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钦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条皮质编织马鞭,上身赤裸,只穿了一条老旧褪色、有着破洞的Levis牛仔裤。他低头看我,马鞭轻敲着另一手的手心,一脸胜利的微笑。我无法动弹,一丝不挂,呈大字型被绑在那张四柱大床上。他向前几步,用鞭子尖端从我的额头缓缓往下划过鼻梁,一直来到微微分开、大口喘息着的唇瓣,皮革的气味围绕在鼻端。他将鞭子尖端塞入我口中,我尝到那滑顺丰厚的皮革触感。
「吸。」他温柔地下令,我听话地含住。
「够了。」他喝止。
他从我口中抽出皮鞭,我再次喘息,他用皮鞭划过我的下巴,来到我的脖子,抵达喉头的凹处,他在那儿绕了一圈,皮鞭继续往下滑过我的身体,沿着我的胸来到两乳之间,经过腹部抵达肚脐。我喘息不已,不安地扭动,拉扯着牢牢绑住手腕和脚踝的锁铐。他用皮鞭顶端在我的肚脐转了一圈,继续往下,经过丛丛密林来到隐藏其中的花核,他轻抖了一下皮鞭,它猛地一弹碰到我的敏感带,高潮突然来临,我愉悦地喊着,释放自己的感官……
我猛然惊醒,满身是汗地大口喘气,同时沉醉在高潮后的余韵里。真要命,我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刚才见鬼的发生了什么事?卧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我急忙坐起身,震惊不已……哇,已经是早上了,我瞄一眼闹钟──八点。我用手掩住脸,我不知道自己也会做春梦,是因为我吃了什么东西吗?可能是生蚝,或是那些网路查询的内容自行跑进我的梦里来。我有点手足无措,完全没想过自己在梦里也能得到高潮。
我蹒跚地走进厨房,凯特正忙得不可开交。
「安娜,妳还好吧?妳看起来怪怪的。妳穿的是克里斯钦的外套吗?」
「我没事。」惨了,应该先照照镜子的。我避开她敏锐的绿眼,我的身体还没从今早的状况中恢复。「对,这是克里斯钦的外套。」
她皱眉。「妳有睡吗?」
「没睡得很好。」我走向茶壶,我需要喝点茶。「晚餐如何?」
该来的跑不掉。
「我们吃了生蚝,接下来是鳕鱼,可以说是海鲜大餐。」
「恶……我讨厌生蚝,我也不想知道你们吃了哪些东西。克里斯钦怎么样?你们聊些什么?」
「他礼貌周到。」我顿住,我能说什么?他的HIV检测结果没问题,他非常热衷角色扮演,想要我当他的奴隶,他弄伤过某个被吊在卧室天花板上的人,他想在酒店餐厅的包厢里上了我。这样有讲到重点吗?我拚了命的想在我和克里斯钦的见面过程中找出一些适合和凯特讨论的内容。
「他不怎么喜欢汪达。」
「谁喜欢啊,安娜?那不是新闻了。妳干嘛搞神秘?有话就直说吧。」
「凯特,我们聊天的内容五花八门。妳知道,他对食物挑剔得要命,不过很意外的,他喜欢妳的洋装。」水烧开了,我泡了些茶。「妳要不要喝茶?要不要我帮妳听一下今天致辞的内容?」
「要,拜托。我昨晚在蓓卡那里写好了,我去拿过来。啊,还有,我想喝点茶。」凯特跑出厨房。
呼,凯瑟琳.卡凡纳被支开了。我切着贝果面包,丢进烤面包机,想起那过分鲜活的梦境而面红耳赤。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晚我其实有点失眠,脑袋被千百种选择挤得嗡嗡响。我不知所措,克里斯钦对彼此关系的建议更像是提供我一份工作。设定了工时、工作内容以及相对严苛的投诉程序。我想要的初恋不是这样子的──不过,克里斯钦也不来恋爱这一套。如果我告诉他我想要更多,他可能会拒绝……我可能也会把已经谈定的部分搞砸,这才是最让我忧心的,因为我不想失去他。但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兴趣做他的奴隶,事实上,是皮鞭和手杖让我打了退堂鼓。我很怕痛,只要能避免疼痛,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想起梦境……以后的状况就会像那样吗?我内心的女神拿着啦啦队彩球跳上跳下,对我大吼着Yes。
