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酒很久以前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后来见的多了,观念才渐渐改变。而直到遇到白月狐,他才算是正式和这些东西有了接触。
从尹寻和白月狐那里知道了法子,陆清酒自然是想去试试,看能不能解开心中那个深藏的谜团。
蜘蛛网是从山上弄来的,陆清酒找了根竹条,然后将竹条弯成圆形,再把蜘蛛网黏上去,最后用木棍作为支撑物,一个网便做好了,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反正也不用真的去网住什么实物。
白月狐说的话,陆清酒记在了心里,因而第二天早晨他早早的起了床,把昨天从镇上买来的鸡给炖上了,炖好之后又炒了几个菜,把午饭提前准备好。等待尹寻过来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出门一趟,尹寻也没有多问,和白月狐两人坐在桌子边上美滋滋的喝着鸡汤。
陆清酒则一个人出了村子,去了村子附近的墓地。
水府村的村子和墓地是挨着的,村子小,婚丧嫁娶规模都不大。陆清酒对墓地也算挺熟悉了,以前没有回来定居的时候之所以还要回水府村,就是因为他姥姥的墓在这儿,需要每到忌日亦或者清明时分进行祭拜。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中万里无云,碧蓝的天际隐没在环绕的群山中,葱郁的树林遮住了小路,在狭窄的路上投射出斑驳的阴影。
陆清酒背着包,顺着小道走到了墓地。
因为是墓地,所以附近也没什么人,树木也格外的茂盛,狭窄的道路两边,是散乱分布着的墓碑,有的墓碑看起来很荒凉,有却清理的很干净,前面还放着贡食的瓜果亦或者烧掉的纸钱。
陆清酒姥姥在的时候,就叮嘱他一定要生个孩子,要是不生孩子,以后连个祭拜他的人都没有。陆清酒对这种说法并不同意,他更倾向于人死如灯灭,就算有魂魄,那也不过是生前残留的执念,并不存在意识或者说是理智。
当然,死后的世界到底如何,生者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陆清酒的脚步在一方墓碑前停住了,墓碑上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芳如慧,正是他姥姥的大名。
此时太阳当空,正是中午十二点,灿烂的阳光祛除了墓地里冰凉的气息,让人并不感到恐惧。
陆清酒从背包里拿出他准备好的网,然后对着坟头的位置来回网动。很快,他便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触感,原本可以快速滑动的手却好像有些凝滞,空气里好像多了点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但蜘蛛网上却看不出一丝端倪,它们仿佛网住的并不是实物,而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物质……
陆清酒手上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他感觉蜘蛛网重了许多,最后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就在陆清酒停下片刻后,原本好好的蜘蛛网却突然破掉了,林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风里夹杂的沙粒让陆清酒眼睛刺痛,不由自主的流出了泪水,等到风停的时候,陆清酒的脑袋里却浮起一层浓郁的倦意,他打了个哈欠,把网放回了背包里,转身顺着小路朝着家中走去。
到家后,他和白月狐尹寻随便打了个招呼,便进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见到此景,尹寻和白月狐对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往家里走时陆清酒已经困极了,好不容易到了家里,一沾床他便倒头就睡。接着,陆清酒便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梦境。
梦境里依旧是居住的老宅,周围本应全是熟悉的景象,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陌生。
陆清酒思考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陌生。因为一切都是反的,本来应该在左边的床,却变到了右边,门锁也换了一个方向。陆清酒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正打算往外走,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酒儿,酒儿……”老人的声音沙哑且微弱,却让陆清酒瞬间打起了精神,他顺着声音一路往前,很快便在院子里看到了喊出这个名字的人——他的姥姥,芳如慧。
“酒儿啊。”姥姥站在院子里叫着陆清酒的名字,却并没有扭头看他。
陆清酒见到此景两眼一热,情不自禁的喊出了一声姥姥。
但老人没有理会陆清酒的叫声,她抬起头,看向了院子外面的天空,从陆清酒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的眼睛,陆清酒清楚的看见,老人那双眸子里充满恐惧和痛苦,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表情,因为在陆清酒的记忆里,他的姥姥几乎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负面的情绪……
此时院子里的天空是黑色的,布满了黑厚的乌云,阴沉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垮下来。陆清酒抬起脚步,正欲朝着院中的老人走去,却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人瞬间从梦境中醒来了,而在醒来的前一刻,他却好似听到了一声野兽震天响地的咆哮。
“啊!”猛地从床上坐起,陆清酒满头大汗,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他缓过来后环顾四周,看见房间的摆设后才确定自己从梦里醒来了。
“清酒,清酒。”尹寻的声音在卧室外面响起,“你吃不吃晚饭啊?”
