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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得志就小人得志呗,总比任人鱼肉得好啊。
曲一弦挣开傅寻的钳制,坐起来。
她第一眼,扫向了窝进傅寻连帽卫衣里只剩条尾巴的大白老鼠:“这玩意,顾头不顾尾的,到底什么东西?”
那条尾巴晃了晃,挪了下,调出来一个脑袋。
曲一弦的目光来不及收,和它对了个正着。
“雪貂。”
傅寻抬手,手刚递到它面前,它乖巧地搭上这“电梯”,任由傅寻将它抱进怀里。
这下,曲一弦看清了。
……的确是只白色的大老鼠,还是加长加粗版的。
许是不喜生人,雪貂在傅寻怀里待了一会,脑袋轻轻拱了下,自己寻了条缝,就从袖口钻进去了。
曲一弦有些不敢置信。
她刚才就是被这萌萌哒的东西给偷袭了?
还因此痛失阵地!
这……是不是有点太耻辱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计较怎么把这玩意下锅的时候。
曲一弦揉着发酸的手腕,瞥了眼傅寻,说:“我和项晓龙,不熟。”
言下之意是,认识。
“你找他是寻仇还是认亲?”
曲一弦问。
傅寻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冷:“我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
还认亲。”
也是。
这么大的家产,恨不得私吞了才好,怎么会想着认亲。
所以,傅寻找他,是为了寻仇?
曲一弦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面上却冷静:“这样。
我不能直接出卖他,人命我已经背了一条,再背不起第二条了。
你得先告诉我,你找项晓龙的目的。”
“你也可以选择骗我。”
曲一弦补充:“但只要被我发现,我发誓,这辈子都跟你不死不休。”
傅寻没应声。
不能什么话都由曲一弦说了算,他向来不喜欢局面被动。
他定定地看了曲一弦几眼。
车里没有光源,所有的光线全源于停车场那盏照明灯。
不知道是风太大了还是固定的螺丝松了,那盏灯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时能掉下来。
车内的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她的眼睛在这样昏寐的光线下,亮如星辰。
……
傅寻是文物鉴定专家,这个圈子的门槛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
有不懂行的,在旅游景点摆个摊开个店,卖点古董小玩意。
当个小老板,忽悠那些更不懂行的,糊口饭。
勉强够到这个圈子的,连“师”都不能用,只能叫古董鉴定员,通常就在拍卖行,典当行掌掌眼,鉴别一些小物件。
再往上一级,才能叫古玩鉴定师,这个级别才算踏进了文物鉴定圈,薪资在五千至上万不等,分三六九等。
高级些,叫一级鉴定师,不过也没再低级的了,二级三级的叫起来太难听,没人喜欢。
傅寻所在的圈子,是从一级鉴定师开始,还要往上。
跟影视圈里的京圈类似,成员基本固定。
偶有浮动,除了少数是新秀,大部分还是徒子徒孙。
就跟傅寻师从傅望舒一样,不少古玩鉴定师都会收徒,继承手艺。
例如:宝玉石鉴定和加工技术、书画鉴定、文物鉴定和修复、古典文献学。
分门别类,一个发展一个,都有下线。
傅寻没收徒,但他年少成名,又是傅望舒的独子,两方人脉之下,他的影响力可想而知。
古玩圈子的水深,眼力不够的,指不定哪天就被坑了。
能够上一级鉴定师的,自己肯定有些本事。
更权威些的,他们连指缝中漏出去的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所以,底下不成气候的小喽罗挤破了脑袋也想往上层圈子去。
傅寻底下就有不少跟着办事的。
六月底,他收到在敦煌典当行的眼线递来的消息,说他这几年一直在追的东西,出现了。
他请人去查,线索就断在了项晓龙身上。
而项晓龙最后失联前,唯一可查的联系是曲一弦。
消息经了两人的手,传到他这有些变味了。
傅寻最后收到的消息是:领项晓龙跑了三个古玩鉴定行的是个女的,挺年轻。
可惜录像的截图太糊了,没看清车牌号。
于是,他就亲自来了。
他寻的宝,是块被人顺走的硬货,价值好几百万。
比这个价值更贵重的,是意义。
那是傅望舒送他的成年礼,就是丢了,也得费尽心思找回来,更何况还是被人顺走。
起初没想到是曲一弦,排查到是星辉车队领队时,傅寻隐约有不妙的预感。
星辉车队是彭深一手创立的,是西北环线资历最深的车队。
招牌越是吃香,生意自然也就越好。
傅寻和车队没有关联,也不清楚车队如何运营,但偶尔听彭深说起,知道星辉车队很少接外活,类似接机、包车,即使他不设禁令,不阻拦车队接单,也极少有人外接。
原因他倒是知道。
因为星辉车队除了有带线的业务,还运营着一个救援队,车队队员大多选择空着时间以备救援需要。
傅寻赞助设备,拨救援经费,极少插手救援队的事务。
只有彭深,会将队内的重大变更或设备添置向他汇报。
除此之外,每当救援,无论成败,彭深都会给他传一份救援简报。
