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蔓桡虚宫八个石壶旁,林婉低下头去,慢慢地给水媚儿施了两针,轻轻旋动,水媚儿眼睛轻轻动了动,神态倒是安详。
林婉将银针拔起,装入针囊内,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火小邪笑道:“水媚儿已经挺过来了!随时都会苏醒,她真是不简单!水家人的意志力真是五行中数一数二的!”
火小邪喜道:“那太好了!水媚儿没事就好。林婉,你这边怎么样了?”
林婉说道:“有些进展,但还差得很远,我只解出一味,这一味和人血有些类似。”
田问也在站一旁,沉声说道:“人血?”
林婉说道:“不是指一般的人血啊,我是说有一点点类似,现在还不能判断呢。”
火小邪问道:“人血还能做一味药吗?”
林婉柔声说道:“有时候是可以的。别问了,现在还说不好呢!你可不要误会。”
火小邪说道:“没误会啊,我是说我血多,真要用人血,用我的就行了。哈哈,想当年我用我的血,可是破解了奈何墙的。林婉,你要用血就说啊。”
林婉轻轻一笑,低头不答,竟有些高兴,可林婉侧过头来,微微吸了一下,表情骤然间严肃,再吸了几口气,唰地站起身,厉声道:“不好!有非常异常的气味!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
火小邪、田问、潘子、乔大、乔二都被林婉突然间这样说话惊得一愣,火小邪抢先问道:“怎么了?是瘴气又要来了?”
林婉尖声道:“不是的!是比瘴气严重得多!我虽说从来没有闻到过这股气味,但我知道绝对厉害。”
林婉说完,火小邪耳朵不自觉地一竖,低低的嘤嘤嘤的怪叫声,似乎从一旁飘出。
火小邪叫道:“有声音,有声音,嘤嘤嘤的声音,那边!”火小邪说着,向一旁指去。
林婉答道:“不管是什么,我觉得这里已经不能停留,我们驮着水媚儿,先藏到外面去!大家快来帮我!”
众人没有犹豫,火小邪、潘子抢上一步,将水媚儿从地上扶起,扶在火小邪背上。
林婉带着大家,就要向一侧墙壁跑去,可是刚跑了几步,就听到沙沙沙的声音传来,几条藤蔓如同青蛇一样猛然从墙壁上的空隙中射出,在空中探了探,无力地垂掉在地。
大家看得一愣,潘子骂道:“什么玩意!是树藤啊?”
林婉沉重地喘息起来,娇声喊道:“不好了,我们无法离开这里了,青蔓桡虚宫中有不知名的东西操纵藤蔓攻击!这里有裂山根主脉灵气保护,外面的东西进不来。我们退后,坐到八个石壶中央!”
众人不敢怠慢,向后退到八个石壶中央,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果然如林婉所说,这个空洞中的四面墙壁,处处都有粗细不一的藤蔓射出,但一触到外面,就会软塌塌地垂下,失去活力。
火小邪叫道:“这些藤蔓怎么都会动!”
林婉紧咬嘴唇,说道:“只可能是木媻发作的原因!我们被木媻困住了!”
火小邪惊道:“那怎么办?木媻怎么会发作了?我们已经避开它了啊!”
林婉紧锁双眉,说道:“有人惊动了木媻!有人要来了!是陌生人!”
火小邪只听耳边唰的一响,抬头一看,只见一条绳索从高处空隙中点射而出,一把三爪钩夹住侧旁的裂山根,一个人几乎忙不择路一般跃了出来,一荡而去。
唰唰唰唰,越来越多的牵引着绳索的三爪钩从各处射出,有的抓到裂山根,钩子兵随后荡出来的,也有三爪钩没有抓住,后面的钩子兵却继续狂奔,直坠而下,摔得无法站立。
再听得高处一声狂喝,两道绳索电射而出,两条人影跳出,其中有一个大汉用胳膊夹着一条大狗,跳将出来,随之一荡,一脚蹬在侧旁的裂山根上,收了绳索,径直从一丈高的地方跳下。
这大汉就是张四爷,张四爷跳将下来,丢下黑风,将手一盘,收了三爪钩,再往上一甩,抓住裂山根,大叫道:“周先生!跳!”
只见一个消瘦的身影在空中翻了个身,凭空抓住了绳索,在空中滴溜一转,拉得绳索一沉,再往下跳,已不足一丈,平安落地。
这样不顾一切跳下来的人,一共十三人,就是张四爷、周先生和钩子兵。
张四爷、周先生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把人收拢,就听黑风汪汪汪兴奋异常地大叫,向着空地八个石壶跑来。
张四爷他们扭头一看,也是愣了,八个石壶中央,正站着几个男女青年,同样打量着他们。
张四爷沉声道:“冤家路窄!终于碰面了!”
火小邪他们看到张四爷等人从高空跳下,都是严阵以待。等到张四爷他们全部下来,火小邪仔细一看,低声自言自语道:“张四爷?”
潘子同样低声说道:“火小邪,是张四爷和周先生!”
张四爷这个人,火小邪本是极恨的,但在山西时,张四爷、周先生被水家逼得几乎走投无路,在破庙中偶遇,听了周先生一番讲述,才觉得张四爷的身世也很可怜,火小邪他们四个小兄弟伙同黑三鞭偷了张四爷的性命之物玲珑镜,逼得张四爷浪迹天涯追寻,实在是不应该。所以火小邪对张四爷此人,已无太多记恨。
今日在这里碰面,避无可避,火小邪不禁百感交集,奉天发生的一切几乎就在眼前。
张四爷、周先生他们惊魂未定,见此地已有几人,反而一下子认不出火小邪他们。眼看刚刚逃过木媻疯狂的袭击,来到暂时安全之处,却碰到等候在此的几个人,黑风又兴冲冲地跑过去相认,张四爷立即断定,必是黑风和自己一直追觅的贼人!张四爷、周先生不敢大意,厉喝几声,唤了钩子兵聚过来,布下攻守兼备的阵势,与火小邪他们呈对峙之态。
黑风哪里管这些,它苦苦寻找火小邪、潘子等人,终于得见,高兴得忘乎所以,汪汪大叫着笔直冲到火小邪近前。
火小邪一眼便认出是黑风,心头一乐,叫道:“黑风!”
黑风已经跑至,双足站立,两个大爪子搭上火小邪的肩头,大舌头伸出呼哧呼哧在火小邪脸上乱舔一气。火小邪叫道:“黑风,别舔别舔!”
潘子也高兴地叫道:“黑风,你这家伙!”
黑风一扭头见了潘子,松了火小邪,又扑过来与潘子玩闹,大尾巴摆得如同风扇一般,呼呼生风。
张四爷这边看着,低骂一句:“三嚼子这个白眼狼!可是我从小养大了你!”
周先生说道:“张四爷,黑风靠近的那两个小子眼熟的很啊!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山西?”
张四爷定睛一看,也认出了火小邪和潘子,喃喃道:“火小邪?潘子?怎么是他们?他们不是火家人。那他们身旁站着的三男一女是谁?躺在地上的女子又是谁?”
周先生说道:“如果只是火小邪、潘子,还不是问题,可剩下的这几人大意不得!特别是那个英俊的男子和穿翠绿衣服,齐耳短发的丫头,绝不是普通人。”周先生说的正是田问、林婉。
这边黑风和火小邪、潘子亲热一番,又去向乔大、乔二、田问、林婉问好,虽说没有扑上去乱舔,却也粘粘乎乎地赖在脚边,不住乱蹭大家的腿脚。
林婉摸了摸黑风的脑袋,说道:“黑风,乖狗狗,我知道如果是你,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田问咧嘴轻笑一声,一言不发。乔大、乔二则蹲在黑风身边,叫嚷道:“黑风,让我们抱一抱!”
张四爷大吼道:“三嚼子,滚回来!你好大的胆子!”