“吃啊。”陆清酒回了句。
“快出来吧!”尹寻说,“我!亲手做了烤大饼!”
陆清酒拉开门,看见尹寻在门外自豪的挺起了胸膛,说:“你快来尝一尝!”
“你还会烤大饼啊。”陆清酒道,“我尝尝。”
尹寻高兴的去厨房拿饼了,陆清酒则去了饭厅,看见白月狐已经坐在桌子旁边了。陆清酒打了个哈欠,他也有点饿了,他并不明白那个奇怪的梦境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说尹寻说的是真的,那么岂不是代表那个画面是他姥姥最深刻的记忆,可是这么一段平平无奇的画面,为什么会是最深刻的记忆呢?还有最后那一声野兽的咆哮,也是梦境的一部分吗?
还没想出个结果,陆清酒的思考就被端着餐盘出来的尹寻打断了,只见他把一个餐盘放到了桌子上,餐盘里面,是黑乎乎看不出原材料的东西。
陆清酒和白月狐两人的目光落在盘子上,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凝固。
“你这是。”陆清酒说,“做的什么?”
“大饼啊。”尹寻说,“可香了,就要焦焦的菜香。”他眨着眼睛,一脸无辜,“清酒啊,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好歹鼓励一下吧?”
陆清酒:“……”
白月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一眼尹寻,很是无情的离开了。
陆清酒很想拉着他说大哥你别急着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难道我要一个人把这些黑色的东西全部吃下去?
尹寻见白月狐很不给面子的走了,一把抓住了陆清酒的手臂,幽幽道:“清酒,你不会和他一样无情吧?”
陆清酒吞了口口水,面对尹寻怨妇般的目光,他只能跺跺脚,咬咬牙,拿起一块饼吃了口,他本来以为卖相如此难看的饼会很难吃,没想到味道居然……还行,就是卖相实在是太招人嫌弃。
“怎么样,怎么样?”尹寻要是狗狗那身后的尾巴肯定已经摇起来了。
“味道不错。”陆清酒道,“就是不太好看。”
“是吧?!”尹寻得意道,“我就说了我是天才。”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于是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饼给吃完了,吃完后陆清酒去洗了碗,然后进厨房重新给白月狐下了碗面。
面条是白天炖的鸡汤做的,味道放的有点重,但白月狐很喜欢,连汤带面全给吃了。
“那饼其实味道挺好的。”陆清酒在白月狐吃面的时候在他旁边表示,“我和尹寻吃完了。”
白月狐懒懒道:“长得丑,不想吃。”
陆清酒:“你吃东西还要挑样子啊?”
白月狐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陆清酒还想夸那饼两句给自己的朋友平一下反,却感觉自己的腹部发出一阵很是微妙的疼痛,不由得脸色一变,站起来朝着厕所去了。
白月狐看着他的背影,表情似笑非笑。
二十分钟后。
“我他妈的被你害惨了!!”蹲在厕所里的陆清酒捏着手机辱骂某个罪魁祸首,“我都进来五六次了!”
“我也是啊!”电话那头的人和陆清酒一样痛不欲生,“我比你还多一次呢!”
“你说,你是不是恨我,故意给我下毒呢。”陆清酒绝望道。
“下毒还你一口我一口啊?”尹寻悲戚的反驳,“我也吃了不少好吧……”
陆清酒:“这要不你一口我一口我能吃那么多吗?”
