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山之上风雪如沙,风声呼啸,凌厉的她的耳膜,一如阿林时常做的那个梦。
梦中她举步维艰的在雪地里跋涉,背上有难忍帝痛,嘴里尽是浓重的血腥味。现实仿佛和旧梦重叠,她粗重的呼吸在空气中化成一团团白雾,阿林觉得有点好笑。还是有些地方不大相同的,她想,在梦里,她连心也是极致的荒维而现在,至少她还带着强烈的期望——抢夺戮刃刀。
只有抢到戮刃刀,师父才能打破华山派的阵法,将他心仪的女子带回来。
师父……想到那个人,阿林心头便微感,她十二岁的时候被师父捡了回来,两人一起走过了八年岁月,终于,她的师父不再是她一人的师父了……心间一酸,阿林吞了口寒风,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往山上爬,把那些大逆不道的情愫尽数压抑下去。
忽然之间,阿林脚下一崴蓦地摔倒在雪地之中,铺天盖地的寒冷几乎要刺入她的骨髓中。
她挣扎着起身,雪地却猛的一颤。她大惊,“糟糕”二字还未出口便见山顶上一声轰鸣,积雪滚落,如海浪一般像她扑来,阿林双脚陷在深雪中,要跑已来不及,她唯有眼睁睁的看着铺天盖地的惨白将她掩埋。
世界一片黑暗。
风雪又在耳边呼啸,“噼啪”一声刺耳的鞭响仿佛撕裂她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背上彻骨帝痛,直至麻木。
“起来!”有人在她耳边呵斥,粗鲁至极。她浑身冰冷,腿脚麻木,艰难掸头向上望,看见一个官兵模样的人拿着鞭子在她眼前挥舞,他张着嘴不知哇哇在吼些什么。
他的背后,是一对中年男女,穿着囚服,正在哭着阻止,官兵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她身上,她想躲,可却一动也不能动。这样的感觉……约莫是快死了吧。
阿林心底突然翻涌出莫名的恐惧,真实得让她。
“住手。”
一道清润的声音在划过,不响,却庚了所有的嘈杂。她着转过眼,在天边逆光的投射中看见了一个单薄的剪影。官兵在说些什么她不知道,只听见那个剪影张口,带着不容反驳的沉稳:
“她的命,我能救。”
阿林几乎在这一瞬要落下泪来,你是谁,为何要救我,为何声音让我如此熟悉……
“阿林,苍术山上,结香花开处能寻到戮刃刀,你能帮我求回来么?”师父的面容蓦地蹿入脑海。阿林霎时清醒,那是师父……没错,能让她感到如此熟悉的只会是师父!
戮刃刀,她还没取回戮刃刀……
她猛的睁开眼,天光大亮,她的眼,而胸膛撕裂帝痛提醒她,方才一切不过是她昏迷之后的一时迷梦。
“你醒了?”
没想到旁边还有人,阿林大惊,顾不上胸口疼痛,立即蹲起身来,按住剑柄,戒备的盯着坐在陰影中的男子。这里仿似是个山洞,男子的声音空洞的回响了一会儿才慢慢消失。
“呵,别紧张。”他声音温润沉着,不徐不疾中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他慢慢移动,到洞外陽光能照射到的地方。
阿林眯起眼,静静打量眼前这个身着蓝衣的男子。他长像清俊,一副书生模样,只是这人竟坐在木轮椅上,是个废人……多年的江湖生涯让阿林不可轻信任何看似无害的人,她仍旧保持着防备,声音沙哑而:“你是谁?这是哪儿?”
男子笑着盯了她许久:“在下容与,这是我家。”
阿林扫了一眼四周,一亩地大两丈高的空间,灰色的崖壁上有水珠滴滴答答的往洞中落,头顶上只有一个三丈长的缝隙透进陽光来,正巧照这她这个地方,估计过不了多久,太陽方位变动,连这个地方也照不到陽光了。一个腿残的人独自活在这种地方?阿林一声冷笑:“还真是家徒四壁。”
面对刺耳的讽刺,容与也不生气,仍旧好脾气的微笑。
阿林皱了皱眉,莫名的觉得他的笑容奇怪的熟悉,她挥散心头奇怪的感觉,又问道:“为何我会在此?”
容与指了指头顶上的透入陽光的缝隙:“雪崩,你被雪推着滚了下来,摔晕了,睡了两日。”
阿林面色一变,两天……若再寻不到戮刃刀,师父怕是该着急了。当下她立即起身攀上了一边的岩壁,容与一怔,推着轮椅跟过来一段距离,唤道:“你肺中带寒,筋骨劳损,最好歇息几日。”
阿林不理他,容与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若要赚我也不阻拦,只是上面的结香花开了,寻常人嗅了会头晕发热,不日便生出红疙瘩来,你注意些。”
向上攀爬的脚步一顿,阿林反身一跃,径直跳到容与面前,目光灼灼的盯住他问:“你方才说结香花?”
容与点头:“便在洞上方。”
“那你可知戮刃刀在哪儿?”
“嗯,约莫记得。”他顿了一会儿,仿似真的在认真思考,见阿林要把他望穿一般,容与忍住笑,为难道,“许久之前的事了,我已记不清了……”
阿林直接拔剑出鞘,剑刃映着白光比在容与脖子上,寒凉得吓人,她的面容却比剑刃更冷:“可要让我助你回忆回忆?”
