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注意你自己吧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凌晨零点三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妳为什麽不喜欢我?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我站起来,打开另一瓶气泡水。
然后等待。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注意你自己吧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凌晨零点九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因为你从不陪我过夜。
九个字。
九个小小的字就能让我头皮发麻。
我告诉过她,我不和任何人同床共枕。
但今天非常重要。
她大学毕业。她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们讨论过所有她不懂的可议限制条例,我们上了床,我打了她的屁股,我们又做了一次。
该死。
还来不及阻止自己,我就抓起停车票卡,拿了一件外套走出门。
§
路上没什麽车,我二十三分钟后就到了她家门口。
我轻轻敲门,卡凡纳来开门。
「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来这裡做什麽?」她吼道,眼裡喷出怒火。
哇,不是我想像中的待客之道。
「我来见安娜。」
「不行,你不准!」卡凡纳双手环抱在胸前,斜著双腿挡在门口,活像隻怪兽石雕。
我试著和她讲道理。「但我必须见她,她寄了封Email给我。」别挡著我的路!
「你该死的这次又对她做了什麽?」
「这就是我要弄清楚的。」我咬著牙道。
「她从遇见你开始就一天到晚掉眼泪。」
「什麽?」我没办法再和她閒扯下去了,我从她身侧闯过去。
「你不能进去!」卡凡纳跟上来,像女妖般尖叫,我衝过公寓,直奔安娜的卧室。
我开启安娜的房门,打开大灯。她正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裹著身体,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因为头上的灯光而眯了眯,她的鼻子也红通通的。
我看过很多次这种状况下的女人,尤其是在我惩罚她们之后,但我惊讶地发现,有股不安揪住了我的心。
「老天,安娜。」我关掉大灯,让她不用再眯著眼。我走到床沿坐下。
「你来做什麽?」她抽噎著问。我打开她的床头灯。
「妳要我把这个混球丢出去吗?」凯特在门边鬼叫。
去妳的,卡凡纳。我挑起一道眉,假装无视她的存在。
安娜泪汪汪地看著我,摇了摇头。
「需要我就叫一声,」凯特对安娜说,好似她是个小孩。「格雷,」她厉声唤我,害我必须看向她。「你给我注意一点。」她尖声说,眼中杀气腾腾,但我才懒得理她。
幸好她离开了,把门顺手带上而不是甩上。我找了下内侧口袋,琼斯太太再次出乎我意料──我拿出手帕递给安娜。「怎麽了?」
「你怎麽跑来了?」她声音颤抖地问。
我不知道。
妳说妳不喜欢我了。
「我的角色有一部分是要照顾妳的需求,妳说想要我陪你过夜,所以我就来了,」转得好,格雷。「结果发现妳这个样子。」我离开时妳不是这副模样。「我相信我要对此负责,但我不知道原因,是因为我打了妳吗?」
她挣扎著坐起身,但身体瑟缩了下。
「吃止痛药了吗?」照我的吩咐?
她摇头。
妳什麽时候才能乖乖听话?
