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蒙惊恐地吞了一口口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对于这个声音,他可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曾经,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不仅将他网罗的十几个专门帮他搜罗美女的狗腿子给打折了腿,还把他强抢来的十几个小妾全部都遣返回去,最后,还狠狠揍了他一顿,打得他三天下了地。
唐蒙慢慢扭过头,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两腿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秦、秦泽!”
看着秦泽,唐蒙登时矮了一截,只觉嘴巴发苦。
但是,他的目光马上落在了秦泽的身上,秦泽的袍子鲜血淋漓,那是新近才染上的。还有,他的胸前缠着布带,他受伤了?
唐蒙的眼睛微微一亮。
“唐蒙,我还以为你死在雷泽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秦泽冷冷地看着唐蒙,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叩腰间刀鞘。
唐蒙心中一突,讪笑道:“秦兄,我当时受了重伤,被人当成尸体,逃过了一动。后来,我就四处寻找你们……”
唐蒙一边说,一边目光游移四顾,有些想要逃开的样子。
秦泽冷笑:“是么?邹师曾经传下特殊印记,叫我们牢记在心。我们逃出雷泽后,一路行动,都曾留下印记,若有逃出重围者,自会寻来,为什么始终没有见到你?”
唐蒙忽然启齿一笑:“因为,我不想跟着你们干了。”
秦泽一愣,唐蒙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唐蒙笑得阴森森的:“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敢跑出来逞英雄?秦泽,你不该出来的。你若老实待在那儿,我也不会发现你。可现在,你是主动跑出来送死的么?”
秦泽心一沉,脸色渐渐变了。
突然,唐蒙再度大笑起来。
秦泽咬牙道:“你笑什么?”
唐蒙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我在笑你,我还是不敢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出手之力了,可是听我说了这样无礼的话,以你的性情,居然还没有出手。”
唐蒙缓缓举起了双手,手中亮起两团氤氲的绿色光芒。
唐蒙狞声道:“秦泽,大家都是异人,可你一向作威作福,我忍你很久了!”
秦泽心中一沉,目中却满是悲哀。
自从雷泽一战后,他就一直在反思,从泰山之巅开始,那些游侠儿一朝成为异人,当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之后他们做了什么?
想想天机城的墨者,他们不仅拥有强大的凝聚力,还拥有严格划一的组织性和纪律性,这是他们异人完全不具备的。
也正因为这种凝聚力,使得墨家延续至今未能衰退,使得天下豪门无不侧目。哪怕是墨家没有强大的异能,却也依旧能让那些强横豪门对墨门始终心生忌惮,纵有皇权支持,也只敢慢慢削弱,不敢强横威逼,迫其解散。
这种力量,不是依靠强大的机关术和武道,而是所有墨者共同的观念与信念,这份坚强的信念,不仅撑起了墨家,让无数墨者甘于赴汤蹈火,死不旋踵!也正因为这种一腔正气,才铸就墨家所向披靡的气势!
而这种信念是异人完全不具备的,所以异人虽然初时所向披靡,但是一次落败,就能士气低迷,旋即变成乌合之众。一个没有共同信念的组织,纵然身具异能,又如何能与墨家相比?
如果异人也能成为一个有意志灵魂的组织,天下谁还敢小觑?这个念头在秦泽心中盘桓久矣,今天见到唐蒙的无耻与冷血,更加坚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可惜,他就要死了,还有机会实现这个梦想?