尹寻放弃了为自己辩驳,开始假哭。
陆清酒愤怒的挂了电话。
这天晚上,陆清酒就没睡着,他上上下下折腾了大半夜,等到天都快亮了,才仿佛身体被榨干了似的从厕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抖着手发了个微信朋友圈:好像身体被掏空。
三秒后,尹寻这王八蛋给他点了个赞。
这天晚上,陆清酒都没有睡得太好。一是因为尹寻那要人命的黑饼子,二是因为他下午睡觉时做的那个梦。
梦境很短,只不过几个画面,可陆清酒却始终无法理解,这些画面为什么会是姥姥最深刻的记忆,他躺在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耳边是嘈杂的虫鸣。村子里入夜后,并非是绝对的寂静。特别是最近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虫子也越来越多,再加上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就算是躺在卧室里,也能听到虫鸣。只是这虫鸣声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陆清酒想起了小时候。
他从小就跟着姥姥,后来父母在城里打拼出来了,才把他接到城里去。只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家里发生了重大事故,那时的陆清酒为了上学,也没能回到村子里,等到他有时间回来的时候,姥姥也因病离世。
陆清酒翻了个身,脑子里又将白天那个画面过了一遍,却始终无法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见这样一幕。
夜渐渐深了,陆清酒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晨,阳光大好,陆清酒身体不太舒服,便起来的晚了些,他走到院子里,看见尹寻和白月狐两人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蹲着一地的小鸡仔和两只胖乎乎的小黑猪,一时间气氛倒是融洽的很。
“你们干嘛呢?”陆清酒问。
“清酒,你醒了。”尹寻说,“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啊?”
这不提还好,一提陆清酒就一肚子的气,他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样,我他妈差点没死在厕所里。”
尹寻悻悻的笑了:“好巧,我也是。”
陆清酒:“……”巧个屁,他挽起袖子,道,“我去做饭,想吃什么早点说。”
“咱们中午吃饺子吧。”尹寻昨天拉肚子拉了一晚上,早晨喝了点粥才算缓过来了,小声道,“我特别想吃饺子。”
“行吧。”陆清酒同意了。
他姥姥在的时候,他最喜欢吃的也是他姥姥包的饺子,那饺子和外面的不一样,皮薄馅大,个个圆鼓鼓,一咬里面就是肉汁充盈的馅料,再加上他姥姥特制的蘸料,他一口气能吃二三十个。
陆清酒去地里摘了几颗白菜,又让尹寻把肉馅给剁了,尹寻剁肉馅的时候道:“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家隔壁那小孩天天往猪圈跑啊?”
“猪圈?”陆清酒洗白菜的动作一顿,“他睡里面了?”
“不知道。”尹寻说,“反正我早晨喂猪的时候总是看见他。”尹寻家里没事儿,就经常跑过来帮陆清酒喂鸡喂猪,如果说白月狐包了陆清酒家里的两亩田,那尹寻就是包了院子里的事儿。
陆清酒叹气:“他太喜欢那两头猪崽子了,我之前也见过他跑到猪圈里去睡觉。”
尹寻说:“这样不好吧?关系太好了,吃起来也不好意思下手啊。”他一刀下去,把五花肉分成了两半。
陆清酒道:“你还真下得去口啊?那两只那么聪明,等养大点把他们放了算了。”
尹寻叹气:“要是当年我爸像你这样通情达理就好了。”他动作很利索,咚咚咚便把肉剁成了肉馅。
陆清酒对此嗤之以鼻:“你爸要是像我这样你就没红烧肉吃了。”
尹寻咂咂嘴。
馅料弄好,又揉了面,陆清酒和尹寻包了一大盘子饺子。只是两人的技术差别有点大,尹寻包的饺子歪七倒八,陆清酒包的则圆润饱满,像一个个可爱的元宝。
好在尹寻有自知之明,没有包太多,浪费馅料和饺子皮。
两人包完之后也差不多十二点了,陆清酒把饺子煮了,然后又给隔壁端了两碗过去。
李叔客气了两句便收下了,陆清酒则借此机会问了他关于李小鱼的事。
“不管他了。”李叔道,“考试能考上市里的学校就上,不能上就算了。”
陆清酒道:“可是初中不是不需要考吗?”
