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青衣,面上也戴着青色面罩的人影在远处的林木间悄然移动。玉箜篌和朱颜正在动手,魑魅吐珠气令周围落叶纷飞,点点燃起,数丈方圆内兔走鼠窜,鸟雀惊飞,到处都是声响。
就在这混乱之中,任清愁看见那青衣人绕着四周树木转了几圈,不知是做了什么,突然一个转身,乍然往他这里闪来。就在这人闪来的同时,玉箜篌蓦然回首——他虽然正在和朱颜动手,但怎能对任清愁掉以轻心?但这骤然出现的青衣人却在他意料之外,他几乎没有听见此人纵身而来的脚步声、破空声甚至衣袂之声。
会蓦然回首,是因为他听见了任清愁的呼吸之声骤然变化。
而他一回首,狂兰无行那古怪的长戟长驱直入,带起一阵隐隐发黑的热风,对他肋下插来。玉箜篌纵身而起,右手剑“昆仑玉”再次点中长戟,二次借力跃起,他仿佛双袖鼓风的一只粉色蝴蝶,袖袍一摆,就往任清愁身边落去。
狂兰无行抓住长戟,紧跟着纵身跃起,连人带戟携带灼热真气,往玉箜篌身上扑去。
在任清愁看见,就是一瞬之间,蒙面青衣人、玉箜篌、狂兰无行三人一起往自己身上扑来。
眨眼之间,青衣人先到,他第一眼看见任清愁胸口重伤,扬手五枚金针齐齐插落在任清愁胸口,止住他伤口流血,并吊住一口气。紧随其后的玉箜篌眉头一皱——他本以为暗藏其后的青衣人就是唐俪辞,但从未听闻唐俪辞有一手金针救人之术,这人似乎又不是唐俪辞。
纵然这人不是唐俪辞,那也该死。玉箜篌双袖展开,在空中一个转折,似要落在青衣人身后,但随着腰身转动,“万里桃花”顺势而出——他在转身之际出手,出手的时候,玉箜篌背对青衣人,“万里桃花”的刃尖被他身体挡住,青衣人万不可能看见。
但银光一闪,“万里桃花”背后出手绕身半周卷向青衣人,那人不闪不避,反而向着玉箜篌怀中一头撞来。
玉箜篌人在半空,“万里桃花”已经用老,匆匆用“昆仑玉”对青衣人当头斩落。那人身法极好,一闪而过,玉箜篌只得再度转身,顺势向后避去。
然而他的身后是狂兰无行。
朱颜长戟画弧,正中玉箜篌右腰,尖锐的怪戟在玉箜篌右腰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玉箜篌身受一击,临危不乱,“万里桃花”半空疾飞盘绕,在朱颜的怪戟上“叮当”绕上了十七八个圈,牢牢锁住了这把凶兵。
朱颜运劲一挣,“万里桃花”和怪戟紧紧缠绕在一起,等同他和玉箜篌也紧紧锁在了一处。玉箜篌被迫受他一击,胸中气血翻涌,心下怒极,袖中一物一动——另一条与“消雪”全然相反的黑色小蛇窜了出来,咬在朱颜手臂之上。
落地的青衣人“咦”了一声,“小玲珑?”
他竟然认得玉箜篌手上古怪的黑色小蛇。
玉箜篌眼见“小玲珑”咬了朱颜一口,断定朱颜不死也必中毒颇深,冷冷一笑,“不错,小玲珑。”虽然朱颜已经中毒,玉箜篌右手剑昆仑玉仍旧向他胸口插落。两人一起跌落,重重摔在地上,玉箜篌的昆仑玉插入朱颜胸口一寸就无法再行一步,被“魑魅吐珠气”死死顶住,仿佛剑下是千斤巨石。而玉箜篌真力疾走,腰侧伤口鲜血狂喷,还带出一点暗淡的黑气。
两人眼见两败俱伤,青衣人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任清愁往林子里就走。玉箜篌拔出昆仑玉,朱颜长棍一搅,手上蛮力居然将玉箜篌左手的“万里桃花”的细丝悬绳挣断,玉箜篌大吃一惊,那杀人无数的“万里桃花”便缠绕在朱颜的怪戟上。
他反应快极,飞起一脚,踢中朱颜手腕。朱颜的怪戟上缠绕着“万里桃花”,那剑虽然细小,却十分沉重,就这么微微一滞,玉箜篌踢中他手腕,那怪戟脱手而出,向朱颜身后飞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青衣人带着任清愁往林中疾走,玉箜篌正是因为他往前一扑,导致自己招式用老,和朱颜两败俱伤,怎能就此放过?这人显然不是唐俪辞,他一脚踢开朱颜的长戟,一跃而起,本来怒火中烧,就要向青衣人扑去,突然转念一想——此时自己以一敌二,朱颜疯疯癫癫,这青衣人来历不明,自己有伤在身,只怕是情形不妙。
玉箜篌冷静下来,思绪一转,心里微微一凉——唐俪辞将朱颜放了出来,再派出青衣人做任清愁的后援,这青衣人绝非易于之辈,结果此人救了任清愁掉头就走,这是……
不对!
