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方的大堂,硕大的一间屋子,惊天动地的闷哼一声,屋子只摇了一摇,竟从地面上直直坠入地里,眨眼就没了顶,不见踪影。灰尘铺天盖地地涌起,余波强烈,震得水妖儿和火小邪都倒退一步。
火小邪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水妖儿叫道:“是巨坑杀象!猴子,快跑!”拉起火小邪,拼命向院子后方山坡跑去。
火小邪扛着桌子,紧紧跟着水妖儿,身后爆裂之声不绝,回头一看,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只见后院中的屋子,也都几声巨响,纷纷坠入地底,就连没有屋子的空地,也是轰然现出一个漆黑的无底大洞。
水妖儿头也不回,拉着火小邪直奔。火小邪拼尽全力,玩命儿一样扛着桌子飞奔,要是慢了,恐怕也会掉入坑中。
两个人奔了片刻,总算跑到后院的山坡上,此时脚下震动才略略平息。水妖儿和火小邪藏在山石后,回头一望,只见仅剩下几间房子孤零零地立着,整个落马客栈都消失无迹。灰尘滚滚,冲上半空,遮天蔽日,但隐隐约约看得到十来个极大的洞窟,布满原本落马客栈所在的地面。
火小邪惊得脸都绿了,张着嘴半天才说出话:“这……这是怎么回事?”
水妖儿早没了顽皮的劲头,神态严肃,冷艳至极,咬着牙齿说道:“这下糟糕了!千想万算也没猜到这个客栈居然是巨坑阵的幌子!严大哥他们估计困在坑中了。”
火小邪连连擦汗,问道:“巨坑阵到底是什么东西?”
水妖儿哼了一声,指着远处地面上的大坑,说道:“巨坑阵是古时的一种阵法,又名巨坑杀象。乃是在地下挖出垂直大坑,一般深达十丈,再从坑底用巨木托着一个硕大的盖子,掩住洞口。寻常方式下极难发现,一旦发动,这个盖子也一并坠入坑中。我们看到前面的屋子都坠入地底,是因为屋子本来就是搭建在这盖子上的。这种阵法确有功效,但实在费时费力,工程浩大,慢慢就退出了战场,到如今已有百多年没有人真正见过了。”
此时灰尘慢慢散了些,落马客栈地面上的大洞更加明显。这些大洞并不是圆形,而是长方形,看大小和坠入的房屋几乎一致。火小邪说道:“好个巨坑阵!只是这十多个坑吗?”
水妖儿摇头说道:“非也!真正的巨坑杀象至少有千百个坑,且应该位于两军对阵之处。这落马客栈所在是荒野郊外,交通不便,不会是真正的巨坑群。看样子是有人专门研究过这种阵法,只挖了十几个坑而已。”
火小邪赞叹道:“水妖儿,你知道得真多!我能知道一成我就心满意足了。”
水妖儿丝毫不笑,整个人早就换成了一副冰美人的样子,淡淡说道:“我也只是听说,没有实际见过,这巨坑阵是如何发动的,坑里面又是什么样子,我也一无所知。”
火小邪说道:“严景天他们四个人,以火家的身手就算跟着屋子掉到坑中,也能爬出来的吧?”