我走去找坐在沙发上正气得牙痒痒的卡凡纳。
「安娜有点头痛,妳有雅维止痛药吗?」
她挑眉,我想应该是惊讶于我竟然这麽关心她朋友。她怒瞪我一眼,随即起身跑进厨房裡,在纸盒堆裡一阵翻找之后,她递给我几颗药丸和一杯水。
我回到卧室,坐上床沿,把它们交给安娜。「吃下去。」她吃了,眼裡蒙上一层忧虑。
「跟我说话吧,妳刚才告诉我妳没事,如果我知道妳会变成这样,我就不会丢下妳。」她心不在焉地玩著被子上一条鬆脱的线。「妳说没事的时候我相信了,结果并没有。」
「我以为我没事。」她承认道。
「安娜塔希娅,妳不能揣测我的心意,挑我想听的说,这很不诚实,这样我怎麽能相信妳说的每句话?」如果她不能诚实面对我,这事永远都行不通的。
光想就令人沮丧。
跟我说话,安娜。
「我打妳的时候妳有什麽感觉?之后呢?」
「我不喜欢,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做了。」
「妳本来就不必喜欢。」
「那为什麽你会喜欢?」她问,语气强硬了些。
可恶,我不能告诉她原因。
「妳真的想知道?」
「噢,相信我,这太吸引人了。」现在她开始挖苦人了。
「讲话小心点。」我警告道。
我的表情让得她脸色发白。「你又要打我了吗?」
「不了,今晚不打。」我想妳受够了。
「所以呢?」她还是想要答案。
「我喜欢它带来的掌控感,安娜塔希娅。我想要妳照著某种特定的方式行事,如果妳不听话,我就要处罚妳,妳就会因此学乖,照著我喜欢的方式走。我享受处罚妳这件事,我从妳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时就想打妳屁股了。」
我也不希望妳再对我翻白眼或出言讽刺。
「所以你不喜欢我本来的样子。」她的声音很小。
「我认为妳这样就很可爱。」
「那你为什麽想要改变我?」
「我不想要改变妳。」不会的,因为妳是这麽迷人。「我想要妳懂事,按照我订的规矩行事,不要忤逆我,就这麽简单。」我要妳安全无虞。
「但你想要惩罚我?」
「没错。」
「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
我叹息。「我就是这样的人,安娜塔希娅。我必须控制妳,我需要妳以某种方式言听计从,如果妳不照做──」我分心了。这很诱人,安娜,妳也是。妳就不能接受吗?妳趴在我的大腿上……我感受妳的臀部在我掌心下。「我喜欢看妳美丽的雪白肌肤在我的掌心下变得红润,那会让我兴奋。」光想就让我全身悸动不已。
「所以你并不是想让我感到疼痛?」
要命。
「一点点,看妳能不能忍受,」事实上还不少,但我现在还不想进展到那裡。如果我老实招认,她恐怕会把我赶出去。「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事实是妳属于我,可以按照我的心意来对待妳──对另一个人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这会挑起我的慾望,很强烈的。」
我一定要借她几本关于如何做个臣服者的书。
「听著,我不是很会解释我自己……我以前从来不需要这麽做,我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一切,因为我一直都和想法相同的人在一起,」我停顿了下,确定她还在听。「而妳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妳事后有什麽感觉?」
她眨了眨眼。「不知所措。」
「但妳当时因为挨打而性慾高涨,安娜塔希娅。」
妳内心裡有个怪物,安娜,我知道的。
我闭上了眼,回想她在被我打屁股后,在我手底下湿润渴望的模样。我睁开眼,发现她也正凝视著我,眸色变深,双唇微分……粉舌舔著上唇。她也想要啊。
可恶,别又来了,格雷,不是她现在这副模样时。
「不要那样看我。」我警告她,声音粗哑。
她愕然挑眉。
妳懂我的意思,安娜。「我没有保险套了,安娜塔希娅,而且妳心情不好。我不是色慾薰心的野兽,这点可能和妳室友认为的刚好相反。妳刚才说不知所措?」
她依然不发一语。
老天啊。
「妳每次用书写和我沟通都很诚实,妳的Email总是老实告诉我妳的感觉,为什麽当面对话就不行呢?我真的把妳吓成那样吗?」
她的手指玩著棉被。
「你让我迷惑,克里斯钦。我彻底为你神魂颠倒,感觉自己像是飞近太阳的伊卡洛司。」她的声音很轻,但充满情绪。
她的告白对我就像当头棒喝。
「唔,我想妳弄反了。」我轻声低喃。
「什麽?」
「噢,安娜塔希娅,是妳迷倒了我,这还不明显吗?」
所以我才会在这裡。
她依然不相信。
