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站在平康坊门口,看着前方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嬉笑着招揽客人的美艳女子们,只觉得双腿发软。
他身后,是两个身形瘦弱、面容焦黄、长着小胡子的侍从。其中一人皱眉扯了扯胡须,似乎很不耐烦,另一人两眼放光盯着平康坊内,看起来迫不及待。
江陵:“……”
明明他才是男人吧,为什么她们比他还积极?
这两个侍从正是做了伪装后的明华裳和任遥。月满楼是玄枭卫据点,易容工具和暗器武器都是现成的。他们五人各自装备了武器,明华裳和任遥化妆成男子,然后兵分两路,最后在天香阁会合。
明华裳第一次接触易容工具,充满了新奇。但脸能伪装,声音和骨
架却不能,有经验的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子。
被看穿是女儿身也无妨,权贵人家的侍婢女扮男装是潮流,一个富贵公子哥带着侍女来青楼享乐,并不算稀奇。她们只要别让天香阁的人看到她们本来长相就够了。
虽说天香阁和公侯门第没什么交集,但以后要迁都,明家、任家都要搬回长安。时间久了,谁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让天香阁和镇国公府、平南侯府遇上?
一旦这一幕发生,后果就完全无法预料了。明华裳以后要搬离镇国公府,不在意所谓名节,但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还是从源头掐断隐患。
明华裳对青楼蠢蠢欲动,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青楼呢,实在好奇极了。她迫不及待想进去,但江陵就和钉在地上了一样久久不动,明华裳扫向他,狐疑道:“你还在等什么?”
江陵脸上的表情很一言难尽,他好玩归好玩,但还知道底线。他不务正业,大手大脚,带着猞猁豹子横行霸道,这是一回事;但如果抢民女、逛青楼,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最无聊的时候也无非是带着宝宝贝贝去山林里狩猎,从没有动过玩女人的心思,这次却要“因公”上青楼,还带着两个未出嫁的姑娘。
江陵实在说不出的别扭,声音越来越低:“你们是女子,进这种地方,成何体统。”
任遥受不了脸上的痒意,不耐烦道:“要进就进,别叽叽歪歪。”
“是啊,我们自己都不在意,你啰嗦什么。”明华裳觑着江陵,了然道,“你该不会第一次来,不敢进吧?”
江陵气急败坏:“谁说我不敢?我早就来习惯了!这是你们选的,进去后你们可不要后悔。”
江陵说着昂首挺胸走向平康坊,明明是十里红浪温柔乡,却被他走出了英勇就义的架势。
平康坊东邻东市,北临春明主街,南邻宣阳坊,地处要闹坊曲,周围集聚了大量达官权贵。而且不远处就是尚书省官署,举子、选人和各地进京人员多聚于此。
因为独特的地利,平康坊有很多教坊女子出入,反向吸引更多风流侠少来平康坊,渐渐的,这里就成了青楼萃集之地,风流薮泽,夜夜笙歌,乃是长安的不夜城。
江陵一踏入平康坊,仿佛从肃穆严明的都城掉入另一个世界。两边灯光昏黄暧昧,胡乐鼓点热情地敲打在夜风中,空气中都漂浮着香腻的脂粉味。路边女子们穿着单薄的衣衫,瞧见他轻佻地笑,胆大地甚至上来拉他。
江陵像被什么火燎着了,一个箭步闪到明华裳和任遥身后。明华裳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压低嗓音问:“你不是说你经常来吗,你这是干什么?”
江陵强撑着颜面,嘴硬道:“我是常来啊,但你们现在是我的侍从,侍从这种时候应当挡在前面开道,要不然会被人看出破绽。”
明华裳信他个鬼,她使劲扒拉江陵:“尊卑有序,我怎么能让主人走在后面,你先走!”
