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纯一路急急赶到王思远家,王思远还在庭院里逗着笼子里的鸟。王厚纯焦急道:“叔父,救我!救救侄儿!”
说着,王厚纯就跪在了王思远面前,惊慌道:“叔父救命啊!”
“救什么命啊。”
王思远懒洋洋抬起眼皮:“在荥阳这地方,谁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叔父,”王厚纯着急道,“顾九思抓住那些衙役了。”
王思远动作顿了顿,他冷了脸,抬起头来:“抓住了?怎么抓的?我不是让人去找了吗?!”
“您是让人找了,可顾九思的人更快,他们提前把人抓到了。”
“怎么可能!”王思远颇为震惊,“我特意让人调整了衙役的巡逻时间,他们从东都过来,怎么会比我的人快?”
“他们从县衙拿到了执勤表。”
王厚纯没有直说,王思远沉下声来,片刻后,他有些犹豫道:“这事儿,还得再查查看。到底是谁给他们通风报信。”
王厚纯没有说话,王思远想了想:“衙役那边是你亲自去的?”
“不是。”王厚纯摇了摇头,“但我给了银子,给银两的人是我府上的。”
“那你还跪在这里?!”
王思远立刻道:“去处理啊!”
“处理干净了。”王厚纯立刻道,“给银子的人,回来那天就处理好了。”
王思远舒了口气,随后道:“既然如此,你怕什么。”
“那银子……”王厚纯犹豫了许久,终于才道,“我给了房子。”
“什么?!”
王思远愣了愣,王厚纯咬了牙,终于道:“当时那个衙役的头,叫赵九,他同我要了一套王家名下的产业,我给了他,同他签了契约。那契约上落了我的名字,衙役都是赵九的人,如今他们在顾九思手下,如果赵九伙同其他人一起指认我,加上那份转让房产的房契,我逃不掉的啊叔父!”
王思远没有说话,许久后,他才道:“这个赵九,是逼着你捞他啊。”
“就是这个意思了。”王厚纯点头道,“叔父,无论如何,得把赵九捞出来才行,要是捞不出来,那也得弄死啊。”
王思远闭着眼睛,他思索着,许久后,他张开眼道:“试试吧,如果不行,”王思远看向王厚纯,“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沈明和顾九思把这些衙役审了一夜。
其他人都招了,只有赵九一个人没说。
他们供出来的人,是王厚纯府上一个下人,顾九思一听是王厚纯府上的人,他沉默了片刻,却是同沈明道:“你们分成两路,一路去抓王府上的人,另一路,沈明你带着,直接去找赵九的家人,若是找到了,一个人别少,给我带过来。若是没找到,便去找人在哪里,抢也要抢过来!”
沈明听了话,立刻应下走了出去。
顾九思转过头,又同木南道:“你出城去,时刻准备着,若是有异动,立刻去司州调兵过来。”
最后说完,他抬眼看向旁边坐着的柳玉茹:“玉茹,你这边从东都调过来多少人?”
“三百好手。”
柳玉茹出声,顾九思点点头,却是道:“够了。”
“将府邸围起来,尤其是赵九这边。”
柳玉茹应声,而后她便起身出去,吩咐从东都调过来的人。
沈明出去抓人,顾九思休息了片刻,便又回了牢房里,坐到了赵九面前。
房屋里就赵九和顾九思两个人,没有开窗,屋里有些黑,赵九一直没说话,低着头,顾九思看着他,平静道:“你很冷静。”
赵九不出声,顾九思从旁边端了杯茶,拨弄着茶碗上的茶叶:“不怕吗?你们这样的小喽啰,死了也就死了,其他人都招了,你硬挺着什么都不说,有什么意思?”
赵九还是不出声,一个晚上,其他人都招了,就这个头目,无论怎样都不说话。
顾九思看着他,慢慢道:“你是不是在等王厚纯?”
他观察着赵九的神色,无论他说什么,赵九都是一个样,根本看不出他的态度,顾九思知道这是个棘手的人物,但他并不焦躁,只是道:“你手里拿着王厚纯的把柄,笃定他会来救你。毕竟,帮着谋杀钦差大臣这种事,判得重了,那是要株连九族的。”
这一次,赵九终于抬起头来,顾九思从旁边撤了册子过来,用手指翻着页道:“哟,你还有三个妹妹,还有一儿一女,只有一个娘子,很恩爱吧?”
