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刚才廖管家送了拜贴过来,是茯泉大皇子尹垣塬相邀。”屋内锦纹开口。
卫清欢放下书本,略一停顿之后朱唇微张,吐出两字:“赴约。”
尹垣塬自猎场一别之后时常送拜贴过来,一开始卫清欢不愿沾惹是非,便次次回绝,他却坚持不懈。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知道这尹垣塬为何执着于自己。
时日…不多,自己需要把所有事情都牢牢把握在手里才行,若是生了其他变故,自己不在,哪里还有人能护得了姐姐?
所以一切的威胁苗头,卫清欢都不放过。这尹垣塬急于邀请自己,还需摸清是敌是友,再行计策。
卫清欢主仆二人刚踏出宗府,宗敖就回来了,径直去了清风阁却扑了个空,询问之后他就转身去到文渊阁看望自己的弟弟。
只是刚坐下就收到一书信,宗敖当即脸色大变,像一阵风一样冲出文渊阁,身后宗沧明眉头也皱了起来。
层峦叠嶂的溪边,一派绿意盎然,只见尹垣塬坐在落英亭里,身边只有一个侍卫。
卫清欢快步走近:“大皇子可真是悠闲惬意。”
尹垣塬眉目含笑,挑眉回应:“我倒是不曾想你来的这样快,本来就是不抱希望递了拜贴,被你拒绝习惯了,你突然答应我反而不适应了。”
卫清欢寻了个石墩坐下开口:“大皇子诚意相邀,我怎会不来?只是这地方也太过偏僻,不知道还以为大皇子是要杀人越货呢。”
尹垣塬大笑了几声:“你来赴约只带一个丫鬟,当真如此放心我?”
卫清欢虽然不清楚尹垣塬究竟站在哪一方,但是她可以看出来尹垣塬是不希望自己有事的,因为他的目的是带一个活的“司瑾”回茯泉,所以卫清欢才敢这样有恃无恐的赴约。
“说吧,蔓溧草的条件。”卫清欢不再拐弯抹角,却是从蔓溧草先入手,打听他的目的。
尹垣塬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卫清欢是这个态度,眼里精光闪过:“司小姐若是愿意同我回一趟茯泉,我便将蔓溧草双手奉上。”
卫清欢面色未变,却是开口:“大皇子还真是执着,这茯泉…究竟与我何干?”
清风拂过亭子,尹垣塬伸手拿起白玉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卫清欢面前,他开口说道:“我可以向司小姐保证,茯泉一游绝对…百利无一害。”
卫清欢看着面前的茶杯,目光幽暗的开口:“若是真的如大皇子说的这般好,又怎会以重利相诱之?”
尹垣塬但笑不语,右手拿起杯子,似是在思索该怎么回复,卫清欢看着他动作,一语不发。
直到尹垣塬将杯子已经送到了嘴边,卫清欢突然伸手按下他的杯子,不等尹垣塬反应过来就开口:“大皇子身边之人也太无用了罢?这投了毒的东西都送到嘴边还没有反应。”
尹垣塬眼里诧异未下去,就露出几分狠厉,他抬手将杯子之中茶水泼向身后侍卫,那侍卫伸一挡,顿时灼伤了一条手臂。
当下侍卫拔剑出手,剑锋直指尹垣塬咽喉,卫清欢携锦纹退到一旁,这突然的变故也没有让她乱了阵脚。
那侍卫与尹垣塬刚过几招就落了下风毕竟刚才的茶水已经毁了他的手臂。
卫清欢冷眼旁观两人相搏,眉头越皱越深。她略懂医术,刚才就察觉到茶水有异,本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尹垣塬为了害自己做的手脚,却见他浑然不知差点饮下茶水,于是才开口阻止。
尹垣塬这般没有戒心的饮用茶水,可见这侍卫是他心腹之人,却还是被卫清欢察觉出了异样,他才能逃过一劫。
看来,这茯泉大皇子身边,也是危机重重。
眼见尹垣塬就要擒下该侍卫,却见侍卫嘴角突然流下鲜血,歪头倒下。
尹垣塬一探,已经没了气息。
卫清欢心里一动,这个模样颇像宗府里的…白苏。
尹垣塬脸色很不好看,他收剑走到卫清欢面前:“想不到我身边之人也是暗藏狼子野心,今日我欠司小姐一个人情。”
卫清欢眉头未松:“大皇子以为这就已经结束了吗?”
尹垣塬还未反应过了,周围又跳出七八个黑衣人,手持利刃,将亭子中三人围住。
果然如卫清欢所料,茶中下毒是第一重,侍卫突袭是第二重,若是这两重未得手,定会还有后招,只是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卫清欢却是没有半点儿头绪。
尹垣塬将卫清欢二人挡于身后,一手执剑,开口冷笑:“我这好不容易请来的客,你们还真是会挑时候。”
黑衣人并未多言,便杀了过来,尹垣塬也是直面迎上。
卫清欢渐渐就看出不对了,那几个黑衣人只是对尹垣塬出手,半点没有波及自己。
尹垣塬也察觉出来,就趁出招空隙开口:“亭后有一匹骏马,是我的坐骑,司小姐速速离开罢,我这边断后。”
卫清欢当下也不客气,拉着锦纹同乘一骑,握好缰绳高声开口:“大皇子处理好身边之人和事,再来和我谈交易吧。”
言罢,就骑着离开,黑衣人果然没有阻拦。
刚骑了一刻钟,突然听到身后锦纹惊慌的开口:“小姐,身后…身后有人跟上。”
卫清欢一回头,却见有近十个黑衣人远远跟着。
这是什么情况,那么今日之事不是冲着尹垣塬来的吗?怎么还会有人跟上自己?
