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晋王爷楚晔昨日纳了一房美艳小妾。第二日府上便传出小妾被朝陽公主打了,生生折了双腿的流言。
事实上传言是不可信的,那房小妾不过是被朝陽公主的丫头轻轻掴了几掌,两边脸颊肿得很对称而已,也不过只是被生生拖出新房,在院里跪了一夜而已。
新房里的烛火烧了一夜,将公主与晋王爷的身影投在贴了囍字的窗户上,两道身影面对面干坐一夜。
翌日晋王上早朝走了。
晋王府内水榭之上,昨日被娶进来的女子抖着身子跪在朝澈脚边。朝澈浅抿了口茶,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妾、妾身……”
公主抬手打断她的话:“别如此自称,你尚未入晋王府的门。”
“婢子……婢子是凉州刺史的女儿,上月随父入京。”
“上月?”朝澈的指尖滑过玉杯口沿,“阿晔……晋王他何时与你提的成亲一事?”
“五日之前。”
朝澈抿唇一笑,前四日他们夜夜同床,耳鬓厮磨的时候原来他心底琢磨的却是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婚事。亦或宅他根本是因为心底愧疚才想用情事来慰藉她的感情?朝澈觉得,她此生还没有受过比这更大的侮辱。
她站起身来,目光在跪下的女子身上转了转,笑道:“姑娘,我夫妻二人的事不该连累他人。若想清楚了,你今日便离开王府,与你父亲回凉州吧。”
女子大惊:“可是晋王……”
朝澈眸光一寒,淡淡扫到她的身上,只将女子看得浑身一颤,不敢多言。
“晋王楚晔是我朝陽公主的夫婿,朝陽此生只许了他一人,便不准他再娶别人,你若想入晋王府的门,去金銮殿上向我那皇弟请一直休书,晋王休弃了我,你们自可随意嫁娶。”
她话音未落忽听水榭之外有仆从在叩拜:“王爷吉祥!”
女子眸光一亮,朝澈却冷了脸色。她下意识的微微抬高了下颌,眸光冷冽的看着缓步而来的楚晔,嘴角却勾出了笑:“王爷来得可真及时。”
跪在地上的女子双眼一红,立即便呜咽着哭了出来,梨花带雨十分柔弱可怜。楚晔定定望着朝澈,两人之间沉默流转,终是由朝澈打破了沉默:“王爷可要去面圣?”
楚晔垂了眼眸,微微一侧头对身后两名侍卫道:“将她带下去吧。”
“王爷?”女子惊慌的望着楚晔,朝澈也微感诧异。
“皇上有令,剜其双目,乱棍杖毙。”他盯着朝澈缓慢而清晰道,“以泄朝陽公主心头之愤。”
朝澈微惊,耳边倏地响起女子的哭号:“王爷饶命!公主饶命!王爷、王爷救我!”她被面无表情的侍卫拖出水榭,哭号声渐行渐远。楚晔唇边微微勾出一抹浅笑,眸中却神色难辨,他靠近朝澈,牵起她紧握成拳的手,轻声问道:“如此,澈儿可出了气?”
朝澈未答,楚晔凑到她耳爆帮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他轻言道:“你的皇弟当真雄你,昨日才发生的事今日便传到了宫里,澈儿你要我怎么去感谢吾皇关爱?是否有朝一日,我若与你发生了口角,你皇弟便一怒之下也将我剜其双目,乱棍杖毙?”
朝澈手心微颤,楚晔摸了摸她的脸,退开了一步的距离:“今日事务繁忙,便不回屋睡了,公主见谅。”
他转身出了水榭,朝澈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出言唤道:“楚晔,成亲之时,你说过今生只与我共度。如今你要食言了吗?”
楚晔顿住脚步:“公主说笑了,楚晔这不是没那个本事么。”
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朝澈突觉浑身乏力不已,她扶着石桌缓缓坐下,身边的侍女来过来服侍,她浅浅道:“日后,王府之内的事便别往宫里传了。”
“可是皇上那儿……”
“说是我的意思便行,让皇上专心朝政,按捺下性子,别动不动就要人性命。让他好好和丞相学学治国之道,我在王府中很好,用不着他担心。”
“是。”
第二章
王丞相死了,暴毙家中。皇帝怒极,斩了丞相府数百侍卫。朝澈闻讯急急赶入宫中,年仅十六皇帝看见她时,霎时红了眼眶,他像小的时候一样抱着姐姐狠狠哭了一通:“皇姐,这个皇位我坐得好辛苦,就像一个万矢之的,时时都得提防明暗箭。今日是丞相……明日会不会是你,会不会是我……是不是只有将所有人都杀了,我们才能安全?”
