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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璧 正文 第156章 乔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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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二,宜入宅,移徙。

    今日是雍王乔迁王府的日子,一大早长安就热闹起来。镇国公府,明二夫人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嘴角带着压不下去的笑,尤其是她看到盛装打扮后明艳照人的女儿,越发神清气爽。

    今日镇国公府要去雍王府赴宴,各房女眷收拾妥后,要去老夫人院里会和。明二夫人带着明妤走在回廊上,一路笑着和人打招呼,就差把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等到了延寿堂,毫不意外的,三房母女已经来了。明二夫人进屋,先笑眯眯和老夫人请安,然后带着明妤找坐席坐下。丫鬟给二夫人端来茶盏,明二夫人端起来,轻轻呷了一口。

    明三夫人笑着说客套话:“二嫂今日精神好。”

    明二夫人放下茶盏,道:“你怎么知道阿妤和容家二郎订婚了?”

    明三夫人表情微微一怔,有人问了吗?不就是女儿定了门好亲事吗,值得她逢人就抖出来说?

    明三夫人勉力笑笑,并不想听,明二夫人却不管,高高兴兴说道:“我们原本是不敢高攀容家的,阿妤自然样样都好,但我们毕竟是庶房,怕婆家因此挑剔她。没想到,容家竟主动来问阿妤了,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我们家阿妤竟然能嫁给容家二郎。”

    明妤垂着眸子微笑,一脸新嫁娘的娇羞。明三夫人很看不上二夫人这小家子气的样子,冷着眼不搭话,明老夫人作为祖母,少不得问两句:“日子定了吗?”

    “没有,但已换了庚帖。我心想他们容家家大业大的,总不至于要了女方庚帖后反悔,你们说是不是?”

    明三夫人能说什么,皮笑肉不笑道:“是呢,恭喜二嫂,如愿给大娘找了位如意郎君。”

    明二夫人并不觉得这是在讽刺她,高高兴兴应下:“那可不。”

    明妤因为庶房身份,苦心经营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她扫了眼脸色淡淡的明老夫人,如果是往常,此刻她肯定绞尽脑汁想俏皮话哄老夫人开心了,现在她却觉得爱谁说谁说,反正明老夫人最看重的又不是她。

    明妤知道,容家相中她,并不是真的看中了她琴棋书画或管家才能,而是借着她搭上雍王这条线。但那又如何呢,只要对方对她有所图,那她就永远不用担心失势。

    明妤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在哪里,未来应该讨好谁,所以颇为平常心地说道:“三婶,我们已经和大伯父分家,如今的镇国公府大娘子是雨霁妹妹,不该叫我大娘了。”

    明三夫人脸色微变,似笑非笑道:“长就是长,幼就是幼,怎么,莫非分了家,连族中序齿都不能叫了?”

    明妤刚订了好夫家,前程一片大好,才不想和三房搅和,淡淡道:“三婶想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若祖父在,自然按族中序齿排,但如今是大伯父当家,再叫我大娘,别人听了容易误会。”

    她们正说着话,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两位娘子安。”

    明妤心想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笑着看向门口,道:“我和三婶正说你们,赶巧你们就来了。三婶,这才是明家的大娘子呢。”

    明妤知道她说这些话会得罪三夫人和老夫人,但那又如何?她未来的倚仗是明家和雍王这层关系,而雍王明摆着更亲近大房,老夫人的喜恶重要吗?

    不重要。

    她多多少少有故意说给来人听的意思,然而当她回头看到相继进门的两人,仍然被惊艳了一瞬。

    月初镇国公府去大昭国寺上香,当日苏雨霁就搬回公府了,隔了没几天,镇国公开祖祠,第一件事是将苏嬷嬷的牌位请入祠堂,供奉在已故镇国公夫人王瑜兰旁边,第二件事就是将苏雨霁写入族谱,苏雨霁正式更名为明雨霁。