凯特带着笔电回到厨房,我专注地吃着贝果面包,耐心地听她讲一遍毕业生致辞。
雷伊到的时候我已经梳妆完毕也准备好了,我打开大门,他穿着那套不合身的西装站在门廊。对这个单纯男人的温暖关爱涌上,我张开双臂抱住他,很不像我的性格会做的事,他大吃一惊,也有点困惑。
「嘿,小安,我也很高兴见到妳,」他低喃着拥抱我。放开我后,他搭着我的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而后皱起眉头。「妳没事吧,小鬼?」
「当然啊,老爸,一个女孩看到她老爸不能表示开心吗?」
他笑了,深色眼眸四周露出笑纹,跟着我走进客厅。
「妳很漂亮。」他说。
「这是凯特的衣服。」我低头看看身上这件灰色雪纺纱露背洋装。
他皱眉。「凯特人呢?」
「她已经去学校了,她要代表致辞,所以要早点到。」
「我们也要出发了吗?」
「老爸,我们还有半小时。你要喝点茶吗?顺便告诉我蒙帝撒诺的大伙儿过得如何。一路开过来还好吗?」
雷伊将车停在学校停车场,我们跟着穿着红黑学士袍的人潮往体育馆走去。
「祝妳好运,小安。妳看起来紧张得要命,妳也要致辞或什么的吗?」
真糟糕……雷伊今天的观察力怎么特别敏锐?
「没啊,老爸,只是因为今天是重要日子。」而且我将会见到他。
「真的,我的小女孩得到学位了呢!我真为妳骄傲,小安。」
「噢……谢谢你,雷伊。」我真爱这个男人。
体育馆内挤满了人,雷伊和其他家长及道贺来宾一起坐在看台的阶梯座位区,我走向自己的座位。我穿着学士袍也戴着帽子,感觉受到衣物的保护,没人认得出我。舞台上还没有半个人影,我却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心怦怦直跳,呼吸急促。他就在这里某处呢!我猜想凯特是不是正在和他说话,可能顺便拷问他吧。我一路走向座位,身边都是同样姓史的同学,我坐在第二排,让我更不容易被人认出。我往后看,注意到雷伊在看台上坐得直挺挺的,我对他挥挥手,他不太自在地对我做了个半是招呼半是祝贺的手势。我坐着等典礼开始。
体育馆很快地坐满了人,兴奋的嗡嗡话语越来越大声。我前面那排也坐满了,我身边各坐了一位不同系的女同学,我并不认识她们,但看得出来她们是好朋友,越过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十一点整,校长从舞台后方走出来,身后跟着三位副校长及资深教授们,全都穿着红黑相间的礼服。我们站起来鼓掌欢迎教职员入席,有些教授以点头和挥手回应我们,有些则一脸无聊。我的指导教授柯林斯先生,也是我最喜爱的老师,看起来依然像是刚摔下床的样子,最后走到舞台上的是凯特和克里斯钦。克里斯钦穿了一身手工订做的灰色西装,金铜色的发丝在体育馆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看起来严肃又内敛。他坐下,打开单排扣西装上衣的扣子,我瞄到他的领带。真要命……是那条领带!我下意识的揉揉手腕。我的视线离不开他,他的俊美依然让人分心──而且他打了那条领带,一定是故意的,我自己的嘴抿成一条直线。观众纷纷就座,掌声渐歇。
「妳看他!」坐我旁边的女孩兴奋地和朋友窃窃私语。
「他超帅的。」
我僵住了,很确定她们不是在谈柯林斯教授。
「他一定就是克里斯钦.格雷。」
「他单身吗?」
我被惹毛了。「我认为不是。」我低语。
「噢!」两个女孩惊讶地看着我。
「我想他是同性恋。」我嘟囔着。
「真可惜。」其中一个女孩叹息。