黑风听了张四爷的叫唤,回头看了一眼,颇为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跑回去。
潘子拍了拍黑风的脑袋,说道:“黑风,你不用回去,你爹我罩着你。”说着潘子上前一步,冲着张四爷他们大叫道:“来人可是张四爷、周先生?我是潘子,我们在山西见过一面,你们可记得我?”
张四爷沉声道:“小子,我记得你!你身旁的可是火小邪?”
潘子答道:“就是火小邪,喂,张四爷,周先生,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啊,没想到在这里碰面了!敢情你们一直跟着我们哪?”
张四爷叫道:“呵呵,你们能来,我们当然也能来。火小邪、潘子,你们身旁的那几位朋友是谁?通报名号!”
潘子低骂一声:“这个张四爷还是三年前山西那副高人一等的臭模样!懒得和你计较。”
潘子骂归骂,还是一脸笑意,指着乔大、乔二说道:“这两个棒槌,一个叫乔大脑袋,一个叫乔二爪子,你们也许见过,他们是东北四大盗中的两位,现在是我和火小邪的徒弟!棒槌们,还不问好!”
周先生一愣,低声道:“什么?乔大、乔二?这两人名头可不小,是他们的徒弟?”
张四爷也是纳闷,眉头紧锁。
乔大、乔二抱拳傻笑,冲着张四爷他们嚷道:“张四爷、周先生,久仰大名了啊,哈哈哈!”
潘子继续介绍道:“这位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才高八斗,料事如神,表情木讷,不苟言笑的俊男,名叫田问!”潘子这样贫嘴,也不知是夸还是损。
田问毫无表情,只是略一抱拳,依旧站的笔直。
张四爷问周先生:“田问?周先生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周先生说道:“没有。此人恐怕是这些人里最厉害的,以田字为姓,为土行姓氏。”
潘子继续张牙舞爪的介绍道:“张四爷、周先生,下面隆重介绍我身边的这位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温柔善良体贴、聪明贤惠端庄的美女!她叫林婉!树林的林,委婉的婉!”
林婉轻笑道:“潘子,你真会瞎说。”
林婉略上前一步,盈盈一拜,说道:“小女子林婉,见过张四爷、周先生!早就听闻御风神捕的威名,今日一见,不胜荣幸。”
张四爷、周先生对林婉这个女子,倒有几分喜欢,两人对视一眼,反而更觉得纳闷。
周先生低声道:“姓林?这是木行的姓氏。”
张四爷说道:“如果潘子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这几个人倒不像火家的贼人,这个事情有些蹊跷了。”
张四爷说是这么说,目光还是盯着躺在地上的水媚儿,高声道:“几位朋友,幸会了!最后再问一句,躺在地上的女子是谁?”
潘子换出一副沉重的表情,说道:“她是我们的伙伴,叫水媚儿,中了毒,还没有苏醒。”
周先生低声道:“水媚儿?这该是水行了。”
张四爷叫道:“就你们几个人吗?这里还有没有别人?”
潘子答道:“除了我们,还能有谁啊?张四爷,咱们算是熟人,既然我们碰面了,别这么严肃行不?坐下来聊一聊你们刚才碰见什么事情,如何啊?放心放心,我们不想打架,你们肯定也不想吧!”
张四爷低念道:“这个叫潘子的臭小子,油嘴滑舌,一副贼人嘴脸,难以信他。”
周先生同样低声道:“我们现在处于未知的境地,他们这些人显然比我们熟悉这里的情况。先不管信不信他说的,我们先稳守阵法,他们不动手,我们也不要妄动,该告诉他们的,我们不妨直说。”
张四爷轻轻点头,赞同了周先生的说法,抬头喊道:“暂且信你们一次!但你们不要过来,我们也不过去!彼此相安无事!”
这边林婉再上前一步,脆声道:“张四爷、周先生,你们在外面碰见什么了?可否详细告知?”
张四爷哼道:“外面有无数发疯的藤蔓追赶着我们,要夺我们的性命,我们一路逃离,便到了这里!”
林婉啊了一声,又问:“你们可是触动了什么怪异的事物?比如一个如同蚕茧似的藤球?”
张四爷低声与周先生说道:“这个姓林的丫头,知道的不少啊。”
周先生点头道:“他们走在我们前面,此地又是木旺之地,这丫头姓林,只怕与这里关系颇大。依我看,他们绝对不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们,而是一直困在此地,不知出路。”
张四爷对林婉喊道:“姑娘!你说得一点不错!就是因为我们不慎触动了一个藤蔓绕成的发光圆球,才会引起藤蔓追人的怪事。姑娘,你既然能猜到,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吗?”
林婉呀了一声,环视火小邪、潘子、田问等人一眼,说道:“是木媻!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现在我们寸步难行,如果解不开青蔓桡虚宫的八壶药阵,哪里也去不了了。”
火小邪侧头一望,墙壁上无数藤蔓的尖端还在不断探出,密密麻麻如同蠕虫一般,只是一探出头,就会缩了回去。火小邪担心道:“木媻会攻进这里吗?”
林婉说道:“我也说不准,但木媻的威力之大,我们木家的木蛊寨都能陷落,这里恐怕同样是撑不住多久。”
林婉对张四爷他们喊道:“张四爷、周先生,到底怎么回事,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这里暂时还算安全,但不知道能支撑多久。我们不会为难你们,希望你们也不要乱跑乱动,如果我能找到出路,我们还都有活命的机会。”
潘子凑到林婉身边,低语道:“林婉,那个周先生还行,可那个张四爷就有些霸道了。他们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占我们的便宜,敢情把我们当贼抓,当傻子玩呢!他们追到这里,还把木媻惹火了,惹了个大麻烦给我们,我们还给他们擦屁股?不是我疑神疑鬼的啊,我觉得林婉你使点什么迷药,把他们全部麻翻掉,再把他们全部绑成粽子,系成一串,省得他们乱来。”潘子一扭头,对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觉得我想的对不对?”
火小邪说道:“张四爷、周先生、钩子兵,都是厉害的角色,火家的堂主都不愿轻易与他们冲突。我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结阵了,轻易不会让我们靠近。钩子兵擅长远攻,不容易近身,万一林婉不成功,让他们察觉,打起来了,我倒不怕,就是水媚儿还没醒,若伤了我们自己人,就划不来了。田问大哥,你看呢?”
田问沉声道:“不宜冲突。”
张四爷、周先生同样简单商量了一番是不是要提前发难,得出的结论与田问一致,张四爷喊道:“火小邪、潘子,几位朋友,虽说你们是贼,我是抓贼的,但火小邪、潘子在山西救过我们一次,算得上有点交情,只要你们不暗算我们,我们也绝不动你们分毫,彼此可以相安无事,一同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奉天张四,一向说话是一言九鼎,承诺只要说出,驷马难追!火小邪,我知道你也是个守信重诺之人,你来代表他们回答,可否如此!”
火小邪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大家,田问、林婉都投来赞同的目光,潘子虽说不太乐意,但也低声哼哼道:“我听你的。”
火小邪念了声好,对张四爷说道:“张四爷,那就依你的办,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张四爷哈哈笑道:“好!痛快!火小邪,若不是我们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地方见面,我倒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与你好好地喝上几杯。”
双方都应了,达成互不侵犯的协议,稍微放松了一些,两群人彼此相隔四丈,都坐下休息。一个钩子兵摔成重伤,一条腿已经废了,钩渐上前,一块块骨头捏正,再上夹棍系紧,这钩子兵强悍,紧咬着牙关强忍,一声不吭。
张四爷一点人数,长叹一声,进到青蔓桡虚宫的钩子兵有二十二人,眼下算上重伤的,只剩下十三人了,死伤过半,还是败在莫名的植物藤蔓袭击之下,又能怪得了谁?钩子兵们无不神伤,死的人中不乏亲生兄弟的,几个钩子兵忍不住,偷偷地抹泪。
张四爷、周先生心如刀绞,反而一句彼此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和钩子兵一起默哀许久,才算慢慢回过劲来。黑风听不到张四爷叫唤它,就一直待在火小邪那边,乐不知返。也难怪黑风更加喜欢火小邪他们,火小邪将黑风当伙伴一样看待,黑风在净火谷的三年,天天开心,自由自在,不用撕咬伤人,不知比跟随张四爷、周先生快乐多少倍。
张四爷打量了火小邪几眼,并不想叫回黑风,只是对周先生低声道:“这个叫火小邪的小子,在奉天见到他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下五铃的小毛贼,一点都不入流。时隔几年,他的气势已有成名大盗之风,还能收东北四大盗中的乔大、乔二为弟子,真是刮目相看啊!如果他立誓再不当贼,我倒有心思让他加入御风神捕。”
周先生说道:“火小邪从我们初见,就觉得他不简单。他在山西被火家逐出,与那个广东道上神秘异常的甲丁乙为伍,想必这几年颇多奇遇,贼术精进。我也有意吸纳他成为御风神捕,可全看他的想法了。”
张四爷说道:“他们几个人中,火小邪尽管颇有威望,但领头的好像不是他,而是叫田问的那个小子。周先生,你看他们会是什么人?会是五行贼王的人吗?”
