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华子、木王病人在下方亲眼目睹了火小邪所做的一切,两人哈哈大笑。
“赌赢了!”
“是赢了!”
“不虚此行!”
“痛快之极!”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身上的藤蔓已没有力量,甚是委顿,而且在逐渐枯萎。两人只是轻轻一挣,便脱身出来,藤蔓摊落一地。
其实不只水华子、木王病人见到火小邪所做的一切,药王爷、青辰、青芽等木家长老,和大多数的木家弟子,全部看在眼中。
“得救了!”突然有人喊道。
接着是无数悲喜交加、激动不已的呼喊声相续传来,连药王爷也喜极而涕,拨开身上的藤蔓,颤巍巍地站起身,叫道:“木家没有亡!木家没有亡!先祖保佑!”
这片侵占了大半山谷的藤蔓海洋,随着木媻主灵堙没,很快地枯萎,失去了活力,寸寸断裂,在山谷中堆积了厚厚一层。
木家众人,皆得以脱身,经历这几个时辰的折磨,终于大难不死,有人抑制不住,相拥在一起,放声大哭。
青辰痴立于原地,又惊又喜,又妒又恨,她心里明白,救下木家众人的功劳,与自己毫无关系。
水妖儿脱身出来,向着火小邪所在的祭坛处猛跑,踏着枯死的藤蔓,其速飞快,口中急促唤道:“火小邪!”
木王病人见水妖儿一脱困便去找火小邪,恨道:“真是痴心不改!”
水华子轻笑一声:“随她去吧。”
“哼哼,不过经历此劫,我倒对火小邪和水妖儿的关系有了新的看法。”
“既然我们历经数年,也拉不回水妖儿的心,不如让他们相处一段时间。”
“不错,水妖儿和火小邪命中相克,在一起早晚会有争执,水妖儿就算不与郑则道在一起,离魂崩魄乱之时尚有几年,有这几年,小夫妻天天相处,必然会腻!”
“呵呵,大哥对男欢女爱一事,也不再讳莫如深了啊。只不过……”水华子转为意语道,“我们这次赌局胜了,能够不死,全靠了火小邪之力,按照水家打赌的规矩,火小邪可以提出水家可以办到的任何条件,代为答谢。”
“他不说,我们就不办。”木王病人意语道。
“水妖儿定会告诉他。”
“大不了是答应他五行合纵,破罗刹阵!这个罗刹阵,把我整得甚惨,差点丢了性命,我定要再回去看看,宰掉毒伤我的倭寇,五行合纵就五行合纵。”
“大哥主意已定?”
“你还有什么想法?”
“呵呵,大哥拿定了主意,我反而安心了,五行合纵这件事,虽说是五行世家的大忌,但你我这一辈,同为水王,能参与五行合纵的盛事,岂不美哉?天下既然大乱,那就乱得越发彻底,越是有趣。”
“嘿嘿,原来你是早有此心,故意引出我的意见。”
“呵呵,大哥英明,五行合纵若只是火小邪想到,水家被迫跟随,想起来很丢我们的面子。”
“流川,你真是和凌波一个德行。嘿嘿!”
“流川,你我都叫流川啊,你我一样,是凌波爹爹的儿子,不分彼此。呵呵!”
水妖儿攀上祭坛,手脚一缓,又是一个平凡女子的笨拙,前行显得很是吃力。火小邪刚刚把田问、林婉、金潘、乔二从藤蔓中解下,安放在地,除田问一直昏迷外,林婉、金潘、乔二被木媻缠住时,全身麻痹,只有眼睛睁着,能看到火小邪杀死木媻的全程。木媻既死,他们已逐渐解除麻痹的迹象,看样子平安无事。
水妖儿动情喊道:“火小邪!”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火小邪一回头见是水妖儿,心中一暖,站起身子,双臂一伸,动容道:“真巧!”火小邪眼中黑色已退,言谈举止依旧是之前的那个火小邪。
水妖儿扑入火小邪怀中,由着他将自己紧紧搂住。
两人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言表,只是紧紧抱着,不愿分离。
有人低声哼哼道:“恭喜,恭喜……小别胜新婚啊……打扰一下……”
火小邪、真巧脸上均微微一红,这才松开。
说话之人,正是金潘。
金潘烂泥一样坐在地上,说道:“我全身都要散架了啊。”说着踹了几脚乔二,骂道,“起来,起来了!使使劲就起来了!二子,二子!”
其实林婉比金潘醒得更早,见火小邪和水妖儿相拥,一直没有打扰,只是为紧闭双眼的田问按摩。
林婉抬头说道:“火小邪,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火小邪忙道:“惭愧,惭愧!”说着走上前,看着躺在地上的田问,关切地问道:“他还好吗?”
林婉答道:“木媻已死,他会逐渐恢复知觉的,有我照顾着他,你放心。”
林婉注意到火小邪眼中的黑色已褪,又问道:“火小邪,看来你体内黑灵蛇的影响,暂时消除了,恢复了本性,不过你还记得这几个时辰所发生的事情吗?”
火小邪微微点头道:“记得,清清楚楚,无一遗漏。”
林婉垂下头,低声道:“那请你,除了这里我们几个人以外,不要再与别人说我的事情,不知道可以吗?”
火小邪本想说“林婉你虽然有错,但杀死木媻的办法,全靠你指点才得以成事,想必木家会原谅你吧”,可看到林婉一副愧疚难当的表情,便把这些话咽了回去,慢慢说道:“好,你放心。”
金潘一旁哼哼道:“火小邪,我一时半会还走不动,你要不先帮帮忙,找找乔大,还有田羽娘这些土家人,王孝先、百艳,说不定他们还活着。水妖儿,呵,我知道你是水妖儿,不是什么真巧,你也帮帮手吧。”
水妖儿忙道:“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水妖儿,我是真巧。”
金潘干笑了声,说道:“好,好,真巧,真巧。”
林婉接着说道:“火小邪,如果你找到他们,也请你帮我转达,请他们不要说……不要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木家的人……”
火小邪不置可否,只是答道:“潘子、林婉,你们在此休息,照看田问,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其他人。”说着,向水妖儿看来,眉头一松,颇有深意地傻笑了一声,说道,“真巧,施展你的手脚,帮我。”
火小邪说罢,冲水妖儿含笑点头,向祭坛外跑去。
水妖儿手脚微微滞了滞,回想与火小邪一路上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火小邪早就明白,只是一直在装傻,不说破真巧就是水妖儿的真相?