校长起身致辞表示典礼开始,我看到克里斯钦微微扫视着场内。我坐得更低,垮着肩膀,尽量让自己不惹人注意,但一秒钟后我就惨败了,因为那双银灰眼眸对上了我的。他紧盯着我,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我不安地挪动姿势,像是被他的凝视催眠了,脸上慢慢泛起红潮。我忽然想起今早的梦境,下腹的肌肉开始愉悦地缩紧,害我猛吸一口气。我可以看到他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但一闪即逝,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一脸面无表情。他快速瞥了一眼校长,接着直视前方,视线定在入口处上方那面华盛顿州大的匾额上,没再看我一眼。校长继续滔滔不绝地致辞,克里斯钦还是没看我,视线牢牢锁在前方。
他为什么不看我?或许他改变主意了?一股不安的情绪刷过我全身。可能昨晚离他而去对他来说也算是划下句点,他不想再等我做决定了。噢,不,我彻底搞砸了整件事。我想起他昨晚的Email,他可能因为我没回信而生气了。
馆内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台上站着的是凯瑟琳.卡凡纳,校长已经回座。凯特将那头美丽的长发从肩头拨开,把讲稿放在讲台上,不慌不忙,一点也没被眼前呆呆看着她的几千个人吓坏。准备动作完成后,她微笑,看着台下这些被她迷住的群众,开始流畅地致辞。她既沉着又风趣,我旁边的女孩像是被设好时间般准时在凯特说第一个笑话时爆笑出声。噢,凯瑟琳.卡凡纳,妳真的表现得很好。那一刻我感到好骄傲,那些关于克里斯钦的胡思乱想就此抛在脑后,虽然我已经听过她的演讲,还是全神贯注地听着。她掌握了全场,听众都听得如痴如醉。
她的主题是「毕业之后的下一步?」,噢,我们真的该想想了。克里斯钦看着凯特,微微挑眉,我猜他应该很惊讶。没错,当初应该是凯特去采访他的,而他提出下流建议的对象也有可能会是凯特。美丽的凯特和英俊的克里斯钦在一起,我则会像身旁那两个女孩一样,只能远远地爱慕他。但我知道凯特根本懒得理他,她之前怎么称呼他的?怪胎!想到凯特和克里斯钦起冲突让我有点不舒服。我必须老实说,还真不知道该押哪一边赢。
凯特以戏剧化的动作做结尾,每个人都自动站起来鼓掌欢呼,她得到了人生第一次的起立致敬。我看着她,为她喝采,她笑着回应。好样的,凯特。她坐下来,听众也纷纷就座,而后校长起身介绍克里斯钦……天,克里斯钦也要致辞!校长简单介绍了一下克里斯钦的成就──真正白手起家的英雄,现任他一手创立、成就非凡的企业集团总裁。
「同时也是我们学校的主要赞助人,让我们欢迎克里斯钦.格雷先生。」
校长用力握着克里斯钦的手,一阵礼貌的掌声响起,我的心几乎跳到喉咙口。他走向讲台中央,扫视着馆内。站在我们眼前的他看来自信满满,就像刚才的凯特。我身边那两个女孩兴高采烈地往前倾,说实在的,我想馆内大多数的女孩子和少部分的男生,现在大概都往前坐了几公分吧。他开始致辞,嗓音温柔,措辞得体,而且令人心折。
「我要向给予我这份莫大荣耀的华盛顿州大教务处致上最深的谢意,这也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让我能够谈谈环境科学系那些令人难忘的成就。我们的目标是为第三世界国家发展提供能持续生长并维持生态的农业模式,最终的目的则是希望能够根除全球的饥饿和贫穷。世界上有超过十亿人口过着赤贫的生活,大多数在非洲撒哈拉沙漠周边、南亚和拉丁美洲地区。这些地区农作失衡的情形非常严重,最终会造成环境和社会的灭亡。我深知饿到发慌的痛苦,那是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张口结舌。什么?克里斯钦也捱过饿,见鬼了!好吧,这解释了不少事情。我想起那次访问,他真的想喂饱全世界。我努力回想凯特在访问稿里写了些什么──他四岁被人收养,好像是这样,我无法想象葛蕾丝会让他挨饿,所以一定是在这之前,他更小的时候。我咽了一下口水,因为想到一个饿着肚子的银眼小娃儿而揪心。哦,在格雷家族把他救出来照顾之前,他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个贫穷、愤怒、凄惨、古怪却有爱心的克里斯钦浮现在我眼前──虽然他自己一定不是这样想,还会拒绝各种形式的同情或怜悯。听众忽然全部站了起来,爆出一阵如雷的掌声,虽然漏听了一大段,我也跟着鼓掌。他做了这么多善事,经营这么大一个企业,还同时对我展开追求,我打从心底佩服。我想起他在电话里谈到苏丹达佛时的对话,一切都真相大白了:赈济!