安娜,相信我。「妳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写封Email给我吧,拜託,但是现在我真的想睡一下,我可以留下来吗?」
「你要留下来?」
「妳想要我留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坚持地道。
不可理喻的女人。我像个疯子般千里迢迢飙车过来,只为了妳那该死的讯息──这就是妳想要的答案。
我嘟囔了一句会再回她Email。我不想再讨论下去了,谈话结束。
在我改变主意回希斯曼酒店之前,我站起来,掏空口袋,脱掉鞋袜和长裤。我把外套披挂在她的椅子上,爬上她的床。
「躺下。」我低吼。
她很听话,我用手肘支起身体看著她。「如果妳想哭,就在我面前哭,要让我知道。」
「你想要我哭吗?」
「不太想,我只是想知道妳的感觉,不想让妳从我指缝间溜走。把灯关了吧,很晚了,我们明天都要上班。」
她关了灯。
「睡在妳那一边,不要面对我。」
我不想让妳碰触我。
她移动身子时床沉了下去,我伸手搂住她,轻轻将她拉到怀裡。
「睡吧,宝贝。」我低喃,嗅闻著她秀髮的香气。要命,她闻起来真香。
§
赖立欧在草地上奔跑。
他在笑,超大声的。
我在他身后追著跑,我也在笑。
我快要抓到他了。
我们身旁有小小的树。
小小的树上结满了苹果。
妈咪让我自己摘苹果。
妈咪让我吃那些苹果。
我把苹果放在口袋裡。每一个口袋。
我把它们藏在毛衣裡。
苹果好好吃。
苹果好香噢。
妈咪会做苹果派。
苹果派加冰淇淋。
它们会让我的肚肚微笑喔。
我把苹果藏在鞋子裡,还把它们藏在枕头下。
有一个男人,崔、崔佛莲外公。
他的名字好难唸,我在脑子裡唸不出来。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泰、迪、尔。
泰迪尔这名字好好笑。
小小树是他的树。
在他家裡,他住在那裡。
他是妈咪的爹地。
他的笑声很洪亮,肩膀也很宽。
眼睛笑眯眯的。
他跑过来抓赖立欧和我。
你抓不到我的。
赖立欧跑掉了,他在大笑。
我也跑,我抓到他了。
我们跌在草地上。
他一直在笑。
苹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而且吃起来好美味。
真好吃。
闻起来也好香。
超──级香的。
苹果掉下来了。
掉在我身上。
我扭动身体,它们掉到我背上,打痛了我。
呜。
但香气还在,甜蜜又清爽。
安娜。
§
我睁开眼睛,看见她整个人被我圈拥在怀中,我们四肢交缠,她正温柔地对著我笑,小脸已不再泛红浮肿,看起来容光焕发。我的小兄弟也附议,直挺挺地表示欢迎。
「早安,」我有点恍惚。「唉,我连在睡梦中都被妳吸引过去。」我伸个懒腰,鬆开怀抱裡的她,打量著四周。想也知道,我们在她的卧室裡。她眼裡闪著渴望与好奇,我的下半身抵著她。「嗯……现在当然也可以,但我想我们还是等到星期天吧。」我用鼻子磨蹭她的耳后,用手肘撑起身体。
她满脸通红,体温上升。
「你好热。」她抱怨。
「妳也不差呀(注1)。」我咧嘴而笑,移动臀部用我最爱的身体部位挑逗她。她试著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却悲惨失败──她非常开心。我倾身亲吻她。
注1:原文安娜说的是「You’reveryhot.」,hot在英文裡亦有性感、火辣之意。
「睡得好吗?」我问。
她点头。
「我也是。」我很惊讶,我确实睡得很好。我如实告诉她,没有恶梦,只有好梦连连……
「几点了?」我问。
「七点半。」
「七点半?该死!」我从床上跳起来,胡乱套上牛仔裤。她看著我穿衣服,一直努力憋笑。
「我真是被妳带坏了,」我抱怨。「我有会要开,我得走了,八点要到波特兰──妳是在笑我吗?」
「嗯。」她承认。
「我迟到了,我通常不迟到的,又是个初体验,史迪尔小姐。」我穿上外套,弯身用手捧住她的头。「星期天。」我低声说,吻了吻她。我从她的床头柜拿起手錶、钱包和零钱,拎起鞋子走向房门。「泰勒会来处理妳的金龟车,我是认真的,不要再开它。星期天在我家见,时间我再Email给妳。」
趁她还陷入陶醉时,我快速离开公寓回到车上。
我边开车边穿鞋子,一穿好我就开始打档,在前往波特兰的车阵中穿梭。我得穿著牛仔裤和伊蒙-卡凡纳的同事开会了,幸好这个会是用WebEx网路视讯开的。
§
我衝进希斯曼酒店的房间,打开笔电。八点二分了,该死。我还没刮鬍子,只好顺了下头髮,拉平外套。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我裡面只穿了T恤。
但说实在的,谁会介意?