水妖儿心里既苦又甜,脸上千百种表情瞬间变化一番,再不犹豫,使出水家身手,紧随着火小邪而去。
林婉看着火小邪离去,哀叹一声,眼中清泪翻滚,挂下脸颊。
金潘低声问道:“林婉,你这么在乎木家人怎么看你?大不了远走高飞,去和田问好好过日子去。”
林婉含泪道:“木不能无根,我无法像你们这般洒脱,我呈现极恶极丑的一面之后,幸运得活,方才想明白,我怨天尤人,唯独把自己洗脱干净,其实真正错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金潘轻叹道:“木家啊,木家女子啊,真是矛盾啊……”
火小邪与水妖儿钻进藤蔓中,内部已如蚂蚁窝一般,孔洞无数,虽说无路,但在尚未崩塌的粗大根茎上钻行,对这两人来说并非难事。
火小邪体感敏锐,摸着藤蔓,便能感觉到有颤动传来,随之找去,很快就发现了田羽娘、田遥、田令、田观、田迟五人已能自行脱困。火小邪、水妖儿赶上前去,帮了一把,救下众人。
田羽娘见是火小邪,精神一振,忙问田问的情况以及发生了何事,火小邪简单一述,喜得田羽娘涕泪交流,拉住火小邪直道:“火小邪,你是土家的恩人!”绝不再提炎火驰三字。
土家五人如同金潘一样,身子还在麻痹,虽能行动,尚不灵便。
火小邪指了指上方,让土家先往上走,即可脱困,说罢带着水妖儿要走。
田羽娘问道:“火小邪,你的眼睛是……好了?”
火小邪知道田羽娘问的是自己原先的一双黑眼,已经复原,于是轻轻一笑,答道:“木媻死时,应该是化解了我体内的黑灵蛇,现在好了。”
田羽娘哦了一声,说道:“还是现在这样好,之前你邪得有些吓人。”
火小邪自嘲地笑了声,说道:“林婉所发生的事情,还请各位对木家人保密。我们一会儿再见,我去救其他人。”
田羽娘谢道:“好好!谢谢!还有水妖儿,也谢谢你出手相助。”
水妖儿不想辩解什么,默默点头回礼,与火小邪快速离去。
再往下行,很快就碰见了乔大、王孝先、百艳和七八个金家卫士,横七竖八地堆在一处,这些人被困得久了,只有体质最强的乔大尚有意识,能够微微睁眼,其他人则昏迷不醒。
王孝先和百艳紧紧抱在一起,两人呼吸微弱,要是再晚一点杀死木媻,恐怕两人性命难保。
火小邪、水妖儿分头救下众人,暂作安置,心想仅凭两人之力,很难把他们全部拖出。这个木媻地宫,细小的藤蔓已经枯死,粗大的根茎虽能支撑,却仍有崩塌之忧。
火小邪便与水妖儿钻出藤蔓,打算再寻些帮手。
上到藤蔓表面一看,就见木家有一百多人,在药王爷、青芽等木家长老的带领下,正在向上攀爬,与他们碰了个正着。
药王爷见是火小邪,愣了一愣之后,立即跪倒,高呼道:“火小邪,请受木家一拜!”
逍遥枝虽死了林不笑、李自有,还有林婉的众多亲信在,见火小邪如见木王一般,立即跟着药王爷就跪。
青芽是身份仅次于木王、药王爷的青枝总仙主,跪拜火小邪这个无名无分之人,虽有一丝犹豫,但很快亦随着药王爷跪拜。青芽一拜,甲大掌柜、滕牛仙主、乙大掌柜等等青枝长老弟子,呼啦啦跪了一地。花枝千鸟总仙主当然不敢怠慢,带着花枝弟子,紧跟着就跪。
百余木家人,除了不久前即位木王的青辰和黒枝长老弟子缺席,已是青、花、逍遥三枝活下来的精锐之精锐,无不心悦诚服地跪地问好,不敢有一丝轻视和勉强。
火小邪快步上前,扶住药王爷,沉声道:“不可如此大礼,承担不起。”
药王爷听火小邪口气客气,抬眼一看火小邪双眼正常,心头更是一喜,暗念道:“火小邪现在不是邪性!可能黑灵蛇对他的影响已经化解了!木家幸甚!”
火小邪客气,药王爷则更是客气,怎么也不肯起身,直呼道:“火小邪你制服木媻,保住了木家,救了所有人,再造之恩,感激涕零,理应受木家三拜!”
火小邪还想推辞,水妖儿上前一步,低语道:“小邪,他们一番美意,你就让他们拜吧。”
火小邪点了点头,对药王爷等木家人高声道:“我记得你们说过,如果我能制服木媻,你们就请我当木王,拜我可以,我可是木王?”
药王爷和青芽对视一眼,心头均是一惊,想道:“火小邪的邪性虽减,脑子可不傻,记得这么清楚,贼精贼精的!本来拜三拜,能把他当木王的事情压过去,这下可好,骑虎难下了。”
火小邪见药王爷、青芽等人为难,青辰等黒枝人站在下方不来,大概猜齐了七八分,呵呵笑道:“暂时不用谢我,此事等木家四枝人齐了以后再说,各位请起,先随我救出被困的其他人吧!”说罢转身就走,不看木家人,大喝道:“事不宜迟,请各位速速随我来!”
