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田问七手八脚将昏迷不醒的王孝先从麻袋里拖出,一探鼻息,呼吸异常微弱,脉象更是若有所无。田问伸手在王孝先脖颈、腰腹等处重穴按压,丝毫不见他有清醒的迹象。
田问低吟道:“三焦俱散。”
火小邪听不懂此话,问道:“是昏迷得很厉害?”
田问说道:“是!”说着指了指王孝先,又看着火小邪,乃是说你不是有办法让他清醒吗?
火小邪摸了摸下巴,情不自禁地又把黄铜烟嘴叼了起来,略作思考,说道:“让他醒来,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火小邪正要解释,就听到满场惊讶之声大起。
两人不禁向场地中间斗药的空地上看去。
只见黑如浓墨一般的黑婴降阵中,黑雾骤然消退,逐渐腾出一片空地。
林木森一手持凤白雀翎,一手持一把深青色的木扇,骑在熊猫背上,一边跑一边挥动手中的物品,黑雾便也随之退开,进不到身前。那只熊猫,本是黑白分明的皮毛,此时完全变成一只黑熊,看不出身上有一点白色。熊猫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随着林木森挥动雀翎和木扇的速度,绕着场子跑动。
林木森面色惨白,病态十足,动作十分吃力,唯有目光中尚有一丝坚毅之气。
就听青辰在黑雾中尖声笑道:“姐夫!姐夫!我在这里!你好大的本事!你来抓我啊!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林木森如同没有听见,依旧骑着熊猫,化开黑雾,不住奔跑。
青辰厉声笑道:“我玩够了!林木森,你死吧!”
黑雾猛然暴涨半分,随即急速收缩,恍如数只大手,齐齐向林木森挤压过去,婴儿啼哭声惊天动地,黑雾里泛出整片整片的血红之色。
林木森持木扇和雀翎猛挥,却是抵挡不住,座下的熊猫哀吼一声,伏在地上,再也跑不动了。泛着血色的黑雾,渐渐将林木森挤压住,淹没其内。
台上药王爷低叹一声:“林木森输了……”
空地上原本硕大的一团黑雾,全部向林木森涌来,渐渐以他为中心,汇成一个半球形,嘶嘶几声婴儿的尖笑,黑雾爆然一红,全无黑色。
红雾呜呜呜地翻滚一番,沙的一声,坠入地面,再无踪迹。
只见地面上一个一丈大小的暗红圈内,林木森滚倒在熊猫身下,双目紧密,微微抽搐不止。而他手中的凤白雀翎,已是全部黑色,木扇亦断成几截,丢在身侧。
红圈内最后一丝黑雾散去,青辰在林木森面前,现出身形。
青辰看起来也不太舒坦,面色发青,不住娇喘,从袖中抓出一把丹药,塞入嘴里嚼下,方才神色恢复了一点。
青辰看了眼地上微微抽搐的林木森,骂道:“林木森,你还能活着!”伸手便要上前去摸林木森。
药王爷在木台上大叫道:“手下留情!林木森已经输了!”
青辰不管不顾地大叫道:“留不得他!”
药王爷高声大叫:“青辰仙主,你当着木家四枝的面,杀一个垂死之人,怎能服众啊!青辰仙主三思!”
青辰手上一顿,冷哼一声,咬牙瞪了林木森几眼,退了开去。
空地一角,百艳仙主抱着死猫,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脸上黑紫,嘴角挂着鲜血,不住的咳出几口血来,瘫软在地,低声唤道:“青辰姐姐,谢谢你,不杀我,还,还求姐姐赐解药。”
青辰低哼一声,走上几步,丢出两粒黑丸,说道:“嚼碎服下,回去后再帮你恢复。”
百艳仙主顾不得肮脏,从地上把黑丸捡起,擦也不擦,放入嘴中,赶忙吃了,方才脸上黑气退去一些,侧躺在地上不住喘息。
又听得一声叫:“吓死了吓死了!”
青辰转身一看,只见自己身后不远处,一团破布下,钻出一个人来,正是甲大掌柜。
甲大掌柜倒是面色如常,晃晃悠悠站起,嘴里噗噗噗吐出几个铜钱,又一个屁股墩坐倒在地,喘道:“好厉害的黑婴降!差点没命了!”
青辰见甲大掌柜这个样子,心头一惊,略略后退两步,看着甲大掌柜闭嘴不语。
木台上的青枝青芽见甲大掌柜不似中毒,站起来大喜道:“甲大!黑婴降已让林木森化去了!青辰体虚,你快快发力!此战能胜!”
青辰面色更紧,暗惊道:“怎么把甲大掌柜忘了!糟糕!应该先对付他,再收拾林木森!这个故意示弱的人,好阴险!”
甲大掌柜看了眼青辰,竟让青辰又微退了半步。
青辰厉声道:“甲大掌柜!你敢吗?”
“我……”甲大掌柜站直了身子,和青辰遥相对望,睁大了眼睛,慢慢说道:“我,不敢……”说着竟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拜到地,高声大叫道,“我输了,我输了!”
青芽一见,气得柳眉倒竖,大骂道:“甲大!你!你要不要脸!”
甲大掌柜委屈道:“青芽,我身上三套逗鬼钱全部用光了,我只能认输啊。”
青芽大叫:“我送你的寄断蛊呢?”
甲大掌柜说道:“我,我,我,昨天忍不住,让小乙给我炒了炒,吃了……”
青芽骂道:“什么?你,你你你吃了?你这个吃货!”
“我,我实在馋得受不了,它它它太香了……吃了就后悔了,原来没什么味道。”
“我怎么和你这个男人……唉!”青芽气得无话可说,愤然坐下。
青辰看着跪在地上的甲大掌柜,还是不放心,咯咯娇笑道:“甲大掌柜,你输了?”
甲大掌柜忙道:“输了输了,我绝对输了!请药王爷宣布吧!”
药王爷见状,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好!斗药第一场,黑枝青辰仙主胜!”
黑枝方面立即欢呼一片。
青辰又恢复到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盈盈拜了几拜,缓步向木台上走来。
药王爷向已经泪洒衣裳的林婉惭愧道:“林婉,快去看看林木森吧。”
林婉低唤了声爹,快步走下木台,来到林木森身边,将他扶起,摸出几根竹针,在林木森面孔上刺下。
林木森呃的一声,微微转醒。
林婉哭道:“爹爹,爹爹,我们不要斗了,逍遥枝认输了吧!”
林木森勉强一笑,柔声说道:“婉儿,爹爹这两年荒废了,没想到青辰的黑婴降竟如此厉害,爹爹是输了,但青辰也暂时缓不过劲,我们还有机会……”林木森嘴里黑血翻滚,让他强行咽下:“婉儿,我的生死无所谓,可我们要是不胜,你的青辰姨娘,便会逼你去采饵,你要不从,她一定会用尽手段,让你破戒。我不愿意婉儿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林婉低声涕道:“爹爹,若有那天,婉儿会和娘亲一样的。”
林木森惭愧道:“婉儿,你太像你娘了……婉儿,不要灰心,打起精神来,继续第二斗,爹爹我……”林木森喉头一苦,吐出一口黑血,昏眩过去。
林婉倒是没有呼天抢地,微微抽泣,伸手捻转竹针,看着林木森神情略展,才将林木森面上的竹针拔去。
已有逍遥枝林木森身旁的闭门弟子上前,与林婉一起,扶了林木森下去,退入木台侧后的房间内。片刻之后,林婉缓步走出,又上了木台,点头向药王爷示意,面含忧伤的温婉一笑,反倒比哭哭啼啼更让人心中一酸,颇生爱怜。
金潘本想与林婉打个招呼,安慰两句,但见林婉的模样,暗叹一声,也不再起身。
乔大、乔二虽一直不吭声地站在金潘身后,此时也有些难过,两人身子微动,看向林婉,似要说话。金潘低骂道:“站稳了!你们两个蠢材!”
乔大、乔二只好闷声叹了口气,不敢再动弹。
水华子呵呵一笑,摸出把小折扇来,微微扇风,念道:“木家斗蛊,果然精彩,不虚此行啊。”
田羽娘、田遥保持土家的态度,几乎目不斜视,所有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青芽正背着手,揪着坐在她身后的甲大掌柜的大腿内侧发力,甲大掌柜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林婉走过来坐下,青芽方才松了手,侧头骂道:“甲大,你给我等着瞧,还有你好受的。”青枝滕牛仙主和大掌勺,各自翻着白眼,看向别处,就当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青辰则娇滴滴地唤道:“林婉,姐夫还好吧?”
