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着眼睛看了看她,宇文颉眼里暗光流转。
“丞相能这样体贴,朕当真是觉得十分欣慰。既然如此,那就留下陪朕看折子吧。”
“遵旨!”花春应了,立马坐到石桌的另一边去,拿起折子就十分认真地看了起来。
然而,她手上还有伤,根本写不了字,看了一会儿还是只能拿到皇帝面前去,嘿嘿笑道:“这折子得皇上御笔亲批才是。”
宇文颉摇头:“朕今日很累了,不想再改。”
那咋办?花春撇嘴,她难不成要用左手写么?这右手都不会写毛笔字,还能指望左手?
“丞相要是也改不了,那不如就先回去……”
“臣自有办法!”她连忙道:“请秦公公拿些笔墨。”
秦公公应了,没一会儿就送了上好的狼毫笔和砚台过来。宇文颉就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人用左手捏笔,姿势还特别奇怪,歪歪扭扭地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真是够拼的。
“丞相这样也太费力了,不如还是先回府吧。”
“不费力不费力!”花春连连摇头:“臣适应一下就好了。”
微微勾了勾嘴唇,宇文颉别开头道:“看你这样朕也累,既然丞相这么想改折子,那就留在这里慢慢改,朕先回紫辰殿看霍昭仪跳舞。”
啥?笑容僵硬在了脸上,花春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臣为皇上尽忠虽然是本分,但是臣都这样身残志坚了,皇上竟然要丢下臣一人,去看歌舞?”
帝王道:“这不是你自愿的么?”
“是臣自愿没有错。”放下毛笔,花春一脸凝重地道:“皇上如此的举动,放在臣身上,臣自然不会有半点不满,但若皇上对其他臣子也如此,恐怕会失了臣心。”
“哦?”宇文颉看着她:“可是朕就只对你这样,所以丞相不用担心朕会失去其他臣子的心。”
花春:“……”
他奶奶的,她是当真抱着一颗要跟皇帝好好相处日久生情的心来的啊!为毛这个时候的宇文颉就这么欠揍?好好说话能死吗?能吗!
深吸一口气,她勉强笑道:“就算是这样,但是折子里有很多臣决定不了的大事,还得皇上在旁边指点才行。”
“这样啊……”宇文颉抿唇,一脸不耐烦地坐了下来:“那你快些吧。”
“遵旨。”
御花园里好花好草好风景,帝王惬意地看着池塘里的锦鲤,旁边一个臣子汗如雨下奋笔疾书,对比也是相当的明显。
如此剥削劳动力也就算了,宇文颉这心狠手辣的,还每隔一炷香就问她一声:“还有多少?”
“请陛下稍等。”
花春要承受的,不仅是左手写字的生理压力,还有来自无耻皇帝的心理压力。
秦公公在远处默不作声地看着,直摇头。
“公公。”一个小宫女凑到他跟前来,小声道:“霍昭仪娘娘过来了,皇上有空么?”
往那头看了一眼,秦公公连连摇头:“没空,让你家主子快回去吧。”
“这……”小宫女为难了:“我家主子都准备好了,就送个茶水,不会打扰到什么吧?”
“听杂家的话就没错。”秦公公道:“皇上正忙着呢。”
小宫女皱眉,悄悄伸头往亭子那边看了一眼。
皇上悠闲地坐着呢,只有花丞相在旁边忙碌,这哪里有什么不能打扰的?
碍于秦公公的身份,小宫女也没法儿多说,只跑回去找到霍昭仪,将情况小声禀告了。
“又是花丞相。”霍昭仪心里老大不痛快:“他倒是比咱们这宫里任何一个妃嫔都还得宠。”
皇上都几日没去瞧她了,再不瞧,那万宝殿都得成冷宫了。
“不管他,咱们过去就是,秦公公总不会连本宫也拦。”捏紧了帕子,霍昭仪道:“走。”
小宫女应了,归到她身后的宫女队列里去,跟着往前走。
宇文颉正拿余光扫着花春的动作,冷不防就听见旁边秦公公拔高了的声音:“昭仪娘娘,皇上现在正忙呢!”