朝澈沉默了许久,只得好好将他宽慰了一通,心怀着沉甸甸的不安回了晋王府。
用完晚膳,侍女告诉她今夜晋王要在书房过夜,朝澈的眉头便皱得越发紧了。她怀疑,并且因为这个怀疑深深的恐惧……
哪想入夜未深,晋王书房那方突然响起了阵阵喊杀的声音。门外有侍卫们着急的大喝:“王爷遇刺了!快快!”
朝澈顿觉手脚冰凉,大脑空白一片。她随手抓了件外衣,连鞋也没顾得上穿便追了出去。
书房之外已是一片狼藉,刺客已尽数伏诛,血淌了一地,楚晔身着酱紫色大衣,被人搀扶着站在书房门口,侍卫们在地上跪了一片,埋头请罪。
朝澈忙跑上前去,一把掰过楚晔的脸,然后一股脑的摸着他周身:“他们伤到你哪儿了?严重不严重?痛不痛?”
楚晔看见朝澈这副惊惶模样,不由失神的一怔:“你来做什么?”声色中是没来得及掩饰的严厉。
朝澈一愣,楚晔从来没用过这样语气与她说话,他对她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即便偶尔心有怒气,也不会在面上对她凶恶半分。朝澈突然被如此一问竟有些结舌:“我……担心你。”
楚晔仿似也察觉到自己失态,淡淡的一清嗓音:“这里危险又脏乱,只怕污了你的衣……”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朝澈竟没有穿鞋。一双白嫩的足被血污尽染。楚晔心头一热,似涩似苦又带了几分难言的温暖,他默默垂了眼帘,叹息道,“你不该到这里来。”
“你我夫妻,自是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楚晔沉默了许久,终是转开了眼,高声吩咐道:“还不速速将院子打扫了。”他微微退开一步,“澈儿,这里脏乱,我命人先送你回去。”他话音未落,书房之内忽然传出一个女声:“阿晔,还没处理好么?”
朝澈身型一僵,只见楚晔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怨不得你这几日都呆在书房。”朝澈冷冷的勾起了唇,“今日的担心,倒是我多余了。”她绕过楚晔,扬起下巴像个战士一样往书房走去,楚晔却侧身拦在她的身前。紧皱的眉头仿似诉说着他的不安。
朝澈笑道:“你莫担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又是哪家的姑娘将我比了下去。”
“朝澈。”他拉住她的手。神色严肃得像在捍卫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而敌人是她,他的正妻,朝陽公主。
朝澈只觉得好笑:“楚晔,你既如此,当初又何必劳烦来娶我,你若是随便娶个不是皇家的女子,也不用如此辛苦的,遮遮掩掩,累了你也累了我。”朝澈转身离开,“你既执意阻拦,我不看便是,但你且记住,我不是寻常女子,我不和别人共用一个丈夫。”
第三章
“王爷的伤势可还好?”服侍了楚晔一生的老奴关心道。
“无妨,”
老奴道:“王爷方才何不让公主进来见见陆云,左右王爷日后也是要迎娶陆的……”
“日后我不会再娶谁进门。”楚晔忽然道,“女主子,一个便够了。”
老奴一怔,随即叹道:“王爷今日既要演一出戏给人看,若是宿于公主房内,公主便能更好的给王爷作证,以打消所有人对您的怀疑。可是您却宁可约陆来王府为你作证……王爷莫不是怕刀无眼,伤了公主?”