林婉并无怒气,只是答道:“他恐怕终身不能离开床榻了。”
青辰咯咯笑道:“林婉,没事,有你青辰姨娘、青芽姨娘疼你。”
林婉微微一笑,说道:“谢谢姨娘关心。”
百艳仙主中毒甚重,被扶到场边黑枝、花枝的交界处,由一名黑枝的炼蛊术士疗治;林木森的坐骑,那只懒兮兮的熊猫已死,也被抬下。
药王爷见场地上收拾停当,众人归位,平静了一下心情,缓步上前,高声道:“斗药第二场……”
“我是,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呀!我是小鸭子,我是小鸭子!啦啦啦啦!”药王爷正在宣布第二场名单,全场无人敢说话,一片安静之时,却有一人高声唱起儿歌来。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均向歌声处看去。
王孝先正站在逍遥枝所在的缓坡后方,手舞足蹈,连蹦带跳,高兴得忘乎所以。
“飞到东来飞到西,我飞啊飞啊飞!”王孝先还是蹦蹦跳跳地唱个不停。
青枝的乙大掌柜坐在前排,等瞪眼看清了是王孝先,顿时哈哈哈大笑不止!
除了逍遥枝弟子瞠目结舌,尴尬不已外,青、黑、花三枝弟子,被乙大掌柜的笑声点燃,随之哄堂大笑,就如同本来安静的教室里,突然有人放了个拐了几道弯的响屁,最开始谁也不笑,一人笑出了声,则立即引爆,谁也控制不了。
刚才压抑的气氛反而一扫而空。
可药王爷气得脸上发涨,他正在严肃地宣布第二场的斗药名单,被这个不怕死不要脸的浑球唱歌打断,颜面尽失,不禁指着王孝先大骂道:“闭嘴!不准唱!把他抓起来!”
王孝先在逍遥枝所在的缓坡后方,其他人也过不去,这个任务自然是交给逍遥枝来完成。
本来看管王孝先的两个逍遥枝弟子,见王孝先在不远处蹦来蹦去,返身一摸,麻袋哪里还在?这两人吓得面如金纸,知道闯了祸,一听药王爷的吆喝,不经请示,直接跳将起来,就去追王孝先。
林婉站了起来,见果然是没了胡子的王孝先,不禁吃惊道:“王孝先?他回来了?怎么癫狂了?”
至于坐在前排的逍遥枝林不笑和李自有两位仙主,这两位木王“高徒”,回头见了是王孝先在唱歌,惊得是大眼瞪小眼,心里一个劲地对骂:“这怎么可能!不服解药是绝对醒不过来的!你这个畜生好歹毒,是要害我!”恨不得当场就互相掐住对方的脖子质问,对药王爷的吩咐置若罔闻。
所以药王爷一声令下之后,逍遥枝几十个人,只有两个犯错的弟子起身去追,其他人全部站在原地,一会看看王孝先,一会看看林不笑和李自有,云山雾罩。
王孝先见两个逍遥枝弟子来抓他,一边高声唱歌,一边向后倒退,速度竟然不慢,一闪身,便消失在大石之后。两名弟子追上,一看大石后,哪有王孝先的影子,可刚一抬头,却看到王孝先在不远处的大石后又跳将出来,继续又唱又叫。两名弟子只好拔腿又追!
药王爷见到如此愚蠢的行为,动了真怒,一转头对着林婉劈头盖脸叫道:“林婉!逍遥枝怎么回事?实在太缺乏管教了!这样大闹会场,是要我下不来台吗?”
林婉一脸愧意,快步向逍遥枝方向赶去,一边急促地喊道:“王孝先!你不要闹了!”
王孝先应该听见林婉的声音,身子一顿,高声唱道:“林婉你来!啦啦啦!”
林婉答道:“王孝先,你不要唱了,我来就是。”
王孝先真就把嘴巴一闭,头一低,不再后退。
两个逍遥枝弟子想趁机上前,可他们脚步一动,王孝先就一退,一边高唱:“啦啦啦!”
两个逍遥枝弟子向林婉看去,林婉连连摆手,示意站住不追。
王孝先这才安静下来,半倚在大石上胡乱摆手。
林不笑、李自有两人见林婉亲自下来,林不笑压低了声音急骂道:“李师弟!你还不去!”
李自有同样低骂道:“师哥,应该你去!”
“你!药是你的!”
“你!主意是你的!”
两人均大怒,眼冒杀气,彼此抓着对方手腕,死死对视,依旧僵持不动,直到林婉走到身前,这两个人才连忙抱拳请示。
林婉轻轻看了他俩一言,并不说话,也无任何示意,自己向王孝先追去。
林不笑、李自有彼此再瞪了一眼,跟着林婉要走。
林婉一侧身,摆了摆手,低声道:“两位仙主留步,我一人去即可。”
林不笑、李自有两个浑球,只得停步,彼此暗暗咒骂不休。
药王爷见林婉一出场,便稳住了王孝先的狂呼乱唱,心头稍安,高声道:“林婉仙主,此等劣徒扰乱会场!还请你严加惩处!速去速回!”
林婉并不答话,只是盯着王孝先快步赶去。
木台上金潘一直在呵呵闷笑,自言自语道:“木家斗药,还有这么一出喜剧啊……”金潘摸了摸胡须,又道,“乔大、乔二,你们有没有觉得此人唱歌的声音有点耳熟?”
乔大傻笑道:“是啊,他唱得还不错啊,可惜不唱了。”
乔二立即一掌拍过去:“大西瓜!你脑子进水了?鬼哭狼嚎,什么唱得不错!”
乔大委屈道:“二子,是你妒忌!”
两人就要纠缠,金潘骂道:“你们这两头猪,闭嘴!什么好话在你们两张猪嘴里,都说跑题了!”
乔大、乔二赶忙夹紧双腿,闭口不语。
坐在金潘身边的水华子摇着小纸扇,轻轻笑道:“金潘大人,此人的动作,才真的是特殊啊。”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金潘耳朵里。
金潘一扭头,笑道:“水华子,听听你的高见。”
水华子摇扇笑道:“木家内部的事情,我本不该多说,但又忍不住。呵呵,金潘大人,此人的身手异常奇怪,长袍盖住了脚面,看着像是他在动,我看不然啊。”
“哦?有趣!水华子你多说说。”
“此人后退而行,一直用正面对着我们,一蹦一跳,手舞足蹈,实际小腿无力,双掌低垂,脑袋乱晃,嘴巴张着,嘴唇却不见动,若我猜得不错,此人是个傀儡,他身后的衣服下有人操纵着他,而且,应该是有两个人,一个人在身后操纵,歌也是他在唱,等他一退到大石后,还有另一个人扛着他们贴地疾行,运至另一边再出现。呵呵,这样的话,两个逍遥枝的小弟子,根本是追不上他们的。”
金潘听得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水华子说完方才轻轻鼓掌道:“佩服佩服,水家这么一分析,确实像模像样的!可木家有这么强横身手之人吗?我光想想,就很难做到啊。”
水华子笑道:“木家上上下下,无人能完成这种事情,但有几种人可以做到。一是火家人,二是土家人,做这种事,最像的是第三……呵呵。”
“水家人?”
“哈哈,此等蛮力,水家人可做不到。”
“那是?”
“忍者……”
“忍者?”金潘心头一震,“怎么会是忍者?”
“呵呵,忍者最喜自称忍术是五行交融之技,但许多用途有些无聊,忍术里有一叫傀儡计的杂学,就是这般,死人在前,真人在背后的衣服下藏着,操弄行走唱歌,装神弄鬼。呵呵,这是笑谈,此人不太像被忍术的傀儡计,反而有点不伦不类之感。就算如此,糊弄木家众人,还是没问题的。”
金潘面色渐渐一沉,心头微跳,低声道:“我宁肯相信是火家和土家做的。”
水华子收了纸扇,与金潘一起往王孝先方向看去,笑道:“只怕好戏还在后头。”
王孝先醒来了吗?当然不是!而火小邪、田问在哪?却被水华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火小邪正是在王孝先宽大的道袍后面,他用一根树枝,插入王孝先脑后盘起的头发里,用正面紧紧贴着王孝先的身体,双手握着王孝先的手腕,腰间、脚踝、手臂,全用衣裳撕成的布条绑紧。火小邪一动,王孝先就跟着动,很是神奇。
王孝先嘴里,塞着两块圆石,所以远远看去,王孝先是张着嘴,而且随着人体振动,两块石头在嘴里滚动,以至于嘴巴一张一合,很像唱歌。
火小邪便是这样直直地“抱着”王孝先,双膝微曲,恍如附身一般,带着王孝先又唱又跳。
若是在平地里或是人群近处,火小邪这么做很容易被人识破,但是正如火小邪所说,想让王孝先“清醒”,需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要的就是药王爷正在宣布第二轮斗药名单,全场鸦雀无声的时候,这时候唱歌,极少人会往王孝先是不是被人在身后操纵上想;地利,所处环境,脚下多有草木石块遮挡,看不到王孝先的脚底,便不易识破;人和,光有火小邪自己还不行,田问必须帮忙替他捆扎穿戴,扛着他逃跑,且木家不能派出高手追赶。
如此复杂的行动,火小邪居然是一念之间便已拿定了主意。
火小邪自己只当是灵机一动,其实火小邪在日本所学的忍术中,确实有傀儡计一项,本是纯当娱乐,火小邪学得却颇为精通,在日本修习时,生活枯燥,难得赶上一年一次的聚会,火小邪以宫本雅子做“傀儡”,为忍军高手表演,当作玩乐之术。
所以,说是火小邪一念之间,还不如说是火小邪自然而然的想法。就如同驾驶汽车、骑自行车,会了就是会了,再失忆得厉害,此项技能也不会忘。
其实,火小邪一番“傀儡计”做下来,自己也觉得吃惊……
不过,此事确有奇效,这般一吵二闹,竟能把正主林婉,从木台上引了过来。
火小邪不容林婉追得太近,听着只有林婉一人近前的脚步声,再往后方退去,直到估摸着离开逍遥枝的人,已有几分距离,低声与林婉讲话,不会有木家人听见,方才停下,藏在大石后,让王孝先露出半个身子,只等林婉过来。
林婉与王孝先追追赶赶,走得远了,心里更是奇怪,见王孝先终于停下,加快两步走上前去,保持几步距离,问道:“王孝先,你是中了进不退蛊吗?”