    将外姓人,还是一个奴仆供入自家祠堂,可谓惊世骇俗。但镇国公不顾旁人劝阻,执意为之。他这样做看起来是便宜苏家,实际上是借抬高苏嬷嬷,来给明雨霁撑腰。

    苏嬷嬷因为是王瑜兰的奶娘,还养大了明雨霁,就能被供奉在明家祖祠,从此还有谁敢质疑那位养在乡下、刚回公府的明大娘子呢?镇国公此举不止是敲打明家众人,也是在往外界传递信号,明雨霁是他的大女儿,一应待遇和明华裳一样,绝不可因为她长在乡野,就对她心生轻视。

    姐妹之间容易争长短,而镇国公府的情况更为微妙,一个女儿娇养在身边,另一个寄养外地,如今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无论哪一个都会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众人都等着看这对姐妹斗法,没想到两人和和气气的,明华裳主动给明雨霁介绍镇国公府的人手,绣房送来新一季的衣服首饰,明华裳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先送去春华院,等明雨霁挑完后,再送到她这里。

    就比方今日,雍王府乔迁宴,想也知道定然百花争艳,热闹非凡。这种场合最忌讳撞衫了,但明华裳却提出和明雨霁穿同一款裙子,明雨霁穿青色,明华裳穿黄色,保准让人一眼看出她们是双胞胎,省得别人再问。

    明妤最开始听到明华裳的想法,觉得她简直疯了,但此刻明妤看着这两人站在一起,一个穿着白襦青裙,首饰以青玉为主;另一个穿着紫襦黄裙,发髻上缀着宝石。一个如雨过天青悬崖幽兰,一个如更深夜静海棠花未眠。明明能看出她们眉眼和衣服上的相似,却无法忽略她们的不同。

    明妤突然觉得有一个姐妹好像也不错。

    天底下华服那么多,但能毫无芥蒂穿同款衣服的,唯有姐妹了。

    明妤不知道明华裳是真心接纳一个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姐姐还是装得好,如果是装得,能装到这个程度,明妤佩服她。明华裳听到屋里的话,解下披风,笑着问:“给祖母、婶母问安。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大姐怎么了?”

    明妤暗暗挑眉,以前怎么没发现呢,明华裳才是最扮猪吃老虎的人,外表看着软糯无害,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明华裳肯定听懂了,但她不愿意留话柄,这是和她们装糊涂呢。

    明妤心领神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道:“你们这身衣服真好看,早知道,我也让绣房做这条裙子了。”

    明华裳坐下,说:“大姐若喜欢,我一会让人将剩下的布料送去大姐房里。还未恭喜大姐订婚,祝大姐和姐夫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明二夫人一听这件事就舒坦了,她笑得合不拢嘴,还装模作样道:“还没纳吉,八字没一撇呢。这几日二郎在外面看房,在宣平坊看中一套三进宅子。宅子环境不错,离阿妤婆家也近,二郎想尽快定下,让我来和母亲说一声。”

    明华裳呀了一声,忙问:“二婶这就要搬走了?”

    “是啊。”明二夫人笑道,“都已经分家了,再住在大伯家说不过去。正好阿妤的亲事也定了,女人一辈子就这一次,我想让阿妤从家里出嫁。”

    镇国公府再好,那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家,明二夫人在这一点上意外地想得开。镇国公提出分家后,并没有明说让他们搬走,但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谁愿意和亲戚长期住在一起呢?

    二房和爵位毫无关系,又不是明老夫人亲生的,迟早都要搬离公府,不如自己提出,还能得些实惠。

    而且,作为一个母亲,明二夫人更希望女儿堂堂正正从娘家走出去,而不是借住别人家,借伯父的府邸撑面子。镇国公府再好,那也是明华裳和明雨霁的东西,容家迟早都要知道二房是什么模样,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让明妤挺起腰杆嫁去容家。

    明华裳笑意盈盈地说恭喜,问明二夫人院子地段怎么样,将来打算怎么安置。明二夫人最开始还有故意说给人听的意思,后面越说越眉飞色舞,兴奋道:“等新宅子收拾好了,请你们姐妹去二婶家做客。来日,还得有劳你们送阿妤出嫁呢。”

    “那是自然。”明华裳笑道,“大姐从小勤学苦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觅得佳婿,我们都替她高兴。”

    明华裳这一番话说到二夫人心坎里,明雨霁顺势说了几句恭喜,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明妤红着脸垂下眼睛。屋子里其乐融融,明三夫人保持着微笑,低头时眼中转瞬划过冷淡。

    可真是墙倒众人推,如今连二房都敢奚落他们了。二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提起搬家,不就是点他们吗?