他微笑回应热烈的掌声,连凯特都在鼓掌。他回到座位,没往我这边看,我也试着消化关于他的这些新发现。
一位副校长站起来,开始进行冗长又无趣的学位颁发仪式,大概有四百张证书要颁发,等了一小时才听到我的名字。我夹在两个吃吃傻笑的女孩中间一起走上台,克里斯钦低头看我,眼神温暖中带着自制。
「恭喜妳,史迪尔小姐。」他边说边和我握手,轻柔地捏了一下。
我感觉到彼此肌肤相触带来的电流。
「妳的笔电有问题吗?」
他将证书交给我,我皱起眉头。
「没有啊。」
「所以妳是故意不回我那些Email啰?」
「我只看到谈论并购和资产那一封。」
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待会儿再说。」他说。
我也必须往前走,因为后面排了一长串。
我回到座位上。那些Email?他一定寄了不只一封,内容会是什么呢?
典礼又进行了一个小时才结束,非常冗长。终于,在克里斯钦和凯特之后,校长也领着教职员离开舞台,掌声更加热烈。克里斯钦没再看我一眼,虽然我很希望他这么做。我内心的女神不太高兴。
我站起来等着同一排的人疏散,凯特叫住了我,她从后台一路往我的方向走过来。
「克里斯钦要跟妳讲话。」她大喊,两个站在我旁边的女孩转身瞪着我看。
「他派我过来的。」她接着说。
噢……
「妳的致辞赞透了,凯特。」
「是吧?」她很开心。「妳来不来?他真的也算难搞的。」
她翻了个白眼,我笑了。
「妳才知道啊,但我不能丢下雷伊太久。」
我抬头看向雷伊,用手比了个五分钟的手势,他点头,回我一个OK的手势。我跟着凯特走进通往后台的长廊,克里斯钦正在和校长还有两位教职员谈话,他抬起头,看到了我。
「恕我离开一下,各位。」我听到他低语。他走向我,短促地对凯特微笑了下。
「谢谢妳。」他说,在凯特还来不及回应之前,就抓着我的手肘,将我拉进看起来像是男用更衣室之类的地方。他检查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接着便锁上门。
不会吧,他在想什么?他转身看着我,我眨眨眼。
「妳为什么没回信给我?或是回我简讯?」他瞪着我。
我听不懂。
「我今天整天都还没开电脑,也没开电话。」惨了,他有打过电话来吗?我试着使出每次对凯特都很有用的分心大法。「你的演讲很棒。」
「谢谢。」
「解释了你为什么会对我吃东西有意见。」
他伸手梳过头发,有点恼怒。
「安娜塔希娅,我现在不想谈那方面的事。」他闭上眼睛,一脸痛苦。「我一直在担心妳。」
「担心,为什么?」
「因为妳开着那团妳称之为汽车的破铜烂铁回家。」
「什么?那才不是破铜烂铁,它好得很,荷西都有定期帮我检查车况。」
「荷西,那个摄影师?」克里斯钦瞇起眼,脸若寒霜。
这下糟了。
「是的,那辆金龟车以前是他妈妈的。」
「对,也可能是他外婆或曾祖母留下来的,总之不安全。」
「我都已经开三年了。很抱歉让你担心,但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来?」啧,他真的反应太过度了。
他做个深呼吸。「安娜塔希娅,我需要妳给我答案,等待快把我逼疯了。」
「克里斯钦,我……听我说,我不能把我继父一个人丢在外面。」
「明天,明天要给我答案。」
「好。明天,我会告诉你。」我对他眨眼。
他退后一步,静静地看着我,肩膀放松下来。
「妳会留下来喝点东西吗?」他问。
「我不知道雷伊想不想。」
「妳的继父?我想见见他。」
噢,不要吧……为什么要?
