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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看到在管理官和理事官身后走进会议室的人,内心不由得振奋起来。他没有想到搜查一课的课长也会一起来参加,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陷入紧张,所有人都起身鞠了一躬。
课长虽然个子不高,但虎背熊腰,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坐回了座位。只有樱川股长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三名长官问:
“可以开始了吗?”
五官轮廓很深、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的管理官看着课长和理事官的侧脸,征求他们的意见。课长轻轻点头,管理官对樱川说:“开始吧。”
“好,因为涉及非常详细的内容,所以将由第一线办案人员进行说明,有什么问题吗?”
课长和理事官沉默不语,管理官说:“没问题。”
“不好意思。”
樱川向五代使了一个眼色。
五代站了起来,向课长等人自我介绍后,走到放在会议桌旁的液晶荧幕旁。其他与会者都是筒井等主任级以上的人,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了解了状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的表情。
“关于去年秋天发生的‘港区海岸律师凶杀暨弃尸案件’,目前发现了新的重大事实,所以在此向各位长官报告。住在爱知县的仓木达郎已经遭到起诉,但他的供词有诸多不自然的地方,在确认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新的事实。仓木供称,他在去年十月三十一日傍晚七点前,把被害人白石健介先生叫到清洲桥附近加以杀害,并供称当时使用的是两年多之前,在爱知县大须的电子街,向陌生人购买的预付卡手机。在犯案之后,把手机破坏后,丢弃到海里。检察官指示要确认这支手机的确存在,作为被告预谋犯案的证据,很遗憾,至今仍然没有找到。但是,因为认为仓木购买预付卡手机的途径,以及其他关于预付卡手机的供词本身很不自然,于是就怀疑他是透过其他方法──比方说,是不是透过公用电话把被害人约出来,所以就协同辖区分局,确认了清洲桥周围公用电话旁的监视器。”
“我有问题。”理事官举起了手。“被告已经全面招供了犯罪行为,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说谎?”
五代看着樱川,因为他无法判断是否该在目前回答这个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请容我们等一下再报告。”
理事官听了樱川的回答后点了点头。
五代操作着电脑的键盘,液晶荧幕上出现了清洲桥附近的地图。
“清洲桥周围半径四百公尺的范围内,总共有四台公用电话,附近都有监视器,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辨识使用者。在确认案发当天的监视器影像后,发现只有一个人在该时段内使用公用电话。是位在江东区清澄二丁目这个位置的公用电话。”五代指着地图上的一点之后,又继续操作键盘,将荧幕上的画面切换到监视器的影像。
荧幕上出现了一家酒铺,门口旁有一台公用电话。
画面左下角的数字显示摄影的时间是去年十月三十一日傍晚六点四十分左右。
一个人影从荧幕左侧出现,左顾右盼,似乎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然后走向公用电话。人影看起来像是从口袋里拿出皮夹,应该是为了使用电话卡。
人影拿起话筒,按了按键。电话似乎很快就接通了。人影在说话时不时东张西望,最后挂上了电话,收起电话卡后,再度从左侧消失。人影从出现到离开,前后大约两分钟。
五代按了键盘的按键,停止了影像。
“以上就是要请各位看的影像。”
“查到这个人的身分了吗?”理事官问。
“已经查到了。”五代回答,“是之前曾经去了解情况的命案关系人的家人,但并没有任何侦查员直接接触过本人。”
“和被告有什么关系?”
“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和被告供述的犯案动机内容有密切关系。”
搜查一课的课长在理事官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理事官点了点头,然后和坐在另一侧的管理官讨论起来。五代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感到坐立难安。
管理官转头看着五代问:
“理事官刚才问的问题,什么时候可以说明呢?”
五代看向樱川,股长轻轻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来说明。我认为被告仓木为了隐瞒这个打公用电话的人,才谎称使用了预付卡的电话。”
“你的意思是,并不是被告把被害人约出来,而是刚才影片中的那个人吗?”理事官问。
“对。”五代回答。
“影片中的人是被告的共犯吗?”
