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结了摇欢最后灵力的一声龙啸,惊飞群鸟。原本正惬意地穿梭在山林间的清风都停了下来,那风声一止,越发衬得这山林寂静无声。
龙啸声里夹杂着的龙威扑面而来,整座山都在这股威压下颤颤发抖。
天色骤变,天边骤然笼下一团凛冽的乌云。云海翻涌,沉甸甸地朝着山林压了下来。
雾镜正在槐树下打坐,猛然听见空气中破空而来的龙啸,灵气在体内一个冲撞,闷哼了一声,脸色煞白。
摇欢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凝聚灵力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哪怕是平日里发怒时也只是嗷嗷叫唤两声算是撒气。真能逼她来上这么一声,必定是遇到危险了。
她飞快起身,正要遁地循声而去时。槐树压低了树枝,轻拍了拍她的肩:“我刚已看到帝君过去了,你不用太担心。”
帝君?
雾镜紧皱的眉头微松,差点忘记摇欢有这么一尊大神当靠山了。
——
被龙啸声震得两耳嗡鸣的狐妖,恼怒得脸色微变。
狐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无论是神灵还是精怪,初初化形时不能控制体内灵力,最容易得手。她想趁着摇欢化形时夺取她的龙珠,尔后离开这里。
后山腰这么偏僻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死了条龙。等帝君知道了,那时候她也早早离开了这个破地方。就算那时帝君要找她算账,她早已混入凡间,帝君又能奈她如何?
但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摇欢。
她平日里虽然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但她那些行为看在狐妖的眼里不过是小孩脾性。她以为摇欢是当真蠢笨,却不料这条龙在危机时刻还是有那么些小聪明。
否则她怎会一时大意,让她逃了出来?
狐妖抬头看了眼骤变的天色,知道此刻若是再不下手就晚矣,正要殊力一搏时,连老天也帮她。
摇欢在这时化形,周身灵力不稳。狐妖一喜,飞快地蹿上前,五指利爪伸出,那长长的指甲似蕴着刀光,狠狠地往摇欢的背上划去。
没听见摇欢的痛呼,她颇有些遗憾地皱起眉。身形往下一沉,在摇欢即将落地之前,五指扣住她的脖颈,把她抓回了身前。
面前的女孩浑身**,唇色苍白,似乎还有些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紧皱着眉头警惕地看着她。
狐妖勾唇一笑,可当目光落在她化形后依旧未隐去的龙角和她身后的龙尾时,那笑容一敛,颇有些费解地拢起眉心。
摇欢不知道狐妖在想些什么,可看到她皱着眉头打量自己,还以为是她这幅容貌太过丑陋遭人嫌弃了,心下一沉,心如死灰。
变漂亮的愿望难道就这么落空了么?
依旧被她用尾巴卷着的兰草恨铁不成钢地啾啾了两声,混账,现在是关心长相的时候吗?
狐妖虽然疑惑龙族化形后的模样,但这种疑惑并没有让她忘记此刻的目的。
她五指改抓为握,紧紧地扣住摇欢的脖颈,那力量毫无怜惜,似要捏碎摇欢的脖颈。猛然袭来的窒息感让摇欢忍不住挣扎起来。
奈何她浑身灵力尽失,在狐妖的手里就跟毫无法力的凡人一般,任人拿捏。
狐妖轻笑一声,仿佛是嘲笑摇欢此刻的不自量力。她微微凑到摇欢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这么不堪一击。”
她“啧啧”了两声,略有些惋惜地看着摸了摸摇欢这张漂亮的脸蛋:“四海帝君给你当师父,也不过如此。”
摇欢憋得脸都红了,她悲哀地想,难不成她要成这三界之中第一条在化形时被狐妖给生生掐死到死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龙吗?