秦泽慢慢拔出了他的刀,如果要死,他也会努力在临死前干掉唐蒙,救下那个姑娘。
唐蒙也是脸现狰容,他极为畏惧秦泽,也极为痛恨秦泽。
当众被秦泽痛殴过的他,本就是睚眦必报之辈。
可他知道自已不如秦泽,所以一直不敢生此妄想,但是此刻,他觉得,未尝没有机会。
而且,这样的机会,可能错过今日,他再也没有机会等到。
两人四目相对,突然,唐蒙受不了秦泽的逼视,呀地一声尖叫,猛扑上来。随着他扑上的姿势,双手张开,无数道藤蔓,也向秦泽纠缠过来。
秦泽突然动了,积攒许久的力量,突然发动,使他的身体如鬼魅一般涌进,张牙舞爪向他扑来的藤萝扑了个空,秦泽风一般从唐蒙身边掠过,随着他掠过的,还有一道刀光。
刀切的是唐蒙的肋下。
唐蒙正张开双手扑来,肋下露出了破绽。秦泽这一刀加上他的速度,比一个骑马拖刀的战士还要快。
不曾经历过战阵,见识过骑兵马厉害的人,根本不会理解,这拖刀而过有多么可怕。他们在马上,根本不是挥刀猛砍,而是轻灵地举刀,巧妙地避开对方递来的兵刃,将刀刃迎向他们的要害,双马一错,刀锋一拖,最轻也要开膛破肚、肢体断裂。
秦泽蓄力良久,才发出这致命一击,他相信,这一刀足以要了唐蒙的命。
秦泽冲了过去,脚下失力,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但他的心却是一凉。于此同时,几条藤蔓一起缠来,如蛇一般,将秦泽束缚得紧紧的,一下子举在空中,他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完了!
秦泽已不是第一次杀人,刀锋划过时,他就知道出了问题。
那不是锋利的刀锋划过肉体的感觉。
果然,唐蒙在大笑,笑得恣意张狂。
他望着被牢牢束缚在空中的秦泽,仰天大笑。
秦泽那一刀划过的是唐蒙的肋下,这处肋骨位置乃是一处指名要害,只要迅速划过这处肋骨,刀锋可以直接沿着缝隙划破心脏,一击毙命!
但一刀命中的刹那,秦泽就感觉手下传来的感觉,像是划过一张充满弹性的铁网!
唐蒙的袍子上被割出了一道裂缝,被割开的外袍缝隙中露出一块黑绸缎般的衣料,在阳光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那不可能是肌肤,除非唐蒙拥有了和韩骏相仿的化俑异能,刀枪不入。
唐蒙低头看了一下被割破衣衫的地方,忽然露出了一抹冷笑,嘿嘿笑道:“你没想到吧,秦泽。”
唐蒙不屑地掸了掸身上的草屑尘土,嘿嘿冷笑地说道:“当初抄豪门大户的时候,我从琅琊郡城林府,曾经抄来一件救命的好宝贝,但我对谁也没有说过。我能从雷泽战场上活着逃走,也是靠了它!”
唐蒙忽然双手当胸一分,“豁拉”一声扯开身上破碎的衣衫,指着乌黑油亮的一件内衫说道:“当初我在抄琅琊林氏家的时候,发现林家那个九十多岁的老祖宗,正拼命往他重孙儿身上套一件衫子,我就知道其中必然有异。
果不其然,在杀了那一老一小后,我把这衫子拿了来,发现居然是一件软甲,极好的软甲。雷池一战时,墨天机打造出来的飞轮弩箭,能洞穿三重铁铠,却也被我这件小小的软甲给硬生生挡住了!”
唐蒙一番得意洋洋的话语听得秦泽浑身直发冷。
他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看着毫无愧色的唐蒙怒声说道:“你竟然连八十多岁的老人和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多管闲事么?”
唐蒙慢慢上前,眯起眼睛,阴狠地上下打量着他,阴测测地说道:“秦泽,你曾经那般威风,今日却要死在我的手上,如何?是不是死不瞑目啊?哈哈哈哈……”
唐蒙大笑,突然右脚一抬,就要挑起秦泽落在地上的那口刀。
可是,就在他单腿站立的刹那,一条乌梢的长鞭,突然如灵蛇一般缠来,将唐蒙一下子缠起,空中一道人影掠过,唐蒙便倒吊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下,大头冲下,左右晃着。
一道人影攸然自空中掠过,手中剑锋一阵闪烁,缠着秦泽的几条藤蔓便被纷纷斩断,秦泽自空中向下一落,便被那人伸手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