他们两人都试图拉对方做挡箭牌,旁边的女子看中江陵唇红齿白、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位有钱的主。几位女子相互对了个眼色,一拥而上,娇笑把他们往自家楼里拉:“郎君第一次来吗?我们楼里的姑娘最喜欢招待新客了,郎君进来瞧瞧。”
明华裳和江陵正在互相恭让,猝不及防被脂粉香淹没,两人差点被一波带走。危急时刻还是任遥靠得住,一手拽着一个,强行把他们从漩涡中拖出来。
明华裳跑步从没有这么用力过,好不容易挣脱四面八方的手,她停在墙角边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她抬眸看江陵,江陵比她还狼狈,衣服、头发都被揪乱了,仿佛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娇花。
明华裳莫名有些怜爱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想到你这么受姐姐们欢迎。以后要是没钱了,好歹还能在这里谋一份生计。”
江陵没好气地骂道:“滚。”
任遥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还有心思乐呢?我们不知道跑到哪里了,还怎么找天香阁?”
明华裳将自己被扯歪的胡须扶正,说:“简单,我们往人少的地方去,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天香阁。”
江陵不解:“为什么?”
明华裳说:“来平康坊的人都是来找乐子的,天香阁昨夜刚死了人,今天还惊动了官府,客人们嫌晦气,短期内肯定不会来天香阁了。所以,我们只要往人最少的地方走就行。”
任遥觉得有道理,她目力好,扒着墙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所有人都避着走?”
明华裳、江陵一上一下探出头,果然看到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楼阁。这座楼放在平康坊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建筑了,但此刻门前却空空荡荡,门庭冷落。
明华裳觉得有戏:“说不定那就是天香阁。走,过去看看。”
明华裳三人对刚才那一幕都心有余悸,他们不敢再走大路,贴着边小心翼翼往天香阁蹭。等那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走远后,两个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
谢济川轻笑一声,道:“既然放心不下,为什么不让她们留在外面?大不了等完成任务后,回去告诉韩颉是一起做的。”
这其实是最简单、最稳妥的办法。让两个没出嫁的小娘子去青楼,实在太胆大妄为了,一旦传出去,明华裳和任遥再也无法谈婚论嫁了,恐怕这辈子都要被人指点不守妇道。
就算不考虑名声,天香阁内现在山雨欲来,暗流涌动,让两个女子进去,无异于拿她们的性命开玩笑。
无论对名声还是对安全,进天香阁都有害无利,怎么看,这都不像在保护妹妹。
明华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静静望着前方那道纤细的背影,直到现在他都在后悔,他不应该让她参与其中,应该找个安全的宅子,将她和任遥安置在内,等任务结束后再接她们出来。
但明华章最终还是忍住了叫她们回来的冲动,轻轻说:“那不是她们想要的。”
任遥为什么加入玄枭卫,明华章心里有数。任遥想要继承侯府,以女子之身被封为平南侯。这种事惊世骇俗,前所未有,除非背后有当权者支持,否则找再多故旧、送再多礼都没用。
所以,这个任务对任遥的意义格外重大。如果第一个任务就因为女子不方便进青楼而放弃,日后她还怎么招揽其他事?所以听到他们三人要作为明牌出现在天香阁时,任遥想都不想,直接同意了。
她想要立功,想迫切地证明自己,明华章明白。因为明白,他才更不忍心剥夺。
至于明华裳,她没有任遥那些雄心壮志,她只是想知道人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明华章有责任保护她,可是,她真的需要这种保护吗?
处处保护,何尝不是另一种轻视呢?明华章忍住心底快要将他淹没的自责、担心、忐忑,愿意放手一搏,相信她有面对困境、面对危险的能力。
谢济川听到,短促笑了声,说:“你还是这么心软。”
明华章不置可否,说道:“他们已经进入天香阁了,准备,开始下一步。”
此刻雕梁画栋的红楼面前,明华裳、任遥三人清楚看到了大门牌匾上“天香阁”三个字,很确定就是这里。和其他花枝招展的青楼相比,天香阁有些太冷清了,还得是江陵咳嗽一声,故意高声问:“哎,这家门口怎么没人?”
