庄的大门,朱颜才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常年在外稽查办案之人,早练就一身耳聪目明的本领。李氏夫妻二人的窃窃私语,连她都听见了,何况“明察秋毫”的沈渡?
见沈渡的脸色黑如锅底,想必心裏不大痛快,朱颜玩笑道:“哎呀,李掌柜真是快言快语,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沈大阁领,大半还是孤独终老的多!”
天下女子怎会有人能忍受这麽冷情无常之人?何况一个不慎就要人头落地,便是跑到庵裏做比丘尼,也比嫁给白阎王强!
好在等西明寺一案水落石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可以和沈渡划清界限了。
景林本守在门口,见他二人出来,不由上前询问:“大阁领,如何,可是有什麽线索?”
朱颜摇了摇头:“有些线索,但无甚重要的。”
“无甚重要?”景林诧异地瞥一眼朱颜,见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嗤道,“看你这般高兴,还以为有什麽好消息。”
“人生在世,值得高兴的事可多着呢。”
朱颜一笑起来,便如晴光入雪,满山桃夭盛开。联想到她的好心情是因那掌柜的胡言乱语而起,沈渡便觉得颇为刺眼。
他翻身上马,用手一勒缰绳,骏马嘶鸣,在原地打了个转。
“还要耽搁到几时?你们若是再这般散漫閑谈,就扣半个月的俸禄!”沈渡长眉紧缩,冷然开口,夹着令人瑟缩的怒气。
抛下这句话,他便侧身纵马,直朝碧江金坊而去。
“大阁领!”
景林在后头高叫一声,沈渡置若罔闻。他心裏一急,忙要上马去追,才想到身边还有一个朱颜。
“都怪你,若不是你,怎会惹大阁领生气?还不快快上马!”景林没好气地将马牵到朱颜面前。
朱颜刚翻身上马,还未坐稳,景林就牵着马一路狂奔。她在马背上东摇西晃,险些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