周先生说道:“我看就是。田问是土家,林婉是木家,昏迷的那个水媚儿是水家,火小邪不是火家人,但气质胜似火家人,至于那个潘子,十足一个奸商嘴脸,可能是金家。呵呵,这样一看,这里可是五行贼人齐聚了!只不过,这些人看着年纪尚小,不像是五行世家中贼王级别的人物。”
张四爷哼道:“那也怪了,这五个人怎么凑在一块,来这个地宫盗鼎?莫非是贼王们默许纵容?或者另有阴谋?”
张四爷和火小邪他们分坐两旁,并不互相问话,气氛颇为凝重。
而林婉重新取了石壶中的液体,加快速度尝味,就这样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仍然不得其解。
田问不住观望四周,也显出几分焦虑,在林婉略有停顿之时,田问沉声问道:“如何了?”
林婉秀眉紧锁,低声道:“现在只能确定人血为一剂主味!但普通的血液绝对不行,青蔓桡虚宫变异颇巨,诸多因素都要考虑,太难了!”
火小邪接着问道:“如果木媻攻进来,我们紧守在此,能守住多久?”
林婉说道:“木媻发作起来的厉害之处,连木家人也不清楚,要是木媻能化开裂山根主脉的灵障功进来,这种威力,我们就算把张四爷他们集结在此,也是守无可守。”
火小邪说道:“那我们在引发一次瘴气,会不会有效?”
林婉说道:“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木媻显然是寄生于裂山根之上,瘴气来了,我们势必全部昏厥,而能不能伤害到木媻,就难说了!所以不能乱试!”
这下火小邪也没有了办法,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婉破解出八壶药阵所缺药剂上了。
林婉说道:“不要问了!我继续,你们不要与我说话,以免我分心。”
众人知道此事重大,都点头应了,心里都有几分沉重。
张四爷、周先生看到林婉端坐在地,神情严肃地不断吸吮手指,火小邪他们静坐四周,不发一言,也猜到林婉是在想办法。张四爷他们领教过木媻的厉害,眼下四周被藤蔓层层围住,性命全在林婉手中,也不敢大声喧哗,唯恐打扰了林婉。
空地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外围藤蔓移动的沙沙沙声不绝,很是骇人。
火小邪一直打量着外界的动静,他耳聪目明,细微的声响变化也能感知。火小邪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沙沙声居然在慢慢降低,好像藤蔓的移动开始变缓。
火小邪不敢大意,再听了几耳,能够确定此事,心头淡淡一喜,转头对田问低声道:“田问大哥,我听见沙沙声正在减小,好像藤蔓的侵入要停下来了。”
田问并无高兴的表情,低声道:“你继续。”
火小邪嗯了一声,继续聆听,沙沙声减低的速度越来越快,骤然之间,一切归于静默,连不断从墙壁空隙中探入的藤蔓动作,也都完全停了下来。
这沙沙声完全一停,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连张四爷、周先生都彼此对望一眼,低声疑道:“停了?莫非我们安全了?”
林婉手中一顿,也抬起头来,低念道:“木媻不动了?”
火小邪喜道:“真的没有声音了!是不是木媻进不来这里,就放弃了?”
林婉反而愁道:“不会这么容易,植物的耐心和韧劲,是所有生物中最强的,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我感觉很不妙……”
火小邪说道:“可是连藤蔓都不动了啊,我们……”火小邪刚说到这里,就听到耳边飘来隐隐的嘤嘤声,似乎从远到近,飞快地赶来。
火小邪眼睛瞪圆,叫道:“有嘤嘤的声音从远处来了!”话刚说完,潘子也叫道:“是!是!是嘤嘤嘤嘤的声音!好难听!”
嘤嘤声越来越大,很快就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张四爷、周先生、钩子兵们一听到这个声音,全身汗毛倒竖,纷纷拿出利刀,站了起来。
林婉惊声道:“是木媻的主灵过来了!”
嘤嘤声几乎震耳欲聋,把这个空间填得满满的,数道白色的光芒从墙壁裂山根的缝隙中射入,一团几人高矮的模糊光球已经来到了墙外。这团光球好像一只怪兽的独眼,正从缝隙中窥探着空地里的猎物。
火小邪后背冰凉,若是有形有质的东西,他都不怕,可来到这里的东西,只是一大团光,不免让人恐惧异常。
黑风低吠几声,爪子将地面抓得嘎嘎作响,居然叫都叫不出来了。
众人看着这团光球,谁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人人手心额头全是冷汗。
这团光球沿着墙壁外缓缓移动,似乎在寻找可乘之机,嘤嘤声忽大忽小,又似在沉重喘息。光球游走了片刻,突然骤然间缩小,消失无形,嘤嘤声也戛然而止。
火小邪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低声道:“不见了……”
林婉颤声道:“不是不见了,可能是……”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藤蔓移动的暴响声冲天而起,只见无数的藤蔓如同洪水泛滥一般,从光球消失之处疯狂地涌出。这势头如此强劲,卷起一股烈风,咧咧作响,几乎吹得人站立不稳。
林婉惊声道:“木媻冲破了主脉灵障,千万不要离开八壶中央!”
无数藤蔓冲入空地,在空中直摔下来,许多便瞬间枯燥不动了,但还有更多藤蔓借势涌入,组成墙壁的粗大裂山根不断被抽干,变得细小脆弱,根根断裂,最后被完全冲毁,从上到下形成一个数丈宽的大洞,让更多的藤蔓疯狂涌入。
只不过眨了几眼的时间,这个空地的三成便已被藤蔓占满。木媻绝不罢休,继续催动藤蔓涌入,那些藤蔓如同一道蠕动着的巨浪,向着火小邪他们压来。
张四爷、周先生他们还是奋力切割靠近的藤蔓,可这样庞大的藤蔓数量,人力切割如同杯水车薪。张四爷、周先生、钩子兵们只能且战且退,已是形式险恶,稍有迟缓,就会被卷入腾海之中。
林婉见状,高声叫道:“张四爷!你们到我们这里来!快点!”
张四爷一听,想也没想,立即高叫撤退,带着钩子兵死命向火小邪他们跑来。
张四爷面色惨白,一进八壶中央就喊道:“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吗?”
林婉高声道:“生死由天定!整个地宫中,只有这八个石壶中央最为安全了!”
张四爷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水媚儿脸上,愣了一愣,正想说话,藤蔓的海洋已经席卷而至,哪里还能让人细想。这片藤海碰到了八个石壶外围,便哗地一下分开,如同碰到了无形无质的高墙。藤蔓绕过了八壶中央,分向两边,转眼就把石壶紧紧围住。
田问低喝一声,脚下猛踩,用力之大,竟把方砖踹裂。田问也不言语,身子一伏,搬起方砖,手中亮出两把形状如弯月的利器,向下直插,嘎嘎划得土石作响,双臂如同车轮一样旋转起伏,往下挖掘。
田问大喝一声:“帮我挖!”