    明三夫人气得不轻,但又无可奈何。等二房搬走后,他们再赖在公府里不走就太难看了。不过是雍王对明华裳表露出些许异样,这些人就眼巴巴凑过去讨好,真是令人作呕。

    明三夫人忿忿不平地想,她倒要看看,镇国公没有儿子,日后要如何承爵,她不信他们真的舍得让国公爵位打了水漂。

    只要下一任国公是她儿子,就算明华裳、明雨霁两人高嫁,也不过是给她的儿子铺路罢了。

    女眷们在延寿堂说了会话,就要套车去雍王府赴宴了。此刻雍王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明雨霁下车,看到这样的场面,本能感到紧张。

    明华裳从后方下来,不动声色挽住明雨霁胳膊,笑吟吟说:“姐姐,我们走吧。”

    雍王府的管家得知来的是镇国公府,对他们非常热情,尤其对明华裳。管家派了专人接待明华裳,明华裳婉拒无果,只能让侍女在前引路,她带着明雨霁去给交好的人家请安。

    明雨霁被动跟着明华裳走。一路走来,明华裳笑着和来往女眷问好,一旦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裙子,明华裳就炫耀般说这是她和姐姐定制的衣裙,以一种春风化雨却又不容忽视的方式,将明雨霁拉入社交场中。

    明雨霁这时候才真正明白明华裳为什么非要和她穿一样的裙子。明华裳知道明雨霁心里的症结,但明华裳没有点破,而是主动和她穿一样的衣服,主动带着她认识人,将那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展现在苏雨霁面前,却不会刺伤她的尊严。

    像一场春雨,无声无息,泽被万物。

    明雨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对镇国公府最后一丝芥蒂也慢慢消融。

    作为一个一出生就被送走的孩子,她很难不去责备抛弃她的父亲,但是等她见到那个男人时,却无法真正厌恶他。

    明雨霁无法指责他做错了什么,在那个关头,要想保全最多人,仿佛只能那么做。而顶替了她的位置,被镇国公养大的两个孩子,一个行胜于言质胜于华,一个通透善良外柔内刚,明雨霁连迁怒于他们都做不到。

    明雨霁想,她能这么顺畅地回到镇国公府,多亏了李华章和明华裳。尤其是明华裳,她的行为就像春风细雨,看似不引人注目,却至关重要。如果没有明华裳在各方之间转圜,在背后为她化解矛盾,明雨霁在镇国公府里肯定寸步难行。

    明华裳带着明雨霁在场中走了一圈,相熟的脸认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她听到侍女说平南侯府来了。明华裳许久没有见任遥了,忙让侍女去请任遥,她和明雨霁坐在凉亭里等。

    明华裳见明雨霁身体紧绷,默默用余光观察旁人的样子,不着声色说:“姐姐,不用紧张,这种场合大家都是面上平静,心里时刻提防自己出丑,这样一来,其实谁都只能看到自己,不会注意别人。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这种场合还多着呢,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明雨霁发觉好像确实没多少人关注她,悄悄松了口气。上次去太平公主府参宴的感觉非常差,她像一只一无所知的野鸡误入鹤群,简直左右掣肘,寸步难行。这次她以镇国公府的身份出席,她本以为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目光会很多,没想到,却比上次友善多了。

    这样的友善,九成都要归功于明华裳,另一成归功于李华章。明雨霁别扭了一会,真心对明华裳道:“多谢你。”

    明华裳怔了下,唇边露出笑:“谢什么,我还要感谢你呢。以前出来参加宴会,别人都有姐妹陪同,唯独我是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久而久之,我就不愿意出来了。这次有你在,我也自在多了。”

    明华裳总是不吝于表达对周围人的赞美,以前明雨霁觉得和身边人道谢很难为情,但在明华裳的带动下,她渐渐觉得其实坦白自己的感受没什么可怕的。

    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说出来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道谢之后,明雨霁心里果然轻松多了,自然而然就带到了脸上。

    她们两人随意说着话,这会哪怕冷场明雨霁也不觉得紧张了。没一会,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明华裳抬头,看到来人先是一喜,随后凝固:“任姐姐……江陵,你们怎么也来了?”