卫清欢心里不定,却见那十人只是跟着,似乎并不着急追上。
太不对劲了,卫清欢当下将缰绳交到锦纹手中:“我们分开走。”
不等锦纹回应,自己就翻身下马,跑向另一个方向。
却见那十人只是跟着自己,半点不理会锦纹。就像是猫逗老鼠一般,保持一定距离却不靠近。
卫清欢心里生疑,脚下却不停,总感觉有一闪而过的念头抓不住。按理说自己这种速度很容易就被追上的,可是身后黑衣人却一直跟着不走近,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突然只听一声怒喝,一人落到卫清欢和黑衣人之间。
卫清欢一回头,看见此人是一身便服的宗敖。
卫清欢脑子突然明白过来,黑衣人一直不靠近自己,因为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自己。可是一直紧随着自己是因为,自己能引出他们真正想要杀之人。
他们怎么知道宗敖会来?
嘴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宗将军,你快走!他们目标…”
是你。
黑衣人一改方才散漫,招招只夺要害。宗敖征战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卫清欢心里越来越不安,可是自己又不能贸然上前,唯恐添乱。
一黑衣人看讨不到便宜,转头攻向卫清欢,还未等近身就被一柄剑刺穿心口,宗敖虽救的及时,可是自己却被不小心划了手臂。
黑衣人见此,顿时变了杀招,招招直逼卫清欢要害,宗敖顿时变得束手束脚,剑也没有之前使得行云流水。
只听他怒喝一声:“宵小鼠辈,胆敢伤我府之人。”
手下未停,直接要了两人姓名,可是自己身上也有着或大或小的伤口。
卫清欢看到这血淋淋的场面,手都抖起来了,声音却还是不变:“宗将军,你不必顾我,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那是什么话。”宗敖出剑间隙回答,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坚定,“瑾丫头放心,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只见宗敖突然把手放到嘴下吹了一个口哨,不多时就见一骏马跑来。宗敖一个反手把卫清欢丢到马背上:“瑾丫头,你先走,我为你开路。”
卫清欢本来想道明身份让宗敖不必冒死顾自己,可是一句“我不是司瑾”也被噎在喉咙里,她自是明白是非,当下不犹豫,驾马就跑。
宗敖硬生生给她杀出一个突破口,卫清欢骑马冲出去,黑衣人便专注于围攻宗敖。
卫清欢跑出一段距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宗敖还在血战,动作渐缓。不是因为体力不支,好歹也是沙场上的战神,不至于这般体弱。只见他伤口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这黑衣人的武器都是淬了毒的。
卫清欢心里紧缩,狠心转过头,手下用力使骏马跑的更快。
宗云潺,宗云霄,钟檀溪……
不管是谁,赶紧出现一个就好,卫清欢第一次感受到这无力感,心慌的想赶紧抓住一人才能安心。
奔去最近的军营,刚到门口却看见了坐轮椅宗沧明,司瑾下马奔过去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说:“宗沧明,宗将军他……”
话未说完,就反应过来。
不行,他不行,为何偏偏是他?
宗沧明见卫清欢面目苍白,身上带血迹,眼里一惊开口:“阿瑾,你…这是怎么了?”
却见卫清欢松开手转身就往军营跑去,宗沧明下意识想伸手去拉,却慢了一步,只见卫清欢的广袖从他手中划过,像是一片飘过的云一般,留不住。
宗沧明一愣之后,眉头紧缩对身后的南岳开口:“跟上去。”
一路横冲直撞跑进军营,因为之前宗敖带她来过这里,有大部分人都认识她,也有不长眼的士兵为了拦她,提刀刺过去,还好被宗敖的副将拦下,卫清欢才不至于这样不明不白的血溅当场。
卫清欢感觉心跳的太快,简直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就这样跑到练武场,人最多的地方,她没时间犹豫,练武场一片喧哗,卫清欢看到一旁的大鼓,当机立断的过去拿起棒槌狠狠敲了两下。
鼓声震天,练武场的士兵下意识停了动作,看了过去。
卫清欢胸中气血翻涌,一顿奔波加上这全力一博的鼓声,这个身体早就受不住了,强压住心头的血腥开口:“宗将军在落英亭遇袭,贼人人多势众,我赶回来通知,谁可前往营救?”
士兵之前在军营见过宗敖带来的卫清欢,自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现下听说宗敖遇袭,像是热油中落下了一滴水,人群沸腾起来,正要一涌而出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不可,你们是皇上的兵,不是宗将军的兵。皇城脚下,怎么能无令自出。”
人群一停,几个刚才阻止不及的副将见此也松了口气。
就见宗沧明坐一轮椅而入,喧哗的练兵场像是被他身上的清冷感染,渐渐安静下来。
卫清欢正欲开口,宗沧明却是目光温和有力的看着她说:“何处遇袭?贼人几人?”
卫清欢疯狂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三里之处,落英亭周端,贼人身着黑衣,我走之前目测约十人。”
不知还会不会有人去偷袭。
宗沧明微点头,又转头对几个副将说:“你们是大哥的心腹,现在你们速度挑几个得力的干将,脱去戎装,以己身前去增援。”
几个副将毫不迟疑,点了约二十人,飞快骑上骏马离去。
卫清欢本想跟去,胸腔却越来越疼,根本无力站立,体弱之症加上……陈年旧疾,终于撑不住了。
两眼一黑就倒下了,却意外的没有落地,只是模糊中落入一个满是药香的怀抱,又听一声温柔的叹息响起:
“你何必这般苦苦撑着。”
怎能不撑下去呢,就算再难受也不敢停。那可是待司瑾如女儿的宗敖,卫清欢怎敢让他因为自己的谋划不当而出事,那样自己该多对不起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