「我不确定这是个好主意。」
克里斯钦转开门锁,嘴唇紧抿。「我让妳丢脸吗?」
「不是!」换我听起来气急败坏了。「要跟我爸说你是我的谁?『就是这个男人夺去我的童贞,而且他还想和我发展一段BDSM[1]的关系』,你穿的鞋可不适合逃跑。」
克里斯钦低头看我,接着扬起嘴角,虽然我依旧很气他,还是忍不住回他一笑。
「让妳知道一下,我可是个飞毛腿。只要告诉他我是妳的朋友就好,安娜塔希娅。」
他打开门,我率先往外走,整个脑袋乱成一团。我匆忙经过校长、三位副校长、四位教授和凯特身边,他们全都瞪着我看。真要命!把克里斯钦留在教职员身边,我出去找雷伊。
告诉他我是妳的朋友。
我的潜意识怒绷着脸,是一起上床的炮友吧!好啦,我知道啦。我将这令人不快的念头甩开。我该如何把他介绍给雷伊?
馆内大概还有一半的人在,雷伊仍然坐在原位,他看到我,向我招招手,我走下看台。
「嘿,小安,恭喜。」他伸手抱住我。
「想不想到户外帐篷区喝点东西?」
「当然,今天可是妳的大日子呢,带路吧!」
「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的。」拜托快点拒绝……
「小安,我已经坐了两个半小时听一堆人碎碎念,我想喝点东西。」
我挽起他的手臂,随着人潮缓缓走入正午过后的温暖空气中,我们经过正在排队拍摄正式毕业照的人龙。
「哦,这倒提醒了我。」雷伊从口袋里拿出数位相机。「拍一张放家族相簿,小安。」
我翻了个白眼,他顺手按下快门。
「我可以把帽子和学士袍脱掉了吧?我觉得自己像个书呆子。」
妳看起来的确像个书呆子啊!我的潜意识讲出她最尖酸刻薄的话,所以妳打算把雷伊介绍给妳的炮友啰?她从那猫眼造型的眼镜后面打量我,他会很骄傲的。天,有时候我真恨死她了。
户外帐篷区很大,挤满了人──学生、家长、教师、朋友,全都开心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雷伊拿了杯不知是香槟还是廉价气泡酒给我,已经不冰了,喝起来甜腻腻的。我想到克里斯钦……他不会爱喝这东西。
「安娜!」
我转身,伊森.卡凡纳一把将我抱入怀中,抱着我转了一圈,却没害我洒出半滴酒,真有一套。
「恭喜!」他低头看我,绿眼发亮。
真是个惊喜呢!他那头暗金色的头发乱得很性感,和凯特一样赏心悦目,家族特征一看就知道。
「哇──伊森!看到你真开心。爸,这位是伊森,凯特的哥哥;伊森,这是我爸爸,雷伊.史迪尔。」他们彼此握手致意,我爸静静地打量着卡凡纳先生。
「你什么时候从欧洲回来的?」我问。
「我已经回来一星期了,但我想给我小妹一个惊喜。」他不怀好意地说。
「真是贴心呢!」我对他一笑。
「她是毕业生代表,怎么能错过?」他对妹妹的骄傲溢于言表。
「她的致辞真棒。」
「真的。」雷伊附议。
伊森搂着我的腰,我一抬头却对上克里斯钦.格雷冷若冰霜的银灰眼眸,凯特也在旁边。
「你好,雷伊,」凯特亲吻雷伊的双颊,让他脸红了。「你见过安娜的男朋友吗?克里斯钦.格雷。」
天杀的……凯特!可恶!我的脸一定白得跟鬼一样。
「史迪尔先生,很荣幸能见到您。」克里斯钦亲切自在地致意,丝毫不受凯特那段介绍词影响。