水妖儿说道:“你倒想得开!坑底若是毒水尖刺,专门要人性命的,严大哥他们恐怕也危险了。”
火小邪眉头一紧,说道:“那怎么办?我们要去救他们!不能在这里躲着。”
水妖儿应道:“算你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只是现在形势不明,我们先在这里躲着,看清楚外面的状况,再去不迟!顺便也把你的绳子解开……”水妖儿说着,从腰侧摸出一把小刀,丢给火小邪,说道,“别割绳子,把桌子的底梁割断就行。”
火小邪接过刀子,那刀子十分精致,有一个手掌长短,精铜刀鞘上面刻着滚滚波涛纹理。火小邪将刀抽出,明晃晃的刀身亮得刺眼,暗叫一声:“好刀!”手起刀落,就去削桌子底梁。
这刀子别看小巧却异常锋利,刀锋所过之处,一片片木头顺刀而起,只要花一盏茶时间,削个数百刀,就能把底梁削断,解开绳索。
火小邪在卖力地削着桌子,而落马客栈上方的灰尘渐落,看得越来越清了。渐渐淡去的灰尘中,人影绰绰。
到底严景天他们是否落入了巨坑中?且回到郑大川吆喝着让钱掌柜来倒茶的时候。
郑大川盯着严景天他们,说道:“钱掌柜,这几位朋友,我请他们喝茶,快拿茶水来。”
钱掌柜忙道:“郑大爷,几位客官,你们可千万别动怒,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钱掌柜打量了一下严景天那边,心中嘀咕:“怎么只出来四个人?还有一个小媳妇和半大小子呢?糟糕,看来等不及了,先抓住这四个男的再说。”
钱掌柜不动声色,连忙退到后厨。
后厨中,一个身形和贾春子一般高大,却更肥大一圈的巨汉正蹲在灶台边。钱掌柜进来,低声叫道:“贾庆子!”这巨汉连忙站起身,只见他和贾春子长得一模一样,除了满脸胡须,几乎是一个坯子里出来的。这巨汉身上穿了件油污累累的短褂,眼神也和贾春子一样略显憨傻。
巨汉贾庆子应道:“钱大爷,弟弟他已经下去了,我也想下去玩。”果然,贾庆子挪开身子,脚边赫然现出能容一个人钻入的洞口。
钱掌柜说道:“贾庆子,你也下去,帮你弟弟把转盘尽快收紧,不得耽误了,记得住吗?”
贾庆子咧嘴一乐,说道:“记得住!记得住!那……那我去了?”
钱掌柜一挥手,说道:“快去!”
贾庆子一点头,巨大的身子一晃,竟十分敏捷,嗖地钻入洞中。
钱掌柜暗叹道:“快十年了!我这个落马客栈,早就该沉了,嘿嘿!”
落马客栈大堂之中,严景天和郑大川两帮人都是一言不发,只听到严景天他们嚼蚕豆发出的咯嘣咯嘣之声。
郑大川的光头上青筋渐冒,背后一只手摸在腰间的枪上。赵烟枪知道郑大川正在寻找机会,也沉住气,稳稳坐在郑大川旁边的椅子上。
郑大川突然哈哈大笑:“对面的几位兄弟,到底是怎么了?搞得跟要干仗一样?”
严景天呵呵一笑,说道:“这位兄弟,不是我们想干仗,怕是兄弟觉得我们好欺负吧。”
郑大川哈哈笑道:“出门在外,靠的是朋友!几位兄弟看着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闯荡过江湖的,不妨道个名号,也好认识认识?”
严景天说道:“我叫严景天,另外三位是我的本家兄弟。”
郑大川说道:“哦!严兄弟,我名叫郑大川,辽西一带跑信镖的。你们打哪来,又要去哪?我对这一带比较熟,没准能给严兄弟指条近路。”
严景天说道:“我们从奉天出来,回山西去。”
郑大川赞道:“兵荒马乱的,几位兄弟行走千里,真是好胆量啊。呵呵,呵呵!”
郑大川站起身,冲后厨喊道:“钱掌柜,怎么才来?”
严景天也微微侧头向后厨看去,并没有人出来。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郑大川就趁着这电光石火的工夫,向严景天开了一枪。
别看郑大川这人大大咧咧,实际上脑子一点不笨,前面问的那些废话仅仅是为了麻痹严景天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想和严景天他们和解的意思。只要让郑大川找到机会,他立即下手,绝不会留情。郑大川心狠手辣,枪法又稳又狠,这一枪正对着严景天的胸口。
严景天“呀”了一声,一手捂住自己胸口,骂道:“你!”