水妖儿本怨恨木家人逼死大掌勺,设十毒阵将她封住,故而让木家众人磕头解恨,听火小邪这番说,心里不禁佩服火小邪考虑得更为深远,既能给自己留有余地,又能给木家暂时下个台阶,还能拉上木家心甘情愿地救人,隐约有大盗之风,成熟了许多。
药王爷、青芽等木家人,既有些尴尬又有些愧疚,见火小邪以救人之名去意已决,只好纷纷起身,老老实实地跟着火小邪去救人,乖如小狗。
有了木家百多号人相助,不需多时,不仅把王孝先、百艳、乔大、金家卫士救出,田羽娘等土家人也得到了照顾,火小邪、水妖儿护着林婉、田问、金潘、乔二,随木家人从木媻地宫出来,下至平地。金家已死的几名卫士的尸体,也让木家用寻尸之术找到,渐渐移出。
林婉一路下来,只陪在田问身旁,始终静默无言,甚至不愿与木家人对视,木家人也无人与林婉多说什么。
火小邪不乱不慌,不卑不亢,指挥有度,木家人心里尊敬火小邪,奉之如神明,都听他的号令,不仅照顾了田问、金潘等人,连因为这次木媻升宫死去的木家人尸体,也得妥善安置,很快局面便安定下来。
药王爷等木家长老无不感叹,火小邪竟有如此严谨周密的管理能力,让人刮目相看,心里隐隐都偏向了火小邪这边,无不想到,火小邪当木王,也许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制服木媻,名正言顺,反正比用灵蛊船胡乱杀人的青辰好上许多。
不得不说,火小邪从毁掉木媻主灵之后,许多事办得漂亮!
暂居木王之位的青辰,则很是被木家人冷落,她从灵蛊船被木媻毁灭后,信心一蹶不振,这时候有火小邪调控木家做事,井然有序,她更是无话可说,灰溜溜站在一旁,又恨又妒,又羞又苦。甚至连黒枝的盘蛾仙主,见青辰大势已去,也偷偷地离开青辰身边,听从火小邪的招呼,不落青、花、逍遥三枝后尘,安排黒枝重整旗鼓。
可怜林木森,灵蛊船来时,无人给他服枯死药,已然仙去。
虽说逍遥枝弟子,大多不敢与林婉走得太近,仍然几个常年跟随林木森、林婉的亲信弟子,帮忙收了林木森尸身,请了林婉过来,林婉跪地垂泪,也不出声,哭了片刻后,便强忍悲痛,安排逍遥枝弟子将林木森尸身移至别处。
大掌勺的尸身,也由青枝青云客栈负责收妥,胖好味大难不死,抱着大掌勺尸身嚎哭不休,数次安慰后,方才好转。水妖儿虽没有胖好味这般激烈的行为,但陪在大掌勺尸身旁,默默垂泪许久。火小邪上前安慰,水妖儿靠在火小邪怀中,又哭了片刻,才目送着大掌勺尸身离去。
乙大掌柜心里想着自己的九品灵貂,总是偷偷摸摸地看着火小邪,他已然看出,他的宝贝灵貂,就躲在火小邪怀中,可是他又不敢得罪火小邪,贸然去要回,心痒难耐。火小邪看地清楚,伸手一摸,唤了九品灵貂出来。乙大掌柜眼睛大亮,九品灵貂看了乙大掌柜一眼,却不搭理,吱吱叫了两声,再度钻回火小邪怀中。
火小邪再唤了几遍,九品灵貂就是不出来,火小邪冲乙大掌柜淡然一笑,说道:“对不起啊,它喜欢我叫他小小邪,你再等等,若它回心转意,我一定还你。”
水华子、木王病人,两个水王流川,一直在远离众人的高处端坐观望,直到火小邪安排木家,把一切收拾得较为妥当之后,两人才对视一眼,彼此意语。
“火小邪已不全邪,但变得亦正亦邪了啊。”
“竟有些能够窃国窃世的大盗之风。”
“此人自小受尽磨难,万劫不僵,时至今日,终于开窍了吗?”
“木可生火,木媻乃极盛至霸的木气,按理说,唯有金家的万世陨铁之类强金可以抑制,火小邪本该被引入极烈的程度,自我毁灭。现在恰好相反,相生相克相乘相悔制化复胜,五行交杂,机缘造化,让火小邪毁了木媻,恐怕是木媻之死,引导火小邪体内极邪极烈的野火归化正统。”
“那火小邪岂不是可称圣人?我看如此变化,反而是喜忧参半之局,前途难料。”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是忽然也。”
“我更喜欢火小邪极邪之时。”
“大哥你居然会喜欢火小邪?呵呵!”
“此人的确有让我佩服之处!天下之大,能毁掉木媻升宫之人,唯有火小邪!水妖儿与现在的火小邪在一起,他虽不能救水妖儿一生,但至少让我有些脸面了。”
“那我们不如顺水推舟,恭贺两人。”
“此言有理,我也想看看,火小邪现在有几斤几两。”
这两人说到此处,身子同时一动,站起身来,闲庭信步一般,向火小邪走来。
火小邪见两位流川向他走来,正色相迎,水妖儿却有离开之意。火小邪轻轻拉住水妖儿,说道:“不该躲的,躲也没用,陪着我吧。”
水华子一副笑脸,抱拳赞道:“火小邪,恭喜恭喜!”
火小邪平静道:“喜从何来?”
木王病人似笑非笑道:“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此番功绩,千年难求。”
水华子又道:“此为第一喜,第二喜是你与真巧两夫妻,劫后重逢,恩爱尤胜之前!”
木王病人点头道:“还有第三喜。”
水华子说道:“火小邪你得到木家信任,木家有言,破木媻者为木王,火小邪你可以位列五行世家木家尊位,实至名归,恭喜恭喜。”
火小邪笑道:“原来只是恭喜,不是感谢,有些失望啊。”
水华子、木王病人微微一愣,两人立即意语道:“这小子真是不该客气的时候绝不客气!”“对我们直话直说不留余地,很是头疼。”
水华子笑道:“当然要感谢!”