火小邪他们会意,张四爷更是齐头并进,一群人围拢过来,各显其能,拼命扩大地面挖掘的范围,帮着田问清理土石。田问位于正中,简直像一只陀螺,手侧卷出砂石无数,直往地下钻去,如果地下不是坚硬的砂石混合,仅仅是松软的泥土,田问这种速度,一盏茶的时间,足能钻入地下数米深。众人看田问如此神勇,无不抡圆了膀子干活,面对生死之际,还有什么恩怨抹不开的。
林婉默默看着石壶外围的藤蔓海洋,反而淡然道:“我们走不掉了,挖到哪里也没有用,这种威势,八壶一破,青蔓桡虚宫就全部被木媻控制。”
火小邪拼命挖掘,听林婉这种类似放弃的话,叫道:“林婉!你不要灰心!我们挖下去,说不定还有生路!”
林婉温柔一笑,说道:“大家加油吧!小女子力气不够,帮不上你们了。”林婉转过身,不再看着大家,低语道:“如果我死在这里,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啊,它来了……”
林婉刚说着,就见几股藤蔓贴着地面滚入,快如闪电一般将林婉双腿卷住,将林婉扯倒在地,将林婉向外拽去。林婉毫不反抗,任由藤蔓拖拽,高声道:“火小邪,来生再见!”
火小邪一回头,林婉正看着自己,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被拖入藤海中不见。火小邪大叫一声林婉,追上几步,哪里还来得及施救。
而火小邪脚下一痒,一股大力卷住脚踝,狠狠拽他。火小邪低头一看,乃是十多根藤蔓绕住了双腿,正在使劲拖他出去。火小邪狂叫一声,挥刀将藤蔓斩断,大叫道:“大家小心,藤蔓从地下涌进来了!”说着,跑到水媚儿身旁,想把水媚儿拖到中央,可还未扶起,又有藤蔓袭来,将火小邪腿脚缠住,火小邪挥刀猛切之际,眼见着水媚儿让一股藤蔓缠住腰间,拽了出去。火小邪想上前救,但又被几股藤蔓阻挡,只能向后退去。
“啊!啊!啊!”惨叫连连,几个钩子兵已经眼睁睁地被拽出了石壶中央,更多的藤蔓从地面成股成股地漫入,众人无法挖掘,纷纷闪躲,用刀猛砍。可地面几乎瞬间就布满不断翻滚蠕动着的藤蔓,已是难有下脚之处。
田问身形如电,几乎是贴着地面一般不住砍切,所过之处,藤蔓都是应声而断,倒是救下几人。可田问再勇猛,面对越集越厚的藤蔓,他也仅能暂时自保。
“火师父、潘师父,徒弟无能,你们一定要活下去。”火小邪扭头一看,乔大、乔二几乎是半吊在空中,被藤蔓拽出,没入藤海中不见。
火小邪惨叫一声:“乔大、乔二!”手舞猎炎刀,密不透风,可又能怎么办呢,前进不了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
“火小邪,咱下辈子再当兄弟!”潘子的叫声随即传来,火小邪侧头一看,潘子全身都被缠满了藤蔓,就从火小邪眼前二步远的地方滑过。火小邪啊的一声怒吼,奋力冲出一步,想拽住潘子的头发,却没能拽住,反而让一股藤蔓盘上手腕。
火小邪斩断手臂上的藤蔓,再看潘子,已经不见了。
潘子消失的方向,黑风的叫声依稀从藤海中传来,只是叫了四五声,便沉寂下去。
转眼间失去了自己最亲密的几个伙伴,火小邪心如刀割,胸口发甜,几乎要喷出一口鲜血,眼睛都红了,狂吼着乱砍乱切。
张四爷、周先生他们那边同样凄惨,潘子消失的时候,仅剩张四爷、钩渐二人死命挣扎,周先生已经不见了。张四爷喊道:“钩渐!是我害死了兄弟们!”
钩渐大笑道:“张四爷,兄弟们都死在一起,也是痛快啊!”
张四爷哈哈大笑,放弃了抵抗,两行浊泪奔涌而出,喊道:“周娇我的妻啊!我随你来了!”
张四爷一放弃抵抗,立即就被拽走,钩渐泪流满面,垂下双手,眨眼便同样被藤蔓拽走了。
眼下只剩田问、火小邪两人苦苦挣扎,火小邪逐渐力竭,头昏眼花,手脚酸麻,而藤蔓毫无停止的迹象。更何况,被斩断的藤蔓中,有一股子酸味涌出,让自己越发迟钝,显然藤蔓的酸味有毒。
火小邪再也挥舞不动手中刀,跪倒在地,眼前一阵阵发黑,该死的藤蔓不失时机涌上,立即将火小邪的双腿一层层的缠了个结实,把他拽倒在地,拖着便走。
火小邪勉强抬头,看田问还独自一人拼力挣扎,但也跌跌撞撞,已是油尽灯枯。火小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叫道:“田问大哥,我没能帮你拿到鼎!对不起啊!”
田问被困着寸步难行,只能向火小邪投来抱歉的眼光,喝道:“是我,对不起!”
火小邪呵呵一笑,再也无力挣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黑暗中,火小邪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整个人似乎漂浮在虚无的空间,有一道淡淡光芒从前方射来,似乎指引着火小邪的方向。
火小邪喃喃道:“我死了吗?那道光芒里,是黄泉了吧,既然死了,就走吧,兄弟们都在等着我呢。”
火小邪这么想着,人也自动地向着光芒而去,没入其中。
眼前光芒更亮,晃得火小邪睁不开眼睛,火小邪伸手略略一挡,才算适应了过来,眼前光线渐暗,但景物仍是朦胧。隐约间,火小邪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说话,引着他向前走去。
景物越来越清晰,最后完全看清的时候,火小邪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分明站在青云客栈的大堂中,前方有一男一女坐在桌边,正在说话。而那两人,竟是自己和林婉。
火小邪目瞪口呆,眼前的景象亦真亦幻,毫无道理可言。火小邪盯紧了坐在桌边的林婉和另一个自己,慢慢走近,一直走到近前,而他们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是自顾自地说话。
火小邪既不敢说话,也不敢伸手去触摸,痴痴呆呆地站在一旁听着。只听林婉轻声道:“火小邪,你和水王的千金水妖儿很熟吗?怎么突然叫起她的名字?”
“火小邪”眉头紧皱,一句话脱口而出:“她是我的妻子。”
火小邪心中一震,水妖儿是自己妻子的事情,他忌讳颇深,绝不会轻易说出,怎么这个自己张口就说?
火小邪怒上心头,暗骂道:“肯定是阴间的妖魔在蛊惑我!”顿时一掌向“火小邪”击去,谁知拳头从“火小邪”脑袋里穿过,如同击中了空气。
火小邪收回拳头,骂道:“幻象,都是幻象!”
桌边的“火小邪”、林婉根本不受打扰,依旧轻声交谈,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谈到了水妖儿所患的是裂心散魂症。林婉讲得详细,比在青蔓桡虚宫中的只言片语清楚了许多。
火小邪翻然醒悟,暗念道:“裂心散魂症?对了!这不是幻象,这难道是我失去的记忆?”
火小邪静下心来,老老实实地站在桌边聆听,桌边的自己和林婉讲了水王流川,讲了郑则道水火双生等等之事,全是火小邪从不记得的。火小邪更加相信,这就是自己失去的一段记忆,甚至连这件事发生的时间,都渐渐回想起来,乃是离开安河镇之后才发生的。
林婉说道:“火小邪,你会怎么样做?”
“水妖儿再也不是我的妻子,我和她再无一点关系,从此当个陌路人。”“火小邪”沉沉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喝道,“痛快!”