郑大川双手提枪,跳上桌子,用枪指着严景天他们,叫嚷道:“别动!老子的枪专门吃肉的,动一下就打死你们!小王八羔子们,敢在我郑大川的地面上耍横。”
严景天脸上神色一松,头一低,说道:“那好,你们既然狗改不了吃屎,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郑大川明明看着子弹打中了严景天的胸口,正奇怪严景天怎么还能神态自若地说话,就看到严景天手一抬,手中几颗蚕豆连同一颗子弹掉落桌面,居然听到当啷当啷三四声金属撞击的声音。郑大川定睛一看,那颗子弹竟嵌在一粒蚕豆中。
严景天哈哈一笑,说道:“忘了告诉你,我这里有铁蚕豆,你的子弹,太差劲了!”严景天用铁蚕豆空手接子弹的功夫匪夷所思,把郑大川一伙人看得傻眼了,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郑大川眼睛一直,立即回过神来,哇哇大叫一声,双手枪冲着严景天他们的脑门连连开火。
严景天脸上堆着笑容,头一偏就闪过一颗子弹,坐在座位上屁股都没有动一下。另外几颗子弹,分别打向严守震和严守仁。这个郑大川也真是厉害,眨眼工夫就连开四枪,枪枪都是冲着要害,可郑大川找错了对手,他面前坐着的并不是江湖中的草莽野汉,而是火家的四个高手。
严守震躲也不躲,身子弹起,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类似小铜碗的铁器,握在手中,冲着向他打来的子弹一挥。子弹打入这个小铜碗中,撞得哐当作响,顺着铜碗里的弧线生生被严守震引开,啪的一下反向飞出,打中郑大川一个手下的胳膊。
而严守仁似乎并没拿出什么道具,只是身子晃了晃,前后一闪就躲过两颗子弹。也没见他使劲,整个人就从座位上翻起,双手一撮,右手抬起指着郑大川,两颗铁蚕豆从手中直直飞出,击向郑大川面门。
郑大川连开四枪,别说打中,伤都没伤到严景天他们分毫。郑大川心中一乱,知道今天是碰到高人了,他平日里彪悍惯了,就算如此也不会认输,大吼一声,又要开枪。
郑大川还没扣动扳机,眼前微光一闪,有东西向他双眼飞来,他下意识地微微一偏头,一颗铁蚕豆打中他的眼角,一颗则正中他的额头,打得噗噗闷响。郑大川“哎呀”一声,身子也歪了,但硬生生还是扣动了扳机,这没有准头的子弹不知飞哪里去了。
严守震已经从桌子上跳了过来,直扑郑大川面前。郑大川眼睛还没睁开,严守震已经双手齐上,把枪一下从郑大川手中夺下。严守震仍然不停,借着身子势头未尽,一个顺挂的招式,脚下一勾便把郑大川从桌上踹下。郑大川闷声摔倒,身体把椅子砸了个粉碎,眼角和额头都鲜血直流,一下子爬不起来。
火家的本事一下子就显了出来。
严守震手中持的叫“四寡金片”,乃是用四片精钢组成,坚硬无比,展开来握在手中,是个碗形,也能收起并成一片,若拍在人脑门上,如金瓜击顶,头盖骨都能砸出个大洞。“四寡金片”是火家盗术的一门本事,妙用无穷。
严守仁看似空手,其实不然。若用空手掷铁蚕豆,很难达到这种劲头,原来他右手中有个异常精巧的弹弓,能够随着手掌开合,弹弓握在手中时,很难察觉,展开手掌用无名指按下弹片,则有钢条卡紧撑住手掌,拉皮筋打出铁蚕豆,极好发力。这弹弓叫“齐掌炮”,若用得精熟了,单掌即可完成从固定、拉弦到射击的一连串动作。之所以做这么小,并非单纯为了携带隐藏,而是因为火家贼道里面,有时候要把极细小的东西打入某些小孔中,用以破坏防盗机关。
严守仁打中郑大川,手上就根本没停,跳上桌子时就又射出两颗铁蚕豆,打向侧面的两人,铁蚕豆都是冲着眼珠子去,极为狠毒,旨在一击则中,击中则倒。严守仁打得极快,郑大川被严守震摔下桌子之时,身边“啊啊”惨叫两声,有人捂着眼睛摔倒在地,痛得翻滚不止。
