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电力家属院后,王桥在屋里转来转去,脑子一刻都没有闲着。
往日还算温馨的家此刻变得陌生,隐约透着一丝丝冷意,这种寒意不是温度,而是心理感受。王桥打开电视机,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这才让房屋多了些温暖。
他将电话放在桌上,里面没有未接电话。
新泡的茶叶在开水作用下慢慢地舒展开来。从理论上说,酒后喝茶对身体不好,会加重肾脏负担。偶尔违背一个医学知识,让身体暂时舒服一些,也是有必要的,王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在唇齿之间环绕,带来非常舒服的体验。
微熏状态下的王桥喝了几口茶,总是想着要打电话。他在喝酒时才与李宁咏通了话,聊了十来分钟,现在就暂时不想再聊。他拿着手机电话本翻了一下,看着胖墩两个字,便拨打出去。
“胖墩,在做什么?”
杜建国刚洗完了澡,正在听卫生间传出来的哗哗水声。水声从卫生间传过来,犹如战斗的号角,让他充满战斗激情。今天,杜建国的一篇稿子被国家级新闻媒体全文转发,这对于一个初出道的小记者来说很不容易,小夫妻俩准备用床上的实际行动来庆祝一刻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杜建国看了一眼卫生间,压低声音调侃道:“没做什么,在等老婆上床。在我的记忆中,这个时间段你从来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这是第一次,是不是李宁咏调到了静州,你独守空闺感到寂寞难耐。”
王桥与杜建国通话时,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他仰面躲在沙发上,将脚放在沙发背上。用极为舒服的姿势与老友聊天,“前一段时间是人生得意马蹄轻,现在是人生失意马蹄重,踩得公路都咚咚作响。”
杜建国道:“人生失意?此话怎么样?”听了王桥遇到的事,他立刻就坐了起来,道:“我怎么没有听到秀雅他爸谈起此事。”
王桥道:“我被带走的时候。垃圾场入场道路刚刚完工,陈总带着队伍到另外工地去了。我姐和赵海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到外面旅行去了。我爸怕影响大姐的心情,就没有给她说我的事。”
王桥没有把话完全说透。这一次旅行实际上李家人并不知道,王晓是借着考察“白改黑”市场出去的。王永德对女儿和赵海的交往是完全支持的,他的观点:“如今是新时代了,没有必要为前夫守节,只要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就可以再嫁。等到年龄拖大了,再嫁人就麻烦了。”另外。经过了儿子在广南第三看守所的生死煎熬,这一次儿子被组织审查在王永德眼里就没有什么大不了。他相信儿子的人品,在县城管委和县府办工作期间不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因此,能不惊动李家人最好不惊动。
而李家人的感觉就很微妙,王晓一直没有想好如何向李家人提起这事。
大姐王晓和赵海外出旅行则半公半私,私事肯定是确定恋爱关系以后第一次旅行,公事则是确实顺便到各地考察“白改黑”市场。
白改黑是当前一项新兴的业务。王桥在城管局工作时,多次参加省市有关白改黑工程的交流会。对这项业务有所认识。陈强从监狱出来以后,与以前的老关系逐步接上了头,也了解到这项业务。
从上世纪80年代到本世纪初期近20余年间,水泥混凝土路面作为城市道路主要结构形式,在国内许多城市广泛应用。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城市道路有了更高层次的需求。水泥混凝土路面存在一些本质缺陷,如行车产生较大震动与噪音,路表易产生裂缝、平整度差,出现裂缝和坑洞后难以维修,吸热性能差、光折射力强易产生视觉疲劳等。这种路面与城市发展的水平已不协调。许多大城市率先对水泥混凝土路面进行改造。
改造成沥青路面平整性好又有柔性,车辆行驶噪音小、平稳舒适,且产生的灰尘相比水泥路面减少很多,此外沥青路面维护容易,不像混凝土路面维修后需要28天的混凝土保养期,可以做到沥青摊铺碾压即可通车使用。
各大城市普遍在推进这项业务,山南还没有具体实施。陈强、王晓决定抓住这个契机,提前进入白改黑市场。陈强带着队伍在新工地施工,脱不开身,王晓就和赵海一起到各地考察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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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雅从卫生间出来之时,见到丈夫已经在穿衣服,惊讶地道:“你有事情?”杜建国道:“蛮子遇到麻烦了,我和青皮要到静州去一趟,陪他喝夜酒。”
陈秀雅道:“这么晚了,明天去吧。到底什么事?”得知王桥牵涉到**案,她便不再反对,只是叮嘱道:“你开车要小心一点,开夜车不要太快。”
杜建国才拿到驾驶证不久,最喜欢开车,经常有事无事把单位的采访车开出去。他抱着陈秀雅亲了两口,道:“我们是共同朝中点靠近,蛮子骑摩托车到静州,我开车带青皮过去。”