    江陵理所应当跟在任遥身旁,道:“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

    明华裳默然不语,她记得,她让侍女请的是平南侯。江陵这厮越来越像牛皮糖了,无论任遥在哪里,总会跟着他。

    至于李华章和谢济川为什么也在这里,就不得而知了。

    明华裳心里暗暗嫌弃,面上笑盈盈道:“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齐,有失远迎。雍王、谢兄、江世子、平南侯万福。”

    明雨霁和这些人脸熟但又没那么熟,微微点头示好。明华裳自认说话艺术把握得非常到位,没想到好几个人都不乐意了。

    江陵不满:“为什么叫她侯爷却叫我世子?那我不就差她一辈了吗?”

    李华章也不满:“为什么叫他谢兄却叫我雍王?”

    谢济川凭什么超过他?

    他们两人同时说话,明华裳被吵得不知道该听哪边,忍无可忍道:“好好,是我思虑不周。李少尹,任将军,江将军,谢洗马,给您几位请安,行了吧?”

    花朝节之变后,参与救驾的几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赏赐。李华章不用说,脚下这座府邸就是他的功劳之一,接下来他可能还要升为京兆尹;谢济川被升为从五品下太子洗马,掌东宫经史子集、四库图书的刊辑贮藏;任遥被封为平南侯,官职升为羽林军从五品上游骑将军;江陵是江安侯府世子,江家已没什么可封的,女皇便破格提拔江陵为从四品上宣威将军。

    明华裳和明雨霁两人是臣女,无官职可封,分别得到了一封圣旨和一大笔财物,但背地里,她们两人在玄枭卫中的级别跨了一大阶,相应的退休俸禄也高了不少。

    明华裳对此很满意。外界都觉得花朝节那天,明华裳会出现在灯楼是跟着李华章去的,她得赏赐也全是蹭了李华章的功劳。人人皆羡明华裳好运,躺着天上就会掉馅饼,没人怀疑她背地里另有一重身份。

    这样很好,明华裳喜欢这种闷声发大财的感觉。

    明华裳以为全用官职称呼总该消停了,不料谢济川冷不丁道:“你为什么把我放在最后?”

    明华裳还没来得及狡辩,江陵就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因为你官职最低。也亏我们不和你计较,要是平时在路上遇到,你要主动下马给我们问好呢。”

    明华裳张嘴试图补救,谢济川冷笑道:“江世子好大的官威,那世子可要小心,别在外面碰到平南侯。她现在和你的父亲平级,你当喊她一声世姑呢。”

    “倒也不用。”任遥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深深起了层鸡皮疙瘩,“我不需要这么蠢的侄儿。”

    江陵这个炮仗一点就炸,抓着任遥问他哪里蠢了,谢济川摇着扇子站在旁边,悠悠煽风点火。明华裳没想到她只是随口排了个序就引起这么多麻烦,明雨霁站在一旁揉了揉耳朵,真心发问:“你们平时说话就这么吵吗?”