说着,顾九思笑眯眯抬眼看向赵九,赵九冷着声道:“娶不起多的。”
“别担心,”顾九思放下册子,一只手撑着下巴,端详着他,“诛九族不至于,一般你这种情况,也就从此妻女入娼籍,儿子流放入奴籍。”
赵九盯着顾九思,一双眼里全是寒光,他似是要把顾九思生吞活剥了,顾九思轻轻一笑:“不服气?想着怎么当时没让刺客杀了我?觉得我为难你家人?”
“你想着我为难你家人,”顾九思靠近赵九,猛地提了声音,“你就不想想我家人吗?!”
“我若是死了,你让我家里人又怎么办?!”
赵九捏紧了扶手,顾九思盯着他,冷着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恨,你就是个小喽啰,这事儿你不做,王思远要找你麻烦,你做了,我找你麻烦。所以我给你保证,赵九,你不用指望王厚纯,他,我斩定了。你若是愿意指证他,我留你一条活路。”
“留我一条活路?”
赵九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顾大人,这话,您敢说,我不敢信。”
顾九思没有说话。
他知道,王思远在荥阳的影响太深了。他一句话,根本不足以取信于赵九,他没再多说,只是道:“等一等,你便信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外面早已是兵荒马乱,先是王厚纯府上那人不见了踪影,全城都在找,而后是沈明发现赵九的家人没了影子,他领了三十个影卫,突袭了王厚纯的府邸,直接将人捞了出来。
沈明领着人急急忙忙回来,顾九思还在房中看著书,赵九坐在他对面,聚精会神盯着顾九思。
过了一会儿后,赵九听见外面隐约有哭声,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外面什么声音?”
顾九思懒洋洋抬了眼皮,慢条斯理翻过书页:“无妨,一会儿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木南便开了门,直接道:“公子,人没抓到,人不见了。”
顾九思点点头,这个结果,他毫不意外。
赵九嘲讽笑开:“顾大人想要保住谁,似乎也保不住。”
顾九思不说话,端着茶喝了一口,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也就是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哭声,随后就传来沈明的声音道:“进去,赶紧进去。”
一听这哭声,赵九的身子就僵了,而后他就看见他的妻子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跟着一个孩子,被沈明逼着走了进来。
赵九一看见他妻子进来,猛地就站了起来,怒道:“你们放她走!”
听得这一声吼,女人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赵九听到哭声,克制住了情绪,他转头看向顾九思,故作镇定道:“你好好安置他们,有话,我们好谈。”
顾九思听到这话,他勾唇笑了笑,合上了手中的书,同沈明道:“是不是一天没吃饭?先带着去吃点东西。”
女子听了这话,担忧看向赵九,赵九控制着情绪道:“你先带孩子去吃饭,照顾好三位小妹,我这边没事儿。”
女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道:“我明白,你放心。”
说完,女子便领着孩子离开。
等他走后,顾九思挥了挥手,让人都走了下去。而后他坐到赵九面前,抓了张纸,拿着笔,懒洋洋道:“行了,说吧。”
赵九没说话,他似乎克制着情绪,过了片刻后,赵九深呼了一口气,刚要张口,就听顾九思道:“我先和你说好,我把你媳妇儿孩子妹妹大费周章从王厚纯那里抢过来,可不是为了威胁你的。”
赵九被这话说得愣了愣,顾九思接着道:“你别当我是那些狗官,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把人弄过来,就是为了给你证明,你不是说我没能耐保住你吗?”
说着,顾九思抬起头,看着赵九挑眉,神色颇为张扬:“我就让你瞧瞧,我不仅保得住你,我还保得住你全家。”
赵九听着这话,呆呆看着顾九思,顾九思从旁边拿了茶,开始在纸上落字,一面写一面道:“本官看得出来,你也不算坏到根里,只是荥阳上下都是如此,你也是没有办法。可是人病了总得医,树有虫总得挖。病医好了,你也就不用怕它反复发作疼了。”
“你的家人我会送到东都,在东都地界,王家没这么大能耐翻天。你知道什么,便可以安安心心说了,若能立功,还能将功赎罪,未来甚至在东都当个小官,也未可知呢?”
赵九听着顾九思的话,他似乎在思量什么,整个人一直在思索着什么,顾九思静静等着,等了许久后,他才听赵九道:“您可是当真要管黄河的事?”
不等顾九思说话,赵九就抬眼看他,眼里全是警告:“既然要管,就得管到底。别让人拿了命和你拼,又和他人说一句对不住,你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