毕业一年时间,赵波终于走出了往日阴影,具体来说,与数学系的娇小女生吴培分了手,又将山南大学里的录相馆关闭,他目前正在专心复习,准备拿律师资格证。
杜建国是新手,很少开夜车,紧盯着路面,小心翼翼地朝着静州开去。
“我要给蛮哥当法律顾问,世事凶险,人心不古,不能让蛮哥吃亏。”赵波坐在副驾驶室,把车载音响打开,听着歌聊天。
杜建国道:“青皮,这一段时间闭门苦读,怎么变成文青了,我记忆最深的是你的歇后语,死鱼的尾巴——不摆了,老鼠别左轮——起了打猫心肠,有时候我都在用。”
赵波道:“歇后语上不得台面,在正式场合还得用书面语。拿了证以后。我一定要办一个全省最好的律师事务所,所以从现在起就要多说点书面语,否则会被人认为是土律师。”
聊着天,旅途就不觉得寂寞。
两人都不熟悉静州,进城后,一路询问。终于找到大排档一条街。
王桥早就到了,正在和杨红兵喝小酒。杨红兵训斥道:“你喝了酒还要骑摩托车,真是找死,小车是铁包肉,摩托车是肉包铁,只要出车祸,都是摩托车吃亏。”
王桥态度十分端正地道:“下不为例,以后改正。”
楼梯响起了厚实的脚步声,王桥起身道:“是胖墩到了。我们在一起住了四年,他的脚步声太熟悉了。”
果然,话音未落,杜建国宽厚的身体出现在眼前,还有仍然是光头的赵波。
王桥初读大学时,杨红兵到山南大学请过客,与杜建国和赵波见过面,互相都还认识。寒暄几句便入坐。小钟就张罗酒菜,几位老友举杯喝了起来。
喝了几杯酒。赵波的兴致高了起来,道:“怎么没有把李宁咏叫出来,听说她调到静州电视台了。我的同学里终于有人率先泡到电视台妹子,这是我们同学中的骄傲。”
王桥道:“我们几个男人喝酒,把女人叫出来做什么。今天晚上我们痛快地喝,喝完后去开一间房。夜谈。”说到这里,他想起毕业前夜在老味道餐馆闹出的事,望着青皮乐不可支。
赵波道:“你望着我傻笑什么?”
王桥道:“我又想起毕业前夜的事情,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一年了。如今我们三人就算胖墩修成了正果。坐在山南日报大楼上指点江山,回家还有美女同学侍候,这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他举起杯子,道:“来,大家喝一杯,为了胖墩的文章登上国家级媒体。”
杜建国意气风发地道:“蛮子这是在鼓励我,我肯定要努力,尽取多发几篇。我们这个圈子也不好混,有山头,有壁垒、有禁区,新人难出头啊。”
王桥道:“认识到难,说明你要入行了。”
杨洪兵看着王桥的大学同学,举杯一饮而尽,感慨地道:“读了大学以后,平台确实不一样。以前我们那一帮子同学,大部分混在最基层,没有一个在省级单位。我、蛮子、陆军这种情况,算是最好的。”
这是一句真实的话,中师与全国重点山南大学不仅在平台上有差距,还在学生们的心气和人脉也有差距,其中后两点往往更关键,诸如赵波现在境遇其实并不好,可是他心里想的并不是一份简单安稳的工作,而是要建立全省最好律师所,这就是心气,有了这个心气,往往就能把梦想变成现实。
小钟端菜上来,听到丈夫的感慨,道:“你说你就行了,别把蛮子扯上,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山南大学毕业生。”
王桥道:“山南大学只是代表过去,文凭在社会上就是最初有点用,以后越来越贬值了。我就很倒霉,工作一年就遇到这种忽拉拉大厦倾倒的事。”
赵波道:“我明天跟你走,这一段时间就住在昌东,帮你出谋化策,我可是正宗法律专业的,当个高参没有问题。”
杜建国是过来人,及时阻止赵波添乱,道:“这一段时间蛮子肯定要在昌东和静州两边跑,你留在这里就是一个大拖斗。”
赵波认同了这个道理,道:“我没有通讯工具,蛮子想要找我,就给胖墩打电话。”
喝了一点钟,酒局才散。王桥、杜建国和赵波三个同学就在附近宾馆开了一个三人间,各坐一床,聊到晚上三点才睡觉。
早上七点,杜建国和赵波离开。
王桥一个人在宾馆睡了一会,在八点左右,给李宁咏打电话:“我在大排档一条街旁边的那间宾馆里,胖墩和青皮昨天半夜跑到静州,我们喝到晚上一点,然后开房聊天,凌晨三点钟才睡。他们走了,我还在宾馆三二三房,手机马上没有电了,没有带充电器。”
李宁咏没有想到王桥也在静州,将早餐吃完,下楼开车直奔大档排旁边的不知名小宾馆。
此时,在昌东县档案馆门前,工程科杨阳带着施工队伍来到小公路前,开始清理路面,设置施工围栏。
刘涛要进办公楼里,见到施工现场的围栏上写着城管委,奇怪地问:“城管委要修这条路?”杨阳倒是见过刘涛,只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他有心给王桥抬轿子,道:“我是城管委工程科的,昨天王主任交待了一个任务,让我们把这条路弄好,免得大家进出档案局又是灰又是泥。”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档案局,档案局有同志就说:“早点把王主任贬到档案局,大家这几年就能走好路。”又有人调侃道:“明年把组织部长贬到档案局,大家是不是要沾光,都提拔一级。”又有人道:“后年就把财政局长贬过来,免得老是克扣我们的经费。”一时间,同志们做起了“把谁贬到档案局”的游戏。
上午十点,市纪委的电话打到了档案局办公室:“麻烦通知王桥,让他下午两点到市纪委。”
(第二百七十八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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