火小邪在王孝先身后压低声音说道:“是!林婉,你尽快想办法带我们离开!”
林婉微微一怔,略退半步:“你是谁?”
火小邪忙道:“我是王孝先千辛万苦带进来救你的人!不要多问了,快带我们走。”
林婉惊道:“你来救我?”
火小邪又道:“其他人信不过!就你自己,快点!”
林婉嘴唇微抿,略作思量,低念道:“好!你们别动,我过来。”
林婉莲步轻抬,几步走到王孝先身旁,果然见王孝先身后滑出一个人来,扶着王孝先的后腰,保持他站立不倒。此人蹲在地上,冲林婉露齿一笑!
林婉当然认得此人,未等她开口,火小邪已经丢了个眼色过去,低喝道:“不要出声!小心被人看见了!”
林婉何等聪明的人儿,见是火小邪,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林婉装作无事一般,假装抓住王孝先的手腕号了号脉,火小邪手一松,王孝先顺势仰倒在地,火小邪又使了使劲,使得王孝先看着像是哆嗦了一番。
林婉转过身来,对木王上的药王爷等人高声道:“药王爷,他是逍遥枝仙主王孝先,中了蛊,故而癫狂,只认得我是谁,还请药王爷稍缓片刻,我带他去木王居服一贴药剂,以免他再度喧哗。”
药王爷见林婉“治住”了王孝先,心中怒气稍减,对台上众人说道:“逍遥枝的事情,我等不便参与,让林婉速去速回吧!”
黑枝青辰一听,显然不乐意,站起身来娇笑道:“药老头,你对逍遥枝真是网开一面啊?怎么从不见你对黑枝如此宽容?”
药王爷尴尬道:“不然不然,尽快解决,尽快解决才好,先让林婉带王孝先下去,免得节外生枝。”
青辰娇笑道:“好端端的中了蛊,很是奇怪呢,不如把王孝先带上来,我给他看一看?”
青枝青芽从见了王孝先开始,又听到乙大掌柜率先大笑,便猜到王孝先很可能是中了乙大掌柜的进不退蛊,不禁暗骂道:“小乙,你这个浑球,又给我惹事!”一边向乙大掌柜狠狠瞪了过去,乙大掌柜惧怕青芽,见青芽脸色不好,赶忙闭嘴不笑。
青芽巴不得王孝先现在滚得越远越好,听青辰阻止带走王孝先,站起来身来笑道:“青辰妹妹,何必为逍遥枝的破烂事计较?快让林婉带王孝先走吧。王孝先扰乱会场,事后再做处罚。”
青辰见青芽说话,青枝在座的长老为数最多,犯不着为这点事争执,便娇笑一声,说道:“姐姐既然说了,就听姐姐的吧。”
药王爷这才松了口气,冲林婉唤道:“林婉,你快带他走!安顿后速速回来,此人死罪暂免,活罪难逃!”
青辰哼道:“药老头,林婉要是半炷香的时间还不回来,我可要去木王居探访探访了!”
药王爷只好高声再道:“林婉,半炷香之内,务必回来。”
林婉已经唤了陪同木王身边,逍遥枝的两名心腹弟子前来,架起王孝先,并嘱咐他们一会看到陌生人切不可声张,方才叫了火小邪出来。
两名心腹弟子大略知道了火小邪是王孝先带进木蛊寨的,面露惊喜,不住地打量火小邪,可能他们两个,对王孝先云游的目的更为清楚,知道火小邪是林婉救命之人。
火小邪刚才躲避之余,却找不见了田问,略有些心急,怎么好端端的田问,突然不见了?难道他不愿意见林婉,钻到地下藏起来了?
回想一路上田问对木家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仅仅是为了与自己同行,避开土家的追踪,此时终于见到林婉,田问退避三舍,也不算奇怪。
林婉塞给火小邪一粒绿丸,边走边低声说道:“木王居就是悬崖边的那座草房,你从避人眼目的地方攀上,将这颗绿丸丢进院墙外的一个竹筒里,这是解开木王居外围药障的必须之事,见竹筒内清水翻腾,再进屋内,不要忘记。”
火小邪点头应了,猫着腰钻进低洼之处,哧溜溜不见了踪影。
两名心腹弟子哪里见过火小邪的身手,彼此暗惊道:“好快!”
林婉早在几年前,便知道火小邪异乎常人,所以对火小邪的急速离去并不奇怪。她带王孝先往木王居去,不忘向下方的林不笑、李自有两人叮嘱道:“林不笑仙主、李自有仙主,请你们两位安顿其他弟子,不要再喧哗了。”
林不笑、李自有两人听命,招呼逍遥枝弟子坐下,两人心中忐忑不安,虽然靠在一起坐下,面容平静,嘴里实际不住地低声对骂。
“李自有,是不是你玩阴的?”
“林不笑,恐怕是说你自己吧。”
“你以为你有好果子吃?”
“我没有,你也别想有。”
“就不该信你,你这个狡猾的畜生!”
“妖言蛊惑,害我不浅!你这个无耻的叛徒!”
“小畜生,你走着瞧吧!”
“狗叛徒,你也走着瞧吧!”
两人亲兄弟一样对视一眼,彼此微笑,嘴里却又都暗哼一声,再不搭理。
火小邪不敢耽搁,便没有时间再去找田问,钻沟越渠,向着木王居潜行而去。
木王居位置险要,是在整个斗药大会会场最边缘,靠近逍遥枝位置的一道四面不接山梁的孤崖之上,只有一道浑然天成的石桥与外界相连。火小邪须从会场一边的崖壁,跳将到木王居的孤崖上去,好在两面悬崖,中间仅一人宽窄,火小邪从一侧攀下一丈,找个机会,便一跃而过,如同壁虎一般,紧紧贴住崖壁,继续向上攀爬。
火小邪低头一看,距离地面高达数十丈,若是跌下,必然粉身碎骨!说来奇怪,火小邪对在这种险恶之地攀爬,尽管记忆里从未有过,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全身有使不完的力道,心中所想,行动即能完整体现,绝无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如履平地一般。
火小邪明白现在自己身上的能力,与记忆中决然不同,每每碰到记忆中未曾有过的事情,都能唤醒自己潜在的本事。依旧如同你是个非常赛车手,失去了记忆后,若不钻到赛车里发动汽车,就绝对想不到自己能够如此熟练地驾驶!
火小邪爬得兴起,爬到木王居,靠近了房屋,方才看到林婉他们扶着王孝先,还没有走过石桥。火小邪心头一乐,暗想:“也不妨先进去等着,免得让林婉小瞧了我。”
火小邪既然这么想,动作也快,几眼便看到有几根手臂粗细的竹筒,孤零零地插在木王居房间侧旁的空地上。
火小邪依林婉所示,把绿色药丸投入其中,片刻工夫,就见竹筒里清水涌起,不住翻腾,想必是药障解了,便一扭身,靠近半掩着的侧窗,听了听屋内没人,便一个鹞子钻,翻入室内。
木王居,乃是一二层小楼,名字虽大气,屋内却显得十分素淡。火小邪所进房屋,除了一张整洁的床榻,只有一面墙的瓶瓶罐罐,多是瓷瓶,大大小小,花色各异。想必这些都是木家的药物,火小邪不敢擅动。
快步出了此屋,即是客厅,一桌四椅,两套木柜,再无其他家具,唯有满地的瓶瓶罐罐。
这间屋子也没有什么稀奇,火小邪看还有一间房大门紧闭,按捺不住凑上前去,门已落锁,火小邪不便硬开,从门缝内向里看去。奇怪得很,这间紧锁的房屋中间,孤零零地摆着一个大缸,缸口用细密的草垫封了个严实,看不到缸内有什么东西。
火小邪心想,这是个什么玩意,本想再看几眼,就听到缸内咚咚闷响两声,惊得火小邪连忙跳开,暗骂道:“木家老儿在缸里养着什么怪物?算了,还是不要这么好奇,别沾了晦气。”
火小邪后退几步,刚寻个椅子坐下,就听到门外林婉他们的脚步声传来。
林婉带着两个亲信弟子,扛着王孝先推门进入,火小邪连忙起身相迎,倒把林婉三人吓得一愣。
火小邪忙道:“我来得快,先翻进来了,得罪得罪。”
林婉轻轻一笑,柔声道:“火小邪,你的身手又长进了。”一边招呼着其他人,将王孝先放在椅子上坐下。
火小邪听林婉夸奖,面上微烫,不敢直视林婉那荡人心魄的美颜。
林婉浅浅一笑,分外温柔,暂不于火小邪说话,而是来到王孝先身边,翻开他的眼皮,又在他脖颈处的几处穴道轻轻按压。
林婉轻叹一声,说道:“王孝先不仅仅中了进不退蛊,还服了封灵丸,林不笑和李自有就算为了止住王孝先,也不该用封灵丸这么烈性的眠药啊。”
一名消瘦的亲信弟子抱怨道:“林不笑和李自有两个人,我就是觉得他们有问题!”