李叔道:“就算不用考试,镇上的初中上了也没什么用的,而且离家又远。”他说,“倒不如回家来帮着家里做点农活。”
陆清酒说:“这小孩子还太小了,能做什么呢,不如让他多上上学……”
李叔闻言叹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上不出个名堂来就是在浪费时间,而且镇里的那个初中你又不是不知道,名声差的很,离家里还远,本来乖的小孩儿去那儿都变得不乖了,总之我是不会同意他去那里上课的。”他说完这话,就摆摆手,转身走了,显然不愿再多谈。
陆清酒见状也只好叹了口气。他也知道镇上的教学质量不太好,而且学习风气也差……但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不让李小鱼上学了吧,这小孩看起来挺乖的,又很听话,就这么耽误了实在太可惜了。
但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陆清酒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太多,他回了家里,看见白月狐和尹寻已经坐在桌子前等着他了。
煮的白白的饺子堆在碗里诱惑着人的食欲,见到陆清酒回来,尹寻道:“开吃开吃!”他夹了一个,一口吞了一半,被里面溢出的汁水烫得嘶嘶直叫。白月狐在吃东西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一口一个饺子,一点不怕烫,看的尹寻直吐舌头。
陆清酒夹着饺子沾了蘸料,尝了口点点头,道:“不错。”咸淡合适,味美多汁,白菜的鲜甜猪肉的肉香都包在筋道的饺子皮里,一口咬下去,让人很是满足。
尹寻一边吃饺子,一边含糊道:“你手机刚才响了,好像是朱淼淼打来的。”
“哦。”陆清酒出去的时候没带手机,拿过来一看,果然看见了个未接电话,他拨过去,片刻后那头便传来了朱淼淼的声音。
“清酒,你在吃饭呢?”朱淼淼似乎听到了咀嚼的声音。
陆清酒道:“对啊,什么时候过来?”
朱淼淼道:“明天傍晚就到。”
“好,我到时候来接你。”陆清酒说。
“不用,我直接打车过来吧。”朱淼淼道,“你再跑一趟太麻烦了。”
“不麻烦,白月狐买了辆小货车在家里。”陆清酒道,“到时候开着去接你。”
朱淼淼闻言也没在这事儿上多做纠结,道:“行吧,那就麻烦你了。”
陆清酒挂了电话。
“对了。”白月狐在听完陆清酒的电话后,忽的道,“最好不要在货车上放盐。”
陆清酒闻言一愣:“盐?”
白月狐点点头。
陆清酒的好奇心向来不强,所以确定之后也就是嗯了声,但尹寻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好奇宝宝,他支着脑袋疑惑道:“在货车上放盐会怎么样啊?”
白月狐瞅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尹寻被白月狐的眼神弄的莫名有点虚了,干笑两声道:“我就随便问问,肯定不会去试啦。”
白月狐继续吃饺子。
陆清酒则装作没看见尹寻那无比好奇的眼神。
有些事,不知道总比知道了的好,越好奇,反而越会深陷泥潭。就好像关于世界到底是什么的命题一样,陆清酒对此并不感兴趣,亦或者说,他隐约在这个问题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好奇心会杀死猫,也同样会杀死人。
陆清酒从来都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即便是窥探到了世界不普通的一面,他也没有深究的兴趣。
吃完饺子,白月狐去把碗给洗了。
陆清酒则去后院里继续弄他的葡萄藤,这葡萄架子要先架好,藤蔓才会顺着架子往上爬,葡萄藤一般要长一年,第二年才能收获。只不过陆清酒家里的菜都长得特别快,也不知道这葡萄会不会像地里的蔬菜似的猛长,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陆清酒已经完全习惯了自己家里的异常,甚至还有点期待夏天吃葡萄的时候。
弄完葡萄,陆清酒本来打算再上山一趟,只是出门的时候却被白月狐叫住了。
“那个法子只能用一次。”白月狐坐在他的摇摇椅上,慵懒好看的像是一副画,“第二次会招惹来不好的东西。”
陆清酒的脚步顿住,他清楚白月狐肯定知道些人类不知道的东西,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白月狐道:“你想知道什么?”