    嘈杂,幼稚,且无用。

    明华裳有点尴尬,实在忍无可忍,怒吼道:“差不多行了,我本来只请了任姐姐,你们不想听就出去。”

    关键时分路上走来一群人,总算把明华裳从几百只鸭子中拯救了出来。

    李华章看到来人,脸色微微收敛,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停下说话。那行人走近了,太平公主率先上前,嗔道:“二郎,你怎么在这里,叫我们好找。”

    李华章回归李家后,在皇室中重排序齿,正好也行二,亲近的人都称他为二郎。

    明华裳就站在李华章身边,不经意和太平公主的视线对上。她不知为何心里冷了一下,垂下眸子,恭敬给来人行礼:“臣女见过太子、相王、太平殿下。”

    现在雍王和镇国公府是长安热门话题,镇国公用自己的孩子救幼主的事也在贵族圈里传遍了。太平公主笑着叫她们起来,扫过明华裳和明雨霁身上相似的裙子,问:“你们就是镇国公府那对姐妹花?我原以为双胞胎都是一样的,没想到还能似而不同,各有千秋,镇国公可真是好福气。”

    明华裳道谢,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恭顺羞怯,言辞间却没有多少亲近之意。明雨霁初来乍到,对情绪最敏感,她感觉到太平公主只是客套而已,并没那么想认识她们,便学着明华裳的样子问好,不再有多余动作。

    太平公主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公府小姐,她今日来这里,主要是促进他们李家人的感情。太子、相王看到李华章,都感慨万千,相王更是险些落泪。

    等太子、相王说完话后,太子妃、相王妃带着儿女们上前,明华裳原本站在李华章身边,被郡王、郡主们挤得越来越靠后,最后,只能站到栏杆角落。

    明雨霁察觉到明华裳情绪不高,询问地看向她,明华裳对明雨霁笑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明雨霁望了眼大包大揽的太平公主,似乎明白了什么,暗暗握了握明华裳手臂。

    这种时候,明华裳突然庆幸自己还有个姐妹了。兄弟再亲厚,有些情绪,他们天生无法理解。

    明华裳心情低落,倒不完全因为这些公主王妃理所应当地忽略她,而是因为那个梦。

    她曾经一直想不懂到底是谁要杀她,后来她逐渐意识到,她是作为掩护李华章的废牌,被及时舍弃。可笑她直到死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梦中杀她的凶手,就在这个亭子中。虽然李华章已被女皇承认,梦中的事情没有发生,但能杀她一次的人,何愁不能杀她第二次呢?

    只要他们觉得她挡了李华章的路,就会毫不犹豫将她抹除。

    她无法毫无芥蒂面对杀自己的凶手,但也不想让李华章为难,就静静站在角落里,听安乐郡主、临淄王等人和李华章诉旧。

    李华章突然从臣子成了亲人,不光曾经对他不冷不热的皇室觉得尴尬,李华章也不太适应这种转变。太子、相王等人表现得很怀念章怀太子,但李华章还是感受到,太子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尤其是太子妃韦氏,对他的敌意都快写在脸上了。

    显然,东宫也听到那些女皇要绕过太子,将皇位传回章怀太子一脉的传言了。太子一家被圈禁在庐陵十来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突然冒出一个前太子遗孤,也不能怪他们敏感。

    尤其东宫唯一的嫡子李重润殒命了,对太子一家来说,李华章的出现简直是雪上加霜。

    相王没有继承权的顾忌,对李华章就很热诚。他把几个儿子叫到李华章面前,说:“二兄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慧的,小时没少照顾我们,可是二兄死时我无能为力,光顺死的时候,我也救不下他。幸好还有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子,大郎、三郎就是你的兄弟,有任何难处来和我说,你的事就是相王府的事。”

    临淄王热络地改口称李华章为“二兄”,李华章不太习惯这样的距离,勉力应付着,没一会就觉得心力俱疲。

    他心里默默叹气,本能想到明华裳。他意识到自己无意冷落了她好久,赶紧去寻明华裳,却发现她缩在柱子边,神情淡淡,单手抱臂,似在出神。

    手臂抱着自己是一种很不安的表现,李华章能理解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为什么她会感到不安?

    李华章在脑中回溯,发现她是在看到太平公主后逐渐沉默的。李华章知道太平公主曾想过放弃明华裳来保他,他对太平公主心生防备很正常,但明华裳为什么会如此呢?

    而且,她对苏雨霁接受得也太顺畅了,仿佛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个人,在调换孩子一事揭露时无需任何调整,立刻就能投入到新角色中。

    简直像未卜先知。

    李华章第一次对明华裳产生怀疑,她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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