又是霍纤柔,这胆子也不知道是被他惯出来的还是怎么的,每回都不将秦公公放在眼里。
“嫔妾给皇上请安。”
脸色沉了沉,宇文颉没吭声。
花春偷空扫了霍纤柔一眼,这姑娘也真是不作不死,秦公公在某种意义上是代表了皇上想法的人,竟然不顾阻拦直接冲进来,勇气可嘉!
在地上跪了一炷香的时间,霍纤柔心里也开始发寒了,察觉到了帝王的不高兴,连忙小声道:“嫔妾只是来送盏茶。”
“拿来。”宇文颉伸手。
宫女连忙端了茶递过去。
茶盖子都没打开,帝王直接一转手就把杯子放在了花春面前:“丞相改折子辛苦,喝吧。”
花春一愣,看一眼霍昭仪,再看看她面前的茶杯,一瞬间觉得有点想死。
宇文颉真是致力于给她拉仇恨二十五年!她坐这儿招谁惹谁了?这么一盏茶过来,霍昭仪还不得回去给她做个小人天天扎针?她是无辜的啊!
皇帝给的茶,那也只能喝了。叹了口气,花春拿起来,顶着霍昭仪炙热的眼神,抿了一口。
霍昭仪面如死灰地看着他,咬咬牙,道:“丞相这么劳累,也是时候该回去休息了。”
“这话用不着你来说。”宇文颉道:“霍昭仪,后妃有后妃的规矩,你进宫的时候,是不是少学了点礼仪?”
花春偷偷翻了个白眼,人家是被你直接接进宫来的,学个鬼的礼仪啊。这叫什么?自己作的死,还非让别人背锅。
她都替霍昭仪不值。
霍纤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帝王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嫔妾知错,这便回去好生跟嬷嬷们学学。嫔妾告退。”
手一挥,旁边的小宫女就想顺便把桌上的茶给带走。
“茶留下。”帝王眼皮都没抬。
霍昭仪脸色瞬间白了,不安地看了他两眼,小声道:“这茶盏是您赏赐给嫔妾的。”
总不能丢这儿了吧?
“等会丞相喝完,朕让人给你送回去。”帝王淡淡地道:“茶不等客喝过半就带走,也是失礼的。”
身子一僵,霍纤柔勉强笑道:“皇上教训的是,那嫔妾就先告退了。”
“嗯。”宇文颉点头。
看着霍昭仪跌跌撞撞的背影,花春觉得很好奇,宇文颉这样凶巴巴地对待女人,后宫这么多人又不能雨露均沾,真的不会有人爬墙给他戴绿帽子啥的?
“好像要下雨了。”看了一眼天色,帝王道:“抱着折子回紫辰殿继续看吧。”
“哎,好!”回过神来,花春连忙起身。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只要跟皇帝好好相处,最好能增进点感情,这样一来,就算以后穿女装被他识破了,那也得留点情面,还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现在,花春的作战宗旨就是——拼命抢在皇帝面前的出镜率。
一个好的丞相,是该用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来打动帝王的,秉承着这样的中心思想,到了紫辰殿之后,她又奋笔疾书了半个时辰,将琐碎的事情整理了个表格,折子上也给了对应的朱批,然后把自己的建议单独写了出来。
“嗯,做得不错。”帝王夸了她一句。
花春一喜,背脊挺得都直了,擦了擦脸上的汗道:“都是臣应该做的。”
宇文颉看了她一眼:“你的脸特别红。”
“啊?是吗?”伸手摸了摸,好像是有点烫。她伸手扇着风,扯了扯衣裳:“要下雨了,有点闷热吧,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臣就在侧殿休息了?”