林婉又给“火小邪”倒上一杯,柔声道:“如果你烦闷得很,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火小邪”抬头看着林婉,痴痴苦苦的一笑,再饮一杯,说道:“林婉姑娘,你知道我梦见的是什么吗?和你有关,我告诉你吧。”
“火小邪”便慢慢把睡梦中水妖儿质问他是否喜欢林婉的事情讲了,林婉默默听完,才淡淡一笑,给火小邪倒满一杯,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火小邪,你可否告诉我你的真心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火小邪”抬头与林婉对视,脸涨得通红,欲言又止,突然把杯中酒一口喝了,说道:“喜欢!我在王家大院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我这样说,你一定觉得我愧对水妖儿,但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我今天是怎么了,就是忍不住地想把心里话说出来!”
林婉柔声道:“不要紧,说出来就好!你说你喜欢我,我也很高兴啊。火小邪,如果我和水妖儿比,你更喜欢谁一些呢?”
“火小邪”直勾勾地看着林婉,模样已不似平常,不断眨眼吞咽,脸颊嘴角微微抽动,说道:“水妖儿我是爱她敬她畏惧她,她和我在一起,我总觉得抬不起头来,总觉得她比我强了太多,她骨子里是瞧不起我。而你不同,我一想到你,就喜欢得要发狂,恨不得抱住你亲你吻你,让你时刻不要离开我。我,我今天是怎么了,你不要生气!”
站在一旁看戏的火小邪羞得简直想钻进地缝中去,他万万都不曾想过,自己曾经对林婉说过这么放肆的话。火小邪忍无可忍,大骂一声:“王八蛋你给我住嘴!我杀了你!”说着直扑上去,双拳向“火小邪”脑袋上乱砸,可毫无用处,只是在击打空气。
火小邪挥了数拳,就觉得头重脚轻,全身酸疼,跪倒在地。火小邪仍旧骂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你闭嘴啊,闭嘴!”
桌边的“火小邪”、林婉依旧如故,继续交谈。
林婉柔声道:“我不会生气的,我真的很高兴的。”说着伸出小手,一把将“火小邪”的手抓住,“火小邪”全身一震,却缩不回手,任凭林婉抓着。
林婉说道:“那你现在想抱我亲我吻我吗?”
“火小邪”颤抖不已,说不出话。
林婉站起身来,走到“火小邪”身旁。“火小邪”惊的站起,连连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林婉你干什么。”
林婉上前一步,靠在“火小邪”怀中,柔声道:“我也喜欢你啊,你喜欢就抱着我吧,不要抗拒自己的心思了。”
“火小邪”全身不住颤抖,却慢慢收紧了双臂,摸上了林婉的细腰。接着突然一使劲,将林婉紧紧搂在怀中。
林婉抬起头,双目含情,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更是美艳照人。林婉慢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眨动着,樱唇微启,吹气如兰,说道:“火小邪,吻我。”
“火小邪”如同着魔一般,低头向林婉吻去。
一旁跪在地上的火小邪失声惊叫:“不!你不能这样!王八蛋!你疯了吗?”
可一切都晚了,“火小邪”和林婉紧紧地拥吻在一起,几乎融为一体。
就在这份无边春色中,不知多了多久,“火小邪”身子一软,松开了林婉,一骨碌跌倒在地,半睁着双眼,眼神中又是甜蜜又是惊慌,可整个人难动分毫。
火小邪见状,从羞愧中顿时清醒过来,他明显地感觉到,“火小邪”正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火小邪暗念道:“林婉对我施毒了?”
林婉不住娇喘,轻咬自己的嘴唇,满面红润盛如桃花,低头看着躺倒在地的“火小邪”,轻喘道:“你的吻好热,差点让我下不了手,对不起啊火小邪,我也不想这样。”
林婉蹲下身去,摸了摸“火小邪”颈部的脉搏,说道:“刚刚好!”说着将“火小邪”摆平,揭开“火小邪”的胸前衣衫,露出他厚实的胸膛。林婉脸上又是一阵红晕泛起,轻轻啊了一声,但她手却不停,二指按在“火小邪”的心脏部位,稍微一捻,便松开了手。
火小邪已经走到跟前,只见自己胸前贴上了一片六角形的冰花,正往皮肤里渗透。
林婉侧坐在“火小邪”身旁,端详着他的面孔,低声道:“火小邪,我知道你能听到,意识也还清楚,你一定在恨我骂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唉,我说与你听吧,你明天一早起来,会忘掉这一切的。”
林婉大眼睛闪了闪,一行清泪流出,脆弱的如同一株小草。
林婉拭去眼泪,说道:“我们木家的女子,从小就服食各种毒物,尝便百草千味。特别是我,我爹爹对我期望甚高,所以我比一般的木家女子服用了更多毒剂,已能达成药身辨德的程度,比寻常木家女子更甚……算我在内,由于木家女子体内积累的毒素太多,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必须做几剂人饵服用,才能保命十五年……这是木家人的最高机密,天下没有多少人知道……再说人饵,即是中了木家饵降之人的鲜血,而且是年纪不能超过二十八岁的青壮年男子,属命中火、土、金、水旺盛之人,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的。饵降种在人身上的时机,必须是情欲难抑之时,所以我只好这样对你……而当了人饵之人,并无特异的感觉,施降之人,则需要一直跟着人饵,因为人饵随时都会成熟,少则二三天,多则数月,若错过了时机,人饵就会无效,很是麻烦。人饵成熟后,从人身上取下鲜血服用,此人少则会减十五年阳寿,重则当时毙命……所谓木家魔女放荡,四处勾搭男子,人尽可夫,取人阳精,多是因为此事,有的木家女子也很过分,以采炼人饵为乐,木家一直都是严惩不贷的……火小邪,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必须要做这一切才能活命,我差点自寻短见,可我爹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若是死了,又怎能对得起我那苦命的爹爹?我不愿伤人害人,拉住我爹爹多次钻研,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把饵降下到田问这种五行世家的高手身上,这样我只用一剂,便能多活十年,而且田问只减五年阳寿,绝不会致命。五行世家的高手中,能符合这种条件的少之又少,田问乃是最佳人选,可我与田问往来,他根本不为所动,从不给我一丝机会。直到我在三宝镇遇见了你火小邪……我知道你比田问更适合当我的人饵,你体质奇特,火性既纯又烈,既静又狂,说是邪火之身,又略有差别,若是成功,你不仅不减阳寿,我还能续命十五年。但是因为你体质太怪,有不可预料的因素存在,你中了饵降之后,会不会因此死了,我不得而知,这让我犹豫了很久很久,一直不愿对你动手……火小邪,你骂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不想骗你的感情,当你吻我的时候,我一样是真心实意的,对不起火小邪,我不愿伤害别人,却伤害了你,我不愿许多人为我所累,却让你一人承担。我以为我知晓了人间丑恶,自己就能冰清玉洁,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也是这世间最自私最邪恶的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女。”
林婉说完,低头深深看着“火小邪”,泪光荡漾,晶莹的泪珠嘀嗒嘀嗒滴在“火小邪”脸上。
林婉仔细地擦去滴在“火小邪”脸上的泪珠,收起哀伤,勉强笑了笑,说道:“火小邪,饵降有时候会有副作用,你我可能会突然间心意相通,但你不会明白为什么的,你只会当作幻觉……唉,我不该和你说这么多,但我不说出来给你听,我又会很难受。火小邪,你不会记得,这段记忆会锁在脑海的最深处,今生今世都不会想起的。”
站在一旁听林婉讲述的火小邪,此时真是感慨万千,很多林婉的事情一下子想明白了,原来他陪着田问一起来盗鼎,竟有这番深意。
“火小邪”胸前的六角冰花已经消失不见,林婉为“火小邪”整理好衣服,柔声道:“睡吧,睡吧。”
火小邪正想上前一步,却发现黑暗涌来,与林婉的距离瞬间拉远,景象也模糊起来,只在一片微光中,还能看到林婉秀美的面容。微光很快暗下去,什么都看不到了,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火小邪不知该往何处去,大叫道:“我在哪里?有没有人?”