木王病人说道:“必然要感谢!”
火小邪露出一丝坏笑,说道:“然后呢?”
“然后呢……”水华子自说自话一句,看向木王病人,意语道,“大哥,这小子今非昔比了……”
“呃……”木王病人也低念一声,用意语答道,“三句话就能将我们的军,算他厉害。”
火小邪故作遗憾道:“水家对救命之恩,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两句?太小气了吧。”
木王病人心里一堵,沉声道:“你有什么要求,请讲。”
“看样子如果说出来,你们也会找借口说做不到,不如不说。算了!你们来恭喜我,我心领了,现在事多,改日碰到水王流川,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我再与他说说吧。告辞!”火小邪很大方地摆了摆手,便要离开。
木王病人被这话挤对得心头直拧,上前一把抓住火小邪的手,沉声道:“我就是流川,说话算话,你但说无妨!”
火小邪一反手,也抓着木王病人的手腕,眼神锐利,说道:“好!五行合纵,破罗刹阵,水家可答应。”
木王病人嘿嘿一笑,松了火小邪的手腕,说道:“曲里拐弯地激将我,不就是五行合纵破个烂阵吗?这等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答应你就是!”
火小邪同时放开木王病人的手腕,笑道:“流川大人果真豪杰!那就这么定了!何时何地,我再通知你。”
木王病人轻哼一声:“好!”转身就走。
火小邪笑道:“大人,一会儿还有好戏要看,再等一会儿不迟。”
木王病人答道:“放心,我从来不错过好戏。”
水华子向火小邪抱了抱拳,瞟了水妖儿一眼,水妖儿冲他无声地一笑,满脸是对刚才火小邪言谈的骄傲之情。
水华子干笑一声,转身便走,几步追上了木王病人,两人立即意语起来。
“火小邪不是像大盗,而是已成大盗!”木王病人先行说道。
“幸亏大哥说话坚定,不然真会落在下风,让火小邪小看了。”
“他看破我孤傲清高的缺点,时机语调,动作表情,大局明朗,小局不计,三言两句,拿捏得恰到好处,处处激我,字字点我软肋,再让他说下去,只怕水王之位都要让给他,用以感谢。”
“以不盗行盗,确实有些高明了!”
“千盗万盗,不如不盗,引其拱手相送,还要心存感激,真没想到,火小邪能够把此法用在我身上。”
两人一路低语,退去一边,这两人多年来一直把火小邪当个小毛贼一般折腾,忽冷忽热,忽严忽松,玩与股掌之间,时至今日,终被火小邪翻盘,再不敢轻视。
火小邪微笑着看着水华子、木王病人走远,轻轻吹了个口哨,转身要走,却被水妖儿轻轻拉住。
“哎……”水妖儿欲言又止。
“真巧,怎么了?”火小邪一脸朴实地问道。
“你,刚才,怎么想的呢?”
“哦!再大的傻子老掉到同一个沟里,也学会绕着走了。挨打挨多了,一块肉就成了很有嚼劲的肉丸了。”火小邪搂了搂水妖儿的细腰,做了个鬼脸。
水妖儿被逗得扑哧一笑,突然说道:“猴子。”紧贴在火小邪怀中。
火小邪感叹一声,笑道:“猴子,他漂洋过海回来了,就变成了孙猴子,妖儿,不用再变化了……”
水妖儿鼻子一酸,满眼都是泪光,嗯的一声,将脸埋在火小邪胸前,喃喃道:“我知道,我一直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木家各枝收拾停当,不仅腾出一片平整的空地,也将围绕着的藤蔓破开一条道路,直通回木蛊寨的方向。
金潘、乔二除了身体疲累,已和常人无异,乔大和一部分金家卫士,也恢复了神志,可以起身慢走。乔二自从乔大还活着,与乔大寸步不离,便一路追着发牢骚,数落乔大种种窝囊,乔大便大着舌头与乔二对骂,金潘也不阻止,随他们嚷嚷着去,哪有大难不死再重逢的喜悦,若不了解他们的,还以为他们是万年冤家、千年对头。其实明白人都知道,乔大乔二此时的斗嘴争吵,才是两人义比金坚的写照。
王孝先和百艳也从昏迷中醒来,虽站不起身,两人依旧情话满腹,不时地相拥泪流,绝不肯分开,情到浓时,亦忍不住地热吻不止。木家人见怪不怪,视若无睹,金潘则见不得,但也不好阻止,只能不住低骂:“光天化日之下!光天化日之下啊!”
田问在林婉的照顾下,恢复得甚快,已能坐起,脸上虽有青紫,也在慢慢褪去。田羽娘、土家四门早能行动自如,只不过围坐在田问身边,修身养气,亦做护法。
火小邪见局势已稳,木家四枝归位,留水妖儿在下方,自己登上高处,环视木家众人。木家人见火小邪有话要说,纷纷围拢过来,鸦雀无声。火小邪见人已齐整,摸出林婉所给的木广珠,拿在手中,高声喊道:“木家各位长老,各位仙主,各位弟子,我火小邪毁掉了木媻,按先前约定,我可为木王,不知大家有什么意见?”
木家绝大多数人对火小邪这个“救世主”,十分敬畏佩服,火小邪话音一落,便轰的一声不断有人点头称是。
药王爷顺势而起,站将出来,大声宣布道:“据查,火小邪乃逍遥枝王孝先仙主弟子,身份无疑!先祖有训,破木媻者为木王,无须斗药大会胜出!木家上下,一并认同!事前因火小邪在木媻内苦斗,唯恐有异,所以选出黒枝青辰暂为木王,两颗木广珠亦未聚齐,故而青辰木王之位不做正数。现有火小邪破木媻,安然在此,众所敬仰,名至实归,可为木王!”