他伸出手,雷伊非常有风度地握住,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消息对他来说有多么青天霹雳。
真是谢谢妳哦,凯瑟琳.卡凡纳。我火冒三丈,而我想我的潜意识已经不省人事了。
「格雷先生。」雷伊低声说,表情讳莫如深,除了棕色眼眸可能稍微睁大了点,它们转向我,脸上表情写着:妳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这件事?
我咬起下唇。
「这位是我哥哥,伊森.卡凡纳。」凯特对克里斯钦介绍。
克里斯钦冷冰冰地看着伊森,后者还搂着我的腰。
「卡凡纳先生。」
他们握了握手,接着克里斯钦对我伸出手。
「安娜,宝贝。」他低语,这份亲昵差点害我断气。
克里斯钦冷冷地对伊森笑,我离开他的怀抱走到克里斯钦身边,凯特对我咧咧嘴,那说明她很清楚自己在搞什么把戏。这只小狐狸!
「伊森,爸妈有话跟我们说。」凯特拉着伊森走了。
「你们两个孩子认识多久了?」雷伊面无表情地看看克里斯钦,又看看我。
语言能力再次离我而去,我想让地面把我吞吃掉。克里斯钦伸臂环住我,拇指温柔地摩挲我的裸背,接着紧紧搂住我的肩头。
「好几个星期了,」他流利地回答。「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安娜塔希娅代表校刊社来访问我。」
「我不知道妳还有参加校刊社,安娜。」雷伊的声音里有种警告意味,表示他不太高兴。惨了!
「因为凯特生病。」我嗫嚅着回答,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你的演讲很不错,格雷先生。」
「谢谢您。我听说您很喜爱钓鱼?」
雷伊挑起眉,笑了起来──非常罕见的雷伊.史迪尔式、真情流露的诚挚笑容,接着他们就一路聊着钓鱼离我远去了。我真有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竟然可以迷得我老爸五体投地……就像迷倒妳一样啊,我的潜意识斥责我。
他的魅力简直无远弗届。我决定去找凯特,她正在和她父母亲说话,他们一如往常亲切地欢迎我,大伙儿短短寒暄一番,多半是谈他们即将要去巴贝多群岛度假和我们搬家的事。
「凯特,妳怎么可以在雷伊面前出卖我?」一逮到没人能听见我们谈话的空档,我马上对凯特发难。
「因为我知道妳永远不会这么做,而我想帮克里斯钦无法付出承诺的毛病出点力。」凯特甜甜地对我一笑。
我一脸不悦。现在不愿意做出承诺是我啊,傻瓜!
「他的反应还挺冷静的,安娜,别担心啦!妳看看他,克里斯钦根本无法把目光从妳身上移开哩!」我抬头看,雷伊和克里斯钦都正往我这边看过来。「他一直像老鹰似的盯着妳看。」
「我最好去解救雷伊或克里斯钦,还不知道是哪一个。我跟妳还没完,凯瑟琳.卡凡纳!」我瞪她一眼。
「安娜,我可是帮了妳的忙耶!」她在我身后大喊。
「嗨。」我微笑着回到克里斯钦和雷伊身边。
他们看来相谈甚欢,克里斯钦正说着只有他们懂的笑话,而我老爸身处在社交场合竟能如此轻松自在。他们除了鱼之外,到底还聊了些什么?
