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高弘朗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后见他一口将半凉的茶水饮尽,这才放下杯子笑道:「这种事谁能说准呢?只不过看自从父皇下令戒严皇城出入之后,倒是没有了新增的病人,大抵是不会继续恶化下去了吧。」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婴儿似乎已经睡着,可能怕吵到他,齐王妃轻轻拍着婴儿行了一礼,就抱着孩子先行下去了。
高偃才继续说道:「说来也是,这次疫病只是病倒了二十余人,应该不会更严重了。」
「所以我刚刚才劝你同我那表妹之事。」高弘朗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你们现在定下,先互相接触一番,等疫病过去,正好操办起来,也算是再给这皇城里添些喜气。」
若是这高弘朗转行业,肯定是个不错的媒婆,我见他这副热心肠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感慨着。
而高偃仍是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又一次把话题扯了回来:「这疫病虽然闹得不厉害,可是民间和朝廷都动静不小,尤其是二哥,这期间官员百姓对他的怨怼都是颇重。今日我去瞧他,他仍是行动不便,只能托我给你送来小皇孙的贺礼。」
高弘朗闻言面目也微微沉了下来,似乎有几分懊恼:「说起来我也有些惭愧,之前气得没了头脑,不是也把安儿的事怪到了他身上嘛?现在这官员百姓,怕是同我那时的心情差不多,因对疫病的恐惧才没了判断的头脑。等疫病过去了,太子那边应该就能恢复从前了。这次疫病虽然并未大肆传开,但因此受难的人却不少,我看城外戒严之后,已经出现了不少难民。」
听闻此言,我眉头一皱,忍不住瞄了高弘朗一眼,只见他面上有着格外真诚的担忧之色。
高偃沉默了片刻,并未再提高阶之事,只是看了看外面天色,才起身开口:「时候不早了,如今宵禁都提前了,我也早些回去吧。」
高弘朗也并未挽留,只是起身相送时还是忍不住啰唆道:「我今日同你说的事,你再考虑考虑,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若不是见我那表妹一门心思,我也不会与你提这么多次。」
高偃这一次并未回避,而是带了些歉意开口:「如今皇城之内局势未定,二哥的处境也不容乐观,我实在没心情谈及此事,还是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闻此言高弘朗却笑得心无芥蒂,只是说道:「那也行,五弟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高偃点了点头,高弘朗目光扫过跟在他们身后的我,停顿了片刻忽然说道:「这可是从前同安儿玩得极好那丫鬟?」
高偃并未回答看我,毫不迟疑地回道:「正是她。」
忽见高弘朗仰天大笑几声,随即他拍了拍高偃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五弟你现在这正、侧妃都还没立,还是注意些为好,别惹出什么事情来。」
高偃面不改色地回道:「我自然知晓。」
一番对话听得我眉头紧锁,高弘朗应该误会我和高偃的关系了,不过高偃似乎是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随后,高弘朗也没再多说,亲自将我们送到门口,面带微笑送我们离开。
回去的路上高偃一言不发,脸上再也没有同高弘朗谈话时的轻松和善。
以往只知道高偃同高玠关系更近一些,而高弘朗也算和他们相交不错,今日听他们谈话,顿时高下立见。
高偃几次试探性地问高弘朗关于太子一事该如何处理,可是高弘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听出来,只是避而不谈。
高偃提了无数次时局紧张,太子落难,他无心私事,可是高弘朗倒是丝毫不介意,不但抱着自己孩子笑得开怀,还声声催高偃的私事。
一向名声极好的他,是当真没有觉察出这些细节吗?还是因为高玠断崖式的失势后,他开始不屑于伪装了呢?
回府后,高偃仍是同往常一样沉默,和高弘朗打了一圈太极之后,也不见他丝毫恼怒或是郁闷。
这些主子们的心思最是难捉摸,今日他同高弘朗的那一番会面,也不知道是谁下了套,谁中了招。
过了两日,皇家别院里传来了消息,说是经由太医确认,蒋雅彤肚子里的那个是个小皇子。
蒋雅彤的父亲蒋大将军也趁机上了封折子,称自己女儿如今已怀孕快6个月,身子渐重,往后怕是更不便移动,好歹她如今肚子里的可是正宫嫡出的皇孙,又怎能在别院里降生?