药王爷说完,很是激动,转身便跪,长拜到地,高声道:“请火小邪为木家之主,继木王之尊。”
药王爷此话既出,哗啦啦木家众人,青芽、千鸟携青枝、花枝弟子跪拜,林婉也携逍遥枝,跪伏在地,众人随药王爷齐念:“请火小邪为木家之主,继木王之尊。”
唯有黒枝众人,观望着青辰,不知该如何是好。
药王爷见黒枝不跪,大声斥责道:“青辰!你的性命也是火小邪大人救下的,你使用藏地黒巫操纵灵蛊船,未能伤木媻半分,反而先杀死无辜木家弟子数十人,激化木媻升宫,已是大错特错!青辰,还不跪请火小邪为木王?交出主持的木广珠!”
青辰无精打采地呆呆笑了两声,突然口气一厉,破口大骂道:“药老头,青芽,千鸟,你们这些墙头草!真不要脸!这个火小邪,是罪魁祸首,是炎火驰之子!他破了木媻,只是走了狗屎运!我不服!他当木王?哈哈哈,天下奇谈!他无论文斗武斗药斗,都不能在我手中走三个回合!木王就是我青辰,我绝不会让给他!”
药王爷大叫道:“青辰,你公然违抗先祖遗命,不守誓言,你是要与木家为敌吗?!”
青芽也喝道:“青辰,切莫执迷!你我都对火小邪发过誓,你再这样下去,木家谁会服你!”
青辰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不先去收拾祸害木家,盗走副持的林婉,反倒要挟起我来了?林婉的病好了又怎么样?病好了你们就怕她了?我要杀她,照样易如反掌!”
金潘站出来一步,冲青辰喊道:“青辰,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想不通?你当个木王就这么重要?你还是退一步吧,火小邪是我兄弟,你让他一步,金家照样能帮你,你逼着不退,金家别说帮你,只能与你为敌。”
田羽娘跟着走出,说道:“青辰,土家也是火小邪所救,你要是为难火小邪,亦是与土家为敌。”
药王爷接着说道:“青辰,你看到没有?你再不跪请火小邪,交出木广珠,立即将你逐出木家,木、金、土三家合力击杀你,你根本没有胜算。”
青辰厉声道:“好个三家合力击杀我!你们有胆试试!黒枝弟子,你们谁跟随我?我们黒枝脱离木家,做黒苗王,与五行世家分庭抗争!”
黒枝盘蛾仙主本还站在青辰这边,听青辰这么一说,反而肝胆皆寒,退后一步,拔腿就跑,直奔到药王爷那边,扑通一下跪拜在地,这意思很明显,“我盘蛾可不想跟着你往死胡同里钻。”
盘蛾一跑,黒枝立即土崩瓦解,哗啦啦一大半人全部挪开,跪拜在地。剩余的几个青辰的弟子,犹豫一番,也不敢跑,干脆也跪下来,对青辰哀求道:“仙主,师父,求您不要固执了。”
药王爷喝道:“青辰!树倒猢狲散,你没有任何资本了,我数三声,你交出木广珠,如果不交,以木家叛徒论处!杀无赦!”
青辰大骂道:“来,快数吧!”
药王爷正要念数,就听火小邪沉喝道:“不必了数了。”说着看向青辰道,“青辰,你想如何?”
青辰哈哈冷笑:“火小邪,我可以把木广珠给你,让你当木王,只要你和我斗一场蛊,听好了,是斗蛊!你若能赢我,我心服口服。”
火小邪笑了笑,爽快地答道:“可以。”
如此不加犹豫地便答应了斗蛊,青辰也微微一惊,更多人则难以置信。黒枝本就是蛊术厉害,青辰更是出类拔萃,木家在蛊术的杀人手段上,没有比青辰更厉害的,几为公认。火小邪根本不懂蛊术,更无准备,想斗蛊赢青辰,怎么可能?
众人疑虑不已,可又见到火小邪自信满满,到底火小邪做何想法。
林婉思虑再三,还是站出说道:“火小邪,请让我代你与青辰斗蛊吧。”
火小邪大声笑道:“不用不用!我来就我来!大家让开,腾出位置,我与青辰斗蛊。好了好了,不用多说了,我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青辰大喜,几步站出,说道:“火小邪,请!”
火小邪说道:“我就站在这里。”
青辰换做娇笑,说道:“火小邪,我刚才就想,你有何能敢与我斗蛊?大概你吸了黑灵蛇,悟出什么道理来?你是双头朱雀之身,一般的蛊术有可能真的奈何不了你?只不过,当时是我不知道你是炎火驰的儿子,现在既然明了,我有一蛊,必可胜你,呵呵呵,黑死灵蛊中,有黒灵虫,在木家不算厉害,但此蛊专门就是对付你这个有炎火驰血脉之人炼化的。火小邪,你太猖狂,今日看你怎么收场!来!”
火小邪摸了摸脑袋,问道:“那么开始了?”
青辰说道:“对,开始了!”
火小邪说道:“那好,那就开始。”
青辰大叫道:“使出你的本事来!我看你有……”
“慢着慢着!我忘了一件事……”
“废话少说。”
“确实是忘了,刚刚想起来,嗯,就是这个,我要先还你。”火小邪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纸筒,在手中晃了晃,指着上面几个字念道,“炎火驰手封,青辰亲启。”
青辰脸色一变,喝道:“谁给你的?”
“我捡的,你是先杀我,还是先看看?”
“你少耍花样!”