严守震、严守仁这两人一出手,真可谓先声夺人,还没等郑大川一伙反应过来,就已经占了上风。等有人刚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之时,黑影似的严守震已经闪到跟前,一带就把人摔出三尺远,专门让人摔到桌椅板凳棱角之上,那些人更是痛得鬼哭狼嚎,有人就直接摔昏了过去。严守震咔咔咔几个跳跃,行动快如闪电,转眼就又撂倒了三人,这些人别说能和严守震对打了,摸到他都是毫无可能。
火行世家成名的基础,就是身手极快,行动如风,肌肉反应就比常人快上数倍,根本没有什么武侠小说中所谓的三十六招套路,还和人打个十来回合不分胜负。火家功夫全凭快准狠、劲道足,根本不容你有什么反应就已经胜负立分。其实真正的中国武术,绿林江湖,也都是讲究一招制敌,实用为上,上来就一脚踹断你的脚踝,或者拿住你的胳膊,咔嚓一下把关节拧断。只是这样太过血腥,为了观赏,才不得不弄出一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的杂耍本事。
赵烟枪躲在郑大川身后,身子一矮一个懒驴十八滚,退到战局后方,四肢着地,飞也似的爬开,本以为能缓上一口气,谁知脖根一热,一只大手捏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赵烟枪抬眼一看,居然是那个木雕脸严守义,他怎么都想不通,严守义看着呆板得很,怎么动作竟如此的快,快到惊人。
赵烟枪挣扎着喊道:“好汉!住手!”目光左右一看,心中更是如坠冰窟,他们这边十个人都已经翻倒在地,有的不省人事,有的不住地哎哟连声爬不起来。郑大川正被严守震拎着衣领从地上提起,一把丢在桌上。
按现代时间计算,从严守震、严守仁开始动手到把郑大川在内的十个人解决掉,也就约三十秒的时间。赵烟枪若不是亲眼见到,恐怕打死也不会信。
赵烟枪已经吓丢了魂,颤声道:“各位好汉!大哥!大爷!祖宗!我们错了!请饶我们一命。”严守义哼了一声,一把将赵烟枪丢到郑大川的桌边。赵烟枪也不敢站起来,跪在地上,仍然死命喊叫:“我们错了!不知天高地厚!狗眼看人低!狗眼不识泰山!请四位英雄饶了我们!”
郑大川睁着半个眼睛,尽管被严守震摔得喘不上气,但嘴巴上仍不服气,骂道:“算你们厉害!今儿个在这里翻船!我们认了。要杀便杀,不杀我们,你们日后定会后悔!”
严守震按着郑大川的光头骂道:“好啊,我这就给你个痛快。”
赵烟枪大叫道:“郑老大,您就别逞强了!我们是碰到高人了。输得心服口服不是?这几位大爷都是真本事硬功夫。”
赵烟枪一磕到底,脑袋贴地,喊道:“几位大爷祖宗,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以后再见到几位大爷祖宗,绕道三十里,绝不敢再放肆了!郑老大,你也说句话啊!”
郑大川让严守震按着脑袋,五官歪斜,脸上挂着血痕,一只眼看到众兄弟没有一个人能站直身子的,听赵烟枪这么喊叫,也叹道:“几位好汉,我们服输了,求你们放我们一马,我们立即就走。”
严景天起身走到郑大川面前,说道:“郑兄弟,怪不得我们,只怪你下手太狠,不给人留一点余地!我们也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今天得罪了,放你们一马,速速离开此地吧。”
赵烟枪又是磕头谢道:“谢谢大爷祖宗!谢谢大爷祖宗!”
严守震松了郑大川,骂道:“快滚吧!慢一步小心老子后悔!”
赵烟枪连连称谢,扶了郑大川就走,呼喊着其他手下,众人互相搀扶着,都向大堂外的院子退去。
严守震仍然骂道:“滚得远远的,不要再让老子看到你们!”
郑大川他们刚刚连滚带爬出了房间,严景天猛地把严守震一拉,大喝一声:“不好,这房子有古怪!快走。”
严守震一愣之时,只听脚下巨震,哐啷作响。
严景天四人正要向门口奔去,却觉得地面一抖,震得他们身子一晃,就看到整个房子一矮,半个门已经没入土中,严景天大叫:“中计了!”