另一名亲信弟子也嘟囔道:“两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来木蛊寨也故意不与我们同路。”
林婉柔声道:“不要背地里说人坏话。”
消瘦的亲信弟子心有不甘地说道:“王孝先仙主带着人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不及时通知我们!就算王仙主中了进不退蛊,也该及时带来向少主您和木王大人请示,怎能偷偷地用封灵丸镇住他?少主,不是我想背地里说他们坏话,而是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另一名弟子嘟囔道:“我看他们根本不想逍遥枝赢。”
火小邪上前一步,伸出手腕,说道:“林婉,先不用多说了,王孝先千辛万苦带我进木蛊寨,就是为了救你,我的血,你快来取去。”
林婉平静地看着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是失忆了吗?”
火小邪微微一愣,说道:“是!我忘了整整十一年的事。”
林婉微笑道:“我能感受到你的想法,你现在对我又熟悉又陌生是吧,你只想尽快离开,不愿与我久处。”
火小邪心想:“这个林婉莫非真能与我心意相通?真让她说对了。”
火小邪嘴上说道:“咳,我答应了王孝先,一定要救你,你不用客气,需要多少血,尽快取了去。”
林婉避开火小邪的目光,侧过身去,说道:“既然是王孝先带你来的,想必他已经和你说过,必须是你对我心怀炽烈爱意之时,你的血才有用。火小邪,此时你心里是否喜欢我?”
火小邪眉头紧皱,说道:“这不可能!而且我有妻子!心无二异!”
林婉柔声道:“火小邪,谢谢你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想方设法与我相见,林婉终身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可现在……我看你穿着青云客栈的衣服,想必你在那有熟人,斗药大会一结束,尽快离开木蛊寨。”
火小邪哼了一声,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已经履行了我对王孝先的承诺,等他醒来,麻烦你转告给他。告辞!”
火小邪心中一横,扭身就走。
林婉低唤道:“火小邪,稍等。”
火小邪站住身子,头也不回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林婉柔声道:“请问,是否有与你同行的人?”
火小邪哈哈笑道:“有啊,不过此人应该与你无关。”
林婉低声道:“是么?”
火小邪念道:“正是!后会有期!”大步就向侧屋走去,打算沿原路翻出屋外,设法回到青枝青云客栈的队伍中去,心头更是暗想,真巧,事情了结,我回来了!
没等火小邪跨入屋内,却有一个男子无声无息地稳步走出,火小邪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此人竟是刚才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消失无踪的田问!
火小邪见是田问,又惊又喜:“田问兄!你来了!嗨,你下次别搞这种突然消失的事情,差点急死我!”
田问沉声道:“抱歉!”
火小邪正要再说,却见林婉满眼含泪,一下子跑上来,扑在田问怀中,激动不已地哭道:“田问!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田问任凭林婉紧紧抱着,不苟言笑的脸上竟泛出一丝羞涩,沉声道:“惭愧!”
火小邪吃惊不已,林婉竟然与田问如此亲昵,田问也没有拒绝的意思,难道这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可为什么田问从来不说!
火小邪心头一酸,居然有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心里的一根弦被狠狠地拉紧,默默然后退两步,侧过头不看林婉、田问两人。
林婉哭得是梨花带雨:“你娘来斗药大会,说你在这里,我差点按捺不住想离开找你,可我又一时间做不到。你在九生石下受罪,我一想到便会落泪,能再见到你,真像做梦一样!”林婉抬头看向田问那张刚毅的脸庞,心疼道:“田问,你的眼睛,久不见光,盲了吗?”
田问声音也柔和许多:“请容我跪谢。”
田问微微撤开身子,单膝跪下,毕恭毕敬地向林婉一拜。
林婉带来的两名亲信弟子,也是伤怀不已,纷纷抹泪,说道:“田问大人,我家少主这么多年,为了救你出来,真是受了不少苦。”
林婉掩着嘴,泪珠不断洒落,伸出纤纤玉手,把田问扶起,说道:“你能安然无恙地从九生石下出来,来到这里与我相见,已是对我最大的奖励了。”
田问紧握着林婉的小手,异常诚恳地说道:“我愿为人饵!”
林婉含泪喜道:“有你这句话,我今生也知足了,但是,现在来不及,我那两个姨娘,是绝对不能容我久留在木王居的。如果三场斗药,逍遥枝输了,你尽快走吧,千万不要管我,青辰姨娘善妒,是容不得我与你在一起的。”
田问沉声道:“现在,跟我走!”
林婉满面欣喜,但又摇头道:“不可以的,我不能抛下我可怜的爹爹,而且,我是逍遥枝总仙主,我一旦这么走了,逍遥枝几十人必会以大逆不道之名,惨遭荼毒之刑,逐出木家,生死难保。我不能只为了我自己……”
田问面色凝重之极,心里却已打定了主意,沉声念道:“好!”
田问说完,便一转头,向门外“看去”。
只听到门外有女子高呼:“田问,我的儿!你在这里!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要再躲着娘了!儿啊!”
木王居外,已有一众人等赶到!乃是土家田羽娘,田遥等四门宗主,黑枝青辰,青枝青芽,药王爷,金家少主金潘、乔大、乔二,水家水华子!
原来就在田问在木王居里出现之时,木台上的田羽娘就已经感觉到了田问的气息!土家发丘一宗的辨气之术,十分玄妙,田羽娘能一直追到木蛊寨,靠的就是此门绝技!只不过木蛊寨方圆广大,斗药大会上更是人数近千,木气极盛,辅以火小邪这等邪火在田问身旁,田羽娘根本无法锁定田问的位置。但田问到了木王居,情况却大为不同!木王居隔山寡处,乃是一座四面不接山体的独崖,斗药大会会场的木气不能连贯到木王居,加之方寸之大的位置,更易锁定!
田羽娘辨出田问所在,此等机会哪里敢放,不容分说地起身便去寻找。药王爷劝是劝不住的,只好随同而来,青辰、青芽两位仙主,乃是木家重量级人物,田羽娘要闯去木王居,怎能当作没看见?便也跟来!
至于金潘、水华子,两人说是凑个热闹,实际各有目的,而且田羽娘要来,他们跟来看看,亦是合情合理,无人拦着他们。
田羽娘高喊数声,却不见有人应答,眉头一皱,便要往木王居硬闯。
药王爷赶忙拦住,说道:“田羽娘,不可这样进去,木王居的药障,乃是木家先祖留下的,药力极强!”
田羽娘停下脚步,哼道:“这个房间地下,全是漏洞!我儿田问能进去,我自然也有办法进去!药王爷,你要么帮我唤我儿出来,要么我就毁了这座孤崖!逼我儿田问出来!田观、田迟!”
已有御岭道宗、搬山尊者两门宗主上前一步,沉喝道:“师娘请吩咐!”
“去此崖的岩脉守着,听我号令,若田问不出来,移毁此崖。”
“是!”两人应了,转头就走。
两人之力就能将这座孤崖毁掉?听起来耸人听闻,但知道土家厉害的人,则完全相信此事在田羽娘眼中,并非难事!
药王爷当然清楚田羽娘绝不是开玩笑,忙道:“稍等稍等!田羽娘,你可不要弄错了!”
“绝不会弄错!”
“田问与林婉认识,我叫林婉出来,一切必然清楚。”
“好!”
药王爷只好喊道:“林婉,你在吗?请出来一见!”
药王爷话音刚落,木王居的木门咯吱一下打开,林婉与两名亲信弟子走出。
田羽娘立即高声叫道:“林婉!我儿田问在不在里面?”
林婉向众人盈盈一拜,不急不慌地说道:“对不起各位,来迟了。”
田羽娘还是叫道:“我儿田问呢!”
林婉微微一笑,不失礼数地柔声道:“他在里面。”
田羽娘心头一缓,又是欣喜又是焦急地说道:“为什么我儿不出来见我!”
林婉答道:“田问想问您一句,土王信物土盘珠是否在您身上?”
田羽娘一愣,沉声道:“是在我身上!”
林婉柔声道:“田问让我转达,他与你相见的条件是,在木蛊寨内定夺出土王人选,否则他断然不会跟你走的,从此恩断义绝,再不是土家人。”
田羽娘一时间竟无法作答。
林婉此话一出,本站在一旁观望的青辰、青芽、药王爷三人都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有史以来,土家决出土王,从来都是秘而不宣之事,无人能见到,这次居然作为条件,要在木蛊寨完成!