陆清酒说:“我想知道……我亲人生前遭遇的事。”
白月狐睁开了眼,一般人的眼睛,其实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深棕色,但他的眼睛却是纯粹的黑,像是失去了光源的夜空,让人莫名的畏惧,他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陆清酒蹙眉:“我不知道——”
“你知道。”白月狐道,“答案就藏在你所见之物里。”他说完这话,起身,离开,留给了陆清酒一个意味不明的背影。
答案就在他所见之物里?陆清酒思忖片刻,还是将身后的背包取了下来,既然白月狐都这么说了,那他最好也听从他的意见,避免手里的网真的带来些什么不好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陆清酒做完早饭后便掐好时间开车去了镇上,朱淼淼的车大概九点多到镇里的火车站台,他正好可以接到。
九点二十,车站外面的陆清酒看见朱淼淼和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车站里走了出来,朱淼淼还是之前的模样,正笑着冲他招手。那男人比朱淼淼高,脑袋上戴着个黑色的棒球帽,正是陆清酒曾有一面之缘的张楚阳。张楚阳虽然和陆清酒合作过,但两人的交集也就仅限于公司,不算是熟人。
“清酒!”朱淼淼笑眯眯的带着张楚阳走了过来。
“吃早饭了吗?”陆清酒问她。
“吃了。”朱淼淼道,“我们走吧,张总,这边。”
张楚阳点点头,和朱淼淼一起上了陆清酒的小货车。这货车正好能坐三个人,朱淼淼坐中间,张楚阳则靠着右边的窗户。
小镇虽然小,但也能在街道上看见来来去去的镇民们,只是一出小镇开上山路,就没了人的影子,仿佛只剩下周围茂密的丛林和荒凉的野地。
“怎么想着回到这儿来了?”张楚阳问了陆清酒一句。他比陆清酒大了快十岁,对这个长相清俊性格温和的青年印象不错,虽然没有相处太久,但也能感觉到这是个少有的做事稳妥的年轻人。陆清酒如果继续待在原来的公司,肯定还有很大升迁的空间,只是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被公司辞退,就此离开。公司里有小道消息说他是惹毛了最大的那个老板,只是到底怎么惹毛的,也没人知道。
当然,这是他们上层才知道的事,像朱淼淼这个层级的员工,都以为是陆清酒自己辞职了。显然陆清酒也没有把真相告诉朋友,估计是害怕他们担心。
“想找点新鲜的事做。”陆清酒看着前面的路,道,“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挺无趣的。”
张楚阳闻言挑挑眉,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目光落到了陆清酒的驾驶位上,疑惑道:“你这车怎么长得怪怪的?”
陆清酒道:“怪?”
张楚阳说:“……这款货车倒是挺经典的,只是我记得这是手动挡的车啊。”
陆清酒想起了什么,干笑两声:“是吗。”
“是啊。”张楚阳说,“哎,不对啊,你这怎么连个换档的地方都没有。”他仔细看了看之后眼神里全是愕然,“那你怎么控制跑多快啊?”
陆清酒说:“我都是靠的油门……”这车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换档,也没有限速,他只要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做个样子就行了,加速减速都是它自己来控制,他平时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操作,尹寻那货则根本不会开车,一时间倒是没有发现小货车的异样。
张楚阳倒是没有往什么奇怪的方向想,说:“你是不是买到假货了?”
陆清酒冷静的表示:“不知道,能用就行了吧,这是我在我们这边买的,很便宜,又好用……”
张楚阳蹙着眉头没吭声,像是在研究这货车的内部构造。
陆清酒只能看着前面的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张楚阳看了一会儿,似乎没能看出什么端倪,道:“我说你啊,买车还是别买太便宜的,这平时还好,万一出了个什么事儿那真的要人命,这车还有假货吗……奇了怪了,”他说完这话,伸手在玻璃上敲了两下,语气有些嫌弃,“我看还是早点换了吧。”
陆清酒也就笑眯眯的听着,张楚阳似乎还打算说什么,却突然一愣,随即神色有些古怪起来。陆清酒本来以为他还会说点什么,但之后张楚阳就沉默了下来,并且在车上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时不时的朝着座位上看。
“怎么了?”旁边的朱淼淼疑惑的发问。
“没……”张楚阳蹙着眉头,喉咙动了动,“感觉椅子上有什么东西。”
“东西?”朱淼淼朝着张楚阳的位置上看了眼,“什么东西?”
张楚阳不说话了。
陆清酒却是注意到了什么,张楚阳黑色的靠背上,似乎留下了两条微妙的水渍,就像是什么东西从那里爬过了似的,陆清酒马上想起了白月狐对他说过的话,再联系着略微有些眼熟的水渍,他似乎明白了这个小货车的真实身份……啊,想想它的原型,果然很容易被嫌弃啊。
陆清酒想着这事儿,却笑了起来。
朱淼淼瞅着陆清酒,道:“清酒,你突然笑什么?”