话音还未落,房屋一黑,已经下坠,四人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在地,跟着房子一并向下坠去。
好不容易全部爬到院子里的郑大川等人,见到这种光景,都是吓得滚倒在地,玩命地后退,眼睁睁看着硕大的一个房子瞬间就沉入地面。
郑大川哇哇大叫:“巨坑杀象!”随即烟尘涌起,把他们淹没在内。地面震动不止,灰尘厚重,碎屑乱飞,谁也睁不开眼睛,都紧紧伏在地面,动也不敢动。
好不容易停止了震动,郑大川抬起头,费力地睁眼看去,烟尘中,落马客栈已经消失无踪。
火小邪和水妖儿趴在山坡上,也逐渐看清了下面的情况。
灰尘渐渐散开,落马客栈院子里,郑大川他们或躺或坐,都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院子里拴着的马匹受惊不小,一个个都拼命地蹬腿乱跳,长声嘶鸣。郑大川他们那边没有拴紧的两三匹马已经挣脱了缰绳,发足狂奔而去。
水妖儿见严景天他们不似在人群中,冷冷说道:“看来严景天他们跟着屋子掉到坑中了。好厉害!不愧是巨坑杀象,根本没有时间让你逃脱!”
火小邪心思单纯,这当下只记着严景天他们的好,猛一拍旁边的石头,闷声道:“我下去救他们!”
水妖儿拉住火小邪,冷冷道:“就凭你?你还是先省省吧!以火家人的身手,只要坑中没有古怪的机关锁住,他们定能脱身。我们在附近观察,如果今天日落之前他们还出不来,那我们再出手不迟。”
火小邪想想也是,看着下方低头不语。
水妖儿又看着下方,眉头一皱,低声自语:“那帮恶人竟然还脱身了?奇怪!”
“水妖儿,你看那边!又有人从地下钻出来了!”火小邪突然说道,伸手去指。
水妖儿一看,果然在落马客栈后厨的位置上,有三个人先后从地下钻出来,看身形两大一小,不是严景天他们,而是钱掌柜和贾春子、贾庆子三个人。
水妖儿说道:“是钱掌柜和伙计!这巨坑阵定是他们设下的,真是没看出来,他们还有这个本事。”
钱掌柜上来张望一番,见院子里郑大川他们一群人窝在地上,面色一寒,又仔细打量,不见严景天他们,这才嘿嘿一笑:“郑大川这几个废物,运气倒好!”
贾春子和贾庆子从洞中跳出,看到眼前的景象,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贾春子叫道:“我的妈妈啊,这次玩大了,房子怎么都飞了?”
贾庆子嘟囔道:“你这个蠢蛋,房子都掉坑里了,没看到吗?”
贾春子挥了挥眼前的飞尘,乐道:“真的咧!地上好多大坑。”然后脸色一苦,又嚷道,“哎呀,钱大爷,我们住的房子也没了!哇哇哇,我的衣服……”
钱掌柜回头骂道:“没出息的!闭嘴!随我来。”
三个人绕着大坑边缘,向郑大川他们走去。
郑大川吐出嘴中的泥沙,颤巍巍坐起来,看着眼前的深坑说不出话。赵烟枪也从地上爬起,挤到郑大川身边,嘀咕道:“郑老大,幸好我们被他们赶出来了,你说这是咋回事?他们算是救了我们。怎么落马客栈有这么大的坑?”
郑大川说道:“这是巨坑杀象!娘的,一定是钱老头干的!”
赵烟枪一愣:“巨坑杀象?什么玩意?”
郑大川骂道:“懒得解释,你自己去想!”
赵烟枪苦道:“是,是……钱老头,他怎么有这个本事?”
郑大川哼道:“嘿嘿,看来这钱老头根本不是什么开店的,而是十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潜地龙一伙。这个世界上,还会用巨坑杀象的法子的,恐怕只有潜地龙一伙。”
赵烟枪惊道:“潜地龙?那帮挖坑掘墓的摸金恶贼?”