站在田羽娘身边的田遥低声道:“娘,土王之位,乃是土家大事,怎能在木家的地方决出?”
田羽娘一挥手,止住田遥说话,盯着林婉问道:“我那儿子田问少言寡语,可是他亲口说出的?你要是瞎编,我不会轻易饶了你。”
林婉答道:“这就是田问的意思,我不会骗人。”
田羽娘哼哼笑了两声,说道:“林婉,九生石下方,从一里外长来十余条穿山根,可是你种下的?”
林婉轻声道:“是。”
田羽娘哈哈大笑:“林婉,果然是你!我儿在九生石下受刑,本应该九年大成,成为有史以来土家第一人,可你的穿山根,坏了九生石的土气,破了我培养田问的好局!林婉啊林婉,你耗费数年光景来救田问,就是因为喜欢田问吗?”
林婉柔声道:“是的,仅此而已。而且,田羽娘大人,如果我是一个母亲,怎能忍受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九生石下受此等非人之苦,你难道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
田羽娘看着林婉,半晌才说道:“好个丫头……怪不得田问要来木蛊寨,原来是为了谢你!”
林婉说道:“田问不是仅仅来谢我,他也喜欢我。”这句话说出口,林婉也像个小女子般,不胜娇羞。
“你……”田羽娘看着眼前这个温婉清秀、略带病容、惹人爱怜的林婉,一时间无话可说,闭目摇头,脑海里涌出无数温暖、伤怀、幸福之事,万吨巨石般的心锁骤然土崩瓦解,长叹一声:“罢!丫头,你赢了……让田问出来吧,我答应他的条件,在木蛊寨决出土王之位。”
田遥惊道:“娘!慎重啊!”
田羽娘骂道:“慎重什么!田遥,你是怕你弟弟赢了你?我看在木蛊寨决出土王,对你们都很公平!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田遥哑然,不敢再言语。
田羽娘从木王居高声道:“田问,我都答应了,你出来见娘!”
就见屋内稳步走出一人,身子挺拔,很是干练,站于林婉身旁。
此人正是田问。
田羽娘鼻子一酸,张口就叫:“儿啊!”
田问脸上微微动了动,亦是有些激动,但立即恢复平静,伸出手来,将林婉僵硬地搂入怀中。林婉虽是娇羞,也小鸟依人一般,十分大方地让田问搂住,毫无拒绝之意。
田问看着田羽娘的方向,沉声道:“娘……一言为定!”
田羽娘潸然泪下,哀声道:“娘对不起你,娘在此发誓,绝不会再对你说一句假话。”
青辰再一旁看着,心里又酸又苦,如同猫爪子抓挠一般,只是暗恨道:“林婉你这个小骚货,你算是找到强援了!在我面前大秀恩爱,我呸!逍遥枝只要落败,我当上木王,你还在木家一天,我就绝不会饶了你,定把你逐出木家!恩爱吧,你们就恩爱着吧!”
青芽看出青辰醋意横流,她清楚青辰与炎火驰的旧情,知道青辰睹物思人,心中怨恨万分,见林婉又有了归属,必然不会放过林婉,心中也想道:“逍遥枝若是落败,土家护不住林婉的话,林婉要么死,要么被废掉药身,逐出木家。唉,林婉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像她死去的娘……”
田问听田羽娘发了重誓,也就缓步走上前来,出了木王居的药障范围。田羽娘哇的一声,扑上前抱住田问痛哭失声,不住地喊道:“我的儿,不是娘要把你压在九生石下,娘是想你好,娘是想你成为我的骄傲,儿啊,你不要恨你娘,娘是不能说破。娘想着你在九生石下受苦,娘心里天天也疼啊!求你原谅为娘吧!”可能是林婉之前一番话刺到了田羽娘的痛处,所以平日里严肃霸道的田羽娘,抱着自己的孩子,也不顾旁人有什么意见,狠狠哭了个尽兴。
田问如此死板一人,也有些动容,眼中泛起泪光。
田羽娘哭着哭着,又一把将林婉拉过来,三人抱在一起,田羽娘又笑又哭道:“好你个丫头,好你个丫头!我恨死你了,又爱死你了!我这是何必啊!何必啊!”
金潘当然认得田问,可递过眼神去,田问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嘴里的话打了个卷,暂时咽回肚子里去。金潘心想道:“只是田问吗?唉!现在他们又哭又闹的,我也不方便问他。先忍忍吧。”
药王爷呵呵直笑,凑过来庆祝道:“恭喜田羽娘找到爱子,一解烦扰。”
青芽也笑道:“斗蛊大会还能帮到羽娘姐姐,真是可喜可贺。”
青辰似笑非笑道:“恭喜啊!土家大团圆了。只不过……”青辰看向药王爷,“木家斗蛊大会,总得有些斗蛊大会的规矩,有羽娘姐姐在,田问虽没有药会令,怎么来的,我就不追究他了,但是偷偷带田问进来的木家弟人,实属大罪!必须家法惩处,否则成何体统?”
青芽见田问穿的是青云客栈的衣裳,顿时脸色一沉,避开青辰的眼神。
青辰又看着药王爷,说道:“药王爷,你主管粮队,不会是跟随粮队的青云客栈弟子,有人胡来吧!”
药王爷一听,也是脸色微变,皱眉不语。
青辰咯咯娇笑,指着木王居,说道:“而且,木王居里除了王孝先,还有一个陌生的魂魄之气!绝不是木家人,更不是土家人,不属五行世家任何一家,说不出的邪气,此人怎么不一起出来!林婉啊,你让姨娘很为难啊!他是谁啊?躲起来干什么啊?我最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好厉害的青辰!林婉就是担心青辰黑蛊术中的识魂之术,所以让火小邪服了两颗枯死丸,枯死丸王孝先在带着火小邪等进木蛊寨之时,路遇灵蛊船,便是用此药躲过一劫。林婉给火小邪的枯死丸,药力更重,本以为这样,青辰、青芽、药王爷均辨不出来,没想到青辰的识魂之术有这般高明!
其实以林婉的聪明,她并没有低估青辰的水平,若不是火小邪,换做其他人,青辰也辨不出来,只怪林婉不知道青辰与火小邪生父炎火驰的关系!
青辰见林婉无话可说,逍遥枝的两个亲信弟子也是目光游弋,心里更是确定了几分!
青辰笑道:“药王爷、青芽姐姐、林婉,若不是五行世家之人,擅闯木蛊寨斗蛊大会,该当何罪?是不是死罪?”
药王爷嗯了一声,只好答道:“确实是死罪……”
青芽无话可说,也只能点头默认。
青辰呵呵娇笑,上前一步,从木王居内叫道:“躲在木王居里的耗子!滚出来吧!我数三声!”
林婉猜到青辰将要发难,田问亦是觉得情况不妙,两人急急思考,只想青辰在喊出一二三时,加以阻止。
可青辰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她话音刚落,未喊出一二三,反而娇喝一声:“去!”一团盘绕着的黑影从她脚底爆然展开,好似一条黑蛇,无声无息地飞速向木王居滑去。
青辰咯咯大笑道:“我的性子真是太急了啊!等不了了啊!”
这团黑影直冲木王居,在药障的竹筒处顿了顿,立即见所有木王居周围的竹筒中清水“噗”的喷出数尺,此药障居然就此被破解了!
青辰突然发难,林婉、田问根本无法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黑蛇”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没入木王居里!
药王爷、青芽、林婉齐声暗呼:“黑死灵蛊的黑灵蛇!”
黑死灵蛊本就是木家十毒阵之首,黑灵蛇又是黑死灵蛊中的撒手锏,在木家眼中,黑死灵蛊的黑灵蛇只可阻止、隔断、避开,根本没有破解的法门!
青辰一上来就放出此蛊,是下定决心让她说的屋内陌生人死在当场!而青辰口中的陌生人,就是火小邪!
只听到青辰的咯咯尖笑声,其他人一片沉默,这时候哪还来得及说上什么?
短暂的寂静之后,只听破窗之声,轰的一下,从房内撞出两人。
正是火小邪和王孝先,火小邪抱着王孝先破窗而出,一把将王孝先丢开一边,而从窗口掠出的黑灵蛇,快如闪电,一下子将火小邪团团缠住。
火小邪抓着咽喉处的无形之物,瞪圆了双眼,滚倒在地,啊啊闷喝不绝。
林婉、田问几乎同时大喊道:“手下留情!”
青辰娇笑道:“留不了情!”
田问身子一动,就要扑上,让田羽娘牢牢抱住,田遥也跟着,死死抓着田问的胳膊不放。
林婉也扑上抓着田问,哀声道:“不能去!真的不能去!”
火小邪滚了一圈,半跪在地,脸色已经发黑,依旧死死与并不存在的物体搏斗不止。
“火小邪!”一声大喝响起。
众人侧身一看,竟是金潘在大吼,金潘面如金纸,五官全部扭曲,目呲尽裂!已然认出了火小邪!
乔大、乔二随即认出,纷纷狂吼,冲出去便要施救。
金潘大吼一声:“站住!”