「安娜,洗手间在哪里呢?」
「走出帐篷口,然后往左边走。」
「一会儿见,你们两个孩子好好玩啊。」
雷伊走出去,我紧张地抬头看向克里斯钦。我们在原地停留了一下,因为某位摄影师替我们拍了张合照。
「谢谢您,格雷先生。」摄影师很快地离开。
镁光灯闪花了我的眼睛,我猛眨眼。
「看来你也把我老爸迷倒了。」
「也?」克里斯钦的银眸一亮,询问似的挑起眉。
我满脸通红,他抬起手,手指轻抚过我的脸颊。
「唉,我多希望能知道妳在想什么,安娜塔希娅。」他沉重地说,同时勾起我的下巴,让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我急急吸气。我怎么这么容易被他影响,即使身在挤满人的帐篷里?
「现在嘛,我想的是这领带不错。」我低语。
他失笑。「这条领带最近变成我的最爱。」
我的双颊发烫。
「妳好可爱,安娜塔希娅。露背洋装很适合妳,我可以抚摸妳的背,感受妳美丽的肌肤。」
顷刻间,周遭像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只有我和他。我整个人活了过来,每条神经都在轻柔欢唱,一股电流将我拉向他,在我们当中滋滋作响。
「妳知道答应我会很快乐的,对吗,宝贝?」他低语。
我闭上眼睛,整个人就快化成一滩水。
「但我想要更多。」我小声说。
「更多?」他不解地低头看我,瞳眸变得幽深。
我点点头,咽了咽口水。现在他知道了。
「更多啊,」他柔声重复,品尝着这个字──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许多承诺,他用拇指抚过我的下唇。「妳要鲜花和真心。」
我又点头,他对我眨眨眼,我看到他内心的挣扎。
「安娜塔希娅,」他声音很温柔,「这不是我熟悉的方式。」
「也不是我的。」
他微微笑起来,喃道:「妳懂的还太少。」
「你懂的又都不正确。」
「不正确?对我来说可不。」他摇摇头,看起来真心诚意。「试试看吧。」他轻声说。
这是个挑战,他在激我,还偏头露出那令人神魂颠倒的微笑,令我倒抽一口气。我是伊甸园里的夏娃,而他是那条蛇,我抗拒不了他。
「好吧。」我低声回答。
「什么?」他全神贯注在我的回答上。
我又咽了一下口水。「好,我试试看。」
「妳同意了?」他一脸不敢置信。
「可议限制条例还要再讨论,但好吧,我会试试看。」我声音很微弱。
克里斯钦闭起眼睛将我拥入怀中。「老天,安娜,妳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妳让我呼吸都快停了。」
他退开一步,雷伊忽然出现,帐篷里吵杂的声音渐渐回到我耳边,提醒我们并非独处。真要命,我刚刚同意了做他的臣服者。
喜形于色的克里斯钦对雷伊微笑。
「小安,我们去吃午饭吧。」
「好。」我抬眼看着雷伊,试着找回我的平静。妳做了什么?我的潜意识对我尖叫,内心的女神却用足以媲美俄罗斯奥运体操选手的姿势做着后空翻。
「要不要一起来,克里斯钦?」雷伊问他。
克里斯钦!我望着他,恳求他拒绝。我需要空间思考……我见鬼的答应了什么事?