郑大川点了点头。
“哈哈哈,郑大川,你们还好吗?”
郑大川一惊,忙转头一看,钱掌柜三个人正向自己走过来,说话之人正是钱掌柜。只是钱掌柜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了店掌柜的神态,满脸都是一副久经江湖、阴险世故的表情。
郑大川急忙从地上爬起,站直了身子,习惯性地一摸腰,才想起自己的枪已经被严守震抢了去。
郑大川十分谨慎地说道:“钱掌柜,你……你到底是何人?”
钱掌柜拍了拍衣服,说道:“郑大川,实不相瞒,我十年前在江湖中有个绰号,叫作潜地鼠,潜地龙是我的师哥,你应该记得潜地龙吧。”
郑大川骂道:“你这个挖人祖坟的恶贼,真没想到竟躲在这里!”
“恶贼?‘贼’这个词,已经有十年没人对我说了,今天听你一说,还觉得亲切!郑大川,你没掉到坑中,算你走运,你要没别的事情,赶快滚吧。”钱掌柜边说,边走到大堂坠下的深坑处看了看,坑中一片烟尘,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走?钱掌柜,就算你是潜地鼠,我这里十来个兄弟,你要我们走就走?兄弟们!拿出家伙!”郑大川叫道。
一伙人尽管被严景天他们教训了一通,又被巨坑阵吓到半死,还不至于把胆子吓没了,而且身上也并没有大碍,听到郑大川吆喝,一个个从地上翻身爬起。他们在火家人身上栽了跟头,全因轻敌所致,这次听到钱掌柜的名头,都做足了准备,爬起时都已经把腰间的长柄匕首持在手中,恶狠狠地盯着钱掌柜他们三个人。
钱掌柜嘿嘿一笑:“郑大川,你当你们这十来个人,是我们的对手吗?”
郑大川骂道:“龟儿子的,潜地龙有多少斤两,你当爷爷我不知道吗?挖坑盗墓之徒,钻到地底爷爷还有点怕你,地面上我看你有啥本事?”
钱掌柜说道:“好!好!不错,既然你们想死嘛……”钱掌柜一侧头,对贾春子、贾庆子说道,“你们两个,把他们都丢到坑里去。丢不进去的,都给宰了!”
贾春子脸上一乐,叫道:“钱大爷,你说的,绝对不骂我,随便我怎么做?”
钱掌柜哼道:“放心,保证不怪罪你们!”
贾庆子也叫了声:“好咧!”说着从脏兮兮的衣服里抽出两柄精钢菜刀,拿在手上,锵锵互相摩擦了一番,大脚一跺,震得地面尘土飞扬,双手持刀,好像只把郑大川他们当成一窝猪仔,随时可以冲过来剁个痛快。
贾春子也“嗷”的一声,跳到钱掌柜前面,冲着郑大川他们嚷道:“哪个先来,让我掂量一下轻重?”说着,径直向郑大川他们走过来。
郑大川见到这种光景,心中又是一寒,暗骂:“今天老子是不是撞到扫把星了?碰到几个住店的是高人,连平日里随便打骂的憨傻伙计、后厨伙夫,都看着像凶神一样?老子没做梦吧?”