“那算了,我先给别人代为保管了。”
“你给我!”青辰一听,立即不干。
“好。”火小邪顺手一丢,正丢在青辰脚下,说道,“看样子有几十年了,还好字迹清晰,你说不定认得,这是谁的笔迹。”
青辰当然认得,纸筒上的几个字就是炎火驰所写,狐疑片刻,还是立即俯身把纸筒抓起,除去封蜡,将纸筒展开,里面数行小字,清晰可见。
只见纸上写道:“青辰,请你原谅,我与你相识,只为木媻之眼而来,本以为木家女子,多是行为不检,谁料你对我用情如此之专,而我也对你,颇为喜爱。曾因为你,想放弃此行目的,但我是一个盗贼,立过誓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思前想后,还是舍了你我之情爱。这便是我,你爱我也罢恨我也罢,我唯有向你道歉一途。我盗齐五行重宝,方不愧我来此世一趟。青辰,我对不住你,我们下辈子若有缘,你我再遇,我定娶你为妻。不知你何时能看到此信,但请相信,此信中字字是我真心。青辰,你若看到此信,还请你暂放怨怒,你清甜可人、无忧无虑的样子,才是我喜爱的青辰。炎火驰,六月十三夜。”
青辰边看边哭,刚刚看到最后,岂料轰的一声,纸张着起大火。青辰不顾火烫,跪地欲抢,可顷刻之间,这卷纸便化为灰烬。青辰捧着灰烬,涕泪交流,几欲昏倒在地。
火小邪已从高处走下,来到青辰身边,默默站立,一言不发。
青辰哭了个尽兴,又挂着满脸泪水轻笑起来,笑了几下,又哭,哭了又笑,直到最后,才终于含泪笑着,抬头问火小邪道:“你从哪里找到的?”
“祭坛的木盘水中。”火小邪如实作答。
“我输了。”青辰说道,“蛊术不过是心妄想,心妄想亦是蛊术,火小邪,你用这剂心蛊,破我数十年之妄,赢得漂亮,我心服口服。能看到这封信,我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你赢了……”
青辰从怀里摸出盛木广珠的木匣,递于火小邪。
火小邪慢慢接过,沉声道:“青辰婶婶,我再替我父亲,对你说声对不起。”
青辰侧过身去,掩面而哭,哭了几声,又笑了起来:“他喜欢我笑,我再不想哭了。火小邪,青辰恭请你为木家之主,继木王之尊。”说着,盈盈跪拜在地。
木家众人,再度跪了满地,三拜之后,火小邪已是木王身份。
一个奉天小贼,自幼无亲,火家弃徒,五行难容,净火苦修,姻缘愁苦,险丧地宫,受人利用,罗刹开启,好友皆亡,忘却十一年,实在是水不能容,金不能收,火不能从,土不能依,木不能助,又遇水则乱,遇金则复,遇火则克,遇土则隐,遇木则狂。三十年来苦难受尽,终于火栖良木,从一个本无机会之处,生生闯出一条路来,成为五行世家之木王。
其间造化,三言两句怎么说得明白,唯有感慨两字。
火小邪当了木王,木家礼仪,暂不表繁复。
火小邪谢过众人,登高说道:“既然大家推举我成为木王,那我便说几件事,所有人务必做到。”
木家人齐声应了。
火小邪说道:“第一,林木森已死,言行失当之处,既往不咎,按木家礼数厚葬;第二,若不是林婉带着木广珠,又助我一臂之力,木媻难破,林婉功劳甚大,同样之前言行既往不咎,依旧是逍遥枝总仙主;第三,大掌勺为真巧之义父,护女之心,其情可鉴,亦请厚葬;第四,青辰虽用灵蛊船让木家多人丧命,实乃为救木家心切,不得已而为之,不可怨恨报复。总而言之,之前种种恩怨不快,现在全部一笔勾销,不要再提。”
木家众人稍作议论,想想这样确实妥当,很快便齐声应了。
火小邪又高声道:“此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五行合纵,破万年镇,罗刹阵一事。倭寇与中华为敌,设邪阵欲永存五行至尊圣王鼎,并有逐一铲除五行世家之野心,中华之大,怎能容倭寇疯狂!”
药王爷进言道:“木王大人,木家领衔五行合纵极好,可是五行合纵,必须其他四家都同意才可以啊。”
火小邪说道:“水、土、金、火四家,由我来说服。先这样决定,五行若不能合纵,断然也破不了罗刹阵!水家两位大人,你们有何意见。”
木王病人嘿嘿笑道:“小鬼子很是猖獗,欺负我中华无人?现在的政府、军队就是草包,各地诸侯只想着逃跑保存实力,江湖绿林也都不务正业,整个中国一盘散沙,正面交锋败多胜少,说起来都觉得丢人现眼。五行世家虽是盗人,此等灭倭破阵的大事,却是不二人选。水家当然会参与!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木王火小邪,五行世家有任何一家不来,这事就算白说,到了万年镇外,也必然散伙。”
火小邪笑道:“好!”转头又问田羽娘,“土家可愿五行合纵吗?”
发丘神官田遥站出来高声道:“木王大人,五行合纵乃五行世家非常忌讳之事,我们在这里公开谈论,很是不妥!而且五行合纵之事,在下觉得万万不可!此话既能传世千年,定有它的道理!而且千年来发生过的五行合纵,均是五行世家的惨祸,从未落空。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娘,火小邪虽有恩于我们,也不能随他心思来。”
火小邪朗声笑道:“田遥,如果五行合纵成功,但没有记载,这该有多少次呢?你怎知只有坏的,没有好的时候呢?我和田问、林婉、金潘、水妖儿去盗五行地宫,也算得上是小五行合纵,怎么没见我们哪个死了?”
田遥辩道:“你们那时还不能算小五行!”
田羽娘严肃道:“好了,田遥,不要再说了。五行合纵一事,非常重大,五行世家数百年合纵过一次,事情虽办成了,但折了两家,其他三家也损失惨重,这么多年才恢复元气。当然五行合纵,必折其二,只是个传说,口口相传,谁也不曾亲眼见过,正统五行学说中,五行天天合纵,万事万物都靠的是五行合纵,才能平衡。怎么到了五行世家口中,就变成必折其二了?这个道理,老妇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折还是不折,我看要么是学艺不精,要么是自家内乱,归在神鬼怪力、因果报应、天数地轮的原因,更是有点荒谬。只不过,我是代掌土王信物的老妇,做不起这个决定,只需土王选出后,由土王定夺,土家上下,均遵从土王的意思。”
田遥听了,只好闭嘴,再不辩解。
火小邪笑道:“那好,请问土家什么时候决出土王呢?”
