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聿一连去了长春宫两个晚上。
这对于上完早朝恨不得还要上晚朝的新帝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事。
流水般的赏赐涌入长春宫。
宫里暗暗都在传,皇帝是真喜爱这位高丽来的李妃。
入宫的三妃身份都不低,李苑承宠后,薛妃整个人好似猫儿被踩了尾巴,看李苑的眼神都冒着火光。
嫔妃间这些暗流涌动,楚太后自然是乐见其成。
翌日一早,苏菱去慈宁宫请安。
楚太后同苏菱道:“皇帝与百官提倡黜奢崇俭,后宫亦是要效仿之,哀家这寿辰,就一切从简吧。”
“臣妾明白母后的心思,但陛下再三叮嘱过臣妾,旁的精打细算便罢了,母后的寿辰却万万不可,俭不中礼,反倒不美。”苏菱轻声道:“母后也是得体谅陛下的一片孝心。”
楚太后笑道:“罢了罢了,事情交给你来办,哀家总是放心的。”
半晌过后,章公公道:“启禀太后,李妃娘娘、薛妃娘娘、柳妃娘娘,都在殿外候着了。”
“快让她们进来吧。”
三妃一齐请安,纷纷落座。
楚太后的目光扫过李苑,笑着道:“慈宁宫没那么多规矩,若是累了,晚些来便是了,你们倒好,来的一个比一个早。”
若是累了。
这话也有深意。
李苑接话道:“有皇后娘娘做后宫表率,臣妾岂敢偷懒。”
薛妃看了眼李妃,嘴角微微挑了一下,道:“是啊,皇后娘娘身怀龙嗣都遵着规矩,臣妾哪儿能喊累。”
楚太后绕了绕手中的珠子,道:“宫里的日子过的真是快,晃一晃,哀家都要做祖母了,你们几个,日后也要尽心伺候皇帝,好早日替皇家开枝散叶。”
三妃答是。
苏菱看向李苑时,李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面颊泛红。
苏菱离开慈宁宫,面无表情地回了坤宁宫。
与徐尚仪和宁尚宫商议过太后寿辰的安排,就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晚膳摆了一桌,色香味俱全。
可苏菱却是说不出的恶心,就连平日最爱吃的胡椒醋鲜虾都吃不下。
扶莺抚着她的背脊道:“娘娘,不然奴婢把这些撤了,再换几样过来吧。”
苏菱吐的脱了力,漱过口,她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拿下去吧,我先不吃了。”
扶莺着急道:“这怎么能行呢……太医说过了,娘娘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苏菱红着眼眶,突然大声道:“我说了拿下去!”
喊完,苏菱也跟着怔住。
她长吁一口气,缓了语气道:“扶莺,我真的没有胃口。”
“奴婢知道了。”扶莺握住苏菱的手道:“娘娘歇会儿吧。”
扶莺出去时,刚好撞见了皇帝。
萧聿看着膳食接二连三地端出来,道:“皇后用过膳了?”
扶莺反复斟酌后,才小声道:“回禀陛下,娘娘这两日一日在吐,今儿更是什么都没吃。”
萧聿蹙眉道:“这都过多久了,怎么还这么严重?”
扶莺道:“太医说这是害喜的症状,并不大碍,但娘娘一直不进食,身子越来越弱,奴婢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朕知道了。”萧聿连忙朝殿内走去。
扶莺看着帝王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只希望今日皇帝别留在长春宫了……
“陛下万安。”苏菱起身福礼道。
萧聿叹口气,走过去扶起她,“就你跟我,还行什么礼?”
“礼不可废。”苏菱拿出帕子,捂住了嘴,道:“臣妾不舒服,陛下别看。”
没进食,自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苏菱洁癖发作,一连漱了三次口,放下杯盏,坐在榻上轻轻喘气……
萧聿看的心疼,过了须臾,他将人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肩膀,道:“我听说你今日什么都没吃,是么?”