郑大川气得青筋乱跳,大叫一声:“给我剐了这傻大个!”众人轰然应了,提着刀向贾春子冲去。
有不怕死脚头快的率先冲到贾春子跟前,一刀就向着他心窝刺去。别看严景天对付这些人时,他们如同鸡崽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真正运动起来也算得上极好的刀手,这一刀刺过去,身法上毫无破绽,眼看着刀尖就要扎进贾春子的心口。
贾春子“咦”了一声,刀尖已经刺破衣服扎进皮肉半寸。持刀人暗喜:“原来真的是个傻大个!”岂知贾春子大手一挥,啪一下将这人拿刀的拳头握住,竟生生地止住了,再也刺不进去。
贾春子叫道:“呸!一点都不好玩!”身子一转,抓着这人的拳头。持刀人根本站不住,“呀”的一声大叫被拖了过去。贾春子胳膊一抡,借着身子转动的劲头竟把持刀人拉离地面,如同一个沙包一样挥上半空。贾春子转完一圈,这人也在空中转了一圈,不断惊叫。贾春子叫道:“去!”对着地面一砸,把手中的人咚的一声砸向地面,顿时一命呜呼。
扑上去的七八个人,见到贾春子把人如沙包一样抡起,已经被逼退了两步,眼看着自家兄弟就这样被砸向地面,死得极惨,顿时眼睛都红了,兽性大发,连声大吼,又齐齐拥上。
郑大川这些跑信镖的性格彪悍,平日里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办事,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严景天他们使出的本事,他们前所未见,皆是敬畏之心,而且郑大川也被按住求了饶,只能抱头鼠窜作罢。而贾春子用蛮力杀人,尽管看着惊人,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世俗的本事,吃惊不小但绝对不怕。这之间的差别,如同贾春子不过是只下山猛虎,而严景天他们却是飞天恶龙,不能同日而语。
郑大川自然也不怕贾春子,见自己手下这样生生被砸死,狂叫一声,反手也从腰间抽出匕首,加入战团。赵烟枪此时也像条汉子,大吼道:“还我兄弟命来!”提着刀也随郑大川冲上前。
贾春子手仍然没松,握着尸体的手腕,一把将尸体提起,当作大锤挥舞,鲜血四下喷洒,顿时一片血腥。
贾春子挥动尸体,呼呼生风,又把冲过来的人逼退,一时近不了身。贾春子叫道:“好多血!弄脏了衣服!”又一抡,把尸体丢出,尸体直飞向巨坑,摔在坑边,滚了一滚就掉了下去。
众人又扑上来,和贾春子对峙,都在寻找机会,一时没有人扑上。
贾春子不依不饶,咚咚大步上前。别看他身材高大,身手仍然十分敏捷。冲进人群中之后,有人忍不住从侧面冲过来,向着贾春子腰眼一刀扎去。贾春子一把捏住这人的手肘,另一只大手腾过来钳住他的肩膀,啪啦啪啦几声,那人如同纸做的一样,一条胳膊眨眼就让贾春子拧成了麻花。那人大叫一声,痛昏过去。贾春子把这人腰带一抓夹在腋下,咚咚咚大步跑出人群,一抬手把他也丢入巨坑中。
大家看得愣了,贾春子却又跑回来,伸出大手要抓人。郑大川想这肯定不是个办法,呼喊道:“避开他!听我号令!”众人听到郑大川号令,都跳开几步,不再迎着贾春子厮杀。
贾春子尽管敏捷,还是赶不上这帮跑信镖的腿脚,冲过来冲过去都抓不到一个,气得嗷嗷大叫:“你们耍赖,躲着人跑算什么好汉!”
郑大川站在圈外,骂道:“傻大个,你杀了我两个兄弟,今天你完蛋了!老子定要抓住你挖心挖肝祭我兄弟的亡魂!我看你能跑多久?”郑大川又指着钱掌柜,“钱老贼,你的伙计的确厉害,不过我已经知道破绽,今日我们就斗个你死我活,老子就算赔了所有人的性命,也定要取你的狗头!”
郑大川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得多了,见贾春子的动作很快便明白,贾春子、贾庆子这两个家伙力大无穷,近身恶战恐怕一时讨不到好处,但他们论脚头速度和体力耐力却不见得中用。郑大川此刻打定主意,只是围着他们避而不战,把傻大个的力气耗去大半之时,再下杀手。
贾庆子把刀一磨,大叫一声:“弟弟,我来助你!”就要跑上来。
钱掌柜手一横,沉声道:“贾庆子,别去!”
钱掌柜和郑大川一样,风风雨雨经历颇多,看到郑大川的人不再硬碰硬,猜到郑大川已经想出怎么对付他们,脑筋急转想出了其他的办法。
钱掌柜对郑大川喊道:“郑大川,知道你和你的兄弟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但今天不是好时候,我要对付的并不是你们,而是住店的那几个人。”
郑大川吼道:“钱老贼,少废话!赔我兄弟的性命!”