我打开WebEx,安德瑞雅正在线上等我。「早安,格雷先生,卡凡纳先生会稍迟些,但纽约和西雅图这边都在等您了。」
「佛雷和巴尼吗?」我的两个超级宅男,这形容让我自己失笑。
「是的,先生,还有洛丝。」
「非常好,谢谢。」我还在喘,同时留意到安德瑞雅一闪即逝的疑惑眼神,但我决定不予理会。「请帮我点一份加了奶油乳酪和燻鲑鱼的烤贝果,还有黑咖啡,尽快送到我的房间来。」
「好的,格雷先生。」她在视窗裡贴了进入视讯会议的连结。「准备好了,先生。」我按下连结──会议开始。
「早安。」两位坐在纽约会议室裡的高层人员同时满怀期待地看向镜头。
洛丝、巴尼和佛雷则各自在不同的视窗裡。
开始谈正事了。卡凡纳说他想把他的媒体网路更新为高速光纤系统,格雷企业可以帮他们处理,但他们是认真想要买进吗?这样做在前期会有一大笔投资,但日后的回收则不容小觑。
我们谈到一半,一封来自安娜、标题耸动的Email通知出现在我的萤幕右上角。我尽可能不动声色地点开它。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人身攻击之后续效果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五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亲爱的格雷先生,
你想知道我为什麽感到无所适从,在你──该如何委婉的描述呢?掌击、处罚、殴打、动手教训我之后。
(有点太夸张了,史迪尔小姐。妳可以拒绝的。)
这麽说吧,在整个令人惊恐的过程中,我觉得自己被轻视、羞辱和虐待了。
(如果妳有这种感觉,为什麽不阻止我?妳有安全密码啊。)
但更让我感到羞愧的是,我的慾望被挑起,这部分你说对了,这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我懂。很好,妳终于明白了。)
你应该非常清楚,与性慾相关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全新体验,我只希望自己能更有经验,准备更充分,我很讶异自己会感到兴奋。
真正让我不安的是事后的感受,这点很难表达清楚。看到你那麽快乐能使我开心,我也很欣慰这并不像我想像中那麽痛。当我躺在你臂弯中,我感到心满意足。
(我也是,安娜,我也是……)
但也非常不舒服,甚至对自己的感觉心生愧疚。我无法接受,我也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困惑。这有回答到你的问题吗?
但愿合併和收购的世界一如往常的兴奋刺激……你也没有迟到太久。
谢谢你陪了我一夜。
安娜
卡凡纳加入了讨论,对他的迟到表示歉意。大家做完自我介绍,佛雷开始谈格雷企业可以做到的部分时,我写起了给安娜的回信。希望电脑萤幕另一端的那些人只会觉得我是在做笔记。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让心自由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二十四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真有意思……史迪尔小姐,如果稍微夸饰一下主旨的话。
回答如下︰-
我会继续打妳屁股──就是这麽回事-
妳感到被轻视、羞辱、虐待和威胁──和黛丝姑娘真是太像了。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妳选择了堕落的那一方。妳是真的这麽觉得,还是因为妳认为自己必须这麽想?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如果是妳真心所愿,妳认为自己是否可以为了我试著拥抱、面对这些感受?这是身为臣服者会做的事-
我很庆幸妳缺乏经验,我珍惜这一点,我也开始慢慢懂得它有多重要。简单来说……这代表妳的各方面都是属于我的-
没错,妳的慾火因此被挑起,却也让我非常兴奋,这没什麽不对的-
快乐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狂喜比较接近-
惩罚性的打屁股比调情式的疼得多,也要看打得多用力而定,除非妳犯了什麽严重的大错,那时候我才会用工具来处罚妳。我的手也很痛的,但我喜欢-
我也感到心满意足,比妳能知道的还多-
不要浪费精力在内疚或是做错事之类的感觉上,我们都是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了,关起门之后发生的事仅限于妳我之间。妳要让心自由,听从妳的身体-
併购的世界令人兴奋的程度比起妳来差得远了,史迪尔小姐。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她几乎是立刻回信。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二十六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你不是在开会吗?