乔大、乔二见火小邪生死攸关,急得眼泪乱滚,但听了金潘吩咐,生生止住了脚步。
金潘一扭头看向青辰,声音一厉:“青辰,放开我兄弟!”
青辰也颇为吃惊:“金潘,你认识他!”
金潘厉声道:“何止认识!他是我的生死兄弟!他的命就是我的命!快放开他!”
青辰啊了一声,也不再有笑容,说道:“黑灵蛇一旦放出,对方不死,是收不回来的!”
金潘脸色一冷,双手一抬,两杆金枪枪口已经对准了青辰的脑门。
青辰俏脸惨白,冷冷道:“金潘,你要对付我?”
金潘厉哼道:“打死你,是不是就能救我兄弟了?”
青辰尖声道:“你敢!”
金潘歪着头叫道:“你看我敢不敢!我告诉你,我兄弟要是死了,打爆你的头!救人!我耐心比你还差!”
青辰脸上黑气翻滚,尖声道:“金家无情,果然如此!没想到啊金潘,这个人居然能让你翻脸!”
“救不救!”金潘低喝一声,已经扣动扳机,一颗子弹爆然射出,青辰哪能避开,头发上的一个木簪子瞬间击飞,青辰一头秀发,当即披散下来。
青辰脸色大变,叫道:“金潘,我说过了,我救不了他,黑灵蛇一旦放出,不死不归!打死我也没有用!只会让黑灵蛇杀了这里所有人!”
如此突变,许多人方才反应过来,药王爷冲上前,拦在金潘身边,高声道:“金潘大人,青辰仙主说得不错!黑灵蛇是万蛇之蛊,黑灵之煞,没有破解之法!你要信青辰仙主!”
金潘瞪着药王爷,大叫道:“好!火小邪要是死了!金家与木家势不两立,改日我必然把木家人全部杀了,给我兄弟血祭!”
青芽仙主比药王爷性格更为泼辣些,听金潘这么一说,站了出来,骂道:“此人就算死,你若敢放肆!保证你离不开此崖,烂成腐肉!”
金潘哈哈大笑,喝道:“乔大、乔二!”
乔大、乔二早就怒气翻滚,一听吩咐,从背后的大包里抽出机枪,对准了青芽、药王爷、青辰等人。乔大手持一把五口机枪,狂吼道:“看你们的药毒,还是老子的子弹厉害!”
乔二一手持着一把长柄短机枪,也是叫道:“告诉你们,老子手指一动,几百发子弹把你们打成蜂窝!”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若火小邪真的被黑灵蛇杀死,只怕在场之人,金木两家,无一个能够活命!
林婉见形势危急,揉身上前,拦在金木两家之间,焦急道:“大家不要吵了!现在事已至此,还求各位祈祷火小邪能够摆脱黑灵蛇吧!”
林婉话音刚落,就听火小邪狂叫一声,在地上玩命地翻滚起来,闷哼连连!竟然有越斗越勇的劲头!
金潘一边,青辰一边,田羽娘一边纷纷后撤,保持距离,鼎足而立,看向火小邪。
青辰虽被金潘打了一枪,心惊不已,可见了火小邪这个样子,却更为吃惊,要是按照常理,和黑灵蛇纠缠,大罗神仙也折腾不了多久,怎么火小邪还能够如此虎虎生生风,丝毫没有委顿的迹象!
不仅是青辰,药王爷、青芽、林婉见到火小邪这个样子,也是深感不可思议。
而火小邪早已神志不清,全凭一丝求生的本能挣扎,他身上只有几道黑影,并无实物,而火小邪却觉得有巨蛇缠身,勒紧了咽喉,并且血盆大口,正咬着他的脑袋,要把他生吞下去。
逐渐的,火小邪最后一丝神智也消失了。
但众人看来,火小邪还在与黑灵蛇苦苦搏斗。
青辰越看越是心惊,竟顾不上许多,站出一步,大叫道:“他是朱雀之身!”
已经没有意识的火小邪,此时居然有占了上风的趋势,扎着马步,纹丝不动,眼睛已经全部发白,透出隐隐血丝,面容煞是恐怖,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看他的动作,竟有把黑灵蛇拽离身子的意思。
而黑灵蛇也是厉害,黑影唰的一变,好像又分出一条蛇来,两蛇齐动,再次把火小邪“缠紧”!
火小邪双眼越发血红,闷哼不止,身子的动作也开始有违常理,常人绝对无法完成。
青辰全身颤抖,唰的一下清泪长流,惨呼道:“双头朱雀!炎火驰!”接着跪倒在地,掩面痛哭。
青辰此等“癫狂”之举,实在不是她的风格,连杀气腾腾的金潘,也垂下双枪,看着眼前难以理解的一幕。
药王爷、青芽见青辰跪下,似乎明白了几分,忘乎所以地缓步上前,看着火小邪,喃喃道:“炎火驰……他是炎火驰的孩子……双头朱雀,火盗双脉……”
朱雀本就是蛇类的天敌,更何况双头朱雀?就算黑灵蛇化为两条,既有此论,胜负也有征兆了。
火小邪,已不是平常的火小邪,两条黑灵蛇也奈何不了他。火小邪的闷哼之声,逐渐转为邪气十足的嘲笑,嘿嘿嘿冷笑之际,一口咬住“黑灵蛇”,张嘴猛吸。
就觉得寒风暴起,腥臭扑鼻,一阵撕裂般的异声从火小邪身上传来,那两道黑影,居然慢慢被火小邪吸入口中。
等黑影完全消失以后,火小邪慢慢抬起头来,双眼已是墨黑一片。
火小邪邪笑一声,一双冷冰冰黑凄凄的眼睛,扫视一圈,嘿嘿说道:“好味道!”
这笑声和话语,竟让所有人心头一寒,背脊发凉。
火小邪向众人走来,“满面笑容”,可怎么看也是透着一股子浓浓的邪气!无人喊火小邪的名字,火小邪前进一步,大部分人便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只留青辰依旧跪在地上哭啼。
火小邪几步走到青辰面前,竟一伸手挑起青辰的下巴,说道:“小妞,你哭什么?”
木家女子驻颜有术,青辰看着年轻,实际年纪比火小邪大了近二十岁,居然被火小邪直呼小妞,知道青辰年龄底细的人,全部心里一阵阵别扭。
只有金潘、乔大、乔二三人吃吃吃地坏笑起来,他们笑归笑,对这时的火小邪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青辰直视火小邪,毫不避让,喃喃道:“炎火驰,炎火驰,你是炎火驰的儿子?”
火小邪嘿嘿笑道:“我像吗?小妞!”
青枝青芽仙主是青辰的亲姐姐,虽心头惧怕吸入“黑灵蛇”的火小邪,但听火小邪如此出言不逊,再也按捺不住怒火,脸色铁青的骂道:“好个孽畜!叫谁小妞?住嘴!你以为你是谁!”
火小邪嘿嘿冷笑,松了青辰,身子如闪电一般,毫无征地的向着青芽直冲而去。
青芽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可火小邪之快,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没等她展开药阵,火小邪已经直扑上来,黑漆漆的一双眼睛瞪了她一眼,骂道:“丑货!”接着身子侧闪开去,居然舍下了青芽,直向田问方向扑过去。
此番连续动作,打了个田问措手不及,土家可是有田羽娘、四门宗主、田问六人,惊讶之余,身手虽慢了一分,仍是阻挡之势。
可火小邪的动作,绝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得出来的,明明是左脚发力身子向右,实际却是右脚行动身子向左,完全硬生生地扭过来,好像体内还有另外一番力道,可以强行改变。这般虚虚实实,忽正忽反,根本判断不出火小邪的动作!要想抓住火小邪,更是无从下手,明明可以抓住胳膊,胳膊却突然反转过去!不只是胳膊,火小邪全身所有关节,都有凭空颠倒的本事!
这便是火盗双脉的实力!
土家数人大惊!他们乃是土家实力至高至圣之人,若要封住人前行之势,犹如大地翻转,堵塞寰宇,纵然是身法如流水一般无孔不入的水家,也万万突破不得。
可土家这些强人,就是拦不住火小邪!
火小邪的怪异身法,居然快得看不清他怎么运动的,只觉得火小邪身子如同一把折了几道的铁尺,不合逻辑地直破进去。
众人眼前一花,火小邪已经来到了田问身后,伸手一捞,便掐住了田问的咽喉。
田问深知,如果这样被擒住,火小邪只要手指发力,自己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以田问之能,本不该被火小邪一下子置于死地,只怪田问根本没有想到邪性大发的火小邪,居然是要掐住自己的咽喉!下此等杀手!盖世雄将关羽,也会大意失荆州,身首异处,用来形容田问此时的心情,恰如其分。
火小邪一双黑眼中连光芒也没有,黑得深不见底,他制住了田问,只是在田问耳边冷笑道:“田问,你和我抢女人?”
田羽娘、田遥等人见火小邪如此快的便擒住了田问,再好的土家定力也惊得面色惨白,田羽娘厉喝道:“放开他!”哗啦一下,几人将火小邪团团围住,可田问形势危急,谁也不敢贸然行事。
田问却面不改色,高声道:“不错!”