随着火小邪的叫声,忽然四周一起变亮,黑暗迅速的收拢到火小邪脚下。
火小邪吓得一退,再看四周,他居然站在一间茅草房前的院子里,有淡淡的清香从茅草房里飘出,虽说简陋,庭院墙壁、窗台房檐,几乎一尘不染。院内种着一小块绿地,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盛开如手掌大小,让人喜爱。院外绿树成荫,不乏高达百丈的巨木,顶天立地一般,雀鸟叽叽喳喳在院外枝头鸣叫个不停,很是动听。
火小邪转了一圈,这里又是哪里?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吱呀”院门一响,门被推开,一个齐耳短发的俏丽女子推门而入,一进来就脆生生叫道:“爹!我回来了!”
火小邪低唤一声:“林婉……”
林婉根本看不到火小邪,与他擦身而过,直往里走。
火小邪意识到这仍然在记忆之中,只是为何看不到自己?难道这是林婉的记忆不成?
火小邪不由自主尾随着林婉,向里走去,脚步根本不受控制。
茅屋里迎出一个消瘦的男子,穿着青色长袍,一见到林婉就赶忙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的问候道:“少主,你回来了!木王师傅在里面等你呢。”
火小邪一看,这个跪倒在门口迎接的男人,竟是火门三关十八贼中的一个,病罐子王孝先。这个病罐子本是一张病怏怏、苍白消瘦的脸,这个时候消瘦依旧,但脸上却有了几分血色。
林婉上前扶住病罐子,笑道:“王哥哥,不要一见到我就下跪,我吃不消呢。”
病罐子呵呵呵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爬起来说道:“少主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能进木家跟随木王师傅,是我三生有幸。我本应是个废人,跟了师傅才觉得今生再无遗憾,少主平易善良,但我不能丢了礼数,少主要是让我见到你不下跪请安,我真的办不到啊。”
林婉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病罐子让开路,恭恭敬敬请林婉入内,火小邪便跟在后面走入房间。
屋子不大,一厅两室,林婉进屋就熟悉地向一旁房间跑去,叫着:“爹!女儿回来了。”
内屋有清朗的笑声传出:“我的宝贝女儿,快进来。”
病罐子、林婉进了内屋,只见一张竹榻之上,盘腿坐着一个穿着翠青长袍的老者。这老者慈眉善目,头发花白,但梳的工整,留着三缕银亮的长髯,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他的肌肤平滑干爽,满面笑容时,目光清亮,在眼角略略有一些皱纹罢了。若不是他头发胡子是白色的,只看脸还看不出年纪。
林婉跑过去,唤了声爹,钻在老者的怀中,撒娇道:“爹爹,你想我了吗?”
这老者便是林婉的父亲,木王林木森。
木王抚摸着林婉的头发,一副慈爱的表情,说道:“当然想啊,爹爹我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能不想吗?”
“爹爹,你的腿好点了吗?”林婉坐起身,关切地问道。
木王轻轻捶了捶腿,笑道:“好多了,最近我已经能下床缓步行走,呵呵,这十多年的老毛病,痊愈已不可能,能下地走路都是老天开眼了。”
林婉撒娇道:“爹爹又这么说,我们不需要老天开眼,爹爹的腿病一定能治好的。”
木王笑道:“呵呵,我知道婉儿最心疼爹爹,爹爹没事的,这许多年了,腿脚不便也有好处,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炼丹养药,要是我活蹦乱跳了,又忍不住满世界钻山探谷的采药,没个当爹的样子。所以啊,我宁肯一直治不好。婉儿,你既然回来了,向你娘亲问个好。”
木王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晶莹透亮的瓷器,放在床头。
林婉退后一步,面向这个瓷瓶跪下。病罐子见状,也立即跪下,垂头肃穆。
林婉向着瓷瓶跪拜三次,说道:“娘亲,婉儿已经长大,能够出去闯荡游历了,娘亲要多多保佑婉儿。”
木王对瓷瓶柔声念道:“妻啊,你看到了吗?婉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马上就要采炼人饵了,你一定要保佑她平安渡过此劫。”
木王收了瓷瓶,柔声道:“婉儿,坐到爹爹身边来。”
林婉乖巧的坐下,握住木王的手掌。
木王抬头对病罐子说道:“孝先,你去把那株四味雏菊端来。”
病罐子应了声是,快步离开。
木王对林婉柔声道:“婉儿,你在外游历,可遇见心仪的男子了?”
林婉羞道:“婉儿不知为何,再英俊的男子也无法让我心动,觉得外表都是一副臭皮囊罢了,偶尔见到几个像样的,稍稍接触一阵子,发现他们心里也是污秽得很。”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木王笑道。
“除了,除了,那个土家的田问,我有那么一点……可我却看不透他,他比一块石头还硬。他的确是人饵的好人选,可他说话从来不超过五个字,而且不睡觉,动不动就钻到地下不见了,我一点下饵降的机会都没有。”林婉说着,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嗯,这个田问我有所耳闻,他修习的方向是土家的发丘、御岭,能够同修两种,是土家罕见的人才,土性甚旺,能用他做你的人饵,再好不过。只是土家人对木家警惕心太强,千百年都是如此,田问这个样子,也不奇怪。婉儿,我明白你不想随便采炼人饵,但你毒发的日子渐渐临近,你在人选上也不要太固执了。”
“爹爹,婉儿明白的,我是爹爹唯一的亲人,我受再大的委屈,也会好好活下去的。爹爹,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呢,没有到不得已的时候,再给我一段时间吧,好不好嘛。”
“好!好!爹爹都依你。”
“谢谢爹!”林婉搂住木王的脖子,亲热一番。
火小邪如同一个幽灵一样傻站在一旁,见林婉和木王如此父女亲情,心中一阵阵酸楚,为何自己是个孤儿,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病罐子慢慢跨入,手中捧着一盆细小的植物,那植物长得也怪,茎叶细弱,遍体翠绿,在一支分叉上,长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红色小果子。病罐子如果走得快了,稍有颤动,这个红色的小果子可能会掉落似的。
病罐子说道:“师傅、少主,四味雏菊拿来了。”
木王说道:“摆在我面前。”
病罐子小心翼翼摆上,退开一边。
火小邪看着这盆小小的植物,心中翻腾出一股子怪怪的感觉,好像那盆小植物,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林婉细细打量一番,轻轻啊了一声,抬头问道:“爹爹,这株四味雏菊竟能结果,怎么可能?”
木王说道:“我急急忙忙叫你回来,就是因为此事。你回来的刚好,这果实已经成熟了。婉儿啊,我要问你,你用的是谁的血?”
林婉说道:“是一个叫火小邪的,二年以前,火小邪在王家大院因我所累,被王兴的三姨太毒镖刺中,我帮他解了毒,顺便采了他的血。王全师哥帮我引的种,我以前没有太在意。”
“火小邪……”木王喃喃道,“一个不知名的小贼,体质却很独特啊。四味雏菊是我们研究如何破解你体内毒素之用,采过万千人的血液实验,十余年了,仅有这一株得到火小邪鲜血的雏菊结出果实。火小邪很可能是比田问更合适的人饵,有可能达到你的最高要求——不做阴阳交媾之事,不减人饵的阳寿,无生死风险,还能延缓你十五年寿命。”
林婉喜道:“真能如此吗?”
木王沉声道:“可能性极大,来,婉儿,你亲自把果实取下,封一枚饵降到果实中去,一切便知。”
林婉点头应了,伸出纤纤玉指,慢慢捏上这颗血红色的小果,另一只手从腰包里摸出一把小巧的银剪刀,将小果剪下。
火小邪在一旁看着,心脏如同提到嗓子眼,竟替林婉捏了一把汗。
林婉将小果摊在手中,向木王示意,木王伸出两指,悠悠道:“好,立即封入饵降!”
林婉屏心静气,两指按上小果,微微一捻,便有一片轻薄的六角形冰片敷在小果之上。
屋内安静异常,人都如同泥雕木刻一般,盯着林婉手中的小果,眼睛都不眨一样。
冰片渐渐消融似的,渗入到小果中。那枚小果的颜色渐渐淡去,最后呈一片淡青色。
木王声音都有些发颤,低声喜道:“好!很好!八成了!”