田羽娘看了眼不远处的田问,田问也已稳稳站起,看样子大半恢复,正向田羽娘点头示意。
田羽娘闭目掐指一算,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依天地卦象,居然现在就是最佳时刻,地点在这片木媻废墟之上,这样对土家所有人,都很公平。只不过,土家决出土王之法,从未公开,今日借木家地方,除火小邪、木家诸位长老、金家三人、水家三人外,其余人等,均请离开。”田羽娘所说的水家三人,自然包括了水妖儿。
火小邪念了声好,吩咐药王爷、青芽等木家长老各自安排,木家大多弟子,已做好准备撤回木蛊寨内,所以安排下去,稀里哗啦,很快就走了个干净。
金家卫士也由金潘指示,随木家人撤出。
田羽娘见无关人等已走,便唤了田问、田遥、田令、田观、田迟五人上前,说道:“你们五人一齐震卦,谁留在最后,谁就是土王。听明白了吗?”
五人齐声称是。
田羽娘掐指一算,说道:“吉时将至!你们取自己的石头来!”然后小心翼翼走了半圈,见一块露出地面的大石平坦,便站在大石边,仔细在石面上摸索了一番,点头认可。
田羽娘唤道:“田问、田遥、田令、田观、田迟,将你们的石头放在此石上。”
田问五人早有准备,纷纷上前,将手中的石头先后放于大石上。田遥放的是玉石,田令是珊瑚石,田观是玛瑙石,田迟是金刚石,唯有田问放的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好像是刚从地上捡起,表面还带着泥土。
田遥有些不解,不禁多看了几眼田问所放的石头。
五颗石子,放置的位置各不相同,田遥居间,田令、田迟的两石并列位于一旁,田观一石放的远离其他,田问的石子则居于田遥、田观的两石之间,三石连成一线。
难道说,只凭这五块石头,便能决出土王?
除了土家人外,无人猜得出下一步将是如何比试,全部屏息静气,定睛观看。
田羽娘念道:“各归其位!”盘腿坐在地上,双眼轻闭,气息悠长。
田问五人围着大石,慢慢行走了一圈,各自寻了个离大石或近或远的位置,盘腿坐下,也如田羽娘一样,双眼微闭。
田羽娘沉声道:“震卦!”
未见任何异常,只是觉得空气一滞,田问五人,各有作为。田遥右手掐指速算左手微捻,田观用一手紧按地面,田令手持另一块石头不住在双手间换位,田迟扶着双膝额头青筋暴起,田问单手在地上慢慢划一字。
谁也看不明白土家在做什么,但田问五人,都是表情极为严肃,看上去如临大敌,心弦紧绷。
约有一袋烟的工夫过去,五颗石子依旧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可土家五人中,田迟已经大汗淋漓,坐立不安。
只听田迟突然闷喝一声,双拳向地面猛击,其力之重,两个钵盂大的拳头,直没土中。
田迟依旧闷喝不知,全身猛颤。
再看五颗石子,属于田迟的那颗金刚石居然微微地震动起来,咔哒一下翻了个身,然后越滚越快,径直从大石上掉落下来。
田迟长呼一声,全身劲力一泄,垂头不语,接着站起身来,默默地退开一边,看样子是输了。原来谁的石子落地,谁就输了!这就是土家震卦决出土王之法!
到底是什么力量,凭空让一块石子滚动坠落,此乃土家不传之密,除在场的土家六人外,无人可解。
田迟刚刚退出,田令的珊瑚石也渐渐地颤动起来,开始在原地慢慢旋转,田令脸色大变,双手猛搓手中的另一颗石子。那颗珊瑚石本已有停转之势,岂料田观的玛瑙石突然间滚将过来,两石相撞,立即将珊瑚石击飞,坠落大石下。
田令啊的一声,也垂手认输。
田观的玛瑙石在大石上滚了两滚,便就自然地停下。剩余的三颗石子,再度僵持,仔细一看,方能发现,三颗石子看似不动,实际都在极快极轻微地颤动。
如此神奇之事,看得众人目不转睛,再细小的变化,也不愿错过!
几乎同时,三颗石子均是由静到动,唰的一下,一齐向大石边缘移动了半寸。
田观的玛瑙石几乎悬在大石边缘,眼见就要掉下。田观冷汗直冒,双手在地上一撑,口中念念有词,抓起一把泥土,撒向自己面门。这个怪异的动作,居然让玛瑙石一个翻身,退回了半分。
可怜田观刚刚解困,突然三块石子同时又动,田观呀的一声叫,他的玛瑙石已经挪出大石边缘,坠下地面。田观便也输了。
田问的那颗普通石子,位置也很糟糕,距离大石边缘只有指甲盖大小时,方才停下。
田问丝毫没有焦急的样子,表情严肃,还是用手指一下一下地在地上划一。
田遥面颊微红,双手掐算得飞快,突然一停,结出一个手法式,在上中下空中点了三点,念道:“三坤转卦!破吉为凶!”
此话念完,忽听轰隆一声,原本木媻藤蔓稳住的一块悬空巨石,由于藤蔓枯萎,失去了拉力,从半高处翻下,震得地面一抖。
两颗石子随之轻跳,田问的那颗普通石子,又翻了个身,一小半已经露出大石边缘。
田问眉头一皱,但立即平静。
田遥暗念了声好,再结出一道手法,在空中划了半圈,向地面一指,念道:“再破再凶,太岁之冲!”
就见田遥的那颗玉石,随着震动,滴溜溜滚动起来,向着田问的石子砸去。
田问手中一停,突然念道:“成一集变!”