他跃起之后,拼尽毕生所学,往远离青衣人与狂兰无行的方向掠去。
朱颜岂容他脱走,他跟着一跃而起,紧跟在玉箜篌身后,五指如钩,重重向玉箜篌肩上抓去。玉箜篌深吸一口气,身形一幻,倏然出现在朱颜身前三尺开外,朱颜一抓落空,双眉耸动,骤然一声大喝,他人在半空向着前方空手做持剑之形,向着玉箜篌的后心挥出了一道赤黑的剑芒!
玉箜篌蓦然回身,剑芒贯胸而入,两人又自半空重重跌落,滚了一地尘土。
此时青衣人早已不知去向,玉箜篌只觉全身经脉如受火焚,“魑魅吐珠气”已深入内腑,他吐了一口血,抬头看向朱颜。
狂兰无行朱颜脸色焦黑,“小玲珑”剧毒入体,加之他那邪门真气“魑魅珠”伤人伤己,也已伤重垂危。
玉箜篌抓起昆仑玉,勉强站起,即使朱颜看起来只需一掌便能毙命,他也毫不留恋,踉跄向远处而去。
朱颜挣扎坐起,匍匐几步,抓住原先掷在地上的八尺长剑。
玉箜篌头也不回往前疾奔,朱颜抓起长剑,那八尺长剑翁然作响,半空发出啸鸣之声,向玉箜篌后心射来。
玉箜篌听声辨位,反手掷出昆仑玉,拼着舍弃成名兵器,也决定马上离开此地。
八尺长剑凌空而来,昆仑玉盘旋而至,两柄凶刃空中互斩,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空中爆开一团火花,千万点火光凌空而下,仿佛下了一场火雨。这等情形和玉箜篌所想全然不同,他悚然回头,但见四处被“魑魅吐珠气”烘干的草木枯叶在火雨中开始燃烧。
而这等燃烧仅仅是开端,但见周围的树丛之外一道火线蜿蜒而生,竟不知何时有人在树林外倒下引火之物。那火线进展极快,迎风一吹便成了火龙,将他与朱颜困在了火中。
唐、俪、辞!
玉箜篌心中大恨,这青衣人竟不是来杀人,而是来放火的!
而朱颜被换了兵器,那八尺长剑之中,藏入了引火之物。唐俪辞竟不知是如何哄骗朱颜换了那把唬人的长戟,而令自己忽略八尺长剑。若他所料不差,引火之物绝非只有这柄剑,只怕朱颜全身上下,包括那柄唬人的长戟,都是引火之物!
他蓦然回头,盯着和自己的“万里桃花”缠在一起的怪戟,那东西横在地上,竟正在一点一滴的渗出某种黑色油渍——朱颜方才挥戟成气,动辄落叶燃火,也非全然是“魑魅吐珠气”高深莫测,而是他这怪戟一直在隐秘的沁出黑油,而随着朱颜挥戟舞动,真气引燃黑油,导致半空起火。
而这黑油在朱颜所过之处应当处处皆是,遍地埋有引火的种子。
唐俪辞……当真是算无遗漏。
他将狂兰无行利用到如此地步,而后将他弃之火海之中,打算将狂兰无行与一桃三色一并一把大火……戳骨扬灰。
玉箜篌摇摇晃晃的走到朱颜身前,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诡笑,今日我等二人两败俱伤,双双濒死……但我等二人又岂是唐公子一把大火……所能烧得死的?他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惋惜的蹭了一下,塞入了朱颜的口中。
唐俪辞不来,就是他最大的失算!
四下烈火盘旋而上,猎猎作响,四周山谷风声呼啸,助涨火势,林木在烈火中逐渐被炙烤脱水,随即起火。大片大片的灰烬自头顶飘落,夹带着未熄的火花,暮色渐生,天光渐暗,而此处却璀亮得仿佛盘山游龙口中所衔的一粒明珠,在沉寂的暮色群山之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