我很高兴你的手会痛。
如果我听从我的身体,现在已经逃到阿拉斯加去了。
又及,我会思考如何拥抱这些感觉。
安娜
阿拉斯加!真的假的,史迪尔小姐。我轻笑,但依然表现出专注在线上会议的模样。有人敲门,我因打断会议向大家致歉,开门让客房服务人员推早餐进来。黑眼珠小姐在我签帐单时,对我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笑。
我回到WebEx,发现佛雷正在向卡凡纳和他的同事做简报,介绍这项技术已如何成功地为另一位客户公司处理期货。
「这项技术也可以替我处理期货市场吗?」卡凡纳嘲讽地微笑道,但当我告诉他巴尼正在努力开发一个可以预测行情的水晶球,他们都很有风度地笑了。
趁佛雷在讨论执行和技术彙总的理论时间表,我写Email给安娜。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妳可没报警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三十五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史迪尔小姐,
我正在开一个关于市场前景的讨论会,如果妳想知道的话。
有案可查,妳并非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来到我身边。
妳没有叫我停手过,妳也没有使用安全密码。
妳是个成年人,妳有选择权。
坦白说,我还满期待下一次让我掌心发痛的机会。
妳一定是听从了错误的身体部位发给妳的讯息。
阿拉斯加非常寒冷,也无处可逃,我会找到妳的。
我可以追踪妳的电话──记得吗?
去上班吧!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我收到安娜的回信时,佛雷正在侃侃而谈。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跟踪狂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三十六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你有试图治疗过你的跟踪狂倾向吗?
安娜
我抑下笑意。她真是有趣。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跟踪狂?我?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三十八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我付了不少钱给著名的弗林医生治疗我的跟踪狂以及其他倾向。
去上班。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她为什麽还没去上班?她会迟到的。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昂贵的蒙古大夫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四十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可否容许我提醒你换个医生看看?
我想弗林医生的治疗没什麽效果。
史迪尔小姐
该死,这女人真是幽默……还直觉精准,弗林可是让我所费不赀。我偷偷摸摸地写著回信。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换个医生看看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四十三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不管容许或不容许,其实都不需要妳操心,弗林医生已经是换过的了。
妳得开著新车超速驾驶了吧,让妳自己陷于不必要的危险中──我想这已经违反规则了。
快去上班。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卡凡纳丢了个关于未来发展的问题给我。我让他知道我们最近收购了一间公司,在光纤产业裡是创新又有活力的好手。我没让他知道我对该公司现任执行长卢卡斯-伍玆有疑虑。他反正快滚蛋了,我绝对会解雇那个白痴,无论洛丝怎麽说。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怒吼的粗体字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四十七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关于你的跟踪狂倾向,我认为其实是和我有关的。
我还没签字喔,还不需要矩步方行吧?而且我的上班时间是九点半。
史迪尔小姐
怒吼的粗体字,我喜欢。
我回信。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形容词语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四十九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矩步方行?不知道在辞典裡哪一部分可以找到这个词的说明?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我们可以见面再继续谈,」洛丝对卡凡纳说。「现在我们已初步瞭解你们的需求和期待,我们会准备一份详细的提案,下星期可以开个会讨论一下。」
「很好。」我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投入。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开始互相道别。
「谢谢你给我们这个报价的机会,伊蒙。」我向卡凡纳致意。
「听起来你们确实瞭解我们的需求,」他说。「昨天见到你真好。再见。」
他们纷纷离线,除了洛丝,她看我的样子像是我长了两颗头。
收件匣裡传来安娜Email的通知。
「等一下,洛丝,给我两分钟。」我把她调成静音。
我开始读信。
接著放声大笑。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形容词语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五十二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在控制狂和跟踪狂这两个名词的中间就可找到。
另外,形容词语对我来说是绝对限制条例。
现在可以停止打扰我了吗?