“没事啊。”陆清酒道,“我就是想笑。”
朱淼淼一脸茫然。
后半程张楚阳几乎没有怎么和陆清酒说话了,全程都在和他的座椅搏斗,一会儿说有东西钻进他裤子腿了,一会儿说有东西在摸他,一会儿说座位漏水。开始朱淼淼还帮他看看,后面她已经完全无视了这位曾经的合作伙伴,只当做他是因为看不惯乡下没事找事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张楚阳几乎是踉跄着下了小货车,眼神里还带着不明显的惊恐,也不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陆清酒让朱淼淼先带着他进院子,自己先去停车。等到停好车后,他拍了拍小货车的脑袋,道:“以后不能这么干了啊,他可是客人。”
小货车一动也不动,仿佛陆清酒根本是在自言自语。
陆清酒又拍了他一巴掌道:“不给反应我去和白月狐告状了啊。”
小货车瞬间抖了一下,黑色的车灯朝着上面抬起,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蔫蔫的按了两声喇叭。
陆清酒奇迹般的明白了它想表达的想法,一时间哭笑不得,他道:“好了好了,咱们才不便宜,咱们贵着呢,都是骗他的……不会把你换了的,别委屈了。”
小货车叭叭两声,这才高兴了。
解决完了这事儿,陆清酒又抬头看看天,觉得今天估计要下雨,于是道:“马上要下雨了,趁着下雨你待会儿把自己洗一洗,咱们又是最漂亮的小货车了。”
小货车的车灯高兴的闪了闪。
陆清酒回去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孩子似的,不由得摇摇头。
朱淼淼和张楚阳已经坐在了客房的椅子上休息,陆清酒进去后先把两人的房间安排了,然后打算去做个晚饭。
面对两个陌生的客人,白月狐则是依旧静静的坐在摇摇椅上,连个眼神都吝啬。陆清酒早就发现了,只要是和吃没关系的,白月狐通常都没什么兴趣,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太麻烦。
张楚阳的目光倒是频频往白月狐的方向看去,显然是对这个长相俊美气质高冷的陌生人有些感兴趣。
不过朱淼淼知道白月狐身份不一般,轻轻的拉了拉张楚阳的衣角,小声道:“张哥,你别盯着他看了,他就是要给你生发的那个大仙,你别把他看毛了。”
张楚阳道:“他?”
朱淼淼点点头。
张楚阳道:“行吧。”显然,他还是不太相信,要不是朱淼淼这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也不会跟着她到这穷乡僻壤来。科学救不了他的头发了,于是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开始对偏方报以希望,毕竟他才三十多岁,就秃的快见不了人了。
张楚阳和朱淼淼正在说话,却见一直躺着的白月狐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屋子里走了过去。朱淼淼还在想他为什么突然站起来走了,就发现白月狐前脚刚进门,后脚一滴豆大的雨滴就砸在了她的脸颊上。
居然下雨了!
张楚阳和朱淼淼也进了屋子,不一会儿雨幕便笼罩了整个水府村,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夏天正式到来。
在厨房里低着头炒菜的陆清酒却听见门外传来了尹寻凄惨的叫声,这叫声他倒是有点熟悉,之前他曾经在某个早晨听过。
“陆清酒,陆清酒!!”淋着雨的尹寻从门外冲进了厨房,抓着陆清酒的肩膀就开始疯狂的摇晃,“我他妈见鬼了!!!”
陆清酒被摇的意识模糊,道:“你怎么了?!”
尹寻道:“我他妈看见你家货车站在雨里扭屁股!!!”
陆清酒:“……”
尹寻道:“还他妈是两个轮子支撑在地上!!!”
陆清酒一巴掌拍到尹寻脑袋上,道:“你冷静一点,你是不是中午没吃饱饿出幻觉了!”
尹寻:“真的是幻觉吗?”
陆清酒点点头。
尹寻:“行吧。”他居然就这样接受了。
陆清酒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脑子里过了一遍的借口全都没了去处,他想着那小货车是挺听话的,真的有乖乖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