就像没感觉到脖子上的杀意一般,容与竟然笑了出来:“半点玩笑也开不了啊。戮刃刀在此,你要,便拿与戮刃刀同样重要的东西来与我换。”
阿林皱了眉,有些不敢置信道:“你是护刀人?”
“没错。”
阿林犯了难,她犹记得走之前师父再三交代过,若遇见“护刀人”定要听其吩咐,若那人不愿借刀,万万不可强夺,不可有半分冒犯。她不明白,为何师父要如此敬重一个瘸子。阿林细细探查容与的气息,想摸清楚他的武功底子,这才惊骇的发现,她根本探不到他的气息,想来这人的功夫已经化臻境。
她立即撤回剑,被自己的举动下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有如此内息的人,方才若是想要她的命,只怕她早已死了。她后退两步,抱拳道:“在下冒犯,小女名唤阿林,受家师所托,来求借戮刃刀一用。还望……”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便随便在脑海里抓了一个,“还望大人成全。”
容与笑了:“大人担不上,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说了,借刀可以,用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嗯,比如说……你。”
第二章
“你要我做什么?”阿林冷声问。
“你模样不错,看起来挺好玩的样子。”他笑得儒雅,就像是在说今天天很蓝一样,光从语气来看半分不让人觉得猥琐。
阿林嘴角抽了抽,随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我留下,不过你得给我时间让我把刀给我师父送去,在那以后,我定会回来,任由你处置。”
容与却盯着她的面容,奇怪的沉默了许久:“戮刃刀我帮你送去吧。”话音刚落,他吹了声口哨,哨音响亮,在洞中回响了许久,忽然,一声尖锐的长啸在洞外呼应,洞中莫名起了一丝凉风,风声渐大,伴随着又一声长啸,阿林看见一只大雕从洞外直直飞了进来,它落在地上竟有半人高。
容与笑道:“我自小养的雕,放归野外后不知为何竟长得比同类大只了些,它虽然不大聪明,不过送信这活倒还不在话下。”
阿林默然。
“来,我带你去取刀。”言罢他自己推着轮椅慢慢往洞的黑暗中而去。阿林犹豫了一番终究一咬牙,跟了上去。
洞之中离开了陽光的照射,没走多久便伸手不见五指了,黑暗并不可怕,但让阿林惊讶的是她竟没听见轮椅的声音,四周一片死寂,就像这里只有她一人一样。
难怪师父如此叮嘱不要与护刀人顶撞,以他的造诣,杀了她只怕是比捻死蚂蚁还简单。
阿林顿住脚步,没了方向。
“怎么了?”右前方传来容与温和的询问。阿林没有答话,寻着声音的方向而去,“抱歉。”容与顿了顿,无奈的笑道,“一个人生活太久,不知道怎么照顾人。你往右边来。”
容与不时说两句话让阿林找到方向,没走一会儿阿林便摸到冰凉的墙壁。容与道:“我不方便起身,你摸索一下,地上那把刀就是。”
天下至快的刀,居然被这人当废物一样扔在墙角……阿林摸到刀柄,抖了抖上面的土,感到一阵无力。
走回有陽光的地方,容与道:“将刀绑在阿雕的脚上,告诉它你师父在哪儿,它自会帮你送去。”
阿林感到不可思议:“它听得懂人话?”
大雕不满阿林的歧视,气愤的扇了扇翅膀,吹乱了阿林一头黑发。容与笑眯了眼:“它很聪明。”
阿林仍旧握着戮刃刀不肯放手,容与也不急,好脾气的望着她。阿林紧蹙眉头问道:“我如何能信你,若是这刀未曾送到我师父手上……”
“你师父身上可有何信物?让阿雕将你师父身上的信物带回来便可。”容与想了一会儿又道,“你将衣裳撕下来一块。”
阿林握着刀的手一紧,戒备的气息又在周身拉开。
“别紧张。”容与笑道,“不过是借你的衣物做书信一封。”阿林听罢,放下禁戒,毫不犹豫的用戮刃刀割下一块裙摆来递给容与。容与摆了摆手,“你师父有何信物你自然清楚,你自己写罢,有告别的话也一并写了。”
阿林想想也是,左右看看没找见笔,索性一口咬破了手指写了“血书”一封,容与看得有些不忍,但想了想仍旧让阿林添了几个字。
“火折,蜡烛,食物和足够多的衣裳……”阿林嘴角抽了抽,“你让我师父用这些东西来交换戮刃刀?”她觉得这个男子其实脑子是不大好使的。
容与点了点头:“嗯,还有你。”
阿林沉默。
容与笑得一脸灿烂:“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用的,如此,咱们就算契约成立了,你师父什么时候还回戮刃刀,我便什么时候将你还回去。”
阿林沉了眼眸,眼底的落寞被眼睫挡住。
容与笑着转开了眼,目送大雕带着刀与信飞出洞。此时陽光只能斜斜照射到洞的一块石壁上了,外面只是下午时分,这里却马上要迎来黑夜。容与一声叹息:“嗯,那我们商量商量,在你师父送来火折子之前,寒凉的夜晚要怎么度过吧。”
阿林冷冷道:“你以前怎么过,现在便怎么过。”
“小姑娘,别拿自己来和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