我准备开著新车去上班了。
安娜
我快速回覆。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难搞但有趣的小姑娘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八点五十六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我的手掌又蠢蠢欲动了。
小心开车,史迪尔小姐。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我再次让洛丝上线时,她怒目瞪著我。「搞什麽鬼,克里斯钦?」
「什麽?」我装无辜。
「你心裡有数,如果你根本没兴趣,就别召开什麽鬼会议。」
「那麽明显吗?」
「嗯。」
「该死。」
「对,该死。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一笔大生意。」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我咧嘴笑道。
「我真不知道你最近是怎麽了。」她摇摇头,但我看得出她故意用恼怒来掩饰调侃。
「波特兰的空气害的。」
「唔,总之你越早回来越好。」
「我大概会在午餐时间到达。与此同时,请马可研究一下西雅图的出版社,有没有哪些可以趁势收购的。」
「你想跨入出版界?」洛丝啐了声。「那可不是什麽高成长潜力产业。」
她说的恐怕没错。
「只要研究一下就好。」
她叹息。「如果你坚持的话。你今天下午稍晚会进公司吗?我们可以聊一下。」
「看交通状况吧。」
「我会去和安德瑞雅约时间。」
「太好了,先这样。」
我关闭WebEx,接著打给安德瑞雅。
「格雷先生。」
「打给贝斯特医生,请他星期天到我家来一趟,大约中午左右。如果他没空,另外帮我找个妇科医生,要最好的。」
「好的,先生。」她说。「还有其他吩咐吗?」
「还有,我在『布拉文购物中心』裡的尼曼百货公司的私人购物专家叫什麽名字?」
「凯洛琳-爱克敦。」
「把她的电话号码用简讯传给我。」
「立刻照办。」
「我们下午晚点见了。」
「好的,先生。」
我挂断电话。
这个早晨到目前为止过得算是挺有意思。我想不起曾有其他Email往来如此有趣,从来没有。我瞥一眼笔电,没有新信件,安娜应该去上班了。
我用手梳过头髮。
洛丝注意到我在会议中有多麽心不在焉。
该死,格雷,注意一下你的行为。
我狼吞虎嚥地吃完早餐,喝了些冷掉的咖啡,走进卧室沐浴更衣。就连在洗头时,我都无法把这女人逐出脑海。安娜。
了不起的安娜。
我想起她在我身体上方上下起伏的模样、俏臀泛红趴在我膝盖上的样子,还有她被拴绑在床上、小嘴因狂喜而微张的样子。天啊,这女人实在性感。今天早上在她身边醒来的感觉很不错,我也睡得很好……非常好。
还有怒吼的粗体字。她的Email趣味横生,让我大笑。她很有意思,我从来不知道我喜欢这样的女人。我得来想想,星期日在游戏室裡和她一起做些什麽好……要对她来说好玩又新奇的。
刮鬍子时我忽然灵机一动,一换好衣服,我就回到笔电旁,开始浏览我最爱的情趣玩具商店。我需要一支马鞭,棕色皮革编织的。我扬起嘴角坏坏一笑,我准备要让安娜美梦成真。
下好订单,我转回工作邮件,整个人精力充沛,效率极佳,直到泰勒打断了我。「早安,泰勒。」
「格雷先生。」他点头致意,一脸困惑地看著我,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笑容满面,因为我又回想起了安娜的Email。
形容词语对我来说是绝对限制条例。
「我今天早上挺开心的。」我发现自己在解释。
「很高兴听您这麽说,先生。史迪尔小姐上週的换洗衣物我已经拿回来了。」
「和我的东西一起打包。」
「好的。」
「谢谢你。」我看著他走进我的卧室,连泰勒都注意到安娜塔希娅-史迪尔效应了。我的电话响起,是艾立欧的简讯。
你还在波特兰?