江陵过于明显的疑问过后,天香阁里面呼啦涌出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丰腴妇人,她年纪三十多,面如满月,体态丰满,发髻上插着一朵硕大的红芍药。她的五官并不逊色,但皮肤已不再紧致,眼角甚至已经长出褶纹。
相对于她的年龄,她衰老的有些过于快了,因此整体感觉大打折扣,勉强称得上风韵犹存。
丰腴女子看到江陵,立刻喜上眉梢,媚笑着迎出来,身上的肉都笑得一抖一抖:“哎呦,不知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奴家失礼了。看郎君面生,郎君应当是第一次来吧?”
说着,她忍不住在江陵脸上揩了一把,掩唇娇笑:“郎君真是俊俏,奴家很久没见过这样标志的少年郎了。”
江陵那一瞬间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他冷下脸,转身就要走,被明华裳和任遥一左一右架住。
明华裳“搀扶”着自家公子,热心替公子发问:“我们郎君初来长安,来平康坊寻乐子。你们这里有新奇好玩的东西吗?”
老鸨听到明华裳的话,眼睛又亮了一筹。少年人,第一次来长安,寻乐子,老鸨看江陵的目光越发慈爱了,怎么看,这都是一头咩咩叫的肥羊。
老鸨笑道:“有,当然有!可不是奴家说大话,在整个平康坊里,再没有哪家比我们天香阁更新奇、更会玩了。郎君,外面冷,不妨进来喝口酒暖暖身?”
江陵很想说“不冷,不喝,滚”,奈何身体不由他自己。他一点都不想进去,却被忠心的侍从代劳,硬拽进天香阁。
老鸨见江陵进门,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快步穿过正堂,吃吃笑道:“姑娘们,贵客来了,下来接客。”
明华裳拉不住他,但任遥这男人婆手劲贼大,江陵正在和任遥较劲,一抬头,看到一大片花花绿绿、面目狰狞的女人挥舞着帕子朝他涌来。江陵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抱紧了身边的任遥:“妖怪,你们做什么!”
一天没开张的姑娘们正各展神通想一举拿下这只肥羊,没想到肥羊却扑到身旁男人的怀里。如果是个美少年倒也罢了,竟然还是个面黄肌瘦、又瘦又小的丑男人!
姑娘们笑容凝固在脸上,天香阁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暂停,幸亏明华裳反应快,当即说道:“我们郎君从小食金饮玉,眼光高的很,庸脂俗粉可配不上我们郎君。去,叫你们楼里最好的姑娘来。”
老鸨一听在理,看这个少年通身的气派,就知道绝对是富贵乡养大的,普通姿色进不了他的眼。老鸨愈发确定这是条大鱼,决不能放跑,于是使眼色让姑娘们回去:“是奴家疏忽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取金陵春来,送到广寒月苑中,别让贵客久等。”
然后,老鸨面向江陵,一脸堆笑道:“郎君,最好的包厢在二楼,您随奴家来。”
江陵被赶鸭子上架,如今已下不来了。他只能轻哼一声,整了下衣服,昂首挺胸往楼上走去。
任遥跟在江陵身边,后面是乌泱泱的老鸨和姑娘,明华裳落后几步,缀在最后,趁机看天香阁的布局。
看起来天香阁是走风雅路线的,连包厢都要合“风花雪月”四个字。天香阁建的非常阔绰,共有三层楼。一层最广阔,中心是一个舞台,宛如一个天井,全楼的视线都集中于此。舞台四周放着花草雕栏,南、东、西三面围着坐席,后方正北面是一副巨大的山水屏风。
二楼、三楼是住人的,东西走向,环着舞台建了走廊和雅间,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楼下歌舞。但为了舞台视野,二楼三楼东西两边的走廊并不互通,像两艘画舫,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二楼明显装饰更奢华,房间更大,应当是招待贵宾用的包厢;三楼房间密集,多半是青楼女子们自住的房间。