虽是没有明说,但已经充分暗示了要让蒋雅彤回东宫,毕竟蒋雅彤若是回去,那东宫自然不能再被圈禁下去,也算是间接为高玠说情。
只是蒋大将军聪明地半句不提高玠,只是从自己一片爱女之心入手,让其他心里纵使有不服的官员,也无法直言相驳。
终归是一国储君,之前为了安民心已经将东宫封闭了将近两个月,小惩大戒也差不多了,所以皇帝终于松口允了。
虽没有明说将禁卫军从东宫撤出,但蒋雅彤回宫之际,必是东宫恢复如常之时。
太子妃回宫这一消息传到民间时,并没有收到来自百姓的抗拒,因为他们完全被另一消息吸引了注意力——那就是太医院的副院使王卓,在以身试药之下,已经研配出了治疗疫病的草药。
在他身体刚好转之际,就不辞辛苦地亲自送药到各个查出病例的府上,如今只等其他府上染病之人痊愈,便可彻底恢复皇城里的管制,不再戒严下去。
此消息传开,民间百姓就差出来游街庆贺了。
向来疫病都如同鬼神一般令人畏惧,此次疫病不但及时控制住没有爆发,还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研究出了治愈的草药。
于是整个皇城不约而同地张灯结彩起来,过年时因高承安之死,一个月都不能燃放烟花爆竹,现在百姓都憋着劲,可劲儿地放了个痛快。
此时更是没人去追究蒋雅彤的动向了,大家都忙着高兴,顾不上再埋怨东宫。毕竟疫病威胁若是彻底解除,那么东宫封不封,对于百姓来说就没什么关系了。
王卓研发出解药的时机太巧合,无意中反而是帮了蒋雅彤回宫之事一把。
大家都大肆庆祝之时,高偃也没放松警惕。
因其他染病之人身体还未痊愈,皇帝一时之间还没有下令让禁卫军从东宫撤出,所以高偃就受高玠所托,特地前来护送蒋雅彤回东宫。
到了别院里,来来往往许多奴仆都在收拾行李,为了避嫌,高偃问过安后就去了后院,监督往来奴才收拾搬运。
只是他临走时,不顾我满是怨念的注视,坚持把我留了下来,看我实在不情愿,他就在我耳边解释道:「我不方便在这里长留,太子妃就交给你了,你是我的人,如今她不会动你。」
他当然觉得没事了,当初的巴掌又没有打到他脸上。
我看蒋雅彤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有她身边成群的奴仆,哪里还需要我?
所以高偃走后,我索性在院子里守着,不去屋里伺候了。
刚站了半盏茶的工夫,就看到蒋雅彤一行人从屋里出来,似乎换了身便于出行的衣裳。
她们径直从我身边掠过,似乎是要出门,我没忍住开了口:「太子妃娘娘这是要出去吗?要不要奴婢去通知五爷一声。」
蒋雅彤瞄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必去惊动五弟了,本宫只是在回宫之前再去看安儿一眼。」
要去高承安的陵墓?那儿离这个别院差不多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当下我就开口准备离开:「那奴婢这就去找五爷,再派些侍卫过来。」
只是蒋雅彤抬手让人拦了我,皱着眉头说道:「本宫带的有侍卫,后院东西多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完,回宫之际本宫也不想大肆张扬。」
高偃方才既然把我留下,那定是希望我看顾下蒋雅彤,她此时要是走了,那我不就又落了个办事不利的名声吗?
我也就觍着脸继续苦口婆心地说:「娘娘现在的身子金贵着呢,依奴婢之见,还是小心些为好,若是娘娘坚持不让五爷同去,那不如今日先回东宫,改日让太子殿下来陪娘娘。」
蒋雅彤看着我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本宫都说了几次了,你听不懂话吗?你当回了东宫出入就如此自由吗?」
我一哑,我哪里不知道回了东宫后,诸多眼线下她的行动肯定会受限,可我这不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吗?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本宫去安儿的陵墓少说也有十几次,这来来回回从未有什么事发生,怎么如今到了你的嘴里,就如此多事?你就这么希望本宫出事吗?」蒋雅彤的声音越来越冷硬。
我赶紧低头:「奴婢不敢。」
算了,说不动这个犟脾气,我还是等她走后,快点跑去给高偃告状好了。
「娘娘且慢。」蒋雅彤正准备再次动身,她身边的宋嬷嬷突然开口,「娘娘此次出行知道的人也不多,我看这个丫鬟一门心思地想去找人,谁知道她怀着什么心思,依老奴之见,要不此行也带上她吧,让老奴路上看着点也好。」
没有最气人,只有更气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
蒋雅彤没反驳,默认让宋嬷嬷带上了我。
被拉扯着坐上了马车,陪同的侍卫长似乎有些眼熟,他看到我不情愿的模样,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也才发现此次真是简易出行,蒋雅彤和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似乎是叫香柳,一起坐在后面的马车,我被迫和宋嬷嬷坐上了前面的马车。
加上车夫和侍卫,也就带了不到三十个人。
曾经在现代社会博览群「书」,直觉告诉我,现在这简直就是所有小说里遇袭前的典型情节——好心提醒的奴才,固执不听又骄傲自大的主子……
蒋雅彤怎么就这么倔,不顾自身性命也要这么着急推动情节发展吗?
