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之后,黄瀛子就长大了。
我学会一个人念书,工作,生活…….…………
在此之前,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原来一个人就可以照顾自己,把事情做得很好。我已经很久没再想过我们什么时候会重逢。
关超不再回家,蒋翼远在美国,亦菲不知所踪,姗姗举家南迁,庄远办好了移民,明雨假期的时候不是在北京就是留在上海,仿佛在某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散了。
散了,也不想着重聚,我是不是就真长大了。
然而,分开三年之后,念慈和明雨相继要重新来到我身边。
我早早说要给他们定酒店,结果被通知都不用。郭靖家的合作伙伴给他们定了新店旁边的酒店公寓,方明雨则直截了当说要住在邹航家里。
这两个人住在一起的事情明明之前两年都还欲盖弥彰的。每次方明雨假期到北京来,还会假模假样地让我在学校给她找一个床位。然而开学回来的时候,枕头被褥连动都没动过,虽然床位钱没多少,但是也真很浪费。
于是变成他们两组人马一起到学校来跟我会合。
我兴高采烈地要去学校最近的一家烤鸭店定个包厢,才想起这是月末,爸妈给的生活费还没到,月光族黄英姿大侠本来已经准备好靠着方便面度日一周了。不过他们来总不能太寒酸。
我慌忙打电话给杨峰,可怜兮兮问:“杨老师,这个月的稿费能提前几天预支不?”
一年前,我开始在国内很有名气的一家杂志社实习做文化记者,每个月供稿四篇,也基本上谈定了毕业之后直接留下工作。杨峰是我所在的文化组的主编,是只会写稿看书的文艺中年。
“瀛子啊,都是月中报稿费的,有什么急事用么?”杨峰的上海话尾音听起来软绵绵的,“要不要我借给你一些呦?”
“那、那就不用啦,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我手指头摆弄书桌上新买的那套乐高,委屈兮兮地想下个月稿费到了再买这个就好了。可谁知道这些人会突然来呢!之前叫也不来,非赶上我没钱的时候才来。想到这我气呼呼放下电话发短信给郭靖:你来北京钱可带够了,我想吃烤鸭的!
他回得很快:好,你想吃哪家先定位置。我一听有人买单放了心:行!
然后又想问,你追到念慈了没有?
打了两三次又删掉,最后还是没发出去。
这个话我不敢问。我怕的是,如果追不到,两个人吵架了,他们会逼我选念慈还是郭靖做朋友,简直比小朋友爸妈离婚选跟谁过一样难过。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窍知道郭靖喜欢念慈的呢?
大概是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郭靖和念慈两家一起去了南方奶奶长大的地方。山清水秀的小城,春天的时候,茉莉花串满街飘香。
念慈发了照片给我,奶奶手把手地教给郭靖茉莉炒蛋,调沙茶酱。
郭靖越过奶奶的肩头,看向镜头的眼神里,是一种我熟悉又陌生的光亮。
邹航那样看着明雨,廖星也这样看着我…………只是郭靖这样看念慈太久,我们太过熟稔,已经分辨不出其中更深沉的意味。
于是那一刻,所有之前觉得对和不对的事情都串连起来。
为什么颜昀的出现让我有些害怕?为什么会下意识希望念慈不要说破这件事?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很怕郭靖伤心。
如同山一样存在的郭靖,不声不语,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可这个人也有柔软的一面,他站在念慈身后到底有多久了?明雨已经放开庄远,姗姗也和关超告别,关超说:蓝亦菲,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我们最小的时候就已经懵懂发芽的爱,是否会有一颗种子存活,是不是会真的开出花朵?我不知道,也从来没问过。
好在,无论未来如何,他们即将回到我身边。可重聚第一天,我就放了他们鸽子。
事情也是不能再巧合,那也是我那一年的转折。
我假期去长白山之前的一周到杂志社开例行的选题会,因为资历尚浅,我经手的都是比较简单的选题,基本上不用再选题会上讨论,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旁听。
当天讨论最后的时候,总编辑赵缂抛出一个选题问:“宁川的画今年春拍又破了纪录,没有人盯着他的采访?
一时间就没有人说话。
我心知宁川一定是好选题,这个人是国内油画新贵,学院派出身,出身世家,每年产出稳定,有很多故事谜题引人窥探,可没想到竟然没有人盯着他的采访,真是奇怪。
“没人接我可就点将了啊。”赵缂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去找烟,又神经质地握着马克杯喝干了里面的咖啡,突然就从杯口上方看到我:“黄瀛子你现在手上没有大选题吧?就你去吧,采到了就给你排到下个月‘生活如戏’。”
杨峰慌慌张张扶眼镜:“赵总不行啊,生活如戏是6p的大板块,小黄还没跟过这么大的项目,肯定把握不好….…….”
赵缂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上个月那个舞台剧导演的采访她不是写了将近两万字?编辑还跟我说都舍不得删,6p有什么不行的?”
“可是采访宁川….”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采访宁川的老子了,怎么她就不行?就这么定了!”赵缂啪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扯了扯白衬衫,摸着烟出门了。
我这边还懵着,几个前辈陆续出门,拍拍我后背。
“保重。”
“别有压力。”
“还年轻,经受点挫折也别灰心。”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什么了什么,就被一个人剩在会议室里了,杨峰最后一个走之前,叹气说了句:“我有他邮箱,也有一些他身边朋友的联络方式,你先接触试试吧。”
这个氛围怎么有点荆轲刺秦王之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