五代在回答之前迟疑了一下。他看向樱川,股长一脸为难地噘着嘴。
“应该不是这样。”五代对着长官回答,“如果只是把被害人找出来,不需要特地去使用清洲桥附近的公用电话。因为影片中的人住在离那里很远的地方。我认为影片中的人不是共犯,而是主犯,这个人才是杀害白石健介先生的真凶,被告仓木得知了这件事,为了保护这个人,所以才代人顶罪。”
五代的发言内容很震撼,但搜查一课的课长和理事官等人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他们应该事先就已经听说,已经起诉的案件出现了另有真凶的可能性,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课长也来参加这个会议。
然而,听到这种报告,当然不可能感到心情愉快,三名长官都面有忧色地讨论着。课长很少发言,只有不时轻轻点头。
“樱川。”管理官叫了一声,“打公用电话的那个人有没有逃亡的可能?”
“目前应该没有,他应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遭到怀疑。”
“有方法可以证明他是真凶吗?如果只是因为使用了现场附近的公用电话,甚至无法成为间接证据。”管理官已经听了樱川的详细说明,但是为了向课长和理事官说明,才故意问这个问题。
“首先会在向当事人保证会确保他的隐私情况下,问他那天打电话给谁。”樱川回答说。“如果他不是凶手,应该可以回答。同时,也会要求对方同意做DNA鉴定。从被害人的衣物上找到了非本人的DNA,所以会进行比对作业。同时也会调查当事人手机定位信息的纪录,虽然他那天使用了公用电话,但应该有智慧型手机,而且犯案当时也很可能带在身上。”
管理官听了股长的回答后,看向理事官和课长,两个人不发一语点了点头。
“那就立刻去了解情况,我们会考虑如何与检方交涉。”
樱川听了管理官的指示后回答说:“了解了。”
搜查一课课长站了起来,理事官和管理官也跟着站了起来。五代目送三名长官走出会议室,在铁管椅上坐了下来。他的腋下满是汗水。
“五代,辛苦了。”樱川说。“目前事关重大,由你去向影像中的重要关系人了解情况。如果要求他主动到案说明时,不要带去辖区分局,而是要带来这里。这次要在本厅侦讯。你见过他本人吗?”
“没有,只看过照片而已,而且是以前的照片。”
“你知道他住哪里吧?”
“知道,在涩谷区松涛。”
“原来是高级住宅区啊,尽可能稳当行事,不要让左邻右舍发现。”
“了解了。”
樱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会议室。
有人从后方拍了五代的肩膀,他转过头。
“这下子麻烦大了。”筒井耸了耸肩说道。
“是我的疏失。”
“是吗?”
“之前去向仓木了解情况时,我不小心说熘了嘴。我说东京到处都装了监视器,尤其公用电话周围必定有监视器,只要知道凶手曾经使用公用电话,警方就会彻底调查监视器的影像。仓木听了之后,发现这样下去情况很不妙。因为他知道真凶使用了公用电话,仓木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了自己代人顶罪。我至今仍然清楚记得他坦承自己犯案时的样子。他突然很干脆地开始说出一切。他之所以说自己使用了预付卡的手机,而不是使用公用电话,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他应该认为这是能够让警方停止侦查的唯一方法。”
五代在说话时,回想起那天的情况,然后又说了一次:“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那也未必,姑且不论其他犯罪,这是杀人命案,很可能被法院判处死刑,通常谁会想到竟然有人代人顶罪?”
“是啊,问题在于仓木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五代看着液晶荧幕,操作着键盘,把影片倒了回去。荧幕上出现了一个人的侧脸。
他是在去浅羽母女家中时,曾经看过他的照片,那是他小学时的照片。当时并没有问他的名字,但现在知道了。
少年名叫安西知希。据他父亲安西弘毅说,他目前就读初中二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