坐上马车后,我不顾一旁虎视眈眈的宋嬷嬷,一直在想着要如何给高偃递个消息,毕竟我心里实在忐忑。
余光从车窗的缝隙里面瞄见马车外面斜前方有一骑着马的红色身影,我立刻掀开车帘,兴奋地冲那个身影挥手:
「王爷,王爷,小燕王……」
若是能得他护送,危险程度又降低了。
29
车里的宋嬷嬷似乎是想看看我耍什么花招,倒是没有阻止我。
胡元离闻声转过头,骑在马上扫了车队一眼,然后目光才居高临下地落在了我身上。只是一瞬间,他就转开了视线,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正好此时马车也行到他身边,我趁机开口:「王爷是要去哪……」
话还没说完,行驶的马车就和目不斜视的胡元离擦肩而过。
我一愣,赶紧趴在车窗上向外探出头去,看到胡元离骑在马上的背影纹丝不动,根本就不理会我。
「小燕王,小燕王……」
喊了几声也不见他有动静,眼看着马车和他的距离越行越远,我当下大喊一声:「胡元离。」
顿时马上那道红色的身影如同触电了一样地转头,瞪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我活吞了。
好歹有了反应,我正准备开口,身子却被车里的宋嬷嬷一把给拽了回去。
只见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满是嘲讽地说道:「这可是在大街上呢,你好歹要点儿脸面,别急着去勾引男人。」
这嬷嬷怎么对我的恶意这么大?就因为我之前在东宫和高玠说了几句话吗?
没心思搭理她,我正准备继续探头出去,宋嬷嬷按住我的手仍是不松:「你给我老实待着,你现在坐的可是太子妃的马车,你不要脸面,太子妃还要呢。」
我们俩正较劲的时候,车窗的帘子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
胡元离那张满是愤怒的脸顿时露了出来,看到宋嬷嬷后,他一愣,大概是认了出来,也收起了脸上的怒容。
「你们这是……?」胡元离开口,似乎没想到我们俩会在一起。
宋嬷嬷抢先开口了:「回小燕王,秦王在别院搬家,我们这些奴才就和太子妃娘娘准备在临行之前再去一趟陵墓。方才是老奴没留神,让这个不懂事的丫鬟,冲撞了王爷。」
胡元离似乎是弄明白了事情经过,所以直接开口:「既是如此,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说着他就准备放下车帘,我带着迫切的目光开口:「王爷现在可是有事要办?因为五爷还在别院忙碌,若是王爷无事,不如同我们一起前往……」
胡元离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角色,和他同行,自然能降低些风险。
宋嬷嬷暗地里掐了我一把,再次打断了我的话:「太子妃娘娘带了侍卫,就不劳烦王爷了。」
胡元离的目光在我满是期待的脸上扫过,突然展颜一笑,在我呆愣之时,他如同变脸一样收了笑脸,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放下车帘,不再理会我们。
他当真没有跟来。
这个胡元离也太小肚鸡肠了吧,至于生我的气这么久吗?再说我也没怎么得罪他啊。
宋嬷嬷松开了按着我的手,愈发鄙夷地说:「你抱的是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奴才心倒是高,想攀附的主子都不是一般人物,你自己不要脸面地倒贴我不管,你让一个异姓王爷和太子妃同行,让别人如何看待娘娘?」
我此时憋了一肚子的气,直接开口:「我不想跟你说话。」
宋嬷嬷被我气得嘴唇都抖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我说:「你……你……你要是东……东宫里的奴才,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终归还是忌惮之前高偃对我的相护。
我闭眼不再看她,马车里全是她急促的呼吸。
见她这么生气,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刚才我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只是我向来比较谨慎小心,此行未知的因素太多,只希望都是我多心过虑了。
到了陵园,我在入口处停马车的地方等着,蒋雅彤和宋嬷嬷还有她的丫鬟香柳一同前往里面。
大抵是我在路上的所作所为蒋雅彤也都看到了,所以她看我的目光愈发嫌弃,我就厚着脸皮全当不知。
她们进去陵园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动。
似乎怕我又惹什么事,回去的时候蒋雅彤让我和她同乘一个马车,于是坐了四个人的车厢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你不是东宫的丫鬟,本宫也管不了你,等会儿回去你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本宫自会让人一五一十禀告五弟。」蒋雅彤冷着脸给我说道。