她拼命地用双手去掰狐妖扣在她脖颈上的手,在发现并没有任何作用后。她怒极,尾巴一甩,松开了死死卷着的神行草,一尾巴抽上了紧掐着她不放的狐妖。
拼着同归于尽的这一鞭,显然威力不小。
狐妖一声痛呼,掐着摇欢的手一松。那后背被鞭打的地方如同裂开了一般,让她的右肩至手臂瞬间没有了力气。
堵在喉咙上的巨石松开后,摇欢捂着新鲜的脖子咳嗽了半天。她阻止不了身体继续下落的趋势,她也不想阻止。
摔到地面上比在半空中被狐妖掐得不能呼吸好太多了。
然而,摇欢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几乎是堪堪落地的刹那,一股熟悉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如每一次犯错时那样,帝君拎住她的尾巴把她倒提了起来。
摇欢还来不及抬头,她的身上已经裹上了一件还带着帝君体温的外衣。等她回过神,已经被帝君抱在了怀里。
就像摇欢初遇他时,那连绵下了很久的雨停了,天气变好了一般。此刻他一来,原本暗沉沉的天空,连乌云都散去。
那阳光穿透云层落下来,像清扫了污垢,明净又清爽。
“可有事?”帝君低头看着她。
他的眉眼冷冽,像是隆冬时飘落下来的皑皑白雪。这么静静看着她时,这具没有任何灵力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似乎是确认她并没有大碍,帝君侧目看向此刻被神识释放的威压逼迫着跪在地上的狐妖。那冷冽的眉眼瞬间变得更加凛冽。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而那束缚在她周身几乎碾碎她元神的神识此刻正不紧不慢地侵蚀着她的经脉。
狐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所有的灵气都被压制到一处,而她浑身的经脉寸寸爆裂。经脉断裂之苦让她再也承受不住,匍匐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她抬起苍白的脸,不敢直视帝君,只盯着他的脚尖,一字一字费力地求饶:“小妖知错,求帝君饶恕。”
“晚了。”他低了声音,似是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凌迟她的神识如巨山猛然压了下来。
晚了?
是晚了。
她原以为总替这山间小妖收拾摇欢的帝君不厌恶摇欢也绝不会喜欢,可她错了。她此时才明白,就是因为他护着,所以不容许别人对这条龙有一丝的伤害。
这个认知让狐妖心神俱碎,她绝望地闭起眼。
无论是狐妖之前卑微的乞求,还是此刻的绝望,都没有让帝君的面上有任何波澜。
他低头看了眼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摇欢,轻轻地,抬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秒,那狐妖闷哼一声,再无声息。
摇欢听着那一声闷响,似有所觉,她的唇微微一抖,想避开帝君的手去看看那只狐妖,刚有这种想法,就被帝君压住肩膀:“受伤了?”
那凉薄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摇欢后知后觉地想起后背上被狐妖挠的爪印,疼得嘴角一抽,忙扯了扯帝君的袖子。等他低头看来,连忙把脸凑上去,专注地想从帝君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帝君的眼睛漆黑深邃,就像是子时的夜空,夜色如墨。
摇欢看不清自己的长相,着急地问他:“帝君,我长得好不好看?”
化形后的摇欢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眉色如黛,一双眼睛如同上好的琉璃,琉璃光浅清冽,映着她眸里的水色,光华千转。此时她在等他的回答,有些紧张地轻抿着唇角,唇色嫣然。身后曳地长发如墨色的绸缎,被风吹拂着,露出白嫩圆润的耳朵。
像山林孕育的精魅,精致的五官处处透着灵气,美得清冽又空灵。
虽还未长开,却早有风情。
帝君抬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勾至耳后,他的指尖从她精致的眉眼间划过时,眼里的淡漠也随之纷纷瓦解。
他专注地看着此时宛如新生的摇欢,摸了摸她的头。手指碰到她头上的犄角时,终于失笑。
摇欢这会也注意到她的犄角和尾巴了,她嘟囔着用手把犄角都捂住,有些沮丧:“我现在是不是成了很丑很丑的妖怪啊?”
没等到帝君的回答,摇欢自暴自弃地甩了甩她的尾巴,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捡起小石子往外扔:“我是条有良知的龙,帝君你自行回去吧,我会自生自灭的。”
被摔得感觉浑身都散架了的神行草晕了半天,刚醒过来,便被摇欢顺手抓起的石子砸得晕头转向。它大怒,费力地滚到了帝君的脚边,张嘴大吼:“你敢走我回去就烧了你的破草屋!”
摇欢一惊,转头瞪向挨着帝君一副“我有靠山我不怕”模样的小兰草,伸手一抓把它牢牢地掐在手心里:“你再读我的心思,我就把你煮了烧仙草冻!”
仙草冻?!
混账!它可是天上有地下无,从小浸泡着天池水长大的神行草。这条小坏龙还想把它煮了烧仙草冻?
它酝酿了片刻,破口大骂:“不漂亮不漂亮不漂亮!”
啊啊啊啊!
这破草反了天了!
摇欢眼睛一瞪,揪着它的草叶把它拎起来,凶神恶煞地拎到面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神行草扭头,格外有志气:“我就不说。”
摇欢懵逼:“……”这要怎么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