苏菱垂眸道:“臣妾只是一时没胃口,待会就吃,不会饿着腹中胎儿。”
萧聿轻啄了她的脸颊,“不想吃就不吃,别顾虑那些,为难自己,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苏菱肩膀一僵。
听他如此说,心里莫名难受。
她很像一把推开他,却又知道不能这么做。
萧聿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让我看看,这小东西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你。”
苏菱轻声道:“陛下。”
“嗯。”萧聿道。
苏菱道:“臣妾累了,今日想早点歇息,国事繁重,陛下也要注意身体。”言外之意便是:臣妾想睡了,陛下快些走吧。
然而萧聿并没听出话中深意,只觉得她是在关心自己,嘴角不由一展,“今夜无事,我就在这陪你。”
其实他的折子还没批完,长春宫里还剩了一些。
可他就是不想走。
清冷的月光洒入楹窗,萧聿见她不吐了,精神也好了些,便叫尚食局送了粥过来。
萧聿给她堵在床角,哄着她道:“就尝一口,若是不舒服,就不吃了。”
苏菱蹙眉看着碗盏。
萧聿端起碗盏,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到苏菱嘴边,“我喂你。”
“臣妾自己来。”
男人的手劲大,他不想给,苏菱定然抢不过去。
僵持不过,苏菱微微张开了嘴。
萧聿喂了她一口,道:“烫么?”
苏菱摇头。
萧聿用拇指擦了下她的嘴角,笑道:“那再吃两口?”
她点头。
喂了半碗粥,萧聿放下碗盏,轻声道:“不舒服就少吃些,省的夜里难受,明日我再过来,嗯?”
苏菱倏然间觉得这男人好生狡诈,他好像握着悲喜的钥匙,在她身上开开合合,为所欲为。
幔帐垂落,萧聿将人圈进怀里,苏菱枕着他的胳膊。
萧聿低头,习惯性地去吻怀里的人,苏菱下意识躲开。
他嗓音微沉,带着浅浅的笑意,“阿菱,别躲,我不折腾你。”
说罢,萧聿便吻住了她的唇,呼吸微乱,情欲纷至沓来。
他是真的喜欢咬她,尤其是,她那根纤细的锁骨。
苏菱忍不住仰头,但阖上眸,便是李苑低头看小腹的眼神。
心脏一缩,眼眶就跟着红了。
她的手轻轻抵在他的胸口,淡淡道:“别弄我,疼。”
萧聿抬眸,对上眼前红通通的眼睛,嘴角的笑意瞬间敛去。
“阿菱。”
苏菱干脆别过了脸。
这时的他,或许是不想明着乱了后宫规矩,或许是帝王生来多疑,不想养大了枕边人的野心,又或许他根本不想承认自己也会有将家事国事混为一谈的一天,故而当下,有些事,他确实没想同她说。
毕竟一旦承诺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与承诺储君无异。
他如何能想到,他们想的完全不同,他的皇后,根本不在乎什么储君之位。
他轻声道:“醋了?”
苏菱整理好衣襟,低声道:“我没有,我也不想同陛下说这些。”
萧聿将她扯回来,桎梏着她的手腕,唇抵在她的耳畔道:“朕心里只有你一个。”
温热的气息入耳,苏菱背脊隐隐发颤。
“阿菱,别同朕闹,朕想给你的,比你想的多。”
皇帝能把话说到这份上,换了谁,都该知足的。
她甚至都想替他问上一句,“你还想要朕如何?”
苏菱看着他眼睛,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臣妾知道了。
萧聿又道:“真知道了?”
苏菱嗯了一声。
——
听闻皇后身子不舒坦,翌日一早,三妃都来坤宁宫请安。
在薛妃看来,苏菱母家显赫,为人谦和,身怀龙嗣,受宠也是应当,只要不是李苑,她心里倒是没多大波澜。
李苑侍茶的功夫极好,等茶三沸,她给苏菱倒了一杯。
苏菱抬臂接过,方领的衣襟轻皱,红紫皆有。
李苑美眸一眯,随后若无其事地道:“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她自幼便知她将来要来伺候大周皇帝,所以那夜他来,她准备良多。
只要他幸她一次,她便能让他食髓知味。
可这位英俊的帝王,只是淡漠地与她谈了笔“交易”。
他给了她一分圣旨,免去了高丽两年的朝贡,男人眼里不含情欲,甚至连半分愧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