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新能源汽车的飞达公司年轻高管李飞翔,穿着细格休闲西装,走进“正在找”咖啡馆的时候,乔娜和鹿星儿刚好去超市购买猫粮了。
李飞翔看见安贝在餐台内调咖啡,就一扬眉,凑过去轻声说,嘿,我知道你是乔娜,林老总让我过来的。
安贝扭头,看见了李飞翔微胖的脸,他的眉宇间有奇怪的表情,他压着嗓门说话的样子有点神秘兮兮。
安贝正拿着盐瓶往咖啡里洒一点点细盐,这是在英国留学时米彻尔夫人教她的妙招,所以她没反应过来,她想他认错人了,就问,你想喝点什么?
李飞翔没说想喝什么,而是向她眨眼睛,问,乔娜,林总的那个女儿哪?林总说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安贝心里一愣,问,你找安贝?
李飞翔有点逗乐地继续眨眼睛,脸上浮起腼腆,说,对呀,林总让我来相亲,他让我先找你呀,说你会接应的。
安贝的脑袋里“嗡”地一下,心里一下子洞开,她想,有病啊,真有病,老爸有病,乔娜有病,这男人有病,搞得像地下工作似的,把我当婴儿骗了,你们搞什么搞啊!
她委屈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这人还在傻子似的眨眼,搞得像上海滩的地下党,就差接头暗号了,瞒谁啊?她一恼,脑神经突然就接通了,“蓝晶新传媒文化公司牛威”,她突然想起来了,老爸曾经好几次在餐桌上提起过这个名字。
切,他们还瞒了我什么?
她一恼,手势过重,盐瓶里太多的盐落进了咖啡。她把杯子往餐台上放,说,拿去。
李飞翔接过咖啡,以为这是乔娜安排的第一步。他看着安贝轻声笑道,靠你了,乔娜小妹,以后请吃蹄髈。
奶奶的蹄髈。他那张气派的阔脸让她无感,她想发火,但转念间,就想恶搞。她说,安贝去超市了,你坐那边等吧。
李飞翔端着咖啡,坐到了左侧第一张桌子。
安贝自顾自继续她的创意咖啡。她听到那男的在那边嘀咕,这咖啡怎么像海鲜汤?
海鲜汤。怎么会有人尝出了海鲜汤?安贝憋住笑,咸死他,背着我,把我当什么了?她心里对老爸、对乔娜充满了埋怨,有病,有病!
今天这个时段咖啡馆里人不多。李飞翔在那边向安贝招手。他说,乔娜小妹,你过来过来。
安贝以为他要冰水,拎着水瓶走过去,站在离他桌子5米远的地方,看他是不是要。
他把头探向她,压着嗓子说,趁她还没来,你给我讲讲她的爱好、脾气,哈,据说她蛮酷的,是匹野马,好在我家有草原。
安贝转身就走。她听见他在笑,呵呵,开玩笑。
安贝往窗外瞥了一眼,看见乔娜和鹿星儿拎着几大袋东西,正穿过小广场向这里走过来。
安贝回头,向那男人一指窗外,说,喏,你找的人来了。
李飞翔赶紧站起来,凑到窗边看。正在窗台上晒太阳的胖宝“嘣”地跳下来,踱开去了。
李飞翔说,哇,这么漂亮,比照片好看哪。
安贝站在餐台内,心里电闪雷鸣,真是狗血的一刻。
乔娜、鹿星儿走进来的时候,安贝对乔娜说,哎,有人找你。
找我?乔娜把购物袋放在地上,扫视店内。她看见了有个男人正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自己。不认识啊。难道是前一阵狂发名片时,在哪儿递给过他一张?
李飞翔看着乔娜,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嘴里说,是安贝吗?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和网上的照片不像哪,比照片好看,好年轻哪。
安贝?乔娜想,他叫错了吧?
看见他向自己伸出手,乔娜也伸手握了一下,说,我是乔娜,安贝是她呀。
安贝短促地看了乔娜一眼,说,我不是安贝,你是安贝。然后她往里间走,她说,我都不知道我是安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安贝是个被人蒙着的傀儡。
她“呯”地把里间的门给碰上了。
昏倒,昏倒。在李飞翔搞清楚了原委后,一迭声地说,乌龙,乌龙,然后他一溜烟地走了。
乔娜和鹿星儿敲里间的门,因为他们听见她在里面哭。
他们请她出来。
乔娜说,老大,你想多了,哪有这么严重?
鹿星儿说,老大,出来说,出来慢慢说,其实乔娜挺冤的。
乔娜轻踢了星儿一脚,心想,这是女人的事,你走一边去会好一点。
鹿星儿没走开,他趴在门上,在笃笃地敲。他说,老大,我知道乔娜是好心,老大,你出来。
乔娜拍拍鹿星儿的背,心想,你知道什么,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也是她老爸交代的事,都不知该怎么跟你讲,你再不走开,我都不好开口劝她了。
她挨近他的耳边轻语,这是女人的事,你走开。喂,有客人来了,你去接待一下啊。
鹿星儿就往前堂去。
乔娜把嘴贴在门上说,老大,你开开门,老大,我有什么办法呢?老大,这也没什么了不得,他们过来想与你交朋友,这其实也是蛮好的事。
安贝在里面一声不吭。乔娜站在门外,像一只六神无主的猫在挠门。
半个小时后,门终于开了,安贝沉着脸,眼睛红肿,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把它递给乔娜,说,这是这个月的工资,你走吧,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做了,你回开宝去吧。
乔娜眼睛发直,心想,怎么又要赶我走了?我哪里错了?
一急,泪水就往下落,乔娜说,老大,我怎么了?我去了一趟超市,回来怎么就被炒了?
安贝脸色苍白,短促地看了乔娜一眼,视线就转向一旁的博古架,她说,你早该走了,你把我蒙得像个大笨蛋,你屁颠屁颠的,特务、间谍、暗探、奸细,我受不了了,请你别再在我眼前出现。
乔娜被吓得花容失色,她辩解,没这么严重吧?林总是一片心,天下父母都是这样的心。如果我老妈还在,如果我老爸有能力,如果他们这样操心我的事,我会感动坏了,而事实上,林总确实让我很感动。
你别说话。安贝说,你一说话,什么都庸俗化了。
乔娜捂住自己的嘴,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她想安贝把这事看得这么严重,可见人与人之间有多大的差别,她是不是在钻牛角尖呀?
安贝靠着墙哭起来,她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有多憋屈,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想强加意志,我受不了了,我都忍了三十年了,为什么我什么事都要听你们的,为什么你们一刻不停地盯梢我,我还是不是我安贝了?
她往乔娜那儿走了一步,冲着乔娜喊:安贝!安贝!安贝!
鹿星儿站在10米远的地方看着她们。店门已经被他关了,客人已被他劝回去了,“正在找”提前打烊。
他站在过道边,向里间方向看。那两个女孩像一对爆发的烟火,空气里都是沉重。他的手机搁在餐台那边。这一刻,他实在不想看见它,他也无力按下摄像键。
他听见安贝恼火的言语在空中跳跃:特务、间谍、暗探、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