小果的淡青色稳了一稳,突然颜色再度加重,迅速的再泛起红色,啪的一声,这枚小果居然在林婉的手中爆开了,露出里面一片败絮似的灰瓤。
“唉!”木王沉沉一声叹,说道,“败在最后二成!可惜可惜了!”
林婉将爆裂的小果放回花盆中,用丝巾擦干净了手,问道:“火小邪的血还是不行啊?”
木王微微一笑,说道:“不是不行,是很行!火小邪的血液不同一般,能做到如此,很不简单了。天下难有十全十美之事,但有这八成,火小邪成为人饵,效应你来说已经足够了,比田问绝对更好。而且,你不用与他交媾,只需让他喜欢上你,激起他的情欲便可。”
林婉说道:“火小邪还是有风险?”
木王说道:“他会有二成的风险,但这已经很低很低了,就算有风险,也只是减他五年阳寿。婉儿,爹爹我要恭喜你!你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饵。呵呵呵!婉儿,你和爹爹我十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啊。”
林婉说道:“二年前火小邪被火家逐出以后,听说与甲丁乙碰在一起,往南方去了,下落不明。要找到他,可能比较麻烦。”
木王倒是一愣,说道:“哎呀,光顾着高兴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这个火小邪是个大活人,会到处走的,不是种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随取随用。天天不出去,脑子也不好使了。”
林婉说道:“爹爹,就算能找到他,他这几年体质会不会变化,还说不好呢。必须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木王捋了捋胡子,满意地笑道:“婉儿现在比爹爹强多了,很好很好,等我死了以后,木王的位置就能传给你了!”
林婉勾住木王的胳膊,撒娇道:“爹爹,你瞎说什么啊。爹爹长命百岁,福寿安康,怎么能说到死呢。”
木王说道:“这有什么,人生在世,谁无一死?早做安排也好。你娘亲把木王的位置传给我,我传给我俩的宝贝女儿,若你娘亲还活着,她还是木王,也会这么安排的。你娘亲如果还活着,她见到你,不知会多开心,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她她她……”
木王声音逐渐低沉,说到最后竟哽咽起来,说不出话,顿时像老了二十岁。
林婉见状,眼角泪水翻滚,抱住木王胳膊,说道:“爹,你别说了。”
木王低声道:“孝先,你出去,把门关上。”
病罐子王孝先已是不声不响地,把眼睛都哭红了,他低声应了声是,退出房门,把门关好。
木王悠长地喘息一声,略为平静,说道:“婉儿,你现在面临的情况,和你娘何等的相似,爹爹我没有什么心愿,就希望你平安渡过此劫,切勿执拗。”
林婉说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木王黯然道:“你娘当初,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可她直到最后,都不愿采炼人饵,宁肯毒发身亡,死在我的身边。所以,婉儿你听你爹爹我一句话,你为了我,也一定不要执拗……木家人一旦执拗起来,会忘了一切。”
林婉一扭身,跪在木王面前,哀声道:“爹,我娘亲到底怎么死的,请你告诉我吧。”
木王说道:“你这次回来,我已不想瞒你,你娘亲的死,就是因为我。”
“因为爹爹你,怎么可能!”
木王颤声说道:“你娘亲认识我的时候,她是十八岁,刚刚采炼完人饵,能活到三十三岁。我当时是一个云游天下的采药人,阴错阳差,和你娘亲一起困在深坑地穴之中,你娘亲因采炼人饵之事,心结难平,估计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自责得无以复加,只想一死了之。而我为了脱离险境,想尽方法带着你娘逃生,期间无数险恶,九死一生,你娘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娘一命,花了三个月时间终于逃出,我和你娘已经彼此深爱,定下终身。我在你娘的引荐下,入了木家,从此神仙眷侣一般生活,乃是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日子。但你娘是个心气颇高的奇女子,在她二十八岁时,木蛊寨被木媻占据,上一任木王损命在木蛊寨之中,为保木王之位不落在以采炼人饵为乐的艳青派手中,你娘胜了九场斗蛊,成了新的木王,木家各派都服了她。可是你娘当了木王之后二年,她想到三十三大限又至,又要采炼人饵,就必须和其他男人有肌肤之亲,行交媾之事,她绝不肯负我,执拗起来,宁死不愿再采炼人饵,我好话说尽,她却总是说没事没事,我一定不会有事,最后我说她若是死了,我也不能独活,她才好像有点犹豫。而你娘的本事比我大很多,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偷偷治好自己不能生育的毛病,怀上了我们的孩子,就是你,婉儿。你娘生下你之后,已经时日无多,嘱咐我将你养大成才,并将木王之尊传给了我。我怀抱着不足半岁的你,亲眼看你娘毒发死在我眼前,你娘临死之前,还满意于她与我相识之后,从未辜负我半分,从一而终,就算死了也值得。她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林婉满脸是泪,抱住木王哭道:“爹爹,我可怜的爹爹。”
木王抚着林婉的头发,继续说道:“我当了木王之后,芽青、苗青、艳青三派不肯服我,就是你三个姨娘,即是觉得我本事不够,又是恨你娘因我而死,所以处处与我作对,终于在你三岁的时候,逼得我与她们一较高下。你爹我虽说没你娘那么厉害,但真要打我也不怕她们,结果是文武斗、斗蛊这木宗三盗竞王,均赢了她们,折服木家,呵呵,赢是赢了,我仍算险中求胜,特别是斗蛊后遗症颇大,让我落得个双腿残疾。我不能走路也好,让我能够摆脱一切俗务,细心培养你成才。可我越是用心,越是害怕,随着你的长大,你的性格越来越像你娘,等到你十四岁时,你要求寻找不伤害人饵的办法,希望找到一个心爱的人,采一次人饵就行。你这个要求,让我几乎夜夜噩梦,却不敢强迫你说不行,你娘亲就是越逼得紧,越是执拗。于是我倾尽所有精力,以闭关炼药为名,躲在这里,日日夜夜研究饵降之术。希望天遂人愿,能顺应了你的心愿!眼下火小邪的血已经让我们有了八成胜算,与你的要求几乎无二。婉儿,爹爹求你,如果你见到火小邪,一定要给他施饵降,若是火小邪死了,或者体质变化,你也一定要对田问施饵降,田问若是不能得手,你立即去王家堡找你的王全师哥,他给你准备了几个你可以采炼的男子。婉儿,你不想你爹爹为你而死的话,就一定要照我说的做。找到火小邪!找到田问!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你都帮他们去做,让他们喜欢你,爱你,你如果也能喜欢上他们,成就姻缘,哪怕是无果姻缘,爹爹我都可以死得瞑目了。”
“我知道了爹爹,我知道了,爹爹……”林婉抱着木王,哭的梨花带月,让人心碎。
火小邪暗暗垂泪,想走也走不了,仿佛能感觉到林婉的悲伤似的,只好跟着一起哭,哭到伤心处,心想反正无人知道,干脆咧开嘴巴,啥也不顾,玩命地哭了个痛快,哭喊道:“爹!娘!你们在哪里?你们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苦啊!我想你们!爹!娘!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消息,让我能寻找你们!”
火小邪哭着哭着,木王、林婉的影像逐渐模糊,渐渐散去无形,四周剩下空无一物的白色,无止无尽。
火小邪蹲在地上,掩面无声地哭了片刻,才算把哀愁淡去。
火小邪站起身来,转着身子看了一圈,不知该往何处去。
“哦?火贤弟,你刚才为何痛哭?不妨讲出来,兄弟我帮你分担分担?”