我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只要此行没有意外,我才不管她会如何编排我。
回去的路上车里格外沉默,离城门越近,不知为何,我反而越紧张起来。
看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宋嬷嬷不屑地轻嗤一声。
只是她的声音未落,马车突然一停,隐约听到外面的侍卫长正在派人去赶什么人。
我扯住窗帘,露出一条缝,向外面看去,只见前面有百十个衣着褴褛之人,男女老少皆有。
心底一沉,我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马车怕碾到人,所以用很慢的速度前进,我看到那些缓慢挪开让路的人,都是难民模样,衣衫褴褛。
忽听人群中有谁说了一句「这是太子妃的马车」。
我心底一沉,赶紧探头对车夫说道:「快走。」
车夫一脸为难,因怕碰到人故不敢提速。
我被车里的宋嬷嬷拉住,她不耐烦地说道:「你老实坐好,这都快到城门了,着什么急?」
蒋雅彤也是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心里不好的预感随着车外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只听外面人声渐渐鼎沸起来:
「就是那个住在疫病源头的东宫里的太子妃?」
「就是她,因为这疫病,皇城被禁,我们家本来就靠每日进城卖些蔬菜过活,现如今进不了城,我们的菜都烂在地里也无处可卖,只能出来乞讨为生……」
「我们也是,本来是逃荒来京投靠亲戚,结果戒严不让进,回不去老家,我们还带着孩子,只能在这城外……」
「我也是……」
「我……」
诸如此类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忽然想起那日在齐王府高弘朗似乎也提起过,城外因疫病受灾的难民不少,当时没多留意,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
本来还在指责我的主仆三人,脸色也渐渐不好起来。
原本在侍卫吆喝下渐渐离开的难民,此时却一个个围了过来。
「我们在这受苦,她们这些人倒是不受影响过得自在。」
「就是,更何况这疫病本就是东宫出来的,平白连累了这么多人。」
「所有的天灾人祸,到最后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呀……」
民心渐渐躁动起来,蒋雅彤本来想出去,被我阻止,毕竟没有理智的百姓能做出什么事可不好说,再加上蒋雅彤还是双身子的人。
而我的猜想没有错,积怒已久的人群,不知是谁起了头,开始往马车上丢泥巴。
侍卫拔了剑也阻止不了,反而激怒了围上来的难民。
「看啊,他们这些人才不管咱们老百姓的死活……」
砸向马车的泥巴渐渐变成了石头,整个马车都被砸得「咚咚」直响。
若是蒋雅彤没有身孕还能想想办法,可是现在为了稳妥,她只能避开。
马车用蚂蚁一样的速度挪动着。
突然听到马的嘶吼声,接下来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随即马带着车狂奔起来。
马受惊了,被那些停不下来的乱石砸的。
宋嬷嬷和丫鬟拼死护住蒋雅彤,怕她被磕到,而我被磕了几下后,也抓住了车窗坐好。
马狂奔了五六分钟才被车夫降伏,蒋雅彤面色苍白,但是看着并无大碍,一旁的宋嬷嬷和香柳的手肘都被磕得血肉模糊。
我先下了车,只见外面是一片不知名的森林,乱石杂草丛生。
方才这马匹受惊后,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个方向,跟过来的侍卫还不到二十人。
蒋雅彤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看到外面的场景,她也是眉目紧锁。
不过方才离城门已经很近了,如今大抵也不会太远,还是赶紧动身比较好。
当我们这一行人准备重新启程之时,突然凭空射来一支箭,一个侍卫眼疾手快挡在蒋雅彤面前,顿时他的胸膛鲜血直迸。
「快,快离开——」
侍卫长大声呵斥,我远远瞧见森林里闪出几个灰衣人,行动间一看就身手不凡,而他们都没有……蒙面。
前有难民,后有追兵,这还能说是意外?我这该死的预感怎么这么准。
上了马车继续一路狂奔,蒋雅彤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身边宋嬷嬷不住地劝慰。
若是蒋雅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任何一个出了问题,我们这些奴才恐怕又要落个护主不利的罪名了。
蒋雅彤的脸色虽然不好,可是她双手护住肚子,咬牙不出一声。
视线在身材臃肿的宋嬷嬷,和那个五大三粗的丫鬟身上转了一圈,我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撩开窗帘对外面的侍卫长说道:「你能挡住这偷袭贼人几时?」
年轻的侍卫长守在马车旁,面目凝重:「属下不能确定。」
我不再犹豫开口:「那你尽全力,能挡一时是一时,我有办法救出太子妃,需要你给我争取时间。」
