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送来知何处祭拜烧纸灰味,远处河道上慢慢漂来几盏莲灯,隔没多远街巷上,盂兰盆节祭祀还没结束,附近百姓从寺院请回来僧人开坛所设小法会,仍在继续,喧嚣声隔街传来,衬得河道下游处愈发冷清。
这里离大相国寺只有三条街距离,但人烟稀少,为数多人家今日也出发参加盂兰盆法会,因而四周一片寂静。
夜『色』中有几道人影匆匆掠过,没有落下半点声响,仿鬼魅般窜入附近一户人家。
金铁交鸣打斗声响起时,远处法会僧人正『吟』诵到最响亮,引磬、佛铃、木鱼等齐奏,仿天音降世。
没等这段佛音结束,那户人家中打斗声又渐渐平息,大门忽然人打开,里面走出几个劲衫男人,簇拥着一个神惶恐、发髻散『乱』『妇』人,护着迅速逃离。
没逃多远,其中一人从腰间『摸』出报信鸣镝。
一簇银亮箭烟生空,发出“咻”一声,而后在天际“啪”散开,天星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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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层禅台很高,四面又无遮挡,陆徜坐在上面,甚至必起身,就看尽汴京城。
天空中烟火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来及转头,然而他一就望见了。那是他等了一整天,向他报喜讯信号。
夜空虽沉墨汁,他却有些拨开云雾见月明错觉。周秀清找回来,简家案子会更加明朗,真凶到底是高仕才还是另有其人,便都有了答案。
为了这一刻,他已谋划多日。
今日他与唐离约,只要“三皇子”在禅台上完成全部仪式,则就将周秀清交还给他。过在此前,唐离只让他派人在大相国寺角门外一处卖香烛铺子外候着,待事成后自有人会把周秀清交给他们。
他自然相信唐离,更可所愿。在香烛铺外等候是魏卓人,而营救周秀清人马却是另外安排,全是他人,从他频频接触唐离开始就已在暗中密切监视唐离及身边人动向了。
唐离再怎么心思缜密,拐弯抹脚下达命令到看守周秀清人手中,这其中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对陆徜而言,越早发现越好,所才有了与明舒配合演戏计划,越早让唐离相信他因为明舒安危而自『乱』阵脚,才会越快告诉他目,给他接近机会。而他便借着这争取来星火时间调查。
而事实上,因为牵挂明舒安危,他也确曾陷入草木皆兵绪中,幸而有明舒……
“阿兄……”
微弱呼声从下方传来,似乎离他很近。
陆徜蹙蹙眉,望向茫茫夜『色』,片刻后失笑——他这是想疯魔了吧?明舒怎会出现在此?
可是在禅台坐了整天,他么都做了,只有思绪天马行空。
禅台下方传来一阵佛乐,『吟』诵声大了起来,那阵细微呼声消失。围坐在下方僧人们手持莲灯起身,绕行禅台,陆徜随站起。按着仪式流程,到这一步已近尾声,他需走到禅台四边向四方叩拜,敬四方神佛,叩拜结束后他就下禅台。
而唐离为“三皇子”设下陷阱,就藏在这最后一步中。
陆徜站在禅台正中,将全副心神放在禅台四周——要想趁“三皇子”在禅台上时下手,无非几种可,一是弓.弩暗.杀,过禅台高约十丈,比四周建筑高出许多,狙杀者无可藏身点,应该可;是混入刺客在他下禅台时下手,但这里已被禁军重重包围,只要他踏下禅台立刻会被禁军护起,下手可『性』大;那就只剩最后一种,也是最有可一种,禅台被人动过手脚,存在坍塌风险,这种也最伪装成意外失足。
从七层高台跌落,非死即残。
他想了想,朝东方位迈出步伐。
只是还没等他走到东方位上,那阵唤声又起,且越发急切,陆徜止步,望向上禅台木阶处。
“阿兄,要……要往外走!”
因为跑得急,七层木阶,明舒已经爬得喘过气,得停下步伐扶着栏杆停个两三步再往上继续爬。
木阶绕着禅台蜿蜒而上,十分狭窄,一侧临空,只有木头搭建栏杆,栏杆上还绑着经幡一头,从外面望去,登台木阶被经幡覆盖,叫人看清楚,而下天又黑去,是无人察觉明舒正沿着木阶往上爬。
仪式已经到最后关头,明舒等及三殿下安排人手登台,况且他人互换身份登禅台事有欺君嫌,更让再多一个人知道,是自请登台。
禅台由工部督建,柳婉儿又潜进工部尚书卢家,极有可在禅台上动手脚,明舒深恐陆徜一步踏错……
陆徜站在原又听了片刻,确认是自己幻听,明舒声音绕着禅台越来越近。
上禅台了?
他心头一惊,往木阶口走去,俯身朝下一望,果然看到明舒已经爬到约五层高处。
“阿兄!”明舒抬头看到他松口气,扶栏站在原冲他招手,“禅台危险,快下来!”
“我知道!”陆徜有些气冒险登上禅台,佯怒道,“谁让你上来?!”