楚晔沉默不语。老奴又道:“王爷恕老奴直言,若是日后王爷大仇得报,以朝陽公主的脾性,只怕是……”
“你退下吧。我想歇了。”楚晔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
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呢,只是人有时候明明知道捏得越紧会越发疼痛,可仍旧不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舍不得。
半月之后。
朝澈见屋外陽光明媚便想着到花园里去逛逛,散散心。
刚走到花园门口便听见女子的娇笑声。朝澈眉头一皱,这个女子声音近半月来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时刻也没有忘记。她悄然走到一株大树之后,探出头去,打量摘了她家一篮子花的漂亮女子。
“哦,原来是陆将军的千金。”
朝澈当然认识陆云,塞北大将君的千金,美名在外的佳人,楚晔的青梅竹马,两年前与楚晔一同自塞北回朝。朝澈心想,难怪楚晔要这么将房间里的人护着,原来那人才是他的心头宝,而拆散姻缘的恶人竟然是她。
不过既然做了恶人,自然是当穷凶极恶到底的。
如此一想,朝澈转过树荫,扬声道:“陆,晋王府里的花不可随便采摘的。”她微微扬起下颚,挺直了背脊,高傲的走向陆云,“这些花是当初我嫁入王府之时,楚晔亲手为我种的,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也是我的心头宝,望陆莫要夺人所好。”
陆云微微一僵,回头对朝澈行了个礼,却也没有道歉。朝澈勾了勾唇角:“把花还给我吧,就算是死了的,我也不大愿意别人将我的东西带走。”
这话说得锋利刺人,在塞北长大的将军千金哪能忍得下这口气,当下眉眼一怒,冷笑道:“不过是几朵花而已,既然姐姐想要,妹妹还你便是,左右日后妹妹进了王府活的死的也都属于我罢。”
朝澈眯起了眼,直言道:“只要我朝陽公主还活着便不会允许晋王再娶。你趁早消了这念头。”
“公主这话说得绝了,阿晔要娶谁……”
“你在挑衅我?”朝澈径直打断陆云的话,她不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挥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甩在陆云脸上,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朝澈冷声唤道,“来人,给我掌嘴。”
身后的仆从立即上前捉住了陆云,陆云大叫道:“朝陽公主,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又如何,我朝陽公主横行京城的时候你不知还在何处蛮荒之地撒野,今日竟敢妄图与我抢夫!你且记住,我最不怕的便是挑衅,最不怕的便是比后台,你大可与我斗,大可想着法的来暗算我,你只需知道自己的下场有多难看便行。”
“朝澈!”
园子外传来一声怒喝,朝澈抬头,见楚晔面带急色匆匆而来。他拉过陆云,护在身后,陆云立即可怜兮兮的哭起来。
朝澈笑道:“我打了她,你可是着急了?不过着急也没用,我已经打了。你可是要帮她还回来?”语至最后一句,神色已全然冰冷了下来。
楚晔下颌抽紧,像是忍耐住了勃发的怒气。他转过头打量陆云脸上的伤势,吩咐他身后的侍卫道:“今头太毒,易上火,送公主回房,给她熬点降暑气的粥。”
“不用。”朝澈强硬道,“王爷多日未曾回房,臣妾肾火虚旺,今日陆受了这一掌,臣妾舒爽了不少,王爷日后若继续如此,臣妾肾火持续虚旺……我不介意陆或是其他哪个来替王爷解忧。”
这席话说得强硬而彪悍,听在众人耳里既轻蔑了陆云又侮辱了晋王楚晔,半分脸面也不给两人留,甚至把她自己也讽刺了进去。
朝澈想,没有爱情,至少她得守护住婚姻。
她转身便赚身后传来陆云恼羞成怒的大喝:“朝澈,迟早有一天今天这些话会狠狠打在你的脸上。”
朝澈头也未回直接无视了她。
朝澈走后楚晔对陆云冷冷的伸出手:“拿出来。”陆云面色一僵,把手往后面藏了藏。楚晔淡淡凝了她一眼,“别让我说第二遍。”
陆云一咬牙,将手中的三枚银针扔到地上,不甘道:“她如此对我,就不允许我教训教训她?阿晔你如此护着她,可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楚晔拾起地上的针,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朝中保皇党势力未完全剪除,现在不能对她动手。”
陆云冷笑:“那何时能对她动手?”
“我说不能,便不能。”
听罢这话,陆云只觉浑身一寒,她有些惧怕的望了楚晔一眼,见他漆黑的眼眸森冷的望着她,陆云咬了咬牙,负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