30
侍卫长一愣,见蒋雅彤没有反驳,就听从我的,派出大部分侍卫上前迎敌。
趁这个空隙,我吩咐车夫往反方向偏僻的地方去。
身后的砍杀声渐渐远去,只是袭击之人似是早有准备,个个皆身手不凡,那些侍卫最多只能挡住一时。
车里的宋蒋雅彤此时才开口:「我们不应该赶紧回京城求救吗?为何要往反方向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有什么居心?太子妃娘娘,来之前我三番四次提醒于你,但凡你能听我一句,我们这三十来人都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紧急时刻,再加上心里恼怒,我没了半点恭敬的态度。
蒋雅彤紧盯着我,面色不善。
「你这是什么态度?来的路上你行踪就鬼鬼祟祟,我本就觉得你不安好心,之前我们同娘娘去陵园这么多次都没有意外,偏偏带上你就出了事,现如今你还敢怨起娘娘了?」宋嬷嬷责问道。
我懒得理她,直接越过她对蒋雅彤说道:「今日之事,太子妃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是意外吧?」
蒋雅彤并未说话,我继续说道:「如果是有人设计,那回去的路上定会危险重重,娘娘若是身子便利,我们倒是可以闯上一闯。只是娘娘现在身子娇贵,在不能确定安危之前,往陌生的地方跑,生机反而会大些。时间过了这么久,五爷也该发现娘娘离了别院,自会带人前来寻找,而现在我们只能躲。」
蒋雅彤沉眸思索了片刻,宋嬷嬷也难得地安静下来,刚才我吩咐车夫时,她们没有开口阻止,就证明是信任了我,只是口头上还是不想就此放过,才会没事找事地斥责几句。
身后已经没了打杀声,这也只是一时的,我不再犹豫,开口说道:「娘娘,时间紧迫,劳烦你同我换个衣服。」
闻言车里三个人面色一变,都是聪明人,她们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见蒋雅彤还是没有动作,我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衣,递给她:「迎敌的侍卫们定是坚持不了太久,劳烦太子妃娘娘动作快些。」
蒋雅彤面色复杂地接过我的衣服,在丫鬟和宋嬷嬷的帮助下,快速褪去了外衣。
等我们都穿好后,我才让车夫停车,下车后寻了处隐蔽草丛,我拉住蒋雅彤一把把她按到里面,说道:「娘娘得罪了,还请你在这里待好,就算身边没有人也不要出来,除非是见到五爷,或是我们这些人从皇城里搬来的救兵。」
蒋雅彤没有反抗地听了我的指挥,我顺手拔了她的发饰,插到自己头上,我们本来身量就相近,若是仅从背后看,怕是一时难以辨认。
我理了理杂乱草丛,彻底遮去了蒋雅彤的身影,不细看根本看不到这里有人。
若是平时我如此大胆地对待蒋雅彤,不管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人,肯定都气炸了,而现在无一人发声。
因为她们都清楚,我是在救她。
马车周围仅剩余四五个侍卫,我直接开口说:「所有人,都跟我一起走,换一条路回皇城。」
「只留娘娘一人在这里怎么行?」宋嬷嬷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只是语气全然没有居高临下的责备,而是忧虑。
我也毫不客气地说:「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真正的太子妃在这里吗?还想留人下来。」
宋嬷嬷噎了噎,不再言语。
我也爬上马车,准备继续出发。
只是临上马车之际,我心里堵着一口气,回头冲着那个草丛喊道:「太子妃娘娘,若奴婢今日有什么不测,那我心里第一个怨的,不会是那贼人,还有这同行三十余人的死伤,全是为娘娘今日的一意孤行所累。」
临行前,我三番五次的告诫,她全然不当回事。
在这里,主子犯了错,奴才受罚;主子受了伤,奴才之过。
可是我总得让她知道,奴才的命也是命,她的大意固执,会害了无数个性命。
草丛里没有动静,车边的侍卫长听到我如此猖狂的言语,惊得大气都不敢出,看着我的目光仿佛是第一次见我,宋嬷嬷张了张嘴,最终在香柳的拉扯下没有言语。
沿着另一条路,马车一路狂奔,因车上没有了孕妇,所以速度顿时提升了很多,也不再怕颠簸。
匆忙赶路的每个人,都是沉默而压抑的。
若是能就此顺利逃回皇城,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可惜此事却不会如此容易。
朝着皇城刚行了一段路,马车就突然急刹车停下,车窗外也传来侍卫长略显焦虑的声音:「姑娘,这条路上也有埋伏。」
「能闯过去吗?」我问道。
「马车目标太大,怕是难以突出重围。」侍卫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车里两个人的目光都紧锁在我身上,似乎在等我想办法。
加上车夫,我们这一匹马拉了四个人,再加上一辆车,确实难以突围。
当即我下定决心,掀开车帘,散了部分头发半掩面,伸手对并驾齐驱的侍卫长说道:「你带我走。」
侍卫长马上就理解了我的意思,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坚定地握住了我伸出去的手腕,嘴里低声说了声:「得罪了。」