明华裳走上楼梯,广寒月苑在二楼西侧靠北的这间,倒是离楼梯不远。明华裳进门后,发现江陵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才眨眼的功夫,桌案上已经摆满了好酒好菜,环肥燕瘦的美人们站在他身前,不动声色散发着秋波。老鸨热情地介绍各个美人,夸得那叫个天上有地下无。
而秋波的接收方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察觉明华裳进来了,拼命挤眼睛,暗示赶紧来救他。
明华裳却像没看到,她站在门旁,认真听老鸨介绍佳人,还时不时点头应和,仿佛真的在考虑。
江陵被气得倒仰,她嗯个屁,她点女人能用吗,最后还不是他受害?老鸨将所有佳人都介绍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她期待地看着江陵,等着他选人。
江陵眼皮都快抽筋了,他支支吾吾,说:“这个,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没记住。”
老鸨慢慢倒抽了口气,明华裳听说青楼是养打手的,她生怕老鸨下一刻就挥手说“给我打”,忙道:“我们郎君的意思是,这些太庸脂俗粉了。有没有更好的?”
老鸨怔了下,脸色明显难看下来:“这么多姑娘,各个都是我们天香园的台柱子,郎君竟然一个都没看上?”
江陵理所应当要点头,眼看对面那一溜美人脸色更差了,任遥眼疾手快抬住江陵下巴,不让他点头,僵硬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我们要最当红的。”
老鸨花蝴蝶一样扑到领头的姑娘面前,手臂飞快挥动,任遥仿佛都看到她脸上的粉震下来了:“山茶就是最当红的!你们出去问问,整个平康坊,谁不认识我们家山茶?”
被贬为“庸脂俗粉”的山茶也不乐意了,捏着帕子阴阳怪气:“是啊,要不是今日客少,想叫我还叫不来呢。郎君这样羞辱人,莫不是拿奴家开涮?”
明华裳找到缺口,立刻追问:“你这话不对劲,既然你是平康坊最当红的娘子,为何今日一个给你捧场的都没有?”
山茶被说得红了脸,愤愤跺了下脚,甩帕子走了:“妈妈,客人眼光太高了,我高攀不起。还是请玉琼姐姐来吧。”
江陵、任遥、明华裳三人暗暗交换视线,显然,他们都听到了关键名字,玉琼。
老鸨见江陵三人把她的新心肝宝贝气走了,气得直咧嘴:“郎君,我们敬您是贵客,这才处处讨好,但您也太不给面子了。您看不上我们家姑娘,我们也不敢高攀,但您纵容下人折辱人,是不是太过了?”
这回江陵完全不需要表演,剑眉一挑,洛阳小霸王的跋扈劲立刻碾压下来:“你骂谁呢?我身边的人,就算是条狗也比别人尊贵,轮得着你指手画脚?”
他没说完就被狠狠拧了下,他胳膊剧痛,差点没绷住表情。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任遥,任遥暗暗瞪他,眼神中充满杀气。
骂谁是狗呢?
江陵简直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这是重点吗?幸好还有明华裳,相比之下,明华裳通情达理识大体,简直是小仙女!
他这个想法还没落,就听到明华裳怒喝一声,中气十足地叉腰道:“放肆!你们知道在对谁说话吗?”
老鸨被他们一惊一乍的阵仗吓住了,脑子里不由盘算起来。
长安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地界上身份贵重的公子哥就那几位,面前这个郎君虽然唇红齿白、举止贵气,但以前从未见过。想来最多是某个富商的儿子,初来洛阳,长长见识而已,有什么能耐的?