──对,但很快就要离开了。
我晚点会过去,要帮那些女孩搬家。可惜你不能留下来。这可是打从安娜夺去你清白之后我们第一次双人约会呢。
──少废话,我要去接蜜雅。
我要听细节,老弟。凯特什麽都不告诉我。
──那很好。别闹了,真的。
「格雷先生?」泰勒再次打断我,手裡拿著我的行李。
「快递已经把黑莓机送过去了。」
「谢谢。」
他点点头,他离开后,我又发了一封信给史迪尔小姐。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黑莓机出借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上午十一点十五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我需要随时和妳联繫,既然妳用书写方式沟通比较诚实,我想妳会需要黑莓机。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又或许我打电话给妳时妳会接。
十一点半,我又有一个电话会议,和财务总监讨论格雷企业下一季度的慈善捐赠。这就花了将近一小时,结束时我简单吃了点午餐,一边读著还没看完的《富比士》杂志。
我吞下最后一口沙拉,发觉我没理由再赖在酒店裡了。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该离开了。在内心深处,我不得不承认,那是因为我必须等到星期日才能再次见到安娜,除非她改变主意。
可恶,希望不要。
我抛开那讨厌的想法,把文件收进邮差包,正要拿笔电时看到有封来自安娜的Email。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消费主义(注2)发狂了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二十二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我觉得你应该马上打给弗林医生。
你的跟踪狂倾向有点失控了。
我在上班,我回家后会写Email给你。
谢谢你又送来一个时髦玩意。
当我说你是採购的赢家时还真没说错。
为什麽要这麽做?
安娜
注2:消费主义(Consumerism),经济学名词,意思是消费力越大对整个经济体系越有利。
她在教训我呢!我立刻回覆。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这麽年轻就如此敏锐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二十四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一如往常的言之有道,史迪尔小姐。
弗林医生度假去了。
我这麽做是因为我有能力。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她没有立刻回覆,所以我将笔电收起来,拿起行李,下楼到柜台退房。等车时,安德瑞雅打电话来,告诉我她找到一位妇科医生,星期日可以到爱司卡拉出诊。
「她是葛琳医生,是您的医生大力推荐的。」
「很好。」
「她在西北区有自己的诊所。」
「嗯。」安德瑞雅想说些什麽?
「但有一件事,先生──她收费不低。」
我无视她的担忧。「安德瑞雅,她要收多少都可以。」
「这样的话,她星期日下午一点半可以到您的公寓。」
「很好,去安排吧。」
「立刻照办,格雷先生。」
我挂断电话,本想打给我母亲调查这个葛琳医生的风评如何,毕竟她们在同一间医院工作,但这可能会导致葛蕾丝问出更多问题。
我坐进车裡,寄了封Email给安娜,说明星期日的细节。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星期日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四十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星期日下午一点钟见好吗?
医生一点半会在爱司卡拉这裡等妳。
我现在要回西雅图了。
希望妳搬家顺利,期待星期日的来临。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好了,全部搞定。我开著R8上路,往I──5高速公路奔驰。我刚通过温哥华出口,忽然福至心灵,便用免持听筒打给安德瑞雅,请她安排一份乔迁礼送给安娜和凯特。
「您想送什麽呢?」
「BollingerLaGrandeAnnéerosé,一九九九年份。」
「好的,先生。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的什麽?」
「花束?巧克力?气球?」
「气球?」
「是的。」
「哪一种气球?」
「呃……什麽种类都有。」
「嗯,好主意──看看妳能不能找到直升机造型的气球。」
「好的,先生。卡片要附一段话吗?」
「『小姐们,谨贺乔迁之喜──克里斯钦-格雷』,清楚了?」
「清楚了。请问地址是?」
可恶,我不知道。「我今天晚一点或明天发给妳,来得及吗?」
「可以的,先生。我明天会安排快递。」
「谢谢,安德瑞雅。」
「不客气。」她似乎很惊讶。
我挂断电话,继续开车。
§
我六点半回到家,之前的好心情已不再──我还没收到安娜的消息。我从衣橱抽屉裡挑了一对袖釦,为今晚的活动打上领结,同时担心她是否平安。她说她到家时会联络我,我已经打了两次电话给她,但都没有回音,我很不悦。我又试了一次,这次留了话。
「我想妳要学著满足我的期望。我不是个有耐性的男人,如果妳说下班时会和我联络,妳就应该言而有信,不然我会担心,这不是我熟悉的情绪反应,我也忍受不了太久。回电给我。」
如果她没有即时回电,我会气炸的。
§
我和我的银行顾问惠蓝同坐一桌。我是他今晚的客人,这是个呼吁人们重视全球贫困问题的非营利慈善晚会。
「真高兴您能赏光。」惠蓝说。
「这可是在做好事。」
「也谢谢您的慷慨解囊,格雷先生。」他太太正用那令人非常倒胃口、整形过的完美乳房对著我晃。
「就像我说的,这是在做好事。」我对她纡尊降贵地微笑道。
安娜为何还没回覆我?