我腿上也顺势借力,从马车头跃到了他的马上,在他身前坐稳之后,忽听车厢内有人唤我。
我一回头,就看到宋嬷嬷在马车头跪下,冲我行了一个大礼:「往日老奴有得罪姑娘的地方,日后姑娘要打要罚,老奴绝无怨言,还请姑娘一定要平安赶回城里。」
我若是能平安回城,就可以通知人去接蒋雅彤,那也代表蒋雅彤的藏身之处就必定不会被发现。
这个宋嬷嬷平日里尖酸刻薄,倒也是真心为主,我点了点头,然后侍卫长一勒缰绳,身边仅剩的几个侍卫配合一起上,将前面的灰衣人围起来的「人墙」撕破了一个口。
顿时座下的马匹如同一支离了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
身后刀剑交战的声音不断,除了侍卫长,所有人都留下来对敌。
为防脸被看见,我揪住侍卫长的衣襟,将脸朝向他的胸口。
身后的人终究是寡不敌众,再加上我和侍卫长是同骑,速度自然是敌不上贼人的单骑,追兵越来越近,似乎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那侍卫长忽然伸手,掰直了我的身子,随后把缰绳塞到了我手里。
我一偏头,就看见他愈发坚毅的面容近在咫尺,目光还带着悲壮的鼓励:「姑娘径直向前走就可看到城门,我会给你争取最大的时间。」
「我不会骑……马……」
我的话还没说完,侍卫长就翻身下马,临下马还重重拍了一下马屁股。
我反应极快地拽住了马儿的鬓毛,差点被掀翻下来。
只是我似乎拽痛了马儿,它跑得越来越快,还一个劲儿地摇头晃脑,似乎想把我甩下去。
我双腿用力,紧紧夹住马背,手指也丝毫不敢放松。
在一望无际的森林里跑了许久,迟迟不见城门,我的双腿和手指都用力得已经麻木。
我在心里努力地安慰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前面就到了,事情已经如此严峻,按照惯性套路,该有人出来救我了。
好歹我是穿越的,就算是个丫鬟,那也应该是个主角,主角不死定律,这个时候该有人来英雄救美了。
只是我的自我安慰并没有半点作用,在马儿又一次甩头尥蹶子之时,我整个身子被甩了出去。
落地前一秒,我的心里只有一句——我可去他的狗屁定律。
耳朵里清晰地传来骨裂声,身体在地上打了几个翻滚才停了下来。
疼痛如同一阵飓风一般袭击了全身,如同有人在拿刀剐我的骨头,呼吸间全是一抽一抽的痛。
我本想试着站起,刚用力一下疼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肋骨应该是折了,腿也动不了,手臂摔下来时也被地面摩擦的血肉模糊。
真是没有主角命啊。
贴着地的耳朵听到地面的震动,我咬牙转动了头颅看去,心底一沉。
还是那群阴魂不散的灰衣人。
马匹在我身边停下,然后就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有人的脚步声一点点儿向我靠近,最终在我面前停下。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真是可惜了我钱庄里那堆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金子。
突然有人拨了下我腰间的衣服,下一刻我的下巴就被人扼住抬起。
我一睁眼,正对上一个暴怒扭曲的脸,那灰衣人说道:「不好,中计了,快些回去。」
这才发现我是冒充的太子妃了。
临走之前,灰衣人恼怒地抬脚踹向我胸口,我一下子被踹出很远,重重地砸到草丛中,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随后那群人翻身上马,应该是准备回去找。
至于我,估计他们觉得我活不了,踹了我一脚后也就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也真佩服自己,这种情况下居然没有昏迷,还能清晰地感受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
没忍住吐了一大口血后,又缓了片刻,我才咬牙开始挪动。
现在的我是在草丛里,就算有行人经过,怕是也发现不了,所以我需要爬到道路上,才能有获救的可能。
这可能是我十几年的人生里最痛苦的几分钟,爬出来半个身子已经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更糟糕的是,老天爷似乎想渲染气氛,突然就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到我的身上和脸上,疼得我已经麻木了。
泥土混合着杂草和雨滴一起黏到我脸上,或许现在就算是有行人经过,怕是也不会管狼狈不堪如同乞丐一样的我。
我可能是第一个骑个马,自己把自己给摔死的人了。
意识游离模糊的时刻,我看到一道红影从远处奔来,那身影似乎注意到了我,翻身下马,来到我身边。
我下意识地抬起被泥土和血液混杂的手臂,想拉他的衣角,却见那红影快速往后退了几步。
我差点忘了,胡元离可是有洁癖的。
31
看来是天要亡我,偏偏让我这种时候遇上了一个洁癖加路痴。