火小邪冷笑道:“你要是敢说你喜欢林婉,我就杀了你!”
田问鼻子一哼,哈哈笑道:“你杀吧!”
林婉惊声叫道:“不要杀他!火小邪,你醒醒!”
火小邪冲林婉坏笑一声,说道:“小妞,我现在很清醒,感觉好极了。嘿嘿,小妞,你只要说你不喜欢田问,并发誓此生若再见他,他就五雷轰顶而死,你这样做了,我就饶他一命,怎么样?”
林婉银牙紧咬,说道:“你杀了他,我也不会独活!”
田羽娘高声道:“林婉!我儿不能死!你还不救他!”
林婉含泪道:“可我做不到。”
田羽娘急得眼冒金星,骂道:“林婉你这个妖女!你就是想害死我儿子!”
“嘿嘿嘿!”火小邪突然笑道,“老婆娘,你闭嘴。”
田羽娘一听,顾不上自己的脸面,对火小邪哀求道:“火小邪,我儿田问一心一意帮你,刚才还舍身要救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他,求你放开他!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火小邪嘿嘿笑道:“你这个土家的老婆娘,这点操行,真没意思。好吧……”随后在田问耳边说道,“既然你们两人是真心的,这个小妞就让给你了,哈哈!”
火小邪说完,将手一松,唰唰唰退了开去。
土家四门宗主谁人敢拦,不加阻挡,只是抢上一步,赶忙把田问再度护住。
林婉哎呀一声,扑到田问怀中。
田问抱住林婉,冲火小邪叫道:“谢了!”
火小邪退到外围,与木、土、金、水四家人遥相对视,双手一叉,嘿嘿笑道:“虽说我有点不甘心,但考验了一对真心鸳鸯,十分过瘾!”
青芽一直在暗暗准备,终于见火小邪脱离了人群,一人独处,跳出来又大叫道:“你这个邪魔歪道!情爱之事,岂容你这样玩耍!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风草蝶,去!”
青芽双手一挥,两支“绿箭”从袖子里飞出,直向火小邪射来,火小邪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那两支“绿箭”到了火小邪面前,嗵的一下展开,竟是两片绿的发亮的叶片卷成。
两片绿叶并不坠落,反而有如生命一样,扑腾扑腾像两只绿色蝴蝶,向火小邪脸上罩来。
啪的一下,居然将火小邪面门包了个结实。
青芽见状,喜不自胜地大叫道:“我看你还猖狂!”
青芽身后的乔大、乔二见状,又把手中的枪一提,想要对青芽,金潘挥枪一晃,止住两人,似笑非笑道:“不用,没看你们火小邪师父躲都懒得躲吗?”
果不其然,火小邪伸手一抹,便把两张敷在脸上的绿叶拽下,双手搓了搓,把两片叶子揉成一团,用嘴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呸一下吐掉,说道:“真难吃!”
这下子,轮到青芽目瞪口呆了。
火小邪玩耍一般,把两片叶子拽掉、搓成一团、啃上一口、随手丢掉,这些举动看着轻松,可青芽看来,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事情。
两片叶子是何物?乃是青枝青芽的绝技之一风草蝶,此物为食蝇草之类的植物蛊化而成,不惧刀砍,不管砍得再碎,每一片都像活的一样能够迎风飞舞,专门往活人身上贴,一旦沾上,就会中毒。火小邪的面门本是最致命之处,火小邪不仅不管,还用手揉了咬上一口,在嘴里咀嚼,照常理应该死了千百遍才对。
青芽连退数步,叫道:“好胆!”
火小邪淬了几口,嘿嘿笑道:“换点好吃的来,我饿了!”
青芽脸色发青,看向药王爷,叫道:“老药!还不布阵!”
“不要惹他!”只听青辰叫着,冲将上来,拉住青芽哭道,“他能吸了黑灵蛇不死,除非有能治住黑灵蛇的蛊药,才可胜他!黑灵蛇是用炎火驰的血炼化而成的,火小邪是炎火驰的儿子,黑灵蛇已成为他的一部分!火小邪现在是极邪之人,全是他的本性施为,不要再惹他,他要是发疯了,我们谁也离不开这里!”
青辰正声嘶力竭的说着,木王居外涌来更多木家人士,原来药王爷等人去了木王居,久未下来,又听到枪声作响,甲大掌柜、大掌勺、滕牛仙主、千鸟仙主、盘蛾仙主等木家长老按捺不住,急急赶来驰援。
木王居的石桥之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近百人齐齐盯着火小邪,而火小邪一脸邪笑,浑然不惧地与木家全体高手、土家最高级别的六人、金家少主金潘、水家水华子对峙。大有一支邪火,独战木、土、金、水四行的架势!
青辰见围了如此多人,竭力大叫道:“全部让开!让火小邪离开!谁也不要阻拦!”
药王爷低声道:“青辰仙主,火小邪就算厉害,能比得过木媻?木媻也被我们压制住!只要我们木家发力,火小邪是断然离不开木蛊寨的!”
青辰尖叫道:“不行!让他走!”
药王爷干笑道:“青辰仙主,你是睹物思人吧!炎火驰盗走我木家圣物,是木家罪人,我们抓不到炎火驰,有他的儿子来,刚好子偿父过!”
未等青辰再说,药王爷伸手在唇边一吹,哨声一起,就听到木蛊寨的牛角号声漫山遍野响了起来,不同之前,此次号响极为凄厉!
青辰一听,叫道:“老药头,你也疯了吗?”
药王爷高声道:“火小邪擅闯木蛊寨,扰乱木家斗药大会,又是木家世仇之子,怎能容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木家脸面何在?就算杀不死他,也让他休想离开木蛊寨!木媻药锁,今日全开,迎战此邪人!”
青芽大笑道:“老药,这才像你!”
火小邪听了号角嗡嗡作响,终于将脸上的邪笑收起,眼中黑色更浓,眉头微微一皱,冷笑道:“好难听的声音,不陪你们玩了!”转身就往悬崖边退去。
药王爷见火小邪要走,又将手放在唇边,加紧吹动,牛角号声更是一阵响过一阵。
青辰大叫道:“老药头,你再吹下去,木媻要异动了!”
药王爷如同没有听见,只是加紧催动木蛊寨的巨阵。
青芽拦住青辰,喝道:“困住炎火驰之子!不是能解你心头之恨吗?”
青辰一听此话,醍醐灌顶,眼中厉光一闪,再不是一副失恋的小女子形象,恢复了常态。
青辰娇笑一声:“对啊!谢姐姐提醒!”说着娇声长笑,向后退开去,再不搅局。
金潘见状,再也不敢耽搁,冲出人群,指着火小邪大叫道:“火小邪,你不认得我了吗?”
火小邪侧头一看,邪笑道:“认得!”
金潘心头一喜,本想再说两句,但知道木家正在发动木蛊寨的巨阵,不敢耽搁火小邪,只好叫道:“小邪!你快走吧!我会帮你出困!”
田问也高声叫道:“快走!保重!”
火小邪嘿嘿笑道:“管好你们自己吧!”就要往悬崖下跳去。
药王爷心中暗乐:“好得很,下去吧,快下去吧!正合我意!你这小子再邪,也一定不知道木王居下悬崖下,就是木蛊寨药锁的核心所在!呵呵呵,活该你今生困死在崖下!”
“不要下去!”只听一声娇呼,一道灰蒙蒙的影子从石桥下方腾出,几乎贴着悬崖边,向火小邪疾奔而来,半路上灰影一晃,似有一道灰色轻纱抖开,显出一个女子身形来。
这女子叫道:“火小邪!”
火小邪脚步一顿,只差一点便跳到崖下,回头一望,那女子已经来到面前。
火小邪身子微动,本要避开此女,可黑色的眼睛与此女一对视,唰的一下白气泛起,将眼中的黑色冲淡几分,惊讶道:“真巧!”
来人正是真巧!
真巧一把抓住火小邪的手,叫道:“火小邪,你不能下去!”
火小邪有些发呆,眼中黑色正在逐渐退去,口气也平缓了许多:“真巧,是你!你怎么来了?”
真巧紧紧拽着火小邪,眼中热泪翻滚,抿着嘴连连摇头:“不要问了,不要问了。”
火小邪一直看着真巧,喃喃道:“真巧,你就算骗我,为何不一直骗下去。”
火小邪眼睛一闭,脑海中本一片黑暗,突然光芒四射,骤然恢复了神智,可神智一复,全身经脉涨得像要爆炸似的,血脉激荡,冲的头脑中嗡嗡乱响,五光十色,不由得哎呀一声低叫,咕咚一下跌倒在真巧怀中,彻彻底底的昏迷不醒。
真巧见火小邪居然见到她后破了邪性,昏倒在地,也是花容失色,心生悔意重重。她一直藏在桥下,看着火小邪发生的一切,本来为火小邪暗暗欣喜,可药王爷催动木蛊寨药锁,火小邪又要跳下崖脱困,真巧知道一旦火小邪下去,就会陷入药锁核心,今生都有可能无法逃脱,情何以堪!真巧实在不能再等,只得出面相助!谁知结果竟是止住了火小邪,却让火小邪丧失行动能力,而自己又无法凭空将火小邪带离此地,只能坐以待毙!