曲一弦的反常让傅寻在处理这件事的第一方案上,选择了按兵不动。
他接近,观察,试探,到今日的开诚布公,已做了很久的铺垫。
……
“我无法全部坦诚。”
傅寻靠着椅背,眉目疏懒:“能告诉你的,就是项晓龙手里有脏货。”
“我不占你便宜,也不哄瞒你。”
傅寻眼神一深,说:“你替我把项晓龙找到,我就帮你找江沅。”
“我和项晓龙没仇,他结仇的另有他人。
我追回自己的东西,有的是人要问他讨回公道。”
他又一次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拧向自己:“你放心,项晓龙的命还轮不到你来背。”
因果没法说,项晓龙背后牵扯的是人命官司。
要解释,必然会牵扯出一堆,一时间说不完,也说不清。
就跟曲一弦不愿意提江沅一样,他也有不愿意提起的事。
既然没有必要,那就不提。
东西怎么顺走的,也不好说。
牵涉其中的人已经去世,旧事重提,空添污名。
他做鉴定,和文物打交道,多少信些风水,扰人安宁的事他也不愿意做。
这才是他的目的。
把路铺好,等着一切水到渠成,推波助澜,和曲一弦达成合作。
曲一弦皱眉,她默不作声地窝在后座椅背上。
也是难得,她和这辆车朝夕相处,这还是头一次坐在后座上。
傅寻提得条件太诱人,正因为诱人,才透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对于江沅,她早已过了当初的急迫,如今更能够沉淀下来冷静思考。
“我不能立刻回答你。”
曲一弦眉心深锁,今晚巨大的信息量需要她先消化,整理,再去考虑别的可能性。
好在,傅寻也没有要她现在回复的意思,这太强人所难。
他颔首,只说了两个字:“尽快。”
突然尘埃落定,该说的说了,该问的问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车内一静,凭空波澜起几分尴尬……
孤男寡女,共处一车。
别说刚才差点打起来,那画面委实有点不堪入目。
曲一弦后知后觉地开始害起臊来,但傅寻没动,她也不好直接弃车走人。
斟酌了片刻,只能清了清嗓子,说:“行,那散会吧。”
傅寻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像含了一口烟,嗓音低低沉沉的:“散会?
你这请君入瓮的架势可不像是只开一个会的。”
他一挑事,曲一弦就炸毛。
她冷眼回视,唇角微掀,露出抹似笑非笑来:“我做事向来粗暴,你有意见?”
“没有。”
他音色一低,声音几乎融进风里:“不过再来几下,可能会吃不消。”
曲一弦没听清:“你说什么?”
傅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结束话题:“走了。”
他话音刚落,从宾馆拐角处,出现一束炽白的车灯灯光。
远光灯沿一个圆角,从拐角处直直打过来。
曲一弦听着那声耳熟的引擎声,脸色一下就变了。
眼看着傅寻已经拉开车门,她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扑过去覆住他的手背,用力撞上车门。
傅寻手背一凉,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曲一弦死死压回了后座。
她情急之下,又是一个锁喉,将他抵在座椅椅背上。
那束车灯照进车厢内,不动了。
曲一弦也如静止了般,放轻了呼吸,渐渐地往下滑。
傅寻打量她,似想到什么,勾了勾唇角:“袁野回来了?”
曲一弦哼了声算作回答。
这个时候放傅寻出去,别说面子了,里子都丢没了。
袁野和姜允会怎么想她?
她虽然不靠这张脸吃饭,但不能“不要脸”啊。
她生怕傅寻这会故意出幺蛾子,抵着他脖颈的手臂用力,低声警告道:“别乱动。”
身后,两声车门被撞上的声音响起。
袁野“诶”了声,脚步声越走越近:“曲爷怎么把车停这就不管了?”
姜允被冻得鼻尖发红,她的手缩进大衣里,捂着凉飕飕冒寒意的鼻尖,声音模糊的嘀咕道:“她是不是去找傅大哥帮忙了啊?”
袁野绕着车子走了一圈,眼看着他离后座越来越近。
傅寻抱着曲一弦往下一滑,整个滑到车窗看不见的位置。
他低头,轻轻的“嘘”了声。
曲一弦不敢动,她缩在傅寻的怀里,耳朵竖着,时刻留意着车外的动静。
袁野的脚步声停在了后座车门处,似站了一会,又似贴着车窗往里看了眼。
车内的隔音好,呼呼的风声里什么也听不见。
姜允一蹦一跳地凑过来,说:“车门锁了吗,你拉开看看。”
曲一弦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嗓子像破了风,呼进去的空气全顺着破洞扬长而去。
肺里空荡荡的,像漏水的瓶子,滴下来的水滴永远攒不满水位线。
她轻轻的,喘了两口气。
第三口还没喘匀呢……
傅寻怀里被挤着的貂,探出个脑袋来。
一双炯炯有神的绿豆眼,一眨不眨地和曲一弦对视着。
……
……
……
看什么看,小王八蛋!
她悄悄转眼,瞄了眼头顶。
角度不对,她看不清车窗,也无法看清车外的袁野。
傅寻嫌她乱动,覆住她的后脑,压进怀里。
他的掌心温热,手指从脑后落到她的后颈,似习惯性地捏了捏。
曲一弦顿时:“……”
呼吸不畅,头晕脑胀,心跳极速,还尤其想吃貂肉。
时隔四年,她特么又高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