“不行。”帝王一口否决。
花春垮了脸,要不要这样啊,她住紫辰殿的侧殿其实都已经十分习惯了,先前还让她住得好好的,现在怎么……
“大梁京城的地图需要你来画。”宇文颉接着道:“明日户部便要用,所以你今晚就在这里赶工,累了就在外殿的软榻上睡吧。”
瞪大了眼,花春眼睁睁看着他从旁边的书架上扯了一叠厚重的羊皮下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画地图这种事……为什么要臣来做?”
看她一眼,宇文颉道:“这京城街道,没人比你更熟悉。”
花春:“……”完蛋了,熟悉京城街道的是花京华,不是她啊!
这咋办?要不要把几千年后的南京地图给他画上去?那个她倒是清楚。
大概是太紧张了,她觉得身体开始燥热,汗水也不停地往外冒。
“地图是机密。”帝王没察觉她的异常,转头看着秦公公道:“带所有人出去,今晚不必伺候,有什么需要,朕会出来提。”
“是。”秦公公应了,带着众人离开,扣上了门。
花春咽了口唾沫,道:“陛下,能不能让臣先洗个澡?”
看了她一眼,帝王起身:“跟朕来。”
这紫辰殿后殿占地极大,除了内外两殿,旁边还有一处拿百花长屏风遮挡了的地方。绕过去一看,花春傻了。
竟然是一池温泉!
古代帝王骄奢淫逸果然是没错的,在宫里引这么一汪温泉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啊!
然而,她还来不及谴责什么,宇文颉就开口道:“这是天然的温泉,紫辰殿选在这里就是因为它。一般只有朕可以享用,但是看在你要忙碌一整晚的份上,朕可以让你在这里沐浴。”
啥?在这里洗?花春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臣承受不起这样的殊荣,其实也不是很想洗澡,还是先去画地图吧。”
“你不是觉得热么?”宇文颉好奇地看着她,目光下移,打量她的胸前:“衣裳都湿透了。”
被他这一提醒,花春才觉得浑身又热又黏,尤其是胸口,被捆得死紧,汗水把束胸都给打湿了。
怎么会这么热呢?
干笑着摆摆手,花春道:“臣可以再坚持坚持。”
“那好吧。”宇文颉也不强迫她,只陪着她继续坐在桌边,他看书,她画图。
没过三柱香的时间,旁边的人就跟蛇精一样扭动起来,趴在桌上蹭了不够,还在椅子上蹭。
喉头微动,帝王侧头看了她一眼。
花春小声哼哼着,眼前雾蒙蒙的。她的理智还在,但是行为明显不太正常。这样的症状她见过,在电视剧里,一般女主中了春药都会这样。之后就该跟男主啪啪啪,增进感情,让情节有质的飞跃。
这事儿放别的女主身上挺好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然而,此时此刻,她还穿着官服,正在办公务,旁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手握她生杀大权的皇帝。
不管这春药哪里来的,也不管多厉害吧,她就算是爆血管而死,也没那个胆子去把宇文颉给扑了。
心理实在战胜不了生理啊!
咬咬牙,花春费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小声道:“陛下,臣还是去沐浴吧。”
然后不等皇帝反应,直直地就往百花屏风那边冲。
宇文颉挑眉,放下书看着她的背影道:“你不害怕了?”
花春一愣。
这五个字的含义特别深厚,但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想着不能在皇帝面前失态,其余的根本来不及考虑,点了点头就跑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裳。
皇帝是天下之主,是有格调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偷看人洗澡的事情来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花春脱掉了里衣,扯开束胸带,飞快地扑腾进了水里。
“哗啦——”
听见这声音,宇文颉才淡淡地道:“温泉对很多疾病都挺有效的,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心里火气大的时候别去,很伤身子。”
池子里浮着的,半生半死的花春同学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
身上的热度没降低,反而被这温泉弄得更热,花春趴在旁边的鹅卵石上,脸贴着石头,混混沌沌地道:“我可能要死了。”
“要朕救你么?”有人在耳边问了一句。
这声音可真好听,符合她一个声控的审美。花春笑了笑,下意识地就道:“好啊。”
然后她整个身子就被人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一丝不挂地,被人,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