于是我也不再想着去碰他,抱着一丝希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胡元离,太子妃在这条路后面的草……草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视线被大雨洗刷得太过模糊,我看到胡元离的身形似乎一震。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不定:「兔……子?」
眼里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沾上了泥土的衣摆,而后彻底陷入黑暗。
我做了一个梦,我清楚地知道那是梦。
因为我梦见了现代的孤儿院,那是我曾经长大的地方,那里的孩子大多有先天疾病,而健康的孩子,都是没待多久就会被领养走。
只有我是个例外。
因为我告诉医院里的「妈妈」,我不想和任何人回「家」。
可能是我自小就太特立独行了,所以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在勤勤勉勉认真攒钱地投入工作时,突然砸给了我一张五百万的彩票,领奖的路上我以为自己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然而一辆车就把我撞到了这封建社会。
我又梦见了我投生的那个贫农家庭,还不如现代的孤儿院,因为贫穷,无论男女老少,都要下地农作。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从我的「五百万」里走出来,从婴儿也长到了少年,然后一场旱灾就带走了我的「家人」,或许应该说是旱灾让我成了一个贫农家里多余的一分子,所以当面临选择时,我就轻而易举被抛弃。
在梦里,我看到小时候我们一家六口围坐一起吃饭的场景。
白水煮菜,糙米杂粮。
我努力想近一些,却发现无论走得再近,我都无法看清这群同我生活了十一年的家人的容颜。
原来我的记性这么不好,分离七年后,我已经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子。
我竭力地回想,刚一用力,忽然有剧烈的疼痛感传来,疼得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嗯?床?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片大红大绿的色彩撞入眼帘。
我呆滞地转动了下眼球——大红色的被子和帷幕,色彩斑斓的各式瓷器装饰,再加上窗台上那一簇开得格外妖艳的牡丹。
等等……这冬天才刚过去,哪里来的牡丹花?
想起身却疼得我倒抽凉气,胸口以下的身体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腹腔之间更是酸麻无比,唯一能动弹的手臂,也被包得如同木乃伊一般。
这是哪个女子的闺房吗?看惯了高偃那极简的房间装饰,我只觉得被眼前这些色彩照得头晕眼花。
朦胧间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声传来,我赶紧继续装睡,想弄明白情况再做判断。
然后就听两个声音渐渐走近。
「我不是跟你说过她现在已经没事了吗?你还信不过我?」
是胡元离的声音。
下一刻门就被推开,一阵短促而速度极快的脚步声走到我的床边,然后胡元离不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人家还在休息呢。」
半天没人回话,忽然我感觉到床榻一震,似乎有人一屁股坐到了床边。
随后我终于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是高偃:「让开。」
我偷偷眯着眼看了一下,只见胡元离侧坐在床边,背对着我一只脚踩在床上,手肘撑膝,把我严严实实挡在了他身后。
「大夫说了,她现在不能移动,需要卧床修养。」胡元离说得一本正经。
高偃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抬手就扒拉起胡元离:「我现在带她回去。」
「你若是想要她刚接好的肋骨再断一次,现在就把她带走吧。」
果然我没猜错,从马上摔下来时腰腹间剧烈的疼痛,我的肋骨还是没幸免于难。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气氛有点儿古怪。
忽然听到高偃开了口:「需要多久?」
胡元离的声音没有片刻犹豫地接道:「一年。」
不用看我也能想到胡元离那张无赖的脸,床榻又动了动,似乎胡元离被高偃从床上揪了起来。
只听他忙不迭地说:「半年也行……实在不行,在我这修养三个月总不过分了吧?」
在他们纠缠的时候,我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继续装睡。
忽然听到高偃半带威胁的声音响起:「既然醒了,就赶紧给我睁眼。」
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手指一僵,但我还是没睁眼,我又不傻,现在睁眼不就证明我之前是在装睡吗?