但转念一想,有田问、金潘在此,火小邪有这两人护着,兴许还有转机,总比陷入木蛊寨药锁中,受困终生要好!
真巧既然对火小邪用了水家身法,便无须再以“真巧”此名代替,她,就是水妖儿!
水妖儿清泪长流,跪下身子,抱住火小邪,有苦难言,冲着药王爷等人哭喊道:“他输了!你们放过他吧!”
药王爷倒吸一口凉气,将手拿开唇边,暗暗惊道:“怎么又冒出来个水家身法的女子!居然喊了声火小邪,就制住了他!万幸万幸!再发动药锁,木媻真要异动了!”
药王爷停止吹动,那牛角号声便也逐渐停止,木王居一片方圆,再度无声无息,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水妖儿和昏倒在地的火小邪身上。
青辰、青芽都不敢相信,异口同声道:“他昏了?不会吧!”
药王爷盯着水妖儿,质问道:“你这女子!是何人!”
水妖儿仍是真巧的形象,却也坚强地答道:“我叫真巧,我是火小邪的妻子!”
又听后方有人大吼道:“乖女儿,你怎么在这里!爹爹来了!”
咚咚咚脚步声直响,大掌勺如同一只大象般,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直朝水妖儿奔去。
大掌勺冲将过去,焦急道:“乖女儿,你不该在这里啊!”
水妖儿含泪低唤了声:“爹爹!”
一直不露声色,若有若无的水华子,终于脸色浮出一丝不悦,目光一闪,眼中深不可测。
药王爷见火小邪还是毫无反应,心中总算踏实了,见木家人众多,便吩咐道:“来人啊,把火小邪这个邪人与女子擒下!听候发落!”
大掌勺顿时跳起暴吼道:“谁是邪人?这是老子的女儿和女婿!谁敢抓他们?法克!动我女儿女婿一根寒毛,老子就玩命!法克!!”
药王爷本就纳闷大掌勺怎么跑出来了,听了这番话,不禁怒道:“大掌勺,你的健忘症简直不可理喻!你难道忘了!你根本没有女儿!”
大掌勺暴跳如雷,指着药王爷大骂道:“这就是老子的女儿、女婿,法克鱿爱死猴你个药王八!”
药王爷脸上有红似白,看向青芽说道:“青芽仙主,青云客栈的大掌勺如此护着外人,是否有些不妥?”
青芽脸色也不好看,冲大掌勺骂道:“大掌勺!你再这样乱来,就把你一起擒下!”
大掌勺浑然不惧,吼道:“有胆子的就来抓我!法克你们全部!”
甲大掌柜和大掌勺关系不错,见大掌勺有些狂躁,站出来说道:“大勺,我说大勺啊,自家兄弟,你听哥哥我说句。”
大掌勺骂道:“谢特!法克鱿!”
甲大掌柜还是和颜悦色说道:“大勺,如果这个女孩真是你的亲生女儿,我们保证不会为难她啊。大勺你不要固执了,好不好啊?”
青芽骂道:“老甲,滚一边去!”
“哎,好的好的!”甲大掌柜立即灰溜溜地退下。
青芽叫道:“滕牛仙主,把他们三人抓起来!若敢反抗,生死不论!”
人群里身材最为高大的青枝滕牛仙主站出,用手一抹,头上便戴上了一个藤蔓做成的头套,向着大掌勺走来,喝道:“大掌勺!滕牛得罪了!”
“啪啪”两声枪响,振聋发聩!
两颗子弹打在滕牛仙主脚前,直冒青烟。
滕牛仙主吓得一退,随着其他人向枪声处看去。
只见金潘吹了吹手里的枪管,复又用枪口指着众人,带着杀气腾腾的乔大、乔二从一侧快步走出,横在火小邪、水妖儿、大掌勺身前。
金潘干笑道:“想抓他们可以,先过了我这一关!”
青芽不悦道:“金潘,你是铁了心为他们出头吗?”
金潘笑道:“当然!”
“还有我。”一声沉吟,只见田问缓步从土家人中走出,林婉紧紧跟随。田羽娘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挥手,土家五人皆上前来。
金潘笑道:“田问,够兄弟!”
田问抱了抱拳,并不答话。
局势直转直下,滕牛仙主也没了主意,只好向青芽看来。
青芽无奈叫道:“羽娘姐姐,你也要护着他们吗?刚才那个火小邪,可是想杀了田问!”
田羽娘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和我儿站在一边。”
青芽彻底没了主意,向药王爷递来求助的目光。
药王爷避了避青芽的眼神,嗓子里只是嗯嗯两声,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青芽暗骂道:“老药头,避祸你真是一流!林木森尽管讨厌,可他若是在,至少有个主心骨,也不至于这样尴尬!唉!”青芽又向青辰看去,却见青辰魂不守舍,双眼发痴,好像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一般。
青芽又暗骂道:“青辰你这个情痴!一个炎火驰的儿子,就成了你的克星,真是可笑!可,可现在我该如何是好?我管管青枝也就罢了,还真不是当木王的材料!”
金潘看出木家进退不得,这样僵持下去,绝不是个办法,于是哈哈笑道:“亲爱的青辰仙主!”
青辰一直低着头,听了金潘叫她,方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道:“金潘大人,你还好意思叫我?”
金潘说道:“亲爱的青辰仙主,我打你一枪是我不对,呵呵,我也是情急所致,就这个脾气,我给你道个歉,你别往心里去。”金潘嬉皮笑脸地向青辰鞠了一躬,站起来又说道,“另外,你我约定的事情,不受此事影响啊,生意归生意!”
青辰无力地娇笑道:“知道你就会这么说!金潘,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金潘说道:“木家各位仙主,各位长老,这位火小邪是我过命的兄弟,你们都看到了我为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火小邪现在已经昏迷了,没有抵抗能力,而且是木家先要杀他,才逼得他邪性大发,可他一没伤人,二没拆了木王居,三没干扰木家决出木王,所以,各位,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金潘面子不够大,还有土家田羽娘、四门宗主的面子在,请各位放过火小邪和这位真巧姑娘,由金家、土家、水家看管他们,保证不让火小邪再添麻烦,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当火小邪和真巧是金家、木家请来观摩斗蛊大会的,大家看如何啊?青辰仙主,你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青辰娇笑一声,拉下脸来,依旧赞同地说道:“金潘大人真是会做生意,说得让人心服口服啊。我看就这么办了吧!”
药王爷忙道:“确实确实,就当是一场小插曲!太过计较反而伤了和气!”
甲大掌柜立即跟随道:“药王爷高见啊!风波过后,又是朗朗晴空。”
药王爷生怕再闹大,赶忙对青芽说道:“青芽仙主,不如按金潘大人的意见来吧。”
青芽咬牙低骂道:“木家无人,木家无人啊!唉……还能如何……老药头,你看着办吧。”说着再也不管,掉头就走。
甲大掌柜赶忙跟上巴结道:“青芽,别不高兴了,我心疼你。”
青芽骂道:“滚,有多远你就滚多远!”
甲大掌柜还是会心一笑,灰溜溜避开一边。
很快,青枝滕牛仙主、甲大掌柜等青枝人众,一齐跟着,走了个干净。
青辰看了几眼金潘,说道:“金潘,你我言出必行!”
金潘答道:“谢过谢过!青辰你大可放心,一事归一事,你还不了解我?”
青辰哼了声,一挥手,带着黑枝众人,也快步离去。
花枝千鸟仙主,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见没了热闹看,咯咯怪笑两声,也就离去。
原本热闹的木王居,木家只剩下逍遥枝和药王爷管辖的木蛊寨弟子。
药王爷如释重负,说道:“金潘大人,可是你说的,你们保证火小邪不再闹腾。”
金潘答道:“当然!”
药王爷说道:“那好!”又对林婉说道,“林婉仙主,斗药大会耽搁了不少时间,还请你一会儿请三家贵客,速速来会场就座,木家不可一日无主!”
林婉也总算松了口气,盈盈一拜,说道:“药王爷费心了。”
药王爷说道:“千万不要再出乱子,我这张老脸,快挂不住了。先走一步。”药王爷抱了抱拳,也带着木蛊寨一众弟子离去。
大掌勺虽说人糙,但也明白若不是金潘等人,他今天绝对讨不到好处,于是起身谢过了诸人,说道:“我毕竟是木家长老,犯了木家家法,要去领罪,恐怕暂时不能陪我的女儿和女婿了,还请各位多多照顾他俩。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水妖儿唤道:“爹爹,你不要去。”
大掌勺摸了摸水妖儿的脑袋,慈爱道:“乖女儿,我现在自己回去,他们最多关我三年,但和你们一块回去,就不好说了。爹爹可不想让你们为难,乖女儿,你听爹爹的没错。”
水妖儿只好含泪点头。
大掌勺拜了再拜,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