火小邪脑袋里轰地一怒,儿女情长之事一扫而光。这种酸溜溜的看似关心,实际嘲讽的话语,还能出自谁之口?火小邪一扭头,就见郑则道摇着折扇,脸上挂着笑意,风度翩翩地向他走来。
火小邪虽说看到郑则道,满怀怒火,却十分清楚这仍然是自己脑海中的幻境。火小邪不怒反笑,赖皮赖脸地说道:“哦?郑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郑则道一把收了折扇,认真地说道:“火贤弟,你总是惦记着我,我当然就来了。”
火小邪哈哈笑道:“只怕你来错地方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界。虽说你不是真的,但我要在这里收拾收拾你,还是易如反掌的。”
郑则道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火贤弟,你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
火小邪叫道:“少废话!你要不快滚,要不我就收拾你!打你个血流满面。”
郑则道啪的一声再把折扇打开,轻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妒忌我,妒忌我成了火王的亲传弟子,妒忌我在火家身居高位,妒忌水妖儿和我在一起。呵呵,火小邪,我知道你从小就愤恨世界对你不公,表面上装作谦卑,实际内心压抑痛苦,行为叛逆乖张,觉得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在利用你,你恨所有人所有事,想把一切都毁掉重来。你就是现在本事还不够大,如果你本事大了,必会疯狂报复。你不愿承认也无所谓,但你既然让我来这里,我就说给你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呵呵呵!”
火小邪全身燥热,抽出腰间的刀子,直向郑则道刺去,可火小邪用力颇大,运刀的动作却慢悠悠的。火小邪惊的啊一声叫,郑则道已经轻轻用手拨开刀背,简直是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郑则道就只这么一拨刀背,火小邪便整个人都被弹了开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才站起来。
郑则道摇扇道:“火小邪,你伤不了我的,因为你心里始终认为,我比你强。另外我告诉你,水妖儿是我的女人,林婉也会是我的女人,你害怕也没有用。你只是个小毛贼,而我是火王的弟子,是水火相生的人,论学识、见识、手段、相貌等等,你没有一项比得上我,你不愿承认?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不过由我这个你嫉恨的人说出来罢了!呵呵呵!”
火小邪吼道:“郑则道,你住嘴!”
郑则道笑道:“我并不想说,是你要我说的。”
“放你娘的屁!”火小邪狂号一声,疯了一样向郑则道冲来,打算拼个鱼死网破。
火小邪刚冲到郑则道面前,郑则道一闪身就不见了,地下现出一个无底深洞,火小邪收不住身子,一头便栽了进去。
火小邪身子如同石块一般,无力反抗。无数画面在黑暗中闪现,全都是自己的记忆,从被火家逐出开始,到火门三关,到寻找青云客栈,到水王流川赠黑石火令,到与水妖儿重返奉天城,到落马客栈救出严景天,到黑三鞭利用他偷女身玉,到偷出张四爷家点心被打,到奉天城里当小偷的日常生活,到孤苦伶仃在奉天城外等死。一切都是倒序发生,几乎找不到几片快乐的记忆。
火小邪闭上眼睛,直坠入最深的黑暗中,四周再也没有一丝回忆出现。
“没有更早的记忆了,我这样算是死了吗?”火小邪心里最后问了一声。
冷冰立即包裹了火小邪全身,是冷冰的水。
火小邪从冰冷的水中挣扎着探出头,急流冲着他向下翻去,火小邪大叫着:“爹,娘!”可一张嘴,冷水直灌入嘴里,呛得他无法叫喊。这个时候的火小邪,只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童。他刚刚从瀑布中摔下来,跌入水潭,好在这个瀑布并不高,水潭又深,火小邪并没有受伤。水流湍急,再往前冲出一段,还有一个更大的瀑布等着他,轰隆隆的水声惊天动地。
眼看着火小邪就要被冲下第二道瀑布,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从水里直直的拎了出来。火小邪呛得不住咳嗽,毫无反抗之力,只是看到将他拎出水面的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锐利的眼睛。
这个黑衣人嘿嘿冷笑,将火小邪搂在怀中,胳膊勒住了火小邪咽喉,用力之大,让火小邪根本无法喘息。
这个黑衣人嘀咕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一只手按上火小邪的脑门,逐渐发力,似乎要把火小邪的脑袋扳断。火小邪直翻白眼,他不过是个五岁的小童,此人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就当火小邪命悬一线之时,只觉得脖子后一烫,似乎被一块火热的烙铁滚过,脖子后被刀划出一道颇深的伤口。而那个黑衣人呜的一声低吼,血液四处喷出,溅得火小邪全身都是。
黑衣人手臂一甩,火小邪再次跌入水中,那黑衣人的整条手臂,还勒在火小邪的脖子上。原来这黑衣人竟被人从肩头处斩开!
火小邪在水中一沉一浮,依稀看见刚才那个黑衣人已经被斩成几段,鲜血飞溅,而下半身还跪在岸边。又有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把黑得发亮的长刀,正冲进水中,伸出手来想拉住火小邪,同时生硬地喊道:“伸手!!”
火小邪刚伸出手,却害怕了,手臂一缩,那黑衣人只差半指就能抓到火小邪。火小邪哇哇喝了几口水,激流荡起的白沫,迷糊了他的双眼。火小邪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顺着水流飞速的直滚而下,坠入深不见底的瀑布中。
又是一片黑暗,火小邪喃喃道:“又是那个梦的一部分,是我的记忆吗?如果是我的记忆,那就继续吧。”
可火小邪这么想着,突然有一丝的光芒涌来,一下子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拉出。火小邪全身抽动了几下,猛然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再不虚幻,他全身缠着藤蔓,被紧缚在地上。四周的藤蔓已经不是最初那么密集了,到处都是孔隙,八个石壶离火小邪距离并不遥远,只有七八步之遥。
“呜……汪……”有低低的犬吠声传来,火小邪颤抖着斜眼一眼,黑风正口吐白沫,不住的撕咬着火小邪身上的藤蔓。
火小邪抖擞起精神,叫道:“黑风!”
黑风抬头看了火小邪一眼,眼神已现浑浊,它嘴里咬着藤蔓,绿色的汁液流了黑风满口,连紫色的大舌头,都变成一片暗绿。
黑风呜了一声,嘴下仍然不停,已经奋力地撕开火小邪手臂上的藤蔓。
火小邪顿时明白过来,黑风救了自己一命,火小邪手中紧握着猎炎刀,一直不曾松手,这下被黑风解脱了束缚,抬手就要切割,可是力不从心,那把猎炎刀似乎千斤重,根本运动不得。
火小邪见黑风这个模样,已经明白,费力地叫道:“黑风!不要咬了,你会死的!不要咬了,黑风,停下!停下!”
黑风本见到火小邪抬手,停下撕咬,浑浊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喜色,但黑风见火小邪根本使不出劲举刀,又不顾一切地埋下头,嗓子里呜呜呜低吼,继续啃咬有毒的藤蔓。
火小邪不住吼叫,但止不住黑风的动作。黑风将火小邪全身藤蔓咬断拽开,深深地看了火小邪一眼,颤颤巍巍就要离开,火小邪张着嘴巴急喘了,侧头一看,黑风要去的方向,依稀现出潘子的身影。
黑风走了几步,就走不动了,身子一歪,扑倒在地。黑风就算摔倒,仍然不住挪动身子,直勾勾地看着潘子所在的方向,低低悲鸣。
火小邪哭喊道:“黑风!你不要去了!停下吧停下!”
黑风身子抖了抖,回头看了火小邪一眼,汪的一声轻叫,脑袋一软,无力地翻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火小邪胸口热血翻涌,狂叫一声黑风,整个人如同木头一样翻了过来,一寸一寸地向着黑风爬过去。
就这几步的距离,火小邪感觉花了一年时间似的,等爬到黑风身边,黑风已经全身僵硬,魂飞天外了。它的眼睛睁着,虽说浑浊一片,但依旧能看出,它在用心地打量着火小邪,淳朴真诚地祝福着火小邪。
火小邪扑在黑风身上,哭了许久,随着泪水奔流,身子居然渐渐不再麻木,已能活动。
火小邪悲道:“黑风,你用你的命救了我,我不会辜负你的。”
火小邪跪倒在地,给黑风磕了个头,心头一硬,暂舍了黑风,手足并用,向着潘子所在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