屋里诡异得无人说话,现在变成了我们三个人在博弈——谁更能沉得住气。
到底还是胡元离打破了这阵尴尬,半调侃半认真地说:「你这不是为难人家?」
高偃始终没有接话,胡元离也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昨日你把太子妃送回去应该没少接受盘问吧?在宫里待了一天一夜,你以为事情都解决了吗?我看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府换身衣服,等待宫里的再次传召吧。」
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我感觉只是做了个梦的工夫,没想到却过这么久。
屋里始终没有动静,胡元离继续着话题:「你这丫鬟的命虽然被我救了回来,可宫里都盯着呢,毕竟她也是此事从头到尾的见证者,要是醒来肯定会第一时间接受盘问,所以你还是先回去吧,总得给人家留个喘口气的时间。」
意味不明的话让我的心里听得直打鼓,半晌屋里才终于有其他声音响起,是离开的脚步声,高偃只留下一句低沉的「好」。
直到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之后,我才睁开眼,一眼就看到床尾直勾勾看着我的胡元离,魂儿都差点给我吓没了。
他竟然没走。
我飞速地做出一副惊讶的嘴脸:「王……王爷,你怎么在这里?这……这是哪儿啊?我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一连三问」的演技骗过了胡元离,他仿佛不知一般好心解释:「这是我的府邸,你受了伤昏迷不醒,我就把你带了回来,这是我的屋里。」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一脸恍然大悟。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戏就得继续演下去。
不过这个富贵花一样的装修风格竟然是他的屋子?真是屋随人貌相啊。
仿佛是知道我的心声,下一秒胡元离突然问道:「怎么样,我这个房间比起老五住的地方是不是好多了?」
俗,极其俗。
整个屋里上上下下都透露出一种暴发户、纨绔子弟的风格。
只是这些话我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是假装自然地转开了话题:「对了王爷,我这脑袋发昏都忘了问,太子妃娘娘可还安好?」
胡元离本来带笑的眼睛一闪,刹那间没了半点儿笑意。
我心里一缩,难不成太子妃出事了?可刚才他不是说蒋雅彤人被高偃送了回去吗?
看到我紧张地望着他,胡元离的面容反而柔和了下来,说:「太子妃和胎儿都无碍。」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还好这场祸事没有殃及太子妃娘娘。」
要是她磕着碰着的话,指不定又得连累多少人。
只不过胡元离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直盯着我,眼神看得我心底发毛,他问道:「那你呢?」
「什么?」我下意识地反问。
胡元离走近了些,一屁股在床边坐了下来,屈指敲了敲我层层包裹的手臂,说道:「你这一身的伤该如何算?」
「奴婢能捡回一条命就心满意足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努力让自己笑得心无芥蒂。
「小伤?」胡元离颇为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半晌才说,「你可真是个忠心的奴才啊,这一年到头身上天天都挂着彩。」
我眨了眨眼睛,这应该是在夸我吧?
「原先我以为你爱多管闲事,现在才明白了,你并不是只管……一个人的事,而是只要是个主子,你就会格外上心。」
胡元离一番话说得似褒似贬,我完全没能领悟出来。
不过看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试探性地问道:「王爷这是不生奴婢的气了?」
之前不是还对我爱答不理的吗?
话一出口,胡元离目光明显地一闪,许久才坚定地望着我:「不生气了,以后都不会了。」
他那喜怒无常的性子,鬼才相信。
只不过现在的胡元离一脸自我感动的表情,在他殷切的注视下,我舔了舔嘴唇回道:「那个……王爷,现在有饭吗?我……奴婢已经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胡元离脸色一僵,似乎不能容忍自己如此认真的话只换来一个这样的回答,只不过他刚说过不会生气了,也不能现在就立刻打脸。
最后他一脸铁青地起身走了出去,喊下人做饭。
躺在床上的我才彻底松了口气,方才的气氛太过不寻常,我只能装傻躲了过去,再说这身上的疼痛还没消下去,忍痛忍得我汗都出来了。
我之前是后背先着地,所以手臂上只是擦伤,还能哆嗦着自己使用碗筷。
我才刚吃了几口,一旁沉默看着的胡元离突然说:「宫里来了人,等会儿你吃完饭了该是有话要问你。」
这个我倒是做了心理准备,毕竟偷听了他跟高偃的谈话,蒋雅彤既然无碍,那东宫也有时间来彻查害她之人了。
疫病才刚歇下来,恐怕接下来又要不太平了。
我拿袖子擦了擦嘴:「那要不现在问吧,总不能让宫里的人等着吧。」
「没事,你吃你的,让他们等着。」胡元离说得毫不在意,自己仍坐着一动不动。
我顿时有点儿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