「谢谢,史迪尔先生,但我有约了。很高兴认识您,先生。」
「我也是,」雷伊回答,「要照顾好我的宝贝啊。」
「绝对会的,史迪尔先生。」
他们握手道别,我却觉得头晕,雷伊完全不知道克里斯钦要用什么方法照顾我。克里斯钦拉起我的手,在指背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视线火热地盯着我的眼睛。
「晚点见,史迪尔小姐。」他低语,语气充满承诺。
我的小腹因为这念头而收紧。等等……晚点见?
雷伊扶着我的手肘带我走出帐篷。
「看起来满实在的年轻人,身家也过得去,眼光不错呀,小安。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得从凯特嘴里听到这件事。」他不太高兴。
我抱歉地耸耸肩。
「不过,任何喜欢又了解飞绳钓法的男人我都可以接受。」
真意外──雷伊核准了,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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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雷伊送我回公寓。
「打个电话给妳妈。」他说。
「会的,谢谢你来,爸。」
「拿全世界来换也不能错过今天。小安,妳让我好骄傲。」
噢,不行,我不能这么多愁善感。喉咙里像梗了一个大硬块,我非常用力地抱住他,他伸臂环着我,有点困惑,而我压抑不了地热泪盈眶。
「嘿,小安,甜心,」雷伊低唤着,「今天太重要了,嗯?要不要我进去帮妳泡杯茶?」
我笑了,虽然还是泪眼汪汪。对雷伊来说,茶是一切问题的解答。我记得妈妈曾经抱怨过,如果要讲到茶与同情[2]这件事,他拿手的会是泡茶而不是付出同情。
「不用了,爸,我没事,看到你真的太好了。我在西雅图安顿妥当后,很快就会去探望你。」
「祝妳面试顺利,要告诉我结果如何哦。」
「没问题,老爸。」
「爱妳,小安。」
「我也爱你,爸。」
他微笑,棕色眼眸温暖明亮,随后他坐上了车,我挥手道别,看着他驶入暮色之中,再无精打采地走回公寓。
第一件事就是先检查手机,已经没电了,我先找出充电器插上才能收讯息。有四通未接来电、一个语音留言、两封简讯。三通电话是克里斯钦打来的……没有留言,一通是荷西,他还留言祝我毕业典礼一切顺利。
我打开简讯──
妳安全到家了吗?
打给我。
都是克里斯钦发来的,他为什么不打来家里找我?我走向卧室打开那部没人性的机器。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今晚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5日晚上11点58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我希望妳开着那辆车也有办法平安到家。
让我知道妳没事。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啧……他干嘛那么担心我的金龟车?它已经忠心耿耿地服侍了我三年,荷西三不五时也会帮我检查一下。克里斯钦下一封Email是今天寄来的。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可议限制条例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6日下午5点22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还没收到妳的回音要我怎么做?
我很乐意随时讨论这些问题。
妳今天看起来好美。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我想见他!我按下「回复」。
寄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主旨:可议限制条例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6日下午7点23分
收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如果你愿意,我今晚可以过去找你讨论。
─安娜
寄件者:克里斯钦.格雷
主旨:可议限制条例
寄件日期:2011年5月26日下午7点27分
收件者:安娜塔希娅.史迪尔
我去找妳吧。我说我不喜欢妳开那部车的话是认真的。
我很快就会过去。
─克里斯钦.格雷
格雷企业控股有限公司总裁
糟糕……他现在就要过来了。我得先把一项东西准备好给他──那套汤马斯.哈代的首刷本还在客厅书架上,我不能收下它们。我用牛皮纸包好书册,又在纸上潦草写下书里黛丝说过的一段话:
「我同意那些条件,安杰,因为你很清楚我应该受到哪些惩罚,只是……只是……不要让我承受不住!」
BDSM是人类性行为模式之一,中文或译为皮绳愉虐,原意指绑缚与调教(bondage&discipline,即B/D),支配与臣服(dominance&submission,即D/S),施虐与受虐(sadism&masochism,即S/M)。
茶与同情(TeaandSympathy),于一九五三年出自美国编剧罗伯特.安德森(RobertAnderson)的同名剧作,意指对苦难者的同情与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