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想很多,想得越多越觉得恐惧而迷茫,她不能爱上唐俪辞,那是一条绝路。
唐俪辞和众人浅谈了如今江湖局势,现在柳眼隐身不见,猩鬼九心丸的解药呼之欲出,各门派中中毒之人已不如年前那般惊恐,风流店虽然手握猩鬼九心丸,接连战败几次之后,影响力已远远不如白衣役使初出江湖之时那般惊人。但风流店卧虎藏龙,以猩鬼九心丸笼络的高手不知凡几,要覆灭风流店还必须得到其中更多的辛秘,明了其中更多的内情。此次饮茶之会,唐俪辞让中原剑会门下信使奉信上少林寺与武当派,邀请普珠方丈与清净道长参与,但普珠以闭关潜修为名婉言谢绝,清净道长回函说事务繁忙,分身乏术。
原来数年之前,武当派老掌门在祭血会围攻武当山一役中下落不明,由清净道长代任掌门。然而清净道长尚有一位师叔,道号清虚子的武当高人。清虚子在武当后山闭关十年,出关之际,清净道长已代任掌门两年有余,他欲将掌门之位让与清虚子,但派中弟子对清虚子并不熟悉,颇多反对之辞,让位之事就此按下。而长年清修,即使在武当派中也很少有人识得的清虚子却突然失踪了,清净道长追查年余方才隐约得到线索,清虚子竟为风流店所网罗。当下武当一脉上下都在寻觅清虚子的行踪,一旦证实他确为风流店所网罗,武当必定清理门户,如此背景之下,清净道长自然无暇分身前来好云山品茶。
“原来风流店尚有鬼牡丹这一路旁支,鬼牡丹身为七花云行客之首,杀破城怪客、鱼跃鹰飞,操纵梅花易数、狂兰无行,创立风流店,意图一统江湖横行天下,委实可恶至极。”众位座客之中,有一人青衫佩刀,面长如马,乃是北三地著名的快刀客霍旋风,新近参与中原剑会。他身边一人儒衫宽袖,面容如敷脂粉,却是江南著名的美剑客“璧公子”齐星。
在唐俪辞失踪不见的那段时间里,中原剑会新加入不少人手,并且大都并非剑术名家,有些是凑热闹,有些是好风头,更有些是追逐着“西方桃”的美色而来,此时西方桃失踪,大家都有些扫兴。
成缊袍、董狐笔等剑会元老,对这些新近加入的所谓江湖俊彦冷眼相看,这些人鱼龙混杂,自从上得好云山吃喝拉撒有之,醉酒闹事有之,硬仗未曾打过一场,却又夸夸其谈,言之滔滔,滔滔而不绝。
“只待查明风流店真正巢穴所在,我等一鼓作气,齐心协力将其剿灭,即刻还江湖一片清净。”接话的是与“璧公子”齐星齐名的“玉公子”郑玥。这两人合称“璧玉公子”,在江南一带都是著名的美少年,但此时坐在唐俪辞面前,齐星尚可自持,郑玥的目光在唐俪辞脸上瞟来瞟去,充满了悻悻之色。
唐俪辞微微一笑,在一干江湖人物环绕之中,越发映衬得他犹如明珠生晕,秀雅出尘,“郑公子如果有兴,追查风流店巢穴之事不如交由郑公子着力进行?”郑玥大吃一惊,“由我一人进行?”唐俪辞温和的道,“郑公子聪明睿智,剑法出众,交游广阔,剑会诸多人手,郑公子尽可调兵遣将,于一个月之内给我答复如何?”严冬时节,郑玥额头上竟然生出冷汗,“此事……此事该从长计议……”唐俪辞道,“只待查明风流店真正巢穴所在,我等一鼓作气,齐心协力将其剿灭,即刻还江湖一片清净。郑公子豪言壮语,我也十分赞同。”
他说得不温不火,极尽诚恳,说得郑玥张口结舌,冷汗直下,众人又是骇然又是好笑,郑玥不敢再说,连霍旋风都紧紧闭嘴。唐俪辞捧着热茶再浅呷一口,缓缓呵出一口气,脸颊是越发红晕了,“追查风流店巢穴之事交由郑公子,有另外一件重要之事,我要交由齐公子处理。”
齐星虽然和郑玥齐名,但并不见如郑玥一般的轻佻之色,闻言抱拳,“不知唐公子有何吩咐?”唐俪辞放下茶杯,手指却一直搭在杯上,墨色的茶杯映得他的手指雪白润泽,十分好看,“万窍斋将为中原剑会支付四万五千两黄金的费用,中原剑会此时上下两百八十五人,如果现在分发,不论武功高低、身份尊卑每人可得一百五十八两。今日之后,多一人万窍斋多支付一百五十两银子——是银子,不再是黄金;少一人万窍斋收回一百五十八两黄金,不会多一分一毫。”
一百五十八两黄金,那是一笔不小数目的财富,足供普通人家过上几辈子。齐星吃了一惊,“四万五千两?”唐俪辞眼睫微抬,眼角扬起的姿态略略带有一点骄色,那是恰如其分的骄矜,“各位江湖前辈对钱财多是淡泊,但诸位为江湖奔波多年,辛勤劳碌,我会为各位前辈另备金帛,以供诸位不时之需。”他却不说多少钱,“至于这四万五千两黄金,现在并不下发,暂扣在剑会名下,从今日开始,应对风流店所需的一切开销都由这四万五千两中支出。诸位过后将消息通传到每一个人,从今日起,中原剑会任何一人吃喝嫖赌的银两、酗酒闹事之后的赔偿都由这笔黄金支出,花费得越多,风流店覆灭之后众人所得的利益越少,我不在乎各位最后所得是多少,与我无关。”唐俪辞含笑说的这段话,语气非常温和。
众人面面相觑,自有江湖门派起,恐怕没有一人是以这种方法管束门内弟子,但说不定十分有效。清者自清,品德高尚之人自然不会贪恋黄金,亦不会胡作非为;而贪恋黄金之辈又必然为了利益收敛言行,甚至互相监督,只怕多花了一分银子。唐俪辞富可敌国,花费四万五千两黄金能买得中原剑会上下一整,在他看来自是便宜。
“齐公子,你可知为何我要让你主管此事?”唐俪辞将桌上的“白乳”清空,换了一种散茶,刚才的墨玉茶杯也撤了,换上一种精细白瓷的茶杯,碧绿色的茶叶飘在清澈的茶水中,散发出另一种清香。