“三殿下让我来!你别呆了,快点下来。唐离……唐离死了……”
明舒喘着气道,也着实爬动了。
陆徜诧异至极,只听明舒又道:“下来我再同你……”
话没完,禅台下就传来一阵慌『乱』惊呼。
中间那圈围着禅台绕行僧人知绊到么摔倒,撞到最内圈僧人,那僧人扑,手中莲灯连接火带油整盏摔在了挂在禅台经幡上。
火猛顺着经幡烧上来,正巧就在明舒那一侧,很快蔓延。
“明舒,上来!”陆徜俯望,看得仔细,当即『色』变。
禅台全木构造,若是着火,台上人无路可逃。
明舒也回头看了,瞧着火舌往上窜,吓得魂飞魄散,也知哪里来力量拔腿就往上跑。
“阿兄!”惊魂未踏上高台,明舒就被陆徜纳入怀中。
高台一侧经幡全部烧着,火舌『舔』舐到禅台木阶上,下去路被封,陆徜拥着明舒边往另一侧退,边寻脱身法。
火光渐升,在苍茫夜『色』中同肆虐獠牙,夜风刮过,四野萧瑟,仿临渊。明舒脑中顿『乱』,一瞬间同置身悬崖,火光遥遥追来……零星画面像碎片般闪过,来及细想,已经与陆徜退到了另一侧边缘。
人同时踏上高台南边沿,那处本是陆徜行四方拜礼位置,没等陆徜想出对策,脚下就传来一声木头断裂“噼啪”声。
高台边缘位置连带着护栏一起骤然断裂,陆徜与明舒脚底一陷,跌下高台。
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坠落感觉似乎唤醒了么,明舒脑中一片混『乱』。
“抱紧我!”陆徜还是冷静,他单手搂住明舒腰肢,另一手紧紧攥住了一条挂在高台这侧未被烧到经幡,借着经幡绳子带着明舒往下落去。
明舒凭着求生本搂陆徜脖子,连害怕机会都没有,就跟着他一起顺绳子落下,直到约一丈高时,火舌终『舔』上这条绳子。
绳子瞬间被烧断,陆徜双手齐拥,只将明舒搂进怀中,身躯护住,带着重重落到高台下所设祭品案上。木案从中被砸裂,陆徜手吃痛,力道松懈,明舒便从他怀中滚出。
“明舒……”
所幸剩余高度并算高,应该会致命,陆徜已摇摇晃晃站起,朝明舒走去。
明舒却没有任何声音。
只觉天旋转,前景物一片模,看清陆徜,耳边只有嚣闹声音,还有刀刃铮鸣……
对,刀刃。
染着血,从记忆深处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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盂兰盆节进入尾声,可还未完全过去,街上人家正在门口烧纸衣,纸灰飘飘扬扬飞了满天……
街尾大树底下拴着几匹知哪里来马悠闲摇着尾巴,过了知多久,几个身着黑『色』劲衫夜行者带着个『妇』人疾行到此。
“应该安全了,速归。”看似首领黑衣人开口道,又沉声向那『妇』人,“我先扶你上马。”
周秀清哪有置喙余,过听凭摆布,从一伙来历明人手中,落到另一伙来历明人手里。战战兢兢点头,只要保住自己这条命,没么愿意。
那人先将周秀清扶上高马,再低声与手下吩咐。
只这一句话功夫,沉沉夜『色』中一只羽箭“咻”划破长空,准确无误没入周秀清心房。
周秀清倏瞪大双眸,死死盯着漆黑夜『色』,手缓缓抚上心口。
“老大,有刺客!”有人惊叫起来。
“先救人!”首领喝道。
四周响动大起来,周秀清瞳孔逐渐散开,很快便再听到声音。
这注是个平静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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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舒走在一片黑暗中,浑浑噩噩知去往哪里。有些害怕,左顾右盼寻找陆徜身影。
“阿兄……”仍唤他作兄长。
发生了么事?
明明记得,踏上高台寻找陆徜,可为么又出现在这里?
好像有人慎引燃了经幡,烧到了禅台,跑啊跑,逃到陆徜身边,然后呢……
然后陆徜和一起掉下了禅台。
风声呼啸而过,底下是漆黑一片深渊,觉得自己落下并非禅台,而是深见底悬崖……草木簌簌作响,四周充斥人声全都变成了匆促脚步。
“搜,格杀勿论。”
黑暗里有男人粗沉喝声响起,而黑暗似被这声音划破,火把光芒蜿蜒追在身后,四周景象顿换,成了树影憧憧深山,前方便是悬崖,而后面是染血刀刃,逃无可逃,纵身跃下……
山影又是一换,四周顿亮,穿金戴玉男人站在富贵华丽房间内哄,依旧乐意撇开脸,道:“阿爹,我是同你过,我和陆徜事,你要『插』手!”
“我那是见你喜欢他……好了好了,『插』手就『插』手……”男人腆着肚子,生得很富态,角眉梢全是无奈宠溺。
阿爹啊……
阿爹?
是谁?
“我就是看惯陆徜!”男人虽然妥协,还是没忍住骂,“想我简金海女儿,简家大小姐,多少人争着抢着求娶,他简直身在福中知福。”
简家大小姐?
是姓陆吗?
到底是谁?
华丽房间又骤然消失,仿佛只是一个碎片。
成了梳着两个小抓髻孩子,从母亲身后探身,看着前面站着男孩嗤嗤笑。
那是……九岁陆徜,他很瘦,也很腼腆,一声吭看着。
就想,要打个招呼。
“小哥哥,我是简明舒。明舒,就是月亮,阿娘我是小月亮。”
是啊,简明舒……
姓简,姓陆。
是简家唯一大小姐,简明舒。
明舒睛倏睁开,所有景象消失,只剩下前『色』帐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