钱掌柜说道:“郑大川,你静一静!听我说两句再打不迟!你就不想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吗?”
赵烟枪骂道:“你妈的,少玩些花花肠子!”
郑大川倒是有所思量,脸上横肉抽了抽,叫道:“钱老贼,你说!”
钱掌柜喊道:“好!郑大川你听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潜地龙一脉十年前为何突然消失无踪,留下许多江湖传闻,乃是因为我们不长眼,惹毛了张四爷,让张四爷抓了以后,我师哥潜地龙为了保我一命,丢了自己的性命。我从此便是张四爷的手下,隐姓埋名守着这个巨坑阵。你宰了我也不要紧,但你得罪了张四爷,你自己想想后果。我之所以要发动巨坑阵,是因为住店的几个就是张四爷要抓的人!张四爷说了,寻到人的下落赏银三千,如果抓到活的赏银十万!现在有四个就在坑中,保管一时半会跑不出来,还剩两个不知所终,要下坑去看。这买卖,你做不做?你如果要做,咱们就暂且住手,别让人趁乱跑了。无论是否抓到人,我们都对半分,你看如何?如果你不答应,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去!”
赵烟枪一听,愣了一愣,轻声在郑大川耳边说道:“张四爷信中的确是这么说的。”
郑大川哼了一声,并不搭理赵烟枪,对钱掌柜叫道:“钱老贼,我为什么信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钱掌柜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在手中扬了扬:“我有飞鸽传书为证!我这落马客栈,就是张四爷的一个飞鸽信站,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你要不信,拿去看!”
郑大川说道:“丢过来。”
钱掌柜手一扬,把纸条丢到身边不远处。
郑大川捅了捅赵烟枪:“捡过来给我。”
赵烟枪有点犹豫,郑大川骂道:“叫你去你就去,你不是说这老贼讲的是真的吗?”
赵烟枪定了定神,快步跑上去从地上捡起纸条,飞也似的跑回来,把纸条递给郑大川。
郑大川展开纸条细细看了,眉头一皱,自言自语:“果然如此!四个陇西口音的人,不就是刚才那几个姓严的吗?”
郑大川把纸条收了,叫道:“钱老贼,信你一次。不过,要是我们合作,钱不能对半分,我要七成!刚才让你弄死了我两个兄弟,一个兄弟一成!”
钱掌柜笑道:“钱财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能为张四爷办成事,还我自由身,才是正经事。七成就七成,咱们一言为定!”
赵烟枪在郑大川耳边说道:“咱们抓到人,首先还是弄死他们!”
郑大川动也不动,说道:“这个还用你说,抓到人,老子第一个要他们的性命!六行道的人今天天黑之前也会赶回来,到时候我们人马齐整,还有七八杆快枪,弄不死他们才怪!”
赵烟枪脸上兴奋,说道:“的确如此!郑老大高明,现在不是和他们一较高低的时候。”
郑大川冲钱掌柜喝道:“那行,咱们一言为定,驷马难追!不过钱老贼,你要敢玩什么花招,我可不是吃素的!兄弟们,暂且收了家伙,听我的吩咐。”
钱掌柜微微一笑,也叫道:“贾春子,回来,不打了。”
贾春子抓了抓头,不解道:“钱老大,还没过瘾呢!”
两边各自收了阵容,钱掌柜和郑大川分别走出,互相不冷不热地抱了抱拳,算是暂时和解。
钱掌柜说道:“郑大川,咱们这边请,商量一下!”
“好,请!”
两个人齐肩,向落马客栈最边缘的一间还未陷入地底的柴房走去。
水妖儿和火小邪趴在山坡上,火小邪骂道:“怎么不打了?和好了?”
水妖儿说道:“恐怕他们已经联合起来,要来找我们两个的下落。”
火小邪愁道:“真是糟糕!还以为他们要狗咬狗,拼个两败俱伤呢。”
水妖儿淡淡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便是江湖。”
火小邪一愣,说道:“那我宁愿不在江湖。”
水妖儿淡淡地说道:“江湖,在人心中……除非你,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