我再次检查手机,完全没有消息。
我环顾同桌的这些中年男人,身边带著他们的第二任或第三任花瓶老婆,老天保佑我永远不会变成这副模样。我感到无聊,真正的无聊,还有彻底的不悦。
她在忙什麽?
我怎麽不乾脆带她一起来?但我猜她也会觉得无聊要死。这一桌的话题开始转到经济现状,我受够了。我託辞告退,走出宴会厅,直接离开酒店。等待泊车人员取车的同时,我再次打给安娜。
还是没人接。
或许我已经出局了,她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牵扯。
我回到家,直接走进书房,打开iMac电脑。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妳在哪裡?
寄件日期: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七日晚上十点十四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我在上班。我回家后会写Email给你。」
妳是还在上班呢,或是妳把电话、黑莓机和笔电一起打包了?
回电给我,不要逼我打给艾立欧。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我凝视著窗外普吉湾那片幽深的水域。我干嘛自告奋勇去接蜜雅?我原本可以和安娜在一起,陪她打包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然后和她、凯特与艾立欧一起吃个披萨──或一般人平时会吃的东西。
看在老天份上,格雷。
这不像你,打起精神。
我在公寓裡閒晃,脚步声在客厅迴盪,似乎比上次我在时更显孤寂空旷。我解开领结,空虚的可能是我。我倒了杯Armagnac白兰地,再次看著普吉湾上的西雅图天际线出神。
妳在想我吗,安娜塔希娅-史迪尔?西雅图明灭的灯火并未给我答案。
我的电话响了。
谢天谢地,真的,终于。是她打来的。
「嗨。」她的来电让我如释重负。
「嗨。」她说。
「我很担心妳。」
「我知道。对不起我没回电话,但我没事。」
没事?我以为我……
「妳晚上过得开心吗?」我压住脾气。
「嗯,我们打包完成,凯特、我及荷西一起吃了外带的中国菜。」
噢,事情真是越来越妙了。又是那个该死的摄影师,难怪她没回我电话。
「你呢?」看我没回应,她接著问道,声音裡有一丝绝望。
为什麽?她为什麽没告诉我?
噢,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格雷!
我叹息。「我参加了一个募款餐会,非常无趣,我一有机会就立刻离开了。」
「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她轻声说。
「是吗?」
「嗯。」她热情地回答。
噢,也许她想念我。
「我们星期日见囉?」我向她确认,努力藏住语气裡的渴望。
「好,星期日。」她说,我猜她正在笑。
「晚安。」
「晚安,先生。」她低哑的声音令我呼吸一窒。
「祝妳明天搬家顺利,安娜塔希娅。」
她依然没挂电话,轻柔的呼吸声传来。她为什麽不挂断?她不想吗?
「你先挂。」她低声说。
她不想挂电话,我的心情立刻飞扬起来。我对著西雅图的夜景傻笑。
「不,妳先。」
「我不要。」
「我也不想。」
「你很气我吗?」她问。
「对。」
「现在呢?」
「不会了。」我知道妳没事就好了。
「所以你不会处罚我囉?」
「不会,我气消了就没事。」
「我有注意到。」她的调侃令我微笑。
「妳可以挂断了,史迪尔小姐。」
「你真的要我这麽做吗,先生?」
「去睡觉,安娜塔希娅。」
「是的,先生。」
她还是没挂断,我知道她在笑,这让我心情更好。「妳有想过自己真的可以乖乖听话吗?」我问。「可能吧,我们星期日之后就知道了。」她娇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安娜塔希娅-史迪尔,我该拿妳怎麽办?
事实上我有个好主意,马鞭差不多该出场了。带著这诱人的念头,我倒掉剩下的Armagnac白兰地,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