田遥一听,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还没有等他再结出手法,一直托着石子的大石,竟然不堪重负似的,猛然向田遥的玉石方向倾斜。
玉石如按趋势,必能砸中田问的石子,可大石倾斜,却让玉石失了准头,贴着石子滚过,顺着大石的倾斜方向,就往下滚。
田遥无计可施,眼睁睁地看着玉石,滚落在地。而田问的那颗普通的石子,却由于表面粗糙,稳稳当当地卡在了大石的低洼处,绝无坠落的迹象。
田遥长叹一声:“竟比我的卜算足足多了一倍,三修之全谋,落子之时……我其实就输了……”
田问长身而起,对田遥深鞠一躬,说道:“大哥成全。”
田遥还礼道:“田问,土家有你这样的奇才,我输得心服口服,不是我成全,而是你把我的变卦之相,也算到你的成一气数中。”
田羽娘缓缓睁眼,深喘了几口,说道:“十分精彩!田问,你赢得漂亮,这块大石的命数原在我所设局中,你还能在此局中,跳出周转,委实罕见!你若不是土王,土家也无人能担当此任了。”
田羽娘起身站起,双手一合一搓,变出两颗珠子来,呈在手心,向田问走来,跪于地上,恭敬道:“土王田问,请收纳土盘珠。”
田问也双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将两颗土盘珠接过,如同田羽娘一样,在手中一搓一合,两颗珠子便不见了。
田问扶着田羽娘站起,田遥、田令、田观、田迟四人赶来,纷纷跪拜于田问脚下,齐声道:“土家四门,恭迎土王。”
田问一一上前扶起,相视点头,虽无言语,足以定土家乾坤。
火小邪见田问成为土王,分外高兴,上前恭喜道:“田问!恭喜!”
田问抱拳回礼,昂首挺胸环视土家众人,坚定说道:“合纵破阵!”
田遥再无反对,随着田羽娘再次跪拜,众人应道:“尊土王法旨,五行合纵,破罗刹阵。”
金潘、土家各位长老,水华子、木王病人上前道贺田问即位土王,林婉最后一个上前,百感交集,盈盈一拜,便要回身。
“林婉。”田问低声道。
林婉回头一看,田问正凝视着她。林婉心乱如麻,面对已成为土王的田问,她更是愧疚自己在木媻地宫中的所作所为,不敢回想自己曾有如此丑陋的一刻。
田问伸出手来,又低声唤道:“林婉。”
林婉犹豫了片刻,才把手慢慢伸出,不敢去看田问的双眼。
田问将林婉的小手温柔而又有力地握住,上前一步,将林婉搂在怀中。
林婉嘤的一声,喜极而泣。
田问看向田羽娘,石雕一般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羞涩:“娘……”
田羽娘开心一笑,说道:“都随你啊,你想做什么,娘都同意!”
木家一片欢愉之声,水华子、木王病人也是面带善意的笑容,有此姻缘,不失为一件好事。
水妖儿站在火小邪身边,火小邪情不自禁地将水妖儿的手牵住,冲着水妖儿一笑,说道:“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水妖儿甜甜一笑,握紧了火小邪的手,她心里对林婉曾有的戒心,此刻也终于释怀。
只有金潘有些落魄的表情,退至一边,远远望着,自言自语道:“女人就爱乱花钱,我到底是找个老婆呢?还是不找呢?啊,对了,水媚儿,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乔大、乔二见林婉、田问有情人终成眷属,同样很是高兴,乔大重重拍了拍乔二:“二子,你要加油啊。”
乔二差点被乔大拍进土里去,起身就骂:“大西瓜,先找到你的西瓜妹吧!”
金潘一人一拳,骂道:“再乱嚷嚷,就让你们两个成亲!”
乔大、乔二都是大吃一惊,齐声道:“我们是近亲!”
“闭嘴,你们这两只猪!”
火小邪心中感叹,五行合纵本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眼下水家首肯,木家没有问题,原本应该最难的土家亦已确定,金家有金潘在,想必不是问题,这就促成了四家。唯独剩一个火家,火小邪也想好了办法,只待实施,已有四家同意,自己又是木王,拿下处于低谷的火家,把握应有八九成。
土家大事落定,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火小邪满意地一笑,看向金潘,问道:“潘子,你们金家愿意吗?”
金潘一直心不在焉,听到火小邪叫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火小邪问道:“五行合纵,金家愿意吗?”
金潘嗯嗯两声,低头苦思,却没有立即回答的意思。
众人一静,均向金潘看来,乔大、乔二两人见金潘不说话,有些着急,乔大问道:“二师父,这还用考虑吗?”
乔二也说道:“二师父,你在想什么啊。”
金潘一抬头,骂道:“你们两只猪,给我闭嘴!”
金潘的态度,刺得火小邪心里一凉,沉声问道:“潘子,你不愿意?”
火小邪沉声骂道:“潘子,忘国忘本,自私钻营,这不是卖国奸商嘛!”
金潘脸上也烫了,张嘴就顶:“我卖国?老子一心一意为你好,你还骂我?火小邪,你嘴里的那些大义,狗屁不是!我们是贼!是贼!自私自利是贼的本质!救国救世,与我们有狗屁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火小邪哼道:“好,好得很!我与你再没什么好说的。”
金潘叫道:“我不想和你吵架,火小邪,我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的,你一意孤行,我拦不住你,好话说尽,还挨你数落,随便你去!告辞了!”
金潘此话一出,转头就走,乔大、乔二左右为难,看了看金潘,又看了看火小邪,分别说道:“大师父、二师父,这是,这是闹哪出啊?”
金潘叫骂道:“乔大、乔二,你们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自己决定。”
乔大、乔二重重叹气,只好跪地向火小邪磕了个头,追着金潘去了。
眨眼间,金家众人,便走了个干净。
火小邪一直看着金潘离去,牙关紧咬,被金潘激得全身微颤。
药王爷小心问道:“木王大人,要不要拦住金家?好话好说,你和金潘大人关系不错,只是一点小误会……”
火小邪胸口郁闷,眼前直发黒,嗓子一甜,差点吐出血来,踉跄了半步,强行站稳身子。
水妖儿、药王爷看出不对,连忙要上前搀扶。
火小邪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看着越走越远的金潘,闷声道:“让他们,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