这样想着,老鸨也硬气起来,扬起下巴说:“呦,奴家有眼不识泰山,竟看不出郎君身份。郎君能否为奴家解惑,好让奴家长长见识?”
老鸨这话似笑非笑,眼睛斜斜向下瞥着,可见故意说反话嘲讽他们。明华裳冷笑一声,她穿着下人衣服,容貌更是枯黄丑陋,但她说话时,莫名让老鸨不敢直视。
老鸨心道活见鬼了,她十二岁挂牌卖艺,十四岁成为花魁,如今三十岁已当上掌柜,她见过的人比这些小年轻吃过的米都多。她一生都在风月堆里打滚,教导出好几辈“女儿”了,自然早就看出来,这个文文弱弱、做男装打扮的仆从,其实是个女子。
但哪又如何,跟着男郎上青楼的,还能是什么尊贵人?无非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受宠婢女罢了,刚才老鸨为什么会生出畏惧感?
老鸨心里正嘀咕奇怪,导致她慢了半拍,才听到明华裳的话:“说出来怕吓死你们,我们郎君乃是江安侯嫡长子,正正经经受过朝廷册封的江安侯府世子!”
江陵深以为然地点头,猛地发现不对,诧异地看向明华裳:“嗯?”
任遥默默挪开眼睛,遮住自己的脸。谢天谢地她不是男人,如果在这种地方说出平南侯府的名字,她祖母一定会打死她的。
老鸨张大嘴,愕然地看向江陵,说话都不利索了:“江……江安侯府世子?”
“是啊。”明华裳挑眉,居高临下道,“你该不会不知道江安侯吧?”
老鸨怎么敢不知道!虽然如今皇上不在长安,但这里依然聚居着大量豪门世族,时刻盯着朝廷的动向。若说如今朝中最有权势的人不好定论,但最受宠的,一定是太平公主!
江安侯便是太平公主的心腹,天香阁一个靠天吃饭的小本生意,哪里敢得罪江安侯的世子?
老鸨表情立刻大转弯,脸上的褶子堆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个劲赔笑道:“奴家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世子,真是该打!世子稍等,奴家这就去叫玉琼来。”
江陵内心颇为绝望,他不敢想象他逛青楼的消息传回洛阳,他爹会是什么表情了。江陵生无可恋,连着脸也很臭,随意挥手道:“都滚吧。我随便来长安玩玩,不想声张,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老鸨立刻了悟,识趣地换了称谓:“奴家明白,郎君尽管放心,奴家定约束好下人,不让他们败坏了郎君的兴致。”
说着,老鸨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就急匆匆走了。等所有人出去后,江陵立刻收起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天爷气焰,压低声音问明华裳:“你在做什么?”
“不要慌。”明华裳很从容地坐下,斟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好酒。你本来就奉命至长安替太平公主采办家具,全京城都知道你是纨绔,你耐不住寂寞,来平康坊寻欢作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是这个道理,但任遥皱眉道:“可是这样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怕什么。”明华裳说,“他本来就是江陵,做的也是符合江陵性格的事。要是我们遮遮掩掩,后面被人认出来,反而要被怀疑。不妨大大方方亮身份,真中有假假里掺真,打他们个灯下黑,这才是最安全的。”
江陵若有所思,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江陵歪头看向明华裳,十分费解:“明华章现在明面上也在长安,你为什么不用他的身份呢?”
明华裳眨眨眼,认真说:“二兄是名震帝都的玉郎,怎么能这样败坏我阿兄的名声?”
江陵咬牙,气得手指痒痒:“那你就败坏我的?”
“哎呀没关系的。”明华裳大方地挥手,“这种事藏着掖着的怕光明正大的,现在杀张子云的凶手很可能还在楼里,你摆明身份,对方反而不敢拿你怎么样了。用名声换安全,很划算呀!最坏的后果无非是被你爹打一顿,名声臭了,不好说亲而已。”
